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三十，下午，謝安一行準備前往西域了。

    段素素和茵茵站在馬車前，燕王抱著小小，身旁還有世子殿下和老於，正在告別。

    吳探花也不知出去忙著什麽，臨近出發才回到城關。

    城樓下一群人，男子俊秀女子貌美，看上去賞心悅目，卻被一人破壞了場中氣氛。

    謝安蹲在一棵大樹陰涼下，左手提著長衫下擺扇風，右手拿著一瓤西瓜啃著，偶爾抬頭眯眼看看天色，娘的！都什麽時辰了，太陽還這麽毒辣！

    幾人知道他的德行，也不去多說，等到行囊差不多放好，揮手一別，馬車吱嘎吱嘎地駛遠了。小小舍不得謝安，從昨晚就哭道了現在，好不容易謝安哄著說盡快回來，才算是不再哭鬧了。

    這次出行，隻有這三名俊男美女，當然謝安和馬夫除外。

    ……

    帝都長安城，一間小院子裏，兩人坐在小板凳上。

    一人是張福生。另一人，卻是當今文臣三首腦之一的王宇王大學士了。

    王宇比張福生要大了一輪，本籍也是漳州，身材高大倒像是北方人。他須發花白，眼睛渾濁卻精光閃爍，身著普通的粗布麻衣，腳蹬草鞋，看得出生活很清苦。

    院子也不大，王宇有怪癖，喜歡收集畫卷。整間院子最值錢的，估計也就是他臥房中的幾十卷名畫了。

    張福生與他有舊，關係還不一般，此時還在院中一口井提了桶水，坐著泡腳呢。

    老人語速極其緩滿，似是每句話都要想很久，道：“福生，這次你不必來的。”

    張福生嗤笑道：“皇帝昏了頭了，這麽放縱神仙樓。”

    “會有結果的，西域畢竟地廣人稀，還有用得著的地方。”王宇似乎不會講廢話。

    “京城有誰是那老匹夫的對手？夏老頭年紀大了，經不起折騰。還有個杜審言倒是功夫不錯，可人家擺明了入朝為官就是不想動武，你們還能逼他不成？”

    王大學士不和他爭辯，眼神迷離道：“可我們有五十萬邊軍，這就夠了。”

    張福生一聲輕哼，不再言語。

    半晌，王宇出聲道：“你那位徒弟和徒孫，放心麽？”

    張福生笑了，悠然自得：“小卒過河，可當用。”

    王宇一捋胡須，笑得同樣深邃，道：“有理。”

    兩人坐在院子裏，時而出神，時而又攀談兩句，氣氛祥和。

    ……

    馬車內，兩男兩女可就不和諧了。

    段素素少語孤僻，茵茵性子活潑，吳探花安靜自得，但至少都還知道此行凶險，打起了精神。

    謝安可不管這些，馬車出了疆線地勢平坦，立馬呼呼大睡了起來。車內空間很大，是雙駕，謝安一人橫了一邊的座位。磕到石塊車駕一震，謝安撓撓褲襠，翻了個身又睡了。

    眾人忍了半天時間，夜色暗了下來，再趕路怕是行不通了。

    謝安終於醒來，神清氣爽！

    此處樹木愈加高大，但是稀少了很多。地麵也不再是官道上的沙土，綠草茵茵格外養眼。

    吳探花適時提醒道：“在走一天一夜，怕是就要扔掉馬車步行了。”見幾人投來疑惑的目光，解釋道：“再往西，便是大雪山，橫貫千裏。饒是繞不過去的了，峽穀有條河，可惜我們沒船。”

    那也沒辦法，今晚先不趕路，還是歇息後再做打算吧。

    “你們等等。”吳探花眼力不錯，瞧見了遠方有人，留下一句話就大喊著跑了過去。

    “他去幹嘛呢？”謝安問。

    段素素別過臉不理他，茵茵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謝安歎了口氣，知趣地不再說話。

    現在正是晚飯時間，馬夫將馬拴在大叔下，幾人吃著幹糧。

    不多時，一匹馬飛奔過來，上麵坐著一位身穿短褂，腰佩馬刀的大漢。再近些看，吳老板還算修長的身形如兒童般藏在那人背後，好生滑稽。

    吳老板哼哧哼哧地下了馬，手上還拎了個布袋，一打開，全是臘肉野味，幾人紛紛兩眼放光！

    騎馬大漢嘰裏咕嚕說了一通聽不懂的話，而後朝吳探花揮揮手，駕馬走了。

    問清緣由後才知道，吳老板還通些胡語，去交涉買吃的去了。

    這兒的遊牧人隻是在外圍，此地是趙國、大梁、北周三國交界處，時不時還去邊塞城裏買些日用器具，所以這銀錢也是行得通的。吳探花就去買了些吃食回來，遊牧人熱情，還附帶送了一程。

    謝安一聽完，豎起了大拇指誇道：“不愧是生意人，就是會動腦子！”

    吳探花不以為意地笑了笑道：“出門在外，總不能虧待了自己不是？我這也是走南闖北混來的經驗，不稀奇的。”

    段素素似是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隨即低頭吃著，茵茵則是一如既往地捧場，歡快的說道：“我家公子就是厲害，到哪都餓不死的啦！”

    謝安忍著笑，茵茵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模樣可愛。

    吳探花看在眼中，無可奈何道：“小茵，姑娘家別隻關心吃的……那個，形象。”

    這話茵茵懂了，紅著臉不再吵鬧，謝安憋著笑意，臉色也是通紅。

    ……

    謝安白天睡得很足，晚上連吳探花都不再替他求情，任他孤零零地在馬肚子旁坐下，靠著樹幹守夜了。草原上馬賊不少，雖說不是什麽大麻煩，但總不能不聞不問。

    這兒的天空似乎很低，夜半時的月亮尤其的大，而且還亮。

    謝安迷迷糊糊地往火堆添著樹枝，睡意朦朧，猛然間驚醒。閃電般站起，盯著身旁一人問道：“你是誰？”

    此人一身黑衫長過足尖，頭帶一頂鬥笠，垂著黑紗看不清麵貌。但此時半蹲在地上，體態婀娜，露出的一雙手也是皮膚細滑十指如蔥，顯然是名女子。

    女子抬起頭開口道：“小女子名叫小清，不過是一江湖賣藝的，四海為家。不幸被人販子抓了，打算賣去中原，路上恰逢山賊搶劫，偷偷便逃了出來，還請公子收留了小女子罷。”語調淒婉，聲音綿柔動聽，讓人酥到了骨子裏。

    馬車所在，方圓幾十裏都是一馬平川，她竟然無聲無息就到了謝安身旁，說她是被人販所抓的弱女子，隻怕沒人肯信了。

    謝安自然也看得出來，此處塵土飛揚，女子身上卻不沾染半點，說不定身懷武功。聽她語氣，更是全無半點慌張，這不是胡扯麽？

    可惜謝大少爺也是個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拍拍胸脯道：“放心好了，姑娘隻管與我隨行，一路到西域，我自然保你周全。”

    女子聲音嫵媚，道了句謝謝，謝安聽得一陣腿軟。

    好一個四海為家的勾魂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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