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局遊戲結束，屏幕上亮起勝利兩個字。

    一下午連輸四把，終於贏了一把，唐清影不由長呼出一口氣，伸了個懶腰，臉上表情十分滿足。

    “終於贏啦！”

    她轉過頭，隻見程煙還坐在自己身後，仿佛依然保持著先前的姿勢。

    唐清影忽然愣了愣，難道之前的四五十分鍾內程煙都一直坐在這盯著她的後背一言不發嗎？

    “喂！你怎麽還在這呀？”她不由伸出手在程煙眼前揮了揮。

    “那我該去哪？”程煙目光上移。

    “差不多該吃飯了吧，你應該去姐夫那幫幫忙啊，或者圍觀也不錯啊，運氣好姐夫還能賞你一塊香腸臘肉或骨頭什麽的。”

    “我不想去！”程煙皺起了眉，她不知道該怎麽麵對那兩貨。

    “怎麽啦？姐夫惹你生氣了？”

    “你知不知道，你姐夫呸……程雲一直知道小luoli聽得懂人話，甚至他可能一開始就知道。而當初他口中小luoli的來曆也很可能隻是糊弄我們的。”程煙看著唐清影說。

    “姐夫早就知道？”唐清影睜大眼睛。

    “嗯。”程煙點了點頭，目光一直沒有離開她的臉，似乎不想錯過她的任何一個反應。

    “啪！”

    唐清影一拍自己的大腿，“我就說嘛！姐夫這麽聰明，而那隻小東西又表現得這麽明顯，他們朝夕相處，他怎麽可能不知道？”

    程煙嘴角一抽，這是什麽腦回路啊？

    唐清影見狀，連忙解釋：“啊我的意思不是說你笨啊，你隻是太聰明了，聰明得過了！”

    程煙嘴角又一抽，原來你還有這層意思？

    頓了頓，程煙還是沒有為難表情已變得小心翼翼起來的唐清影，而是問道：“那你說程雲為什麽要瞞著我們？”

    “這還用說！當然是姐夫不想嚇到我們了，他肯定已經確認那隻小東西隻是外強中幹，實際上根本無害了，我甚至嚴重懷疑那隻連化形說話都不會的小東西壓根沒有什麽戰鬥力，你看姐夫平常收拾它的時候，都是抓著後脖領子一拎就拎起來了。”唐清影瞬間就給程雲找出了理由，反正姐夫總不可能害她們吧？

    “真的這麽簡單嗎……”程煙喃喃自語。

    “你在嘀咕什麽？”

    “沒什麽。”程煙擺了擺手，“那你覺得，賓館中異常的就隻有小luoli嗎？”

    “不然呢？”

    “你覺得殷丹姐沒有異常？她那個體型能打十個林元武正常嗎？你覺得采清沒有異常？他在音樂上的才華堪稱舉世無雙，就連物理化學都比我強，還那麽能打，卻窩在我們賓館！你覺得那老師沒有異常，他能把國家隊的擊劍隊員吊起來打，真的有民間高手能強到這個地步？”

    “等等！咱們一個一個來，我反應沒你那麽快。”

    “殷丹姐確實有點誇張了，但是……上帝也給她把窗戶堵死了呀！你就把她想成基因突變不行嗎？”

    “基因突變成超人？你電影看多了吧？”

    “好吧你胸小……啊不你成績好你有理。”唐清影縮了縮脖子點頭說，“至於采清小哥哥，人家是滬市家族子弟，從小教育就好，起跑線就高，還全程噴氮氣，比咱們正常人厲害很多也不是那麽誇張吧？”

    “很誇張！不說他的藝術才華，不說他那瘦弱卻能打的身板，你知道他平常在前台寫的是些什麽嗎？”

    “歌。”唐清影說完，又補充了一句，“一厚本子的好歌。”

    “還有。”

    “看不懂的……”

    “可控核聚變理論！”程煙說完攤了攤手，“我也看不懂，也不知道他研究到什麽程度了，但依然非常可怕。”

    “可控核聚變……是啥？”

    “是我們人類通往星辰大海的第一步！我們花了幾百萬年學會用火，我們花了幾十萬年學會用電，但現在，已經幾百年了，全世界都在等待一個天才，一個如愛因斯坦一般的天才，他將帶領我們走向下一步。這下一步的鑰匙就是可控核聚變。”程煙平靜的說著，“誰率先掌握它，誰就將主宰世界。”

    “……聽起來確實很厲害。”唐清影咕咚咽了口口水，“但是采清小哥哥不可能把這個搞出來的吧？”

    “……略過這個話題。”程煙說。

    “那……那老師……我覺得那老師性格很好啊，又老實，教你們劍術的時候也認真負責，他又有什麽不對啦？”

    “他太強了。”

    “高手……不都在民間嗎？”

    “你先告訴我憑什麽？”

    “……”

    “都21世紀了！民間沒有團隊，沒有成體係的訓練方法，沒有強大經濟的支撐，憑什麽能湧現出比國家隊還強的人？這句話之所以現在還這麽流行，隻是因為大多數人都屬於‘民間’而已，大家自然願意聽到從自己的階層中突然冒出比官方、比出身於顯赫家庭更強的人，這讓他們心存希望，讓他們津津樂道。”

    “額……”

    這句話可真不好聽。

    正在這時，她們的門被敲響了，門外傳來殷女俠的聲音：“吃飯啦！”

    唐清影頓時站起身，說道：“吃飯了！”

    程煙則擺了擺手：“我先上個廁所。”

    “你快點啊！我先去端菜。”

    待唐清影出了門，程煙依然坐在原處未動，她轉頭看向窗戶外邊，隻見黃昏的雲凝成一塊，從雲後有一道道金光射出，將雲染上了一抹金邊。

    貓都能聽懂人話了。

    人也能成超人了。

    古代真的有妖魔鬼怪和法師嗎？

    這世上真的有神靈嗎？

    人死後會有輪回嗎？

    程煙搖了搖頭，這些她依然不信。

    對神靈、妖魔鬼怪的質疑不是到了這個年代才有的，早在公元前，那樣一個文明剛剛啟蒙的時代，人們大多愚昧，可依然有人如黑暗中的燈塔、廢墟中的巨人，他們代表著那個時代的智慧向這些理論發出質疑。我們後人無法想象他們是怎樣做到超越時代兩千多年的，亦無法想象在那個時代他們要出聲反駁神學理論需要多大的勇氣，他們又是如何在被處死時也不肯改口的，我們隻能慶幸，他們沒有被曆史所淹沒。

    程煙知道在蘇格拉底為哲學劃分時代之前，自然派哲學家引領這個世界，而自然派哲學家就是思考自然的規律與循環的，隻是與愚昧世人畫風不同的他們下場大多都算不得好。

    那是兩千多年前的事了，公元之前。

    那亦是一個神話誕生的年代。

    當天災席卷大地，當冬日植物枯萎，得有個誰來背鍋，於是就有了和人類作對的惡魔。

    當春雷攜煌煌之威震懾天地，什麽人能有這番氣魄啊？隨後春雨降下結束了冬天的嚴寒與荒蕪，萬物複蘇，田地重新變得肥沃起來，誰人能如此澤被萬物呢？

    於是有了神，雷電也變成了擊敗邪惡的象征。

    這是希臘神話的來源。

    但其實世界各地都大同小異。

    程煙清楚這一點，所以對於那些神秘的違背邏輯的事，她統統不信。

    可現在她又不得不信。

    舊有的認知遇到了新的嚴峻挑戰，她的大腦因衝突而混亂。

    可現在最讓她頭疼的還是……她不僅發現了小luoli聽得懂人話，小luoli也發現了她發現了它聽得懂人話，馬上就要吃飯了，她要怎麽才能做到一如往常的和小luoli坐一起吃飯？

    她又沒唐清影那麽心大！

    ……

    此時樓頂天台。

    小luoli老老實實的蹲坐在自己的飯盆前邊，時不時的瞄一眼斜對麵的唐清影。

    夕陽金光灑落下來，給雪白的它身上鍍上了一層淡金色，毛發稍更是有種透明的質感，一時讓本就生得極美的它像極了一隻童話裏走出的小精靈。

    唐清影漸漸發現了小luoli朝她投來的目光，她不由皺起了眉，也反盯著小luoli：“你老是看我幹嘛？難不成你想吃我？”

    小luoli聞言，卻是呼的鬆了口，又不自覺的扭頭往樓道口看了一眼。

    正巧這時程雲問道：“程煙怎麽還沒上來？”

    “她在房間裏呢，我去叫她吧！”

    “我去吧。”程雲站起了身，放下筷子往樓上走去。

    小luoli便扭過頭盯著他，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見，它還依然豎起耳朵，緊張的準備聽聽樓下兩隻人類會說什麽。

    程雲推開門走進去，隻見程煙依然坐在床上，看著窗戶外邊的景色發呆。

    他抿了抿嘴，伸手敲了敲門框：“吃飯了。”

    程煙回過頭看向他：“知道了。”

    但她沒有動。

    程雲無奈之下，隻得走過去，挨著她坐下，思考了下才慢悠悠的說道：“小luoli呢就是個孩子，一個可憐單純的孩子，你這樣會讓它很傷心、很不知所措的，它會覺得是它錯了，它嚇到了你。”

    程煙聞言，目光微有變換。

    她或許應該在這時問小luoli的來曆，但她選擇了另一個方式：“這是怎麽一回事啊。”

    幸運的是程雲聽得懂她的意思。

    “說來話很長。”程雲笑了笑說，“總之這個世界仍是你所熟悉的那個世界，鬼神妖怪、超人什麽的依然從未存在過，物理科學仍是通往真理的路。它隻是偶然出了一點小變故而已，不要想太多了。”

    “先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