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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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夜之城》拍攝到五月中旬時,楚繹跟蔣瀾這位男二的對手戲多了起來。《
這天這一場拍的劇情是,女主角經過無數次折磨對男主角心灰意冷後,男主角尾隨女孩的車一直跟到她公寓求原諒,不想卻被一直默默守護女孩的炮灰幹涉。
男主把女主拉進房間並關上門道歉,楚繹則負責幫哥們在外頭拖住炮灰。
這個劇情分兩個視角呈現,楚繹這場戲,他守在房間門邊上,伸手橫在門框,攔住要破門而入的蔣瀾,“哎?給個機會嘛,誤會解不解得開,總得他們自己談過才知道,是不是?”
話他是笑著說的,撐在門框的手卻紋絲未動,態度相當堅定。
但仔細看,就能發現他有個微微垂下眼簾的動作,隻是很短的一個瞬間,低垂的睫毛掩去眼中倏忽間的笑意凝滯。
很細微的動作,幾乎微不可察,但卻能讓觀看者清楚地感覺到,他即便替哥們在這把著門,心裏頭還是對好友的作為有些不認可。
相較之下,蔣瀾的表現就平平了,為了符合人物本身溫潤如玉的性格設定,他就站在原地,義正辭嚴地質問:“對著一隻禽獸,有談判的必要嗎?”
無功無過,平靜無波。
這種對戲時被楚繹壓一頭的狀況,這幾天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在蔣瀾身上了,燕秋鴻喊了聲過,蔣瀾立刻就朝著他的方向大步走過去。
楚繹知道他要去幹什麽,主角演技拚不過配角,強行要求縮減配角鏡頭的事在圈裏多了去了,也沒去湊熱鬧。
轉身去去補妝前看見蔣瀾站在燕秋鴻身邊說著什麽,表情很是激動。
坐在一邊休息的時候,工作室派來跟他的助理繪聲繪色地跟他學燕秋鴻的腔調:
“什麽主不主次不次的,蔣老師啊,我拍的是群像,前年我那部戲裏邊,淩瓏加起來才五集的戲份也照樣跳出來了,我的態度一向是,是金子在我這就能發光。”
楚繹心情沒來由地好,以前蔣瀾不是利用粉絲製造話題說自己像他嗎?
現在這樣很好,且由蔣瀾蹦躂幾年,再過幾年,他但願,即使蔣瀾反過來學他,都是畫虎不成反類犬。
這天晚上又沒有楚繹的戲,事實上電視劇開拍以來,他夜間戲份基本就集中在那幾天,楚繹偶爾想起來都有些懷疑是燕秋鴻特意的安排。
不過,早晨秦佑出門前說今晚沒應酬,應該能回家吃飯。
一起吃完飯,他看劇本記台詞,秦佑在旁邊批文件或者看電視,就算別的什麽都不做,一個夜晚也能美好得讓人心馳神往。
哼著小曲兒,一路生風地往外走,這其實是一個倉庫區,劇組別墅、公寓室內部景大部分都搭在這裏。
車就停在不遠處的方廠上,沒走幾步,突然聽見有人叫他的名字,“楚繹。”
是個男人的聲音,楚繹停下腳步,立刻回頭,裴成淵。
剛才擦肩而過的時候楚繹居然沒有注意是他。
知道他是來探蔣瀾的班,楚繹也沒什麽好說的,看他一眼扭頭就走。
誰知裴成淵跟了上來,一直走到他身側,“楚繹,我聽說你……,你最近過得好嗎?”
楚繹一步朝前,正眼都沒給他一個。
但沒走幾步,胳膊就被他一把拽住了,“怎麽,攀上高枝就不念舊情了?”裴成淵氣急敗壞地說。
楚繹難得跟他拉扯,步子頓了下來,轉過頭冷冷地看著他。
裴成淵看起來有些惱羞成怒,“楚繹,你變成這樣我很難過。”
楚繹扯一下嘴角,這才開口:“什麽樣?”
“寧願坐在豪車裏哭。你傍上的那個人,是秦佑?”
楚繹被他氣笑了,彎了這麽多年,裴成淵直男癌的招牌強調還是說得這麽朗朗上口。
就秦佑跟這傻逼倆同樣騎破爛自行車,坐在誰後頭比較笑得出來,但凡是個智商正常的人都知道。
媽的,智障。
隻是片刻間,楚繹的目光就沉下來,方才一閃而過的笑容也不見了,神色逐漸變得陰戾冷冽。
裴成淵沒見過他這樣,一時愣住了。
楚繹伸手,手指點了點裴成淵腳下的位置,“乖乖站在這,再敢跟過來,你就小心點。”
說完,頭也不回地朝著車停的方向走過去。
楚繹到家時候秦佑還沒回來,回房火速衝了個戰鬥澡,換上家居服,再下樓回到客廳,聽到門鎖似乎啪地一聲,楚繹急忙幾步跨去門口。
門開了,秦佑走進來,楚繹立刻笑著衝上前撲了過去,“秦叔!”
一米八二的青年,即使不胖體重也不含糊,再說,楚繹結實著呐。
秦佑愣了下,被他衝擊得倒退了一小步,在肩背被他抱住時,也下意識地托住了他的背。
秦佑眼底有細微的笑意,無奈地說:“今天這又是唱哪出?”
明明剛才楚繹撲上來的時候還是很歡脫的,但這會兒抱住他後,竟奇異地沉默了下來。
楚繹頭埋在他肩膀,秦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多少還是能覺察他情緒好像有些不尋常。
試著拉開楚繹的手,但楚繹把胳膊收得更緊了,秦佑隻好側頭看他,“怎麽了,嗯?”
很快,他聽見楚繹嗬地笑了聲,“表達一下我對你堅不可摧的……孺慕之情。”
楚繹這話至少有一半是真的。情是有,是否孺慕,那是另外一說。
不是遇到秦佑,可能他這一輩子都不會知道被血緣以外的人嗬護是什麽滋味。
他前兩次戀愛,基本上是拿自己曾經的真誠豐富了兩個人渣的人生,正因為曾經被辜負,所以他更明白悉心相待四個字有多難得。
秦佑不肯跟他更進一步的現實,依然讓他遺憾。
可是,秦佑雖然從不說愛,卻穿透這個單薄的字眼做到了一個愛人所有的實質,當然,除了做\愛。
楚繹不知道這樣的現狀他還能維持多久,他似乎已經,越來越無法忍受、將要衝破桎梏。
可能他就是這樣,不停地從秦佑身上得到,所以才越發不知足。
頭埋在秦佑寬厚的肩膀,楚繹好半天沒說話。
沉默許久,秦佑似乎聽見他在小聲嘀咕,“我該拿你怎麽辦?”
秦佑:“……!”自己這是聽錯了吧?
怎麽突然有種被搶了台詞的蛋疼感。
於是這天深夜,燕秋鴻接到一個電話。
秦佑先是問了幾句他家裏的事,而後問道:“今天片場發生了什麽事?”
燕秋鴻很快回答:“能有什麽事,你家孩子一天都心情愉快,我說你就放心吧,我算看出來了,他天生就是混這圈子的料,他那個性不輕易犯人,但別人也別
想隨便揉捏他,全劇組連個打雜的他都招呼得好好的,誰要跟他不對付就是給自己招黑。”
又笑了聲:“真讓他看不上眼的人,他心裏頭都悶悶記著呐,指不定哪天就從背後撩人一爪子。別說沒人能長久欺負他,他不算計別人就不錯了。”
秦佑本來沉默,但聽見這句,悠然地問了句:“是嗎?”聽起來非常愉快。
燕秋鴻哭笑不得地說:“別人欺負他不行,他欺負誰都無所謂,你就這點三觀?”
“嗯?”秦佑淡淡發出個音節,就像是在問,有什麽不對?
燕秋鴻氣得立刻把電話掛了。
一天後,去郊外拍外景。
一場戲下來,楚繹從助理手上拿回手機,有個未接來電,是趙離夏。
電話是十五分鍾打來的,楚繹走到一邊,回撥過去。
電話一接通,就聽見趙離夏激動的聲音,“哎!姓裴的前天不知道得罪了誰,被人扔了手機,大晚上在東亭倉庫區的廢棄庫房裏整整關了一夜,你知道嗎?”
楚繹眼神微閃,“你聽誰說的?”東亭倉庫區就是劇組內景地,趙離夏不是圈裏人,自己沒事應該也不會往那去。
趙離夏打了個哈哈,沒正麵回答,“聽說昨天早晨人去開門,看見姓裴的屎尿往牆角撒了一地,那叫一個丟人。”
說完重重喘了一口氣,楚繹不想再繼續剛才那個話題,想都沒想就問:“你幹嘛呢?”喘成這樣。
“跑步。”趙離夏說。
但幾乎是同時,楚繹清楚地聽到旁邊有另外一個人的喘息聲,那叫一個綿長軟糯百轉千回。
楚繹一愣,“下次再聊。”而後連忙把電話給摁了。
看了下時間還是下午三點,趙離夏真是泰迪修煉成精,不是,幹那事兒的時候不接電話不行嗎?
接下來這場戲是男主和男二針鋒相對大打出手,地點半山路邊大片的闊葉林中。
楚繹雖然是男主的一號死黨,明知自己朋友不占理,也不好跟男主一起兩個打一個,他的戲是上前拉架,順便被台風掃尾。
路邊林間有一塊空地,跟劇本裏麵描述的很像,四周大樹參天,林間雜草茂密,幾乎半個小腿高遮住了土地本來的顏色,到處都是碎葉和枯枝。
開拍前劇務檢查一下場地,確認幾個角色待會兒在推搡中被掀到在地的位置,地上沒有什麽尖利的大石塊和刺棘。
都等著開機了,蔣瀾對燕秋鴻說:“稍等,我離開五分鍾就回來。”
這就是請假方便了,燕秋鴻也沒太好意思太嚴苛,揮揮手,“等五分鍾。”
一切如常,好像沒有什麽不對,但楚繹依稀看見,蔣瀾離開時冷笑著看了他一眼。
鑒於他們一直關係不算友好,楚繹沒太當回事。
等待總是讓時間顯得漫長,林間草紮得小腿刺刺撓撓的很不舒服,原先在場地周圍已經準備好的攝像和其他劇組同事們,很多都退到林邊等。
沒過多久,蔣瀾回來,大家這才回到林中開始。
先是蔣瀾和男主角互相纏鬥,楚繹勸不住自己的好友,在旁邊手腳都cha不進去,隻能幹著急。
然後,兩個男人拳腳相加,打鬥得越來越激烈,楚繹牙關一咬衝了過去,伸手要把兩個人拉開,這個時候,男二的拳頭正好用力揮過來。
拍戲時這樣的動作畫麵這就是作勢,當然不會真的打到人,而蔣瀾拳頭隻是擦過楚繹的臉側,也確實是很有職業道德地沒有攻擊到他。
而楚繹要裝作被重重一拳猛地擊中的樣子,像是被一股極大的力道掀得身子一歪,而後倒在地上。
在場都是老手,能一次過就絕不依靠後期剪輯,楚繹很連貫地做了這個動作,精準地朝著事先安排的位置摔下去,早先,劇務告訴他,那個位置,地上半腿深的落葉交雜著細草很鬆軟,讓他不要擔心。
可是,楚繹人倒下去的瞬間,看見茂密的草葉間隙中,似乎有什麽透明而尖利的東西反射光亮,猝地一閃。
他頓時睜大眼睛,雖然隻是一瞥,但他能肯定,那是好幾塊不小而且利口朝上的,打碎的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