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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八章

    “你要出國?”

    薄庭川訝然反問,之前他壓根就沒有聽說令嘉說起過這件事,現在突然得到這個消息,他除了覺得難以置信之外,還有就是滿心的不理解。

    令嘉點點頭,道:“教授給了我這個機會,我也想出去看看。”

    薄庭川倏地鬆開了牽著令嘉的手,冷眼看著令嘉,“你明知道我想問的不是這個。”

    令嘉微怔,這事也確實是她不對在先。當初因為在薄庭川家裏看到的那一幕,讓她下定決心出國深造,後來想通了之後,她卻因為忙出國的各種手續,沒能提前和薄庭川商量,他的不理解她之前也大概猜到了。

    可這種事情,她越拖就越不知道如何開口,最後到了現在這個地步,錯都在她。

    薄庭川冷凝著令嘉,突然冷笑一聲,轉身離開。

    令嘉看著薄庭川的背影,上前走了兩步最後卻停住了腳步,就算將人追上了她不知道怎麽解釋,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薄庭川轉身。

    心底一空,令嘉從來都不知道,原來一個人的背影可以那麽決絕得好像與全世界背離,卻牽動著她的心。

    令嘉轉身回了景盛名苑,她的東西大都已經打包好了,交換生的名單已經定下來了,她的外語一向不差,除了口語方向稍弱之外倒也沒什麽大問題。

    可以說,萬事俱備隻欠東風,令嘉也不知道自己拖到現在說到底有什麽意思,她隻知道,像薄庭川那樣驕傲的人,是不會低三下四地回頭求和。

    這天,天空湛藍無雲,令嘉拖著行李箱和孫正懷告別,她這一行,可以說是沾老師的光才能有機會去當交換生,不然以她的資質卻是太過輕薄了。

    孫正懷看著小姑娘瘦弱的身影,她將踏上一條無人相陪的路,這條路上會有荊棘和困難,可路的便同樣會有鮮花和掌聲。

    這條路不好走,但是他卻由衷的希望小姑娘能一條路走到底。

    最後抱了抱小姑娘,發現小姑娘身邊除了他之外就再沒其他人送機,不由好奇,“沒有其他人來送你嗎?”

    令嘉搖搖頭,“我沒告訴他們。”

    “你……”孫正懷長歎一聲,“倔娃子,你不說……那別人永遠都不知道。”

    令嘉聞言笑了笑,該說的該做的她之前都說了做了,除了那個人之外,剩下的人都有好好道別,索性也沒必要特地通知大家她今天的飛機,就是怕看到淚眼婆娑的送機場麵。

    她又不是不回來了,弄得紅軍長征送行十萬八千裏似的,她很不喜歡。

    聽到機場抱著航班通知,令嘉揮別老師背著包走進候機室,一個人的背影雖然消瘦卻堅定。

    日不落,她來了。

    令嘉這一次出國倒沒有特別大的感觸,要說最大的感覺就是落地後,她一出機場就被空氣裏氤氳的濕氣所包圍,日不落的天氣似乎總是蕩漾著水的情懷。

    令嘉拖著行李箱,她從包裏將孫正懷來之前遞給她的紙條打開,上麵是一串標準的英文字。將紙條遞給司機,司機看過後笑著將紙條遞給了她。

    汽車緩緩駛動,她不知道此去的結果如何,但是孫正懷的話猶在耳邊——

    “如果你能得到他的青睞,那麽你的未來將會變得格外豐富多彩。”

    令嘉不知道孫正懷口裏說的“豐富多彩”意指什麽,可她知道能讓老師這樣正經對待的人,絕對不是一般人。

    不知什麽時候,汽車漸漸減速停在了一家極具年代感的公寓麵前,付了錢謝過司機,令嘉提著行李上樓,找打了紙條裏黑字寫著的門牌號。

    “叮咚叮咚——”

    熟悉而又喑啞的老門鈴聲響起,從內打開的門裏出現一個一絲不苟的老紳士。筆挺的西裝馬甲正穿在裏麵,老人花白的頭發梳得油光瓦亮,看得出是個哪怕大冬天也會穿著長風衣行走在大街上的紳士先生。

    令嘉微笑著開口,一陣流利卻不標準的英文脫口而出,將懷裏的介紹信遞了過去,眼裏透著期待。

    誰知老紳士一看介紹信,甚至連掃都沒掃一眼就將信推還給了令嘉,一陣標準而英腔從他口中竄出,在令嘉還沒回神的時候,老紳士已經將門關上了。

    令嘉一愣,她怎麽也沒想到老師精心寫的推薦信居然看都沒看就被拒絕了,聯想起孫正懷之前說的,那人是個脾氣古怪的,讓令嘉盡人事聽天命,說不定她運氣好碰上他心情好的時候就收下了她。

    可現在的情況就是,她的運氣並不好,老紳士的脾氣也同樣不好,她這趟估計要無疾而終了。

    令嘉抱著信拖著行李箱走出公寓,信步一走就看到了不遠處小花園前的長板凳,她坐在椅子上想了許多,異國他鄉來來往往的人,她身邊帶著她所有的行李還有一副孤膽就這樣懵懵懂懂地闖入了地球儀上的另一片大陸。

    事實證明,童話裏都是騙人的,她在異國他鄉獨身一人,走投無路拜師無門,仿佛再也沒有更差的地步了。

    令嘉心大地靠在長椅背上,意識漸漸混沌,後來隻覺得身上一暖,熟悉而又有安全感的氣息一下子就讓她陷入了沉睡。

    是……他?

    令嘉不知睡了多久,再睜開眼的時候,暮色四合,國外的太陽也並沒有比國內的太陽走得慢,該來的該走的依舊自若。

    令嘉起身四處張望,並沒有發現那個想象中的身影。心中一直盤旋著莫名的遺憾,再坐會椅子上時,她發現一輛警車停在了她麵前。

    “你是迷路了嗎?”

    外國警察友好的問,令嘉搖搖頭,“我沒有迷路,但我卻有些迷茫。”

    外國警察哈哈大笑,發現這個從神秘的東方來的嬌滴滴的小姑娘有著別樣的幽默,於是也笑道,“我們警察願意為迷茫的人提供晚餐,請問您需要嗎?”

    “當然。”

    不知出於什麽,令嘉猶豫了片刻爽快地答應了,外國警察笑了笑帶著令嘉走到了不遠處的汽油站,和在收銀台的外國美人說了兩句什麽,外國妞轉身從身後掏出了兩個三明治遞給警官,他又將三明治遞給了令嘉。

    令嘉握著手心裏冰冷又硬邦邦的三明治,還是朝著警察爽快地道了聲謝,轉身又回到了長椅上。

    她現在很餓,從下飛機到現在她一滴水都沒喝,令嘉拆開包裝,大大地咬了口手裏冰冷的三明治,邊吃著她卻覺得突然熱了。

    抬頭,發現一個溫熱的牛奶杯緊緊貼著她的臉頰,令嘉視線一瞬間模糊,在她被人拒之門外的時候她沒哭;一個人獨自在異國他鄉的街頭流浪的時候她沒哭;可就是這樣一杯溫熱的牛奶卻讓她不堪一擊變得格外柔弱。

    “身體不舒服的時候不要吃太涼的東西。”

    令嘉恍惚,他還記得月末的時候通常是她親戚來訪的時候,她的經期一向很準,就是第一二天有些不舒服倒也沒什麽,唯一就是不能吃冷的東西,不然會絞腹痛不止。

    原來這一切的一切,他都記得。

    薄庭川看著眼前哭得像個小淚人似的小姑娘,微微一歎,認命地將人臉上的淚輕柔地拭去,順手將人摟進懷裏,輕輕地拍著她的後背。

    本來就是一個還沒長大的小姑娘,硬是要架起翅膀自己翱翔,他原本是不想管的,可耐不住有一顆不爭氣的心,滿心滿眼裏都是那個冷心冷清的小姑娘,擔心她吃得好不好又擔心她一個人在外安不安全,總之一顆心操碎了還換不回半點好。

    可這一切又能怎麽樣呢,他想得再多也停不下默默跟在小姑娘身後的動作,一路尾隨跟著她來到這裏,看著她失魂落魄地站在異國街頭,他努力按捺住自己想上前的念頭,最後卻還是在小姑娘恬美的睡容裏被打敗,上前護住小姑娘難得來的安寧。

    後來在她醒來前他就提前離開了,沒走多遠,還是眼巴巴地買了杯熱牛奶又折了回來,發現小姑娘一個人默默蹲在長椅上啃麵包。

    他就這樣一步步看著自己走向淪陷,走進他的萬丈深淵。

    可他卻……甘之如飴。

    熱牛奶貼著令嘉的臉,她從男人柔軟的風衣裏抬起頭,抽抽噎噎地看著他,好不可憐。

    薄庭川也笑了,小姑娘這是惡人先告狀,是吃定了他舍不得打她又舍不得罵她,更舍不得看她吃半點苦。

    將手裏的牛奶遞過去,薄庭川透出紙巾將令嘉臉上的淚擦去,“趁熱喝了。”

    令嘉乖巧地含住吸管,嘴裏喝著牛奶可眼裏卻眼巴巴地看著薄庭川,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眼神濕漉漉地看著他,弄得薄庭川心頭一陣柔軟。

    “喝完我們就回去。”

    薄庭川的手在令嘉毛茸茸的腦袋上揉了揉,本以為令嘉應該會點頭同意他的建議,卻沒想到懷裏的小姑娘卻是搖了搖腦袋。

    薄庭川的手在身側忍不住緊了緊,他在來之前從冼海那裏知道了令嘉之前鬧別扭的原因,知道後他又好氣又好笑。生氣的是令嘉問都不問他就這樣給他判了死刑,一點信任都沒給他;好笑的是令嘉還真是個孩子,一鬧脾氣就想著往外走,還得害他跑那麽遠追妻。

    察覺到薄庭川渾身的緊繃,令嘉急急開口道:“我不是……不是那個意思……是這次出國走了學校那邊,必須在這裏待滿兩年才能回去……我不是不願意和你走的……”

    說到最後,令嘉也有了一絲絲小後悔,但很快她就不後悔了。

    因為下來丟垃圾的老紳士看到還在他家門口的令嘉顯然十分吃驚,然後朝她打開了一扇通暢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