即使車夫駕馭技術再如何高超，但拖著笨重行禮的馬車速度終究沒有乘著單人的精良戰馬來的快，很快，聞涵所坐的馬車便被騎兵攔下。

    “你們想幹什麽？”叫“青鸞”的少女杏目睜圓，看著前方的四位太尉府兵大聲質問道。

    為首的黃粱在馬上行禮：“奉魏城主之命，請聞軍師回城敘話。”

    青鸞死死盯著黃粱：“自我家小姐跟魏墨離從京都遠赴寒山城，那家夥便將小姐丟在一邊，任用無能小人，將寒山城搞的千瘡百孔，還有什麽臉麵請小姐回去？還不快讓開，若耽誤了行程今晚前到不了渭水縣而出了什麽意外，你們這幾個區區小兵擔當得起麽？”

    “青鸞姑娘，還請對城主尊重些，另外，城主下的是死命令，恕小人不能放你們離開。”黃粱說道。

    “呦嗬，還讓我對城主尊重些？你不知道魏墨離什麽德行，怎麽心甘情願做他的狗了？”

    青鸞刻薄的話讓黃粱麵色有些難看，但依舊騎馬立在道路中央紋絲不動，滿臉的倔強。

    紅鳶掀開簾子從車廂出來了，看向黃粱四人：“小姐是奉太尉命令返回京都的，難道太尉命令你們也敢不聽？”她的話倒是沒有青鸞尖銳，但平靜的言語中卻給人更大的威懾。

    黃粱臉色一變，猶豫了一下後又恢複如常：“城主正在來的路上，還請聞軍師與兩位姑娘稍等片刻。”

    剛才言語中的硬氣已經弱了大半，太尉這座大山作為小小軍士的他又如何能撼動？如何敢去撼動？如今也是死撐著，一麵是自己的上級魏墨離，一麵又是太尉府備受尊敬的智囊聞涵聞大軍師，兩邊都不敢去得罪，黃粱立在路中央，如履薄冰，這麽一會兒的功夫發畔已滲出密汗。

    “我們小姐日理萬機，沒工夫去等魏墨離，也與他無話可說，讓開！”青鸞喝道，雙眸銳利，顯然已動了真火，紅鳶表情平靜淡然，但蘊著威壓的氣勢已經從嬌小的身軀中蔓延開來。

    “恕小人不能！”黃粱硬撐道。

    “鏘！”

    伴隨著一聲清鳴，跟在黃粱身邊一言未發的常伍突然將腰刀拔出，刀尖朝向馬車，黃粱等人在短暫的愣神後也紛紛拔出了刀，黃粱頓時感覺硬氣了不少，他想起來，自己是軍人，服從命令是他的職責，沒有做錯什麽。

    四匹戰馬、四名太尉府軍士、四柄明晃晃的軍刀，彰示著他們的決心。

    青鸞笑了，紅鳶亦笑了，甚至就連默默旁觀的那位中年車夫的嘴角似乎也微微勾起。

    “你們不會以為四個人拿著兵器，就天真的以為能攔下我們吧？”紅鳶優雅地用絹帕掩住紅唇，但彎成好看月牙狀的眼睛卻暴露出她對幾人的行為感覺到的好笑，以及遮掩不住的……蔑視。

    兩位少女雖然笑著，但場上的氣氛在常伍率先亮刀後便勢不可擋地變得劍拔弩張起來。

    黃粱目光沉冷，胸膛劇烈起伏著，一手顫抖地握著刀柄，另一隻手死死拽著馬韁，他在死死支撐著。黃粱是知道聞涵軍師身邊兩位侍女的身手的，曾經在京都時，一位喝醉的副將出言不遜，當場青鸞便不客氣出手，僅兩招，便風馳電掣將那從千軍萬馬的沙場磨礪出來的將軍製服，震驚太尉府，甚至在京都傳為奇聞，一時成為熱議話題。

    “噠噠噠~~”

    就在氣氛緊繃到一觸即發時，馬蹄聲由遠入近，隱約間還聽到氣急敗壞的喝罵聲。

    “笨啊，怎麽騎的馬，這麽不穩！”

    “快點，快點！”

    “慢點，慢點啊，本少爺摔下去你就開心了？”

    ……

    黃粱臉上一喜，壓抑到無法呼吸的心情頓時輕鬆下來，如果不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他覺得自己從緊張到輕鬆的大起落下整個人都可能癱倒在地，他從未覺得魏墨離的聲音聽起來竟是那般的美妙。除了他，奉命出城攔截聞軍師馬車的另外三位軍士情況也與他相差無幾。

    魏墨離坐在一名騎著馬、一副苦瓜臉的士兵後麵，時快時慢的跑了過來，路程並不算長，但馬兒鼻孔噴著熱氣顯然耗費了極大體力，它不知道今日主人抽的什麽風，跑的快些便扯韁繩，速度慢下來後又命令它快些，若不是平時主人經常喂草刷毛，它真想將上麵的兩人給顛下來。

    “城主。”黃粱等人行禮，青鸞紅鳶兩人麵色稍變地有些難看，釋放的威壓略微收斂了些，但目光仍然沒有絲毫的柔和。

    魏墨離點點頭，手揮了揮。

    “你們這是幹什麽？還不趕緊將兵器收起來！”

    隨後踩著馬鐙艱難下馬，跺了跺發麻的腿腳，將手放到後麵揉了揉發麻的屁股，看向馬車轅座上的三人。

    “魏墨離魏大少爺，為什麽派人攔下我家小姐的馬車？”青鸞不冷不熱地問道。

    魏墨離：“你是？”。

    “你不認識……我是小姐的侍女青鸞。”小姑娘第一個念頭是“你怎麽可能不認識我？”但隨後才想起魏墨離失憶了，於是連忙改口。

    “你家小姐聞涵聞軍師在車上？”魏墨離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自顧自問道。

    “嗯。”青鸞頷首，“你還沒回答我問題呢？為什麽……”

    魏墨離突然微微挑起的眉頭讓少女硬生生將後麵的話咽來了回去，魏墨離將視線移向車簾擋住的車廂。

    被無視的小丫頭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卻又不敢發泄，小臉憋得漲紅，卻平添了一份可愛，紅鳶眼波流轉著似在思索著什麽，握住同伴的小手暗示青鸞控製住自己。

    魏墨離靜靜看著車廂，聞涵的兩位侍女連帶那位中年車夫看著魏墨離，黃粱常伍等魏墨離手下的士兵看著城主背影有些疑惑，時間好像靜止一般，誰也沒再說話，當然大家等待著魏墨離的發話。可這位少爺就靜靜站在原地，看著馬車那繡著好看紋案的簾子，一動不動著，時間一點一點流逝。急性子的青鸞嘴唇偶爾動一動，似乎想要說些什麽打破這有些莫名其妙的氣氛，但卻又有些忌憚麵前的魏墨離，於是緊緊抿住紅唇，度日如年等待著這位太尉府小少爺的開口，忐忑不安、疑惑迷茫、焦急煩躁、憋屈悶氣等等交織在心田。

    風吹拂起少年黑色柔順的長發，宛若黑色的河流。

    魏墨離像雕塑般站在那裏，目光清明沉靜。青鸞覺得時間仿佛過了一年，才盼到魏墨離的嘴唇終於嚅動了。

    “聞涵聞軍師，暫且不論你‘知聞天下’的身份，我聽說你是太尉老爺子派過來輔佐我治理城池的，那麽也算是我的手下吧？我在馬車外站了這麽久，您學識再如何淵博心性再怎麽清冷高傲，也應該下來與我這位城主見上一麵吧，讓兩個小丫鬟擋在外麵算怎麽回事呢？”

    青鸞臉色一凝，隨後胸脯起伏起來。赤果果的輕視！在成為小姐的侍女後還從來沒人敢輕視自己，哪怕是京城裏百姓口中的大官，也要對自己畢恭畢敬，但現在……

    不光是青鸞，紅鳶臉色也變了變，緊緊抿著唇，麵色依舊淡然平靜，但手中絲帕已經被揉成一團。（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