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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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眼到楚繹離開的日子。

    本來,這天楚繹的助理小馮如約到家裏來接他,但最後去機場的路上他也隻是開車跟在後邊,楚繹坐的這輛車,開車的是秦佑,當然,車裏隻有他們兩個人。

    車駛下機場高速,楚繹歪在副駕座上,眼神一瞬不瞬地看著秦佑,“昨天我們一塊出去買的眼肉還沒吃完,你打算怎麽吃?”

    秦佑手握著方向盤,本來專注地看著前方的路麵,這時候略瞟他一眼,“讓童嫂煎成牛排。”那幾塊肉楚繹選的,買來就一副牛排樣,不煎成牛排還能怎麽吃?

    楚繹卻不放心地說,“童嫂做西餐的手藝一直是硬傷。”

    秦佑犯愁地微微眯眼,雖然自打住一起,家裏西餐都是楚繹做的,但楚繹現在不是得一走倆月嗎?而且,他難得這樣直接批評別人,這節奏不對!

    他沒說話,楚繹又哭唧唧地說,“完了你給我的紅包沒帶。”

    秦佑頓時了然,嘴角忍不住一抽,轉瞬一本正經地調侃道:“回頭支付寶發你,要多少都有。”

    楚繹眼睛衝他微微一瞪,眉立刻倒豎起來,隨即仰靠著椅背,抬手捂住額頭,一副人生艱難,全世界都不讓他好過,生無可念的樣。

    秦佑眼光短暫掠過,清雋唇角勾起一個微妙的弧度,沒說話。

    一直到車開進機場,穩穩在停車場停下,他才慢悠悠地朝楚繹傾身過去,一手撐在他頭側,另一隻手拉下楚繹的手,忍俊不禁道:“現在說不去,還來得及。”

    楚繹這花樣舍不得的樣,戳得他心軟成一團泥。

    跟他對視,至少十秒時間內,楚繹好看的嘴唇半張著,黑白分明的眼睛略微睜大,漆黑的眼珠怔怔注視他有收回目光右瞟,似乎在認真思考這個提議的可行性。

    而後,堅定地搖頭,抿一下唇,毅然決然地說:“合同都簽了,我還是得去。”

    秦佑被他氣笑了,伸手一把將他肩膀拉進自己懷裏,另一隻手對著楚繹的屁股重重拍下去一巴掌。

    撩!還撩完就跑!

    楚繹一手捂住屁股,趴在他肩上笑著討饒:“再打就腫了!”

    秦佑又狠狠拍了幾下,才放過他,隨後,捧住楚繹的臉偏頭吻上他的唇。

    楚繹笑聲沒停,但也順勢勾住秦佑的脖子,一絲不避地迎接這個吻。

    兩個人親到喘息不止才分開,雖然是吻別,但秦佑到底沒敢太下狠手,待會兒楚繹去機場大廳裏邊會有娛記在那等著他“抓拍”,他年後的宣傳活動從這次曝光開始。

    放開楚繹,秦佑跟他都沒說話。

    楚繹神色這時候全然沉靜下來,眼色也黯過剛才,他看著秦佑,嘴剛張開,突然車窗被人用力敲了幾下,轉頭就見助理小馮在車窗外邊曲抬著一隻胳膊,用手點點腕上手表的位置。

    楚繹會意,俊朗的臉龐再次轉向秦佑,很澀地笑下,“我走了。”

    秦佑嗯了聲算是回答,楚繹立刻戴上墨鏡,轉身推門跨下車去。

    秦佑坐在車裏,一直看著楚繹背影消失在航站樓門口,電話響了,掏出手機看一眼,方才眼中猶存的柔和瞬間一絲不剩。

    按下接聽,電話放到耳邊,那邊傳來一個男人沉肅的聲音,“秦先生,上鉤了。”

    一個小時之後,秦佑出現在一棟別墅樓前。

    車停在小樓門口,他從車裏不急不慢地跨出去,早等在一邊的助理先生連忙迎上來,說:“按你的吩咐,他們幾個現在都在老爺子那做客。”

    秦佑緊抿著薄唇,沒出聲,雙腿頻率不算快地大步往前邁著,進門,脫下大衣,來迎他的人伸手接過去,秦佑抬起一隻手略微整了下西裝的領口,慢條斯理地往樓上去。

    二樓,走廊盡頭的房間,房間門口站著兩個渾身煞氣的高大男人,見秦佑過來,對他點一下頭,伸手推開厚實的木門。

    門打開,房間裏安靜得針落可聞,秦老爺子歪在房間盡頭的花梨羅漢床上,身子無力地靠著憑幾。

    兩側前方布著幾把圈椅,三個中年男人左右依次坐開。

    目光落在秦佑身上,秦老爺子渾濁的老眼瞳仁猛縮,三個中年男人本就沒多少血色的臉更加慘白,其中一個,搭在扶手的手陣陣發抖。

    秦佑瞟一眼守在旁邊的男人,“把人帶過來。”

    男人道了聲是,立刻走了,助理先生垂下頭,秦老太爺出院才十天雖然一直被秦佑軟禁在老宅,心裏從來沒安分過,用了一周的時間終於被他在身邊守著的人裏頭找到突破口,讓人把他帶出來,給他通風報信約來今天這三位。

    隻是他大概也是逼急了背水一戰,精明了一輩子的人,沒算到那所謂的突破口都是秦佑的安排。

    秦佑當然意在還能被老爺子使喚的這幾位,秦老爺子的勢力不連根拔除,他怎麽會放心。

    今天就是最後收網。

    秦老爺子仍是一臉病容,清臒枯瘦的身體靠在那,滿臉溝壑對秦佑擠出一個嘲諷冷笑,“你很好,你比我當年狠多了。”

    秦佑沒出聲,一雙漆黑冰冷的眼睛,目光平靜無波地回視過去。

    直到門再次打開,幾個男人手反綁在背後,被西服大漢架著帶進來,像扔破布袋似的扔到廳堂中間的地上。

    助理先生不用看也知道是誰,正是年前那晚襲擊楚繹的人,按秦佑的話說,過年不見血是給身邊人積福,而現在,正月十五都過完了。

    先被拖到老太爺那幾個人跟前的是秦佑以前那位司機,楚繹遇襲,秦老爺子是禍首,他就是頭號幫凶。

    看著地上的人,秦老爺子像是立刻明白秦佑要做什麽,紅著一雙充血的眼睛,古怪地笑出聲來,被他找來的那三個中年男人垂下頭,好像眼前的情形他們一眼也不敢多看。

    秦佑抬起手腕,慢悠悠地解開襯衣袖口,動作十分斯文。

    而後,胳膊朝旁邊伸出去,旁邊男人把一支高爾夫球杆遞到他手上。

    秦佑接過來,緩步踱過去,一隻走到被捆綁成一團的男人跟前。

    而後,突然揮起球杆猛地擊打下去。

    剛才還死寂般的房間裏,金屬棍棒重重擊打在肉軀上的聲音直直刺入耳膜,和著淒厲的慘叫聲,一時聽得人毛骨悚然。

    地上的男人先是慘叫後是哭嚎,一路掙紮著躲,秦佑一雙濃黑的眼眸古井無波,步子慢悠悠地跟著他身後,球杆一次次猛烈打擊下去的樣子,狠厲的架勢猶如索命的修羅。

    被他索命的明明是老爺子的人,但秦老爺子這時候自顧不暇,哪還有底氣替自己人出頭,隻得把臉轉到一邊,枯瘦的手緊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根根暴起。

    這一出殺雞儆猴,坐在圈椅上的中年男人,其中一個見狀渾身瑟瑟發抖,突然,一股腥熱濺在他臉上,他身子重重一頓,身下有水流淅淅瀝瀝地沿著凳腳燙在地上,迅速就把厚厚的地毯浸出一灘濕痕。

    助理先生也不敢直視地把眼光轉到一邊,幸虧當初把楚繹的事說出去,秦佑念他大意又看在他跟了他十幾年的份上還給他留了一條活路走,並讓他叔公早早回家養老,否則,他們今天會是什麽樣,他自己都不敢想。

    這一出殺雞儆猴唱完,該被帶下去的人都帶了下去,秦佑從助理先生手上接過手帕不疾不徐地擦了擦手,手帕扔到一邊,一個眼神對站在一邊的男人遞過去。

    男人微點一下頭,走出去,秦老爺子在一邊聲色淒厲道:“你還要幹什麽?啊?你是嫌自己還贏得不夠痛快嗎?”

    說完一陣劇烈的咳嗽,蒼老幹瘦的身體顫抖如風中之燭,一直咳完,血絲遍布的雙眼看向秦佑,喘息著說:“我沒殺你媽媽……你……還是不信?”

    秦佑眼神頃刻森冷到極致,唇角緊抿的線條更加冷酷,他沒說話,這時候,剛才被他吩咐出去的男人回來了,還帶著一個老太太,把人一直帶到老爺子跟前,才放開。

    秦老爺子一看,是當初貼身照顧燕歡起居的人,呼吸仍然沒有平息,但他哼笑一下,對老太太說:“好……,你是最後一個見到燕歡的人,當時什麽情況,你跟他說。”

    老太太幾乎一被放開就軟倒在地上,轉頭看眼地毯上的血跡也不明的水漬,早就嚇得麵無人色了,嘴張了半天,都沒說出一句話。

    秦佑淩厲如刀的眼神逼視她半晌,開口時聲音冷冽如冰,“你們看了她這麽久,連她逃跑都會立刻被你們抓回去,看得這麽緊,一個跟丟,她就被人其他人殺害,這種偶然是怎麽發生的。”

    老太太又轉頭看一眼身後的血跡,渾身戰戰發抖,看一眼秦老爺子徹底頹敗的麵色,垂下頭,眼神一陣閃爍飄忽。

    在秦佑不耐地站起來時,她突然開口,忙不迭地給自己撇清,“我說!秦先生,我們都是奉命行事監視您母親的,但要害死她這事我真的事先不知道……跟我無關……”

    她眼光突然不自然地瞟一眼秦老爺子,“跟我無關……我事先不知道……可能是,上麵的安排……”

    秦老爺子頓時目呲欲裂,伸手抓住桌上的茶盞就朝著她的方向猛擲過去,但終究病體未愈,茶盞咣當一聲在她身前幾步的位置落下了,嘩嘩碎裂開來。

    秦佑看都沒看秦老爺子一眼,聲音冷厲地問:“動手的是誰?”

    老太太一頓,隨後立刻說了一個名字。

    當年在燕歡修養的山間別墅,在那看她的人。秦佑全都收拾過;除了老太太和她說的這個人,老太太是因為這麽些年她一直有心在躲,幾天之前才找到她。

    而她說的這個人,則是因為,幾年前就去世了。

    所以,眼下即使她開口,事情也死無對證。

    秦老爺子不顧一切地喝罵起來,秦佑冷冷看一眼在場的兩個人,無心再留,對旁邊人說:“請老太爺回去休息。”

    而後頭也不回地離開。

    至此,秦老爺子算是徹底被架空,秦佑從樓梯出來時,時間已經是中午。

    他坐進車裏,神色陰沉冷厲得讓旁邊的人幾乎透不過氣。

    助理先生好半天都沒敢說話,車開在路上,車廂裏死一樣的沉寂,隻能聽到輪胎摩擦地麵的聲音。

    忽而,一聲悠揚綿長的清脆響聲,打破難熬的默然。

    秦佑眼神一頓,漆黑雙眼中洶湧翻騰的情緒瞬間平息下來。

    助理先生手裏拿著他的大衣,秦佑手機的響聲就是從裏邊傳來的,他立刻掏出手機,遞到秦佑手上。

    秦佑伸手接過,劃開屏幕,點下接聽,毫不猶豫地把電話湊到耳邊。

    車廂狹小的空間,楚繹的聲音像是從盒子裏傳出來似的:“我剛下飛機,這會兒車正往橫店去,你在幹什麽,午飯吃過了嗎?”

    助理先生聽見秦佑想都沒想就回答:“吃過了,那邊今天冷不冷?”

    隻一瞬,他的聲音就從朔風刺骨變成了和風細雨。

    然後楚繹劈裏啪啦在那邊說了些什麽,助理先生在一邊沒聽清。隻是電話掛斷前,他似乎聽見楚繹說,“能拍張照片給我嗎?”

    秦佑沉沉嗯了聲,而後電話掛斷,他低頭看一眼胸口挨擦上的血跡,利落地把西服脫下來扔到一邊。

    電話遞到助理先生手上,助理先生好半天才反應過來秦佑這是讓他幫著拍照。

    對著靠在窗邊的秦佑戰戰兢兢地捕捉好鏡頭,按下快門。

    心裏頭不禁暗呼,楚繹還是快回來吧,否則眼前這個狼一樣狠厲的男人,身子裏頭沒處使旺盛的精力,全都化作巨大的戾氣發泄在別人身上了。

    楚繹進劇組,戲第二天就正式開拍了。

    他作為最後一個公布於人前的主演,從開拍這天就在各大版麵賺足了眼球。

    這是個古裝電視劇,根據大熱的網絡小說改編,名字叫《南山調》,楚繹扮演的堯弈是一個出身名門的少年將軍。

    這個角色年少時就隨父出征,可謂在鐵血交兵中長大,他的性格,五陵年少的矜貴傲然和邊塞朔風般的豪爽兼而有之。

    這部戲小說原著是雙男主,另一為男主在戲中是堯弈的好友,身負家仇的野心家,利用他,最後甚至要了他的性命。

    這個角色的扮演人楚繹也不陌生,就是《不夜之城》的男主角,姓齊。《不夜之城》播出後,他倆在網上被粉絲拉扯成cp,但其實楚繹私下裏跟這位齊視帝話都沒說過幾句。

    第一場對手戲開拍前,換好戲服,齊視帝上下大量楚繹一陣,斟酌措辭道,“你跟幾個月前大不一樣了。”

    楚繹客套地笑笑,謙虛地說:“大概是休息了整一個月,狀態還沒調整過來,齊老師,待會請你多指教。”

    齊視帝又皺眉看他半天,認真地說:“不是,不是負麵的變化,就是覺著你氣質裏頭有什麽不一樣了。”

    這時候燕秋鴻打斷他們,“準備就位,要開拍了。”

    兩個人看一眼燕秋鴻,立刻各就各位。

    燕秋鴻眯眼朝楚繹望去,楚繹的變化也就齊視帝這種鐵杆直男一下描述不出來。

    分明就是被秦佑灌溉多了,那種屬於的獨特誘惑感從骨子裏滲出來了。

    這一場戲拍的是楚繹宴請好友,近水樓台,歌舞升平,他對好友饗以金樽美酒,贈以佳人美婢,少年將軍的恣意風流洋洋灑灑鋪陳開來。

    鏡頭打過去,古裝扮相的楚繹曲立著一條腿,靠著軟枕斜斜倚在榻上,從一邊美妾手中接過酒樽,對好友隨意一揚,“衛兄,請!

    而後,仰頭一口飲盡杯中酒,酒液順著脖子流下,淌在他火紅綢衣大敞領口間露出的白皙精實胸膛。

    絲毫不著女氣的誘惑,這就是燕秋鴻想要的效果,燕秋鴻血脈翻湧,也顧不得這鏡頭播出去,秦佑看見會有多想弄死他了,一直等楚繹放下酒樽,大喊道,“過!”

    遠遠地對楚繹豎了一下大拇指。

    而楚繹急忙從榻上下來,他手剛才在道具酒樽粗糙的邊緣劃傷了。

    在一邊凳子上坐著候場,終究是想到千裏之外那個對他一點小傷都顧惜得了不得的男人。

    秦佑今天應該是忙,他早上發的信息到現在還沒回,這是所有異地戀的通病,兩個人的步調永遠都很難同步。

    楚繹幹脆對著自己手指上還滲著小血珠的細小傷口拍了一張,利落地發出去了。

    秦佑這天有好幾個會議,看到信息時已經是下午。

    他看了一下眼,立刻回複,“怎麽弄的?”

    過了好久,楚繹回給他的消息才發過來,“對不起,您的網友已經流血身亡。”

    秦佑哭笑不得,但同時心裏被撩得癢得厲害,在跟前的時候,楚繹可不會這麽直接地跟他撒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