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坐吧！”

    程雲對著沙發指了一下，倒是並沒有覺得外國人有什麽稀奇的：“我是這家賓館的老板，我姓程。”

    “老板好。”姑娘微微點了點頭，隨即展顏一笑，“我叫jeanne，是這個學期才來到中國的學生，我來自法國濱海大學，我家鄉是……dunkerque，對不起我的中文還不太好，但我……在學習。”

    “沒關係。”程雲微微一笑，“你的家鄉很有名啊，《敦刻爾克》這部電影去年才在我們國家上映。”

    “謝謝。”讓娜說。

    “老板你聽得懂法語麽？”俞點小姑娘的聲音在前台裏響起。

    “一點點。”程雲說。

    “好厲害！”俞點小姑娘不由麵露崇拜之色。

    “厲害！”讓娜也說，但立馬她話音一轉，“但是，這是中國，我想學中文，所以以後還是說中文吧，拜托。”

    “也行……接下來我們就在這裏聊還是上樓頂再說？”

    “水便。”

    “那就在這裏吧，我有一些問題，你可以為我解答一下嗎？”

    “可以，請說。”讓娜坐在沙發上挺直了身子，望著程雲的眼睛，很有禮貌。

    “你是勤工儉學嗎？”

    “是的。”

    “哦。”程雲點點頭，勤工儉學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不是隻有家庭貧困的孩子才勤工儉學的，尤其是對歐美國家而言，但他還有疑惑，“你為什麽會選擇我們賓館呢，我的意思是說，你應該有很多選擇的，其中不乏工資高又比較輕鬆的工作，而我們賓館每月能給你開出的工資並不算很高，而且需要占用你很多學習時間，如果你勤工儉學的話，這並不是個好工作。”

    “啊？”讓娜一臉懵懂，“對不起，你說太快了，太多了……”

    “額……”

    程雲隻能緩慢的給她複述一遍。

    待她聽懂之後，她想了很久，才慢慢悠悠磕磕碰碰的說：“首先，我以前很喜歡旅行，但是我不是很……富有，我就會去我要去的地方，找一個旅店，免費幫老板工作，省掉住旅店、用餐的費用。這種方法很好，現在我還是想用這種方式來了解這座城市……”

    “第二，我剛來中國，也不知道該找什麽工作，之前有個公司打電話我，說讓我去……站在車旁邊展覽……”

    “車模。”

    “對，車模，車模，但是我不想做這個。”

    “第三，其實我來過你們賓館，也很早前就聽說過這家賓館，我也喜歡玩遊戲，喜歡唱歌，喜歡萌物，喜歡花朵和安安靜靜的時光，總之我喜歡這個地方。”

    “第四……”

    “好了好了！”程雲忙打斷了她，他本來就隻是象征性的問一句，他這裏又不是什麽秘密部門，隻是一個門衛室而已，而且還空空蕩蕩的，把人調查得清清楚楚幹甚，“所以說你是有打掃賓館的經驗了？”

    “額……嗯！”

    “那我給你說說咱們賓館的要求和薪資待遇，你看看能不能接受。”

    “好的！”讓娜吐字生澀。

    “首先，工作時間。”程雲瞄了眼這名外國姑娘，“如果你要上學的話，也必須在十點鍾前上班，下午兩點後如果房間及走廊全部打掃完了，你就可以離開了，這肯定會耽誤你的上課時間。”

    “十點後確實可能會有課。”讓娜也犯難了，“但是下午上課都在兩點之後……”

    “所以？”

    “等等！我記得……賓館客人在兩點後入住，如果我可以在兩點前把所有房間打掃完，早上可不可以允許我遲到一段時間？”讓娜小心的看向程雲，“當然，我不會等到十二點下課才過來的，我會提前走，有一些不用去上的課我也會選擇曠掉。”

    “……你們外國人也這麽浪嗎？”

    “哈哈，我高中就經常曠課。”

    “可是，這樣的話，你來中國留學的意義是什麽呢？”

    “老板你錯了。”讓娜忽然變得嚴肅起來，“我並不會影響學分，而且我來中國是因為我喜歡中國，我在幾年前就開始學中文了，我以後想要留在中國的。”

    “你最喜歡中國什麽？”

    “曆史，茶葉，功夫，發展，錢，什麽都喜歡！”讓娜倒是很直接，同時話題也和跳脫，“你聽說過一個叫‘江南’的外國人嗎？在你們益州……”

    “聽說過。”程雲點了點頭。

    “我之前聽同學說，他已經變成個益州人了，我也想學說益州話。”

    “……說正事吧。”

    “抱歉！好的，我的提議你覺得怎麽樣？”

    “enmm……”程雲假裝思考了兩下，事實上這兩天來應聘的寥寥幾個人，幾乎每個都有亂七八糟的要求，比如那位想當網紅的，那是最離譜的一個要求，而讓娜的請求算中等，隻是程老板確實有點煩了，“如果你保證能在兩點前將工作做完，或者我給你再寬鬆點，隻要不影響到客人，我可以答應，但是我們也要製定一個懲罰措施，作為約束，萬一你讓客人等房了，我要扣你錢。”

    “這個意思是……就算我兩點前沒有做完，但隻要沒有客人來，也不算我的工作沒做好？”

    “是的。”

    “十分感謝，我可以接受。”

    “同時薪資月結，沒做完一月不結。”程雲說完頓了下，看了看這姑娘，還是決定給小姑娘一個後悔的機會，“第一個月如果你沒做完的話，我按照基本工資，折算天數給你。”

    “謝謝，我能做下來的。”

    “薪資采取基本工資家提成的模式，按照之前殷丹的水平給你，殷丹你可能不認識……”

    “我認識！”讓娜說著，然後結結巴巴的念道，“飛、魚、女、俠……”

    “嗯，就是她。”

    “她在嗎？我很崇拜她！她是第一個可以在英雄聯盟上教訓男生的女生……”

    “她已經飛釜山了。”

    “酷！”

    “不要打岔，我們在談薪資。”程雲額頭上浮現出一抹黑線，總感覺話題會莫名其妙的跑偏，“對了你不需要在賓館住宿吧？”

    “我不常在賓館住，但是我喜歡這個地方……”

    “嗯，你住青旅房免費。”

    “謝謝老板！”

    “早中晚包飯，你能來吃幾餐就來吃幾餐。”程雲說道。

    “好的。”

    “那我們回到薪資問題……”

    “好的老板。”

    程雲和讓娜談了許久，他發現這個姑娘在談論到工資時立馬就換了副麵孔，不再像之前一樣什麽都‘好的’、‘謝謝老板’，她居然硬生生把基本工資往上抬了兩百塊，程雲也不知道這些發達國家過來留學的妹子怎麽對這一丁點人民幣也這麽執著。

    隨即他們還商討了許多細節，終於，安居賓館也是個有外籍員工的大企業了。

    當他們簽完很隨意的合同，小luoli邁著慢悠悠的步子走了下來，瞄了眼讓娜，第一眼沒看出什麽異常，第二眼才發現這隻人類似乎和其他人類有點不一樣，配色有不同。

    小luoli好奇的多看了她一眼，但也僅此一眼而已，尋常一隻卑微的凡人還不值得引起它堂堂雪地之王的注意。

    於是它跳上了收銀台，自顧自的蹲下，也開始上班了。

    讓娜眼睛頓時變成了星星眼，緊盯著小luoli：“小luoli殿下！！！”

    小luoli皺眉看了看她，對此已習慣了。

    讓娜見小luoli不理她，又看向了程雲，說道：“我好喜歡小luoli殿下的，自從我來到中國，下載了抖x，我就被小luoli殿下……圈粉，噢小luoli殿下實在太美了，我要死了，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完美的生物！”

    小luoli聞言，第一反應竟是怔了怔。

    頭一次見麵就誇它的凡人它見得多了，這些凡人雖然愚蠢，卻也懂得欣賞美，被雪地之王的完美所迷倒也是很正常的。但它還真的很少見到這種頭一次見麵就好像要因為它而瘋掉了的凡人，而且沒有用‘貓’這種卑賤生物來褻瀆它，這就更難得了。

    小luoli滿意的看了看讓娜，然而看著雙手掩嘴、臉色漲得通紅的讓娜，它心裏不由升起一絲遺憾——對它忠誠又有眼力見的凡人固然可貴，但瘋瘋癲癲的可不怎麽好。

    與此同時，程煙和唐清影也各拿著一本書從樓上走了下來，都吊兒郎當的，拿著書甩啊甩。

    程雲連忙說：“來來來，給你們介紹下，這是讓娜，現在是我們賓館的新保潔了，以後多多關照。對了她還是你們學校的交換生，應該是你們的……”

    程雲看向讓娜。

    讓娜停頓了幾秒鍾，似乎在做翻譯，隨即才道：“我今年大三了。”

    程雲哦了一聲：“那你是師姐，她們是你的師妹，她們是我的妹妹，這個叫程煙，這個叫唐清影。”

    “你們好。”

    “你好。”

    “師姐、師妹，是學姐和學妹的意思嗎？”

    “是的。”

    “我喜歡這個稱呼，在功夫片裏經常看得到。”讓娜笑了笑，很開朗的對兩人雙手抱拳，“以後請多多關照。”

    “歡迎。”

    “歡迎。”

    “你們這是去上課嗎？”程雲問。

    “廢話。”

    “姐夫要一起嗎？給我當人體模特。”

    “算了，我隻是說好難得見到你們倆去上一次課，感動。”程雲道。

    “……”

    “姐夫拜拜。”

    “拜拜。”

    程雲也對她們倆揮了揮手，然後看著程煙騎上殷女俠的電動車，唐清影坐在後邊，她抱著程煙的腰，耳機都還沒戴好，程煙便騎著車衝了出去，直接下了人行道。唐清影被晃得往後一仰，隨即身體又往前傾，上半身緊緊貼在程煙的後背上，發出一聲輕微的驚呼。

    “啊，慢點！”

    程雲不由笑了笑，忽然，他手機一顫。

    殷女俠上飛機了。

    ……

    殷女俠的飛機中途在首爾轉了次機，花了小半天時間，終於抵達釜山。

    賓館是官方統一訂的，許多戰隊都住在一起，教練在車上便給他們說了條件不怎麽樣，電腦開起來連供電都是問題，空調用不了，想要乘涼得靠風扇，已經被很多戰隊投訴了。

    殷女俠當時聽著，在心裏嘀咕道：拿把大砍刀和他們商量一下不就行了。

    但是殷女俠是說了要遵守規矩不能動手的，所以她並沒有吭聲，而是聽著隊友們抱怨說這個國家就是這鳥樣，還扯到了以前的什麽黑幕，甚至還扯到了奧運會的黑幕。

    抵達賓館時，因為坐了太久飛機，幾個隊員精神都受到了些許影響，倒是殷女俠精神得很，到處蹦躂。

    聽著服務員完全聽不懂的話，她覺得稀奇得很，像是又穿越了似的。

    如此蹦躂了一會兒，她又讓教練幫忙連上wifi，給站長大人和小俞姑娘發了幾張照片，不知不覺就到了她最期待的晚餐環節。

    “好爛啊……”

    “果然隻能吹風扇！”

    “我今天去看了隔壁戰隊，他們已經打了幾場了……”

    幾個隊友都議論紛紛，殷女俠則將下巴撐在桌麵上，呆呆的看著教練和翻譯點餐。

    不遠處還坐著一夥人，是北美的一支戰隊，隊員們還悄悄打量著他們，討論了幾句，大抵是說對方哪個位置打得好、哪個人看起來和善其實很凶殘之類的，殷女俠都沒管。

    但她似乎低估了她自己在電競圈的人氣。

    不光是在遊戲迷裏邊，在職業選手中，她的人氣也是非常高的。

    而且歐美人也更外向。

    當殷女俠反應過來，已經有一個留著一層胡子、臉型尖尖的藍眼睛青年走到了她麵前，臉上帶著激動之色：“feiyunvxia？”

    他用英語念出了殷女俠的拚音id，導致聽起來很奇怪。

    殷女俠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他是在叫自己，接著隨口反問道：“是我，咋啦？”

    隨即，對方也愣住了。

    語言不通啊，尷尬了。

    所幸邊上的翻譯騰出空來，解決了他們倆的交流難題。

    這個青年也是上單位的，殷女俠之前聽隊友說打得一般般，看起來是她的粉絲，不斷說著崇拜她的話，同時驚訝於她一個女性怎麽可以這麽強……

    殷女俠聽得一愣一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