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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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晚胡鬧到深夜,第二天早上醒來時天光已經大亮。
浴室門關著,裏麵傳來嘩啦啦的水流聲,楚繹仰躺在床上,烏溜溜的眼珠子望著天花板,用力收縮幾下臀部的肌肉,呲一下牙,覺得某個部位有使用過度的不適感,最終決定現在還是不要進去打擾秦佑比較合適。
翻身從旁邊床頭抽屜拿出劇本打發等待的時間,他回s城的事經紀人當然不可能不知道,劇本是前些天讓小馮送來的,是一部電影,知名導演大製作,經紀人的意思是他可以爭取一下。
這劇本楚繹已經看了兩天了,原因無他,他覺得劇情還有些意思,分明古早港島電影的梗,但老樹刷綠漆,細節處理得相當有新意,難得紮在一起還不違和。
又翻過一頁,哢擦一聲,浴室門開了,楚繹正看到一劇情緊張的一處,他側躺在床上,略微側頭,“早。”
很快目光又再次回到潔白紙張上密密麻麻的黑字間。
“早。”秦佑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
隨後,感覺到身後的床褥微微下陷,身子被秦佑溫熱的體溫從身後環住了。
秦佑頭探出他肩頭在他頰側親了下,呼吸間,楚繹能聞到他身上渾厚的雄性氣息和清爽的須後水氣味。
最終沒受住誘惑,楚繹唇角暈出一絲笑,朝他翻過身,嘴迎上秦佑的,同時握著劇本的手鬆開,劇本啪嗒掉在地上。
秦佑薄唇又吻一下楚繹的唇,身下的青年手換上他的脖子準備迎接更深的親密,但不適時的,秦佑目光從床側地上掃過,立刻就停住了。
劇本封麵朝上,幾個黑體的大字躍然眼前,秦佑身子一頓,深邃的黑眸眼色瞬間深沉。
於是,正閉著眼睛等待溫度落下的楚繹,什麽都沒等著。
他睜眼疑惑而不滿地看著神色已經轉為漠然的秦佑,還沒來得及反應,秦佑已經拉開他的手,從他身上起身,而後胳膊伸到床側地上把劇本一把撈起來。
很快,秦佑站在床另一邊的地上,剛才溫存時的沉醉分毫不剩,手粗略翻過幾頁劇本,看向他的眼神不帶一絲溫度地,冷冷地開口,“《極限飛躍》?”
秦佑被浴袍包裹住的高大身體立在那像是一尊冷硬的雕像,凜冬寒潭一般淩厲深沉的雙眼,那種讓楚繹久違的,帶著壓迫感的生人勿近的氣勢又回來了。
楚繹心裏一個咯噔,是的,這部戲隻有一個主題,飆車。
他張張嘴剛要解釋,秦佑把劇本扔到一邊,幽深的眸光閃了閃,對他伸出一隻手,本來緊繃成一條線的薄唇微動,“寶貝兒,過來。”
就是嘛,秦佑怎麽舍得跟他大張旗鼓地發脾氣,楚繹立刻掀開被子,膝蓋跪床笑嗬嗬地一下跨過去握住秦佑的手。
但剛觸到秦佑的手心,手猛地被抓緊,胳膊被一股極大的力道拉扯,帶動他的身體讓他眼前一陣天旋地轉,楚繹回神時身子已經趴在床上,手被秦佑反剪在身後,雙腿都被秦佑小腿死死地跪壓住。
楚繹掙了下沒掙動,驚惶間駭然轉頭看身後的男人,“秦叔……”
但沒等他繼續裝可憐賣萌,秦佑有力的大掌重重落在他屁股上。
啪地一下,接著又是一下,楚繹後邊火燒火燎的疼,又哭又笑地委屈地問:“怎麽又是打屁股?”
秦佑腿按住他,擒住他的手,對著結實而有彈性的兩團肉又是一巴掌,“肉厚打不壞,長記性嗎,嗯?”
秦佑這也是氣急了,這孩子前些天才跟他說要平平安安陪他一輩子,轉頭就弄來一部極速飛車,很好!
楚繹砧板上的肉似的趴在床上,完全放棄掙紮,心裏邊哭成一條河,哭唧唧地說:“我就當小說看看的……你什麽畫風啊,又是打,你怎麽不幹脆學人小說裏頭做得下不了床呢?”
秦佑這會兒除了打盡興,還被他逗樂了,腿跪到他身側,“好主意。”
楚繹本來是反諷的一句話,但是很快就覺得屁股一涼,他褲子後腰被秦佑拉下來了。
隨後,秦佑俯下身,粗重的呼吸吹拂在他耳側,沙啞的聲音堅定地說:“現在就滿足你。”
於是,秦佑再次從床上下來已經是一個小時後,楚繹還躺在那休息。
他穿好衣服,低頭在楚繹額頭親了下。床頭不服床尾合,就是這麽簡單。
楚繹臉上紅暈還沒褪去,手臂抬起來,懶懶勾住他的脖子。
“餓了?”秦佑問。
楚繹抿唇點一下頭,望向他的雙眼中還泛著水光,秦佑嘴唇又很輕地落在他薄薄的眼皮上,隨後,拉下他的手,轉身朝著屋外去了。
順手關上門,秦佑一直走到起居室的窗邊,掏出手機找出個號碼撥出去,電話接通,他簡單地吩咐:“你帶著東西上樓,讓童嫂把早餐送上來。”
沒一會兒,聽見人敲門,秦佑應了一聲,門打開,助理先生提著一個公文包走了進來。
助理先生看一眼秦佑的神色,果然,神清氣爽,難怪早先秦佑起床時讓他在樓下等半小時,這一等就是兩個鍾頭。
助理先生跟他打了個招呼,目光下意識地朝一邊瞟去,果然,臥室門嚴絲合縫地關著。
秦佑在沙發上落座,目光淡淡看著他,助理先生在他身側坐了下來,打開公文包,翻出訂成一遝的幾頁紙,遞到秦佑麵前。
又是有關雁回山的事,助理先生自問這次查探結果又不怎麽好,因此,秦佑手指翻過紙頁的時候,他心裏頭還是挺忐忑的。
秦佑站在窗邊,一手拿著表格,低頭看著,越看眉頭越緊,越看眼色越沉。
正好一陣敲門聲,秦佑抬頭看他一眼,助理先生會意忙轉身開門,是阿姨送早餐上來了。
一直到阿姨放下早餐出去,助理先生再次惴惴不安地站到秦佑麵前,秦佑眼角眉梢間已然陰雲密布。
秦佑抬起眼皮,目光冷冽地掃到他身上時,他心裏打了個突。
正以為又要吃一頓排頭,突然身後一聲門響,轉頭看見楚繹從門裏探出半個身體。
楚繹身上還穿著睡衣,看見他在,立刻笑著招呼:“景程哥。”
隨後黑白分明的眼睛目光朝著茶幾的方向逡巡,秦佑剛才還森冷的眼神頓時緩和下來,“出來吃飯。”
連聲音都和緩得如沐春風,看著楚繹在秦佑旁邊坐下,助理先生突然心放下了,有這麽個寶貝兒在,秦佑比往常好說話多了,他以前怎麽就這麽蠢,這兩人分明一物降一物,早撮合他們這些人日子都好過些。
而楚繹本來不太好意思就坐在這吃的,但眼光掃過秦佑手上的東西,心頭一緊,還是決定留下來。
這天的早晨是卷餅,他一麵幫秦佑卷著,一麵看向助理先生,“景程哥,你吃早飯了嗎?”
秦佑依然看著手裏的東西,景程點一下頭,“吃過了。”
怕兩個人吃他獨自在旁邊不自在,楚繹伸手從茶幾一側拿起一個袋子,遞到他手邊,“我前些日子待會來的肉鬆餅,味道挺好的,你嚐嚐。”
秦佑仍巋然不動地坐在那低頭眼光駐留在手中的紙頁上,沒說話。
但眼下的氣氛顯而易見鬆緩下來,像是拉家常似的。
楚繹把卷好的餅放在秦佑麵前的盤子裏,秦佑終於合上案卷,眼光不無溫柔地瞟他一眼,“不是餓嗎?自己先吃。”
而後,對景程說:“我還是上次的意思,你回去好好想想。”
助理先生心裏長呼出一口氣,果然,有楚繹在旁邊,待遇就是不一樣。
他笑著跟楚繹打個招呼就走了,房間裏剩下楚繹和秦佑兩個人。
楚繹關門回來,秦佑坐在那低頭喝粥,他幹脆兩腿盤坐在沙發上,手裏的餅咬了一大口,傾身朝著茶幾,翻一下放在上頭的案卷,果然,秦佑這是在排查他母親遇害時山上的人。
他翻了兩頁,見秦佑自己隻是慢條斯理的吃,並沒有什麽異色,這才放下手裏的東西,抽了張紙擦擦手,把東西捧在手裏認真看。
突然,他眼光停下來,“那時候容小姐他們公司員工也在山上度假?”
秦佑慢悠悠地放下筷子,目光轉到楚繹身上,點一下頭,微眯起眼睛說:“容氏那個時候勢頭正健,公司人多,所以員工福利出遊也是分了幾批上去,那個周末上山的是哪些人,現在一時也很難查清了。”
楚繹沒想到尋找真凶的過程竟然是如此艱難,正好比大海撈針,手裏案卷放到一邊,從身側抱住秦佑,頭靠在他身上,小聲說:“對不起,我幫不上你什麽。”
秦佑側頭伸手拍拍他的臉頰,“你自己好好的,就是幫我大忙,飛車的戲推掉。”
楚繹忙不迭地點頭,認真地說:“我本來就沒打算接。”
新戲不打算接,可舊戲沒拍完的部分還得收拾,秦老爺子情況日益好轉,秦佑跟前也沒什麽太堵心的事,五月中,燕秋鴻給楚繹自己打了個電話,通知他去把缺下的鏡頭補完。
楚繹臨行前晚,秦佑陪他在別墅外的山道上散步。
s城的天氣已經十分和暖,夜風清涼適度,小路兩邊茂盛草木的清香幽幽浮動在空氣中。
聊著聊著,秦佑說:“過些天我得搬回老宅住一個月。”
楚繹笑容立刻凝滯在唇角,他一周後就回來,這麽說,回來也得跟秦佑分居?
但很快,笑意有緩緩暈開,“嗯。”
也是,秦老爺子就這些天出院,據說下肢癱瘓,說話也沒以前那麽利索了,風燭殘年,甭管他做過什麽吧,好像讓他一直當空巢老人也確實不近人情,畢竟他曾在秦佑身上傾注了那麽大的心血。
楚繹本來想著或許從橫店回來他可以回他爸的舊別墅住一陣,但秦佑很快就說,“待會回去,把你不帶去片場但回來要用的東西也收拾收拾,回頭我讓人給你一塊搬過去。”
楚繹一愣,“唉?”有什麽不對。
見他一臉意外,秦佑深邃的目光直直逼視他的眼睛,蹙眉道:“老爺子現在管不著咱們的事,你就別想跟我住兩處了。”
楚繹笑容立刻明亮起來,轉身到秦佑身前,麵對著他,退著往後走,“我去合適嗎?老人不能受刺激。”
秦佑卻說:“他早接受現實了。今年老爺子生日,我原本以為他不想見客,但他自己的意思還是想辦。就是你回來那天,下飛機你直接去老宅。”
就是說除了見家長還得見親戚,要說楚繹不緊張是不可能的,但仔細想想,秦佑必定不會讓他到時候手足無措。
於是,他又笑著點一下頭,“好。”
秦佑微微笑,滿意地看著他。
楚繹離開這天秦佑有個重要會議,因此沒有親自送他。但安排了一下送楚繹和小馮去機場。
自從上次遇襲楚繹被司機擺一道後,秦佑對跟在他周圍的人都格外小心,這次派來送楚繹的也是個能肯定信得過的。
楚繹和小馮從屋裏拎著行李出來,派來送他的人正站在別墅門廊階梯下電話。
楚繹沒打擾他,打算去車裏等,但出門就聽見男人正對電話那頭的人壓低聲音說:“你說,狗頭刺青倒還是說得過去,狗頭胎記,胎記都烏黑一團的,怎麽分得清是狼還是狗。”
他從身邊走過,男人一愣,立刻收聲,對電話那頭的人說:“就說到這,待會兒再打給你。”
顯然是不想讓他聽見,楚繹也不知道他到底說的什麽事兒,就裝作沒聽到地對他點一下頭,但心裏想著他剛才那句話,怎麽好像在哪聽過。
狗頭胎記,是誰呢?
但腦子裏茫然一團,可能年代太久遠,楚繹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了。
楚繹這次出門拍戲,秦佑也變得忙碌起來,老爺子壽誕的前幾天,他在一個酒會上見到了韓家的人,而且還是韓國華本人。
其實l市跟s市一衣帶水,韓國華他以前也不是沒有見過,但對他行事早有耳聞,秦佑一直不屑對他假以辭色。
可能韓國華也不屑討好他,但這次容家的事,秦佑擺明態度拉了容逸一把,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韓國華托人引薦第一次跟他交談,打量他半晌,帶著幾分倨傲地笑著對秦佑說:“我聽說過你,秦佑這兩個字真是如雷貫耳,今天一見,還真是後生可畏。”
秦佑對他點下頭就算是客氣了,所以不怪楚繹隻能用他媽家的親戚來形容這個人。
韓國華被找回韓家也不過七八年,當家撐死不過五載,從哪來的臉麵在他麵前充長輩。
老爺子壽宴當天,楚繹是搭清早的班機回來的。
下飛機正過九點,跟秦佑通了個電話,車開往去老宅的路上,東郊同樣一條路,但這次他和秦佑的情形跟上次截然不同,楚繹心裏難免有些忐忑。
車在樓前停下已經臨近中午,秦佑還在上次那個位置等著他,這一片沒有停其他車,也沒有其他客人,楚繹下車就朝秦佑走過去,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誰知,秦佑竟順勢把他環腰抱起來,楚繹雙腳略微離開地麵正在驚呼,秦佑很快放下他:“還好,沒瘦。”
而後攬住他的腰,帶他先從側門進樓裏。
秦佑還有客人要招呼,楚繹自己先上樓,洗澡,換了身衣服。
再下樓,大廳裏賓客濟濟一堂,秦老爺子依然坐在上次那個位置接受小輩們的賀拜,不過這次坐的是輪椅。
大病一場,老人家多少有些形銷骨立,但他手撐著扶手,有人跟他拜壽,他就緩慢地翕動嘴唇說話,看起來,精神頭還不錯。
既然秦佑說老爺子已然接受事實,他這禮還得盡到。楚繹深吸了一口氣,趁著秦老太爺跟前那塊位置空出來的時候也走過去,像上次一樣給他拜了個壽。
從看見他,老爺子的目光就沉下來,神色有些莫名,一直等楚繹說完祝詞,秦老爺子顫動的手略微伸向他,緩慢而含混不清地說:“過……來……”
楚繹一愣,笑笑就迎上去了,他的直覺,秦老爺子就算再恨他也不會當眾跟他撕破臉。
秦老爺子說話看來有些吃力,他走到秦老太爺麵前,俯身湊到老人家跟前聽著。
秦老爺子渾濁的目光一直鎖在他身上,默默看他半晌,在他耳邊說:“你……好大的……膽子……”
而後,像上次一樣,也和對所有小輩一樣,從一側拿了個紅包顫顫巍巍地塞到他手上。
楚繹得體地道了聲謝,退後兩步才轉身,正好,秦佑從外邊大步流星地走進來,一直走到他跟前,看看老爺子,又看看他,“沒事?”
楚繹晃了晃手裏的紅包,這時候廳裏不少人目光落在他身上,不過,秦佑在這,他什麽都不在乎了。
但秦佑伸手攬住他的肩,讓他一塊兒往大廳門走去。
一直在門口停下,側過頭,幽深的雙眼跟他對視半晌,說:“我說過,你不用應酬你不想應酬的任何人,在這兒也算數,知道嗎?”
楚繹聽著心裏說不出的熨帖,嘴角綻開的笑意忍都忍不住,看向秦佑的兩眼發亮,不是場合不合適,他就真往秦佑身上撲了。
正在此時,從外邊走來一個男人,湊到秦佑跟前說:“成先生帶來了幾位客人。”
秦佑和楚繹同時轉過頭,走在那位成先生身邊的男人,不是韓國華又是誰?
楚繹愣了下,但這還不是全部,韓國華不是一個人來的,在他身後還跟著兩個女人和一個小孩,可謂拖家帶口。
楚繹腦子有一陣恍惚,韓國華朝著秦佑大步走過來跟他身後的人拉開距離,女人中其中一個年輕的,完全出現在楚繹的視線中。
披肩長發,穿著一身合體純白連身裙,那張酷似燕歡的臉,這還真是,冤家路窄。
韓國華此時已經走到秦佑麵前,笑眯眯地說:“恭喜。”
目光掃過楚繹,眼中有一閃而過的驚愕。
楚繹對他點頭算是招呼,終究來者是客,秦佑雖然臉上沒多少笑意,還是對他伸出手,“歡迎。”
匆匆握手,韓國華讓到一邊,讓身後的人上前,“這是我太太,這是小女。”
韓太太得體地招呼,而此時,那個穿著白裙女人一雙清眸也看向秦佑,柔柔笑著說:“秦先生,久仰大名,我是韓穎。”
目光落在她臉上,秦佑略怔,眉心一蹙,隨後,目光微沉又帶著些疑惑地朝楚繹看去。
而楚繹已經把眼光轉到一邊,隻留給他一個線條優美後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