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早已完全黑了下來，頭頂一輪明月高懸，照亮半邊晴空，另半邊則是黑漆漆的一團烏雲。燒烤的香味在天台四處彌漫，火星不時迸發出來，風吹得幾個姑娘的長發舞動，也吹得煙氣四溢。玻璃茶幾上擺著水果、月餅和飲料，當然還有杯子紙巾之類的，供人隨意取用。

    唐清影還把樓下的音響搬到了樓頂，放著一首很契合此時氛圍的《kodukbexida》，讓在場的人不由一陣呲牙咧嘴，心道這姑娘是有多麽奇葩。

    沒錯，就是以前市容管製還不嚴、城管還不多的時候，經常在路邊聽到的那首，一聽就讓人想到西疆羊肉串。

    但也正是這樣一首奇葩的歌，讓眾人在調笑中很快就放開了。

    天台上的氣氛變得越發熱烈。

    程雲坐在中央的茶幾邊上，拿著一串牛肉串細心的喂著小luoli。唐清焰坐在他對麵，一邊看著他溫柔的動作，一邊毫無形象的吃著烤腰子，偶爾灌一口低度的雪碧酒。

    所謂低度的雪碧酒，就是浸泡時間更短，浸泡麵積更小，和普通雪碧酒的區別在於一個是大花二花的洗澡水，一個是涮腳水。

    “國慶我打算回一趟石門。”唐老板含糊不清的說。

    “可以啊，回去把車開過來。”

    “嗯，你說服夭夭和我一起回去吧？”

    “啊？”程雲一愣，鐵簽戳到了小luoli的嘴巴，還好雪地之王刀槍不入，饒是如此，小luoli也一臉懵逼的抬頭看了他一眼，然後順著他的目光看向了唐清焰，神情立馬變得不滿起來。

    “啊什麽啊，你知道我爸身體不算好，他們兩個也想夭夭了。”唐老板說著話的功夫，又咬了一大口腰子，嘴邊全都沾上了辣椒油，她也不在意，拿著雪碧酒就喝了一口，“現在夭夭變了很多，去年過年她回去的時間太短了，老兩口都沒怎麽發現，這次帶她回去玩幾天，多半老兩口會非常高興。”

    “這個啊……”

    程雲露出為難之色。

    小luoli眼巴巴的看著他手裏的牛肉串，但是大王愣住了，遲遲沒有遞給它的打算。於是猶豫了下，它扒拉著程雲的腿主動站起身伸長脖子，張開粉嫩嫩的小嘴。

    正在此時，程雲隨手舉起了牛肉串，送到嘴邊一咬，然後將鐵簽一抽——

    一擼到底！

    小luoli呆住了，睜大眼睛看著他。

    唐清焰倒是看見了它的表情，但也沒有多在意，隻是笑了笑，繼續和程雲說話：“怎麽了？害怕惹你的前小姨子反感？”

    “她才不會反感我。”

    “……也是。”唐老板點了點頭，抿著嘴。

    “咳咳，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說……小孩子和父母關係不好，大多是一種叛逆心理，同時也和父母對孩子的掌控有關，我又不是她的家長，她不會反感我的。”程雲很尷尬，畢竟他是因為唐清焰才和唐清影關係這麽近的，現在在前女友麵前討論和前小姨子的關係，總讓他覺得很不自在。

    “那是為什麽？”

    “這個，我和她們說好了，等她們拿到駕照了國慶就帶她們出去玩。”程雲滿心糾結，拿起一串新的牛肉串，卻是隨手舞動著，吸引著小luoli眼珠子隨之轉動不停，卻遲遲沒有喂給它。

    “帶上妹妹和小姨子？程老板你這生活很愜意嘛。”唐老板對他眨了眨眼睛，臉上滿是調侃的味道。

    “也不是，還有女俠和小luoli。最近女俠得了夏季賽的冠軍嘛，剛好世界賽也隨之延遲，國慶後開打，我也想抓緊這段時間犒勞她一下。”程雲又找了個理由。

    “嗯？你還要帶女俠？”

    “是呀。”

    “可是國慶後世界賽開打，加上pmg又拿了夏季賽冠軍，這段時間肯定很多訓練賽邀約，她不加緊訓練、打訓練賽的嗎？”唐老板雖然近一兩年來也很少玩遊戲了，但曾經也是網癮少女來著，她和程雲兩人沒少窩在出租房熬夜看比賽。

    “她用不著……”程雲說。

    “也是。”唐老板點點頭，歎了口氣，又說道，“上回打電話，他們還問我夭夭的情況呢，我給他們說夭夭懂事了很多，他們還不信。我也不喜歡待在那個家，但一想到那老兩口孤零零的待在那邊，又覺得他們挺可憐的。”

    “我下次給夭夭說吧，但是還是得看她自己，我最多幫你提兩句。”程雲也說。

    “夠了，謝謝你了。”唐清焰點頭。

    她知道程雲的性格，程雲麵對唐清影肯定不會太強硬的，事實上他幾乎不會把自己的意誌強加於別人身上，和她的家庭很不同。哪怕有一天他為人父了，也會盡量用平等的姿態和兒女交流玩耍吧？或許就是要這樣的性格才能做一個好父親，一個即使兒女成年後依然能和兒女保持良好友誼的父親，而不是像很多家庭那樣，大部分靠責任和道德約束來羈絆親情。

    這時程雲終於想起自己懷裏還抱著個小luoli，把牛肉串遞到了它的麵前，並有點自責的說：“都涼了吧，這種辣的烤串涼了就不好吃了，沒那麽辣了。”

    小luoli大喜，連忙咬了一口。

    這時唐清影又端著一個盤子跑了過來，盤子上擺滿了各色烤串：“姐夫，我又給你端菜來了！”

    把盤子放在桌上，她瞄了眼唐清焰，有點不好意思了，對程雲說：“這些都是我烤的，有點糊了，但我加了好多辣椒，你肯定會喜歡的！”

    唐清焰點頭：“我也喜歡。”

    小luoli：“？？”

    唐清影自然是無視了小luoli，她瞄見了唐清焰手裏的烤腰子，頓時睜大了眼睛：“這是我給姐夫烤的！怎麽你拿過來吃了！”

    唐清焰一臉淡定，還當著她的麵拿著腰子揚了揚：“我最近熬夜多，補補腎。”

    “你熬夜幹嘛了？”

    “忙。”

    “但是……可是……這是我給姐夫烤的。”

    “你姐……程雲腎虧嗎？”

    “我咋知道！”

    “那不就得了。”唐清焰一口將這串腰子剩下的一點全部吃掉，嘀咕道，“好大的膻味兒啊，回去要刷牙了。”

    “……你別吃了，膻味兒大！給姐夫吃！”

    “他又沒有女朋友，用不著補腎，所以還是給我吃吧。”

    “你……小luoli在呢，禁止開車！”

    “唔，它又聽不懂。”

    “嘿！”

    唐清影轉身憤憤的走了，但走出兩步她又回過身，問道：“姐夫你要吃什麽？我給你烤。”

    程雲很尷尬的說：“這麽多夠了，吃完了再給我們拿過來吧，你們烤好了就自己吃，不要把自己餓著了，或者拿去喂殷女俠和那老師。”

    唐清焰則說：“我要烤辣椒，腦花。”

    “重口味！”

    唐清影嫌棄的撂下一句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程雲和唐清焰對視一眼，笑了笑，然後繼續吃桌上的一整盤食物。

    唐清影放的羊肉串歌不知什麽時候被誰給換了，換成了賓館出品的歌單，主要由二堂姐的十來首歌和柳大女神的兩首歌組成，夾雜著幾首其他歌手的，也都是由采老師編曲填詞並製作。說起來，如果采老師不回去的話，他肯定能在地球過上文娛小說裏的人生。

    沒有了羊肉串之歌，氣氛溫和了許多，一下子多了些夜深人靜時朋友相處擼串閑聊的味道。

    唐老板揚起玻璃杯，並對程雲揚了揚下巴。

    程雲便也舉杯和她輕碰了一下。

    一口酒下肚。

    雪碧酒終究是酒花出品，度數比啤酒稍高一些，入口卻比啤酒要柔和舒服得多，還帶著甜味，但正因此才很容易讓人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喝多，而這玩意兒是神仙都抵擋不了的。

    一個奇怪的東西從身邊默默飄過……

    程雲定睛一看，那是一道豐腴妖嬈的身影，帶著直入靈魂的體香，她一邊走還一邊跳著類似古典宮廷舞的舞蹈，身姿輾轉騰挪、一步一態都極有韻味。

    “前輩~~”

    柳大女神飄到了殷女俠邊上，正蹲在角落裏埋頭痛吃的殷女俠一愣。

    “前輩~~你在幹嘛呀？我跳舞給你看。”

    “咕！”

    “咳咳！”

    遠方傳來程雲的咳嗽聲：“柳曦有點喝醉了，我就把她交給你了。”

    “哦！”

    殷女俠聞言頓時狠狠搖了搖頭，讓自己清醒過來，一口把半條秋刀魚塞嘴裏，在褲子上擦了擦手上的油，便抓住了柳曦的肩膀：“你喝醉了。”

    柳大女神癡癡一笑，眼中水水潤潤的，泛著迷人的光，胸前雪白高聳的峰巒在燈光下晃得殷女俠眼睛疼，一顆紅寶石掛在中間，讓人恍然間覺得變成一顆石頭也不錯。

    她任由殷女俠抓住自己的肩膀，轉瞬又露出可憐的表情，說：“我沒醉，我還想在這裏多玩一會兒。”

    “那……你坐下玩，不要到處晃。”

    “嘭！”

    柳大女神坐了下來。

    片刻後，她掙紮著站起身：“前輩，我跳舞給你看呀，你不想看嗎？”

    “咕……想……可是……”

    “嘭！”

    柳大女神又坐了下來。

    這時的殷女俠已經不得不運轉神功了，不然真的抵擋不住這位女神的誘惑，尤其是站在這位女神身邊，她會覺得好開心，加上今晚好吃好喝的管夠，她就更開心了，不知不覺就放鬆了警惕。可是站長大人交代給自己的任務自己還是要完成的。

    柳大女神還在嚷嚷著要起來玩，要跳舞給大家看，不時拍腿蹬腳，或者可憐兮兮的看著殷女俠，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當那方在忙碌中的程煙、唐清影和馮玉嘉等人回過神來，烤架上的肉差點被烤焦。

    程雲也狠狠咽了口口水，想起唐老板還在自己對麵，連忙低頭狠揉小luoli的頭，假裝自己什麽也沒做的樣子。

    小luoli抗議的嗚嗚了兩聲，它好歹也是雪地之王，怎麽能當著一隻凡人的麵被人肆意玩弄呢。但顯然抗議無效，它也隻得低頭認命。

    唐老板並未發現程雲咽口水的動作，因為她也被柳曦給吸引了，回過神來，她感歎的歎了口氣：“柳曦姐真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女生了，像她這樣的人進入娛樂圈，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肯定是好事，放心吧，柳曦的背景很牛逼的，不會有那麽多亂七八糟的事。”

    “哦？是嗎，有多牛逼？”

    “enmm……”

    程雲思考了下，才認真的說：“通天。”

    “通天？”唐老板斜著眼睛瞥著程雲，“你在吹牛吧，在中國娛樂圈難不成還有人背景比得上馬元？”

    “額，馬元是誰，背景很強嗎？”

    “通天。”

    “口氣這麽大？”程老板自認在文娛八卦和政壇方麵的了解都比不上唐清焰，但這並不影響他的詫異。

    “啊，就有這麽大。”唐老板又揚起了手中杯子，“幹杯。”

    “幹杯。”

    兩人依然閑聊著。

    唐清影終究是還是給她姐姐拿了幾串烤辣椒、一份烤腦花過來，雖然她一臉嫌棄。

    不知不覺，唐老板便有點醉了。但唐老板喝醉後是很安靜的，她依然保持著相當強的思考能力，不會鬧笑話，也不會失控。她也知道自己有點醉了，可在這個地方，醉了又有什麽關係呢？醉了還有人把自己背下樓送回去，懶得走路了，多好！

    程雲抵抗力稍微強一些，他喝得也沒有唐老板多，畢竟這又不是什麽酒局，喝多喝少都沒關係，全看個人意願。

    看著臉紅眼睛也紅、低頭啃燒烤的唐老板，她身影依然窈窕如初，麵容甜美精致，是化了妝的，一頭奶奶灰的長發從臉龐兩側自然垂下，落在那搭著軟軟的米色針織開衫的高聳胸上。

    一時程雲也有些恍然起來。

    兩人都愛吃，以前也經常在晚上出去擼串，或者是比較忙碌的一天，或者是比較清閑的一天，或者是決定一起去網吧包夜，或者是看完了比賽之後，總之心思一起，就帶上錢包出門了。那個時候已經是智能手機和移動支付的時代了，但他們依然很少帶手機。兩人湊一起就有很多話可說，而就算不說話、低頭悶吃也不會覺得尷尬或無聊，帶了手機也用不上。

    一起牽手出去，吃完後，再牽著手逛逛夜市或沿著深夜無人的街道慢慢走回去，年輕氣盛，回去後當然免不了啪啪啪……

    如此，過完了大學。

    人生中最美好的幾年歲月。

    趁著酒意，程老板回憶得正美好呢，邊上的柳大女神又跳了起來，從他們的身邊飄過。

    女俠呢？

    程雲扭頭尋找，隻見殷女俠也已喝得臉頰紅紅，正傻嗬嗬的坐在小魚池的水泥邊圈上觀看，還有節奏的拍著手，儼然幼兒園小朋友模樣。

    遠處已有住客偷偷把這一幕錄了下來。

    這時候最清醒的反倒要數程煙、唐清影和馮玉嘉幾人，連俞點小姑娘和那老師都喝醉了，至於臨時被邀請來的小祝同學……這小子一上來就把酒當水喝，早半小時前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而在黑暗的角落裏，大花二花睜大眼睛盯著眾人，它們看了這麽久依然保持著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