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食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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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夷君的神情與平常沒有絲毫區別,他的語氣,就仿佛在問今天晚上吃什麽那麽平常。
湛露麵上平靜,心卻狂跳起來。
他他他……他已經知道了……現在該怎麽辦?
此時的湛露,說不清楚是懊惱還是心安,還是別的什麽。
她也弄不清楚,自己為什麽要在這裏向張煥承認自己戀慕著明夷君——她明明知道他有可能聽見的。
或許她就是想讓明夷君知道……隻是,她真的說出來讓他知道了之後,她反而不知該怎麽辦好了。他的問題很簡單,她卻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兩人麵對麵站著,一言不發。
卻是明夷君先開了口:
“本座雖然看上去和人類很像……但你知道我並不是人類的。”
“知道。”
“你也見過本座的獸形了。”
“見過了。”
“其實嚴格說來……本座甚至連生靈都不算,我並非從母體中孕育出來,而是從陰陽四時之氣中生出來的。”
“阿箸娘子確實是這麽說過。”
明夷君望著湛露,眼神裏有些困惑,他又問了一遍:
“你剛才說你戀慕我?”
湛露抿緊了嘴唇,輕輕點頭。
“就算是這樣你也戀慕我?”
湛露再度點頭,明夷君的眼神愈加困惑:
“戀慕什麽的……是人類的感情啊……本座……不太明白。”
阿露看著他眼神困惑,沉默半晌,才艱難開口:
“我本來……也不明白。”
明夷君稍稍歪了頭看她,聽她這樣說,似乎鬆了一口氣似的。他往前走了幾步,來到她麵前,彎了腰,定定看著她,微微翹起嘴角,露出一個輕淺的笑容,小聲問:
“既然……我們都不明白是怎麽回事……那就……暫時先當做沒有這回事……行麽?”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說到最後,聲音就成了細細的耳語,輕輕吹拂在她耳邊,帶著兩分懇求之意。
她還從來沒聽過他用這樣的語氣說話呢!
他一湊過來,湛露就覺得自己又要沒法呼吸,腦子也變得黏糊糊的了,她的麵頰越來越燙,自己都受不住了。她不知道要怎麽答他,隻能點頭。
她不點頭又能怎麽樣呢?對他說她有多戀慕他?對他說她可以為他死?
這些在張煥麵前可以坦坦白白說出來的話,現在在明夷君的麵前,反而一個字也說不出。
不僅僅是因為害羞……更重要的是因為……
分量太輕。
在他眼中,她命如草芥啊……她不過是食糧,不過是過客,她做出的表白無論多麽情深意重,在他麵前說出來都仿佛是一場玩笑,就算他並不笑她,她自己也要笑自己了。
就算她此刻死在他麵前,他也不會有一絲一豪的驚懼或是惋惜。她怎麽可能憑借這樣的東西打動他啊。
在湛露想著這些事情的時候,他一直盯著她,突然他的瞳孔放大了,像是發現了什麽新奇的事情似的,對她說道:
“本座發現……每次稍微離你近一點兒,你就又要麵紅了。”
湛露自己知道這件事,但是被他當麵說出來,卻是另外一回事了。她本來就通紅的臉漲得更紅了,垂下眼眸不肯看他。正當此時,卻突然覺得麵頰上一涼。
這是……又被他舔了?
明夷君舔過了她的麵頰,把頭轉到她的側麵,含住她的耳垂,在她的耳邊低語:
“你這樣子看上去很美味……本座……很想吃。本座餓了,本座每次見你這樣都很餓……去給本座做飯吧。”
他此時的聲音似乎也和平常不同,音調裏帶著說不清的黏膩,甚至還帶有一點委屈。他的聲音仿佛千萬根羽毛,一起輕撫著她的身體,讓她的身體劇烈顫動起來。
她拚命讓自己冷靜下來,用盡量冷淡的聲音對他說:
“郎君總嫌棄我做的東西不好吃,不如幹脆換個有好廚子的地方住。我也不要郎君幫我恢複味覺了——我此生隻怕命該如此,幹脆死心得了。郎君覺得怎麽樣?”
明夷君含著她的耳垂,輕輕咬了一下:
“本座看不怎麽樣。才剛說了戀慕本座,如今就要把我攆走?”
他的尖牙咬得湛露癢癢的,低低喘息了一聲:
“郎君不是不愛吃我做的飯?我看這陣子也沒什麽人出來找郎君,郎君換換地方倒也無所謂。”
“你做的飯……本座確實不愛吃……留在這裏……倒也確實沒什麽重要的事……不過本座目前還不想離開。”
“為什麽?”
明夷君的聲音黏膩如蜜糖:
“酒很好,你很甜。”
湛露明知道這不是情話,心卻還是不聽指揮地怦怦亂跳。
明夷君覺察到她心跳的變化,不免更為興奮,一路向下舔下去,舌尖專注地在她的頸部動脈上下滑動,在身後抱住了她,還陶醉地閉上了眼睛,仿佛在品嚐美味佳肴。
他尖尖的牙齒不斷在她皮膚上刮動,湛露被他舔得魂兒都要飛了,隻覺得可能下一秒鍾,他就要一口咬上她的脖子。她掙了兩下,可她全身都酥軟了,哪裏掙脫得開?隻好開了口問他:
“郎君不是餓了,想要我去做飯?”
他卻把兩條手臂又緊了緊:
“不急……別動……讓我再嚐嚐你。你乖乖的……我不咬你……我就是……先嚐嚐……嚐嚐……”
明夷君沒有別的*,他隻有食欲。他的食欲無窮無盡,勝過了人類可能會有的一切*,他就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口腹之欲而生的。
從某種角度上來說,比起人類來,他要純粹得多了。
他一邊舔舐,一邊低低在她耳邊說著:
“看見了嗎?感覺到了嗎?本座不是人類,而是你們口中的怪物。本座無時無刻不想吃掉你,讓你成為滋養本座身軀的食料……如果你渴求我的回應,那麽你能得到的也隻是這樣的東西而已……就算是這樣,還是戀慕我?嗯?”
他的聲音無比甜膩,無比令人迷醉,他的聲音裏充滿了危險,仿佛下一秒鍾,他就要咬上她的咽喉,撕碎她的軀體。
就算他現在呈現出人類軀體的外形,他仍是如此強健有力。她被他鉗製住,幾乎不能動,她的喉嚨似乎失了語,無法回答他的問話,然而仿佛有個聲音在她的身體之中尖聲呐喊著回答他:
請撕碎我的身體吧,飲盡我的每一滴血!把我的骨頭嚼碎了咽下去!我知道你隻能用這樣的方式愛我,請你來愛我吧!
湛露聽到那是從她的身體裏發出的聲音,那確實是她自己的聲音,並不是什麽借用了她身體的妖魔。她為自己的渴望而感到恐懼,她幾乎害怕了她自己。但是她身體中的那聲音比她更誠實,它確實喊出了她真正的願望,她知道她願意用這樣的方式死去。
他是在西南地方盤踞的凶獸,那裏的人披發文身,尊他為神,而她願意以身為祀。
他不知道她心中的呼喊,他沒有得到她的回答。因此他還在她耳邊細語呢喃,追問著她。
剛才分明是他說要當做這些事情沒發生過的……為什麽此時又要問她這樣的問題?他為什麽一定想要知道這些?
他的聲音如此讓人沉迷。讓人想要沉淪進這無邊的……
湛露閉上了眼睛。
算了,就這樣吧,她不想再掙紮了,她不想再逃脫了。就算是她能從他的手中逃脫,她又要怎麽從自己的心裏逃脫呢?她明白她此生不會再愛別的人,也不會出嫁了……她認命了。
至於未來的事……就這麽隨它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