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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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佐助,姐姐給你介紹一位客人喔!”櫻子笑吟吟地對佐助說著,轉頭伸手向十三招了招,“十三先生,你過來一下。”

    十三依言上前幾步,來到櫻子身後,隻聽對方說道:“佐助,他是十三先生。”

    櫻子用手一比,佐助抬起了小臉往十三看去,正欲喊人,細長的丹鳳眼突然猛地一張,小嘴如金魚般開開闔闔,全身不由自主地發起抖來。

    佐助臉色發白,小手緊緊扯著櫻子和服的下擺,他看到了不該見到的東西,十三人類外表下的另外一麵。

    絕望、恐懼……比大海還要深邃,暗夜更為漆黑,濃鬱得化不開的幽暗,如同漩渦般緩緩旋動,那風衣下真正的形體,是邪惡得令日本八百萬神明也會躲避,萬魔也會俯首的恐怖。

    佐助的臉上不知何時流下淚水,白皙肥嫩的小腿不住顫抖,甚至就要跪下。

    “佐助,你怎麽了?身體不舒服嗎?”櫻子不解問道,用手輕輕摸著佐助的背。

    佐助沒有回答,他的心神,已被十三的真麵目嚇得魂飛魄散,在對方如墨的身影中,他看見了一對眼睛,驀地亮起,直視著他,彷佛連內心都可看穿,一句話,在腦海處響起:

    “低下的妖物,你透視夠了吧!”

    佐助嚇得轉身拔腿就跑,雖然在轉身的同時已經遺忘,但是,那深值入腦的恐懼卻揮之不去,他口中發出不屬於人類的咿啊聲,渾然不理櫻子的叫喚,隻想趕快離開此地。

    其它小童不能理解佐助的舉動,但在望向十三時也感覺到了,一個個向後跑去,想要逃離。

    “你們……你們怎麽啦?”櫻子揮手叫喚著,卻沒有任何小童願意搭理,一個勁兒往屋裏衝,不然就是跑到大人的懷裏。

    氣氛變得詭譎,幾乎是同時,村人們慌亂地收拾著東西,紛紛跑進屋裏,大門關上的聲音不絕於耳,霎時大街空無一人,冷冷清清,隻剩風吹草動。

    “大家……是怎麽啦?”櫻子喃喃自語,不能了解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櫻子望向始作俑者,隻見十三故做無辜地攤了攤手,心忖:“不錯嘛,東方的妖魔要比西方的還要聰明多了,也比較擅用妖力術法。”

    櫻子滿臉歉意,深深一鞠躬,說道:“真是對不住,十三先生,請你別見怪。”

    十三說道:“沒關係,櫻子小姐不用放在心上。”

    “十三先生肚量真大。”櫻子又是掩嘴一笑,慢慢走向前去,“走吧!請各位跟著櫻子來。”

    四人走在大街上,空蕩蕩地令人好不自在,行過小屋時,十三感覺到有幾道目光射來,跟著是旁人察覺不到的竊竊私語……

    “你感覺到了嗎?有難惹的家夥進來了,櫻子帶來的客人中,好像有大麻煩。”

    “佐助不知看見了什麽,怕得像見到安倍晴明似的。”

    “那股氣息,聞到了嗎?是魔氣,屬於西方惡魔的味道。”

    “老兄,你的話已經重複三次了,我聽見了好嗎?”

    “怎麽會?我才第一次說……”

    “可是看不見他,看不見……”

    “真是夠了,別再重複一樣的話好嗎?”

    “黑色的力量,是破壞者的力量,會帶來死亡、毀滅,到底是誰?查出來,不能讓‘櫻之村’被破壞,那是屬於妖怪的桃花源。”

    “你也是,不要重複一樣的話好嗎?你們是怎麽了?一直重複同樣的話,很煩啊!”

    私語化作風,飄蕩在長街,字字句句,遺忘詛咒的作用下,卻是不停重複著相同的話,在十三耳中變成了擾人的噪音,暗自心想:“查出來,查出來你們又能耐我何?”

    十三冷哼一聲,空氣霎時變冷,春風轉寒,冷風蕭瑟,將訊息也藉由風,傳達至櫻之村每個在窺視的角落……

    (低下的妖怪,你們不過是人類所想象,因而被創造,賦予形體的種族。我自億萬年前已存在,毀滅過無數創世神所孕育的生命。我的名字你們不配知,我的身分,就連你們的神見到我也要低頭,我是西方的魔,來自七罪六階--你們稱為地獄的魔界。別再探查、惹怒我,不然櫻之村將永遠為妖怪所遺忘,你們的存在,將消失在記憶的洪流中!)

    語中的寒意,瞬時讓所有妖怪打個冷顫,連忙收起探知的妖力,櫻之村頓時安靜冷清得有如死城。

    櫻子雖沒收到那股訊息,但也感受到春風中突來的寒意,不禁縮起身子,側過頭,以手掩住口鼻,小小聲地打了個噴嚏。

    “哈嚏……”

    三人這時望向櫻子,她不好意思地又羞紅了臉,輕聲說道:“對不起,櫻子失禮了。”

    十三微微一笑,表示沒有關係。

    芭雅則以英語問道:“櫻子小姐,妳感冒了嗎?”

    櫻子羞答答地回道:“不,沒什麽,多謝芭雅小姐關心。”

    四人慢慢走著,來到了那棟被圍牆環繞的建築物前。

    “各位,這就是櫻子的家。”櫻子一鞠躬後介紹著,輕輕推開大門,比了個手勢說道:“請。”

    三人點點頭,走進門裏。

    甫一進入,櫻花淡雅的香味撲鼻而來,仔細看去,隻見四周種滿了櫻花,那花瓣飄飄,如夢似幻。

    伴隨花香,還有淙淙流水聲,望向左邊,一處池塘被白色的鵝卵石所圍繞,小橋流水,假山水車,櫻花倒影,花瓣幾點落在水麵,令人分不清是水中櫻,還是櫻中水。

    一條由碎石鋪陳的小道直通大門,左右兩旁各有一盞古色古香的石燈籠。

    三人跟著櫻子走過碎石小道,登上了屋前的三兩石階,踩在木製的外廊上,一股原木清香襲來,屋簷下垂著玲瓏風鈴,不時發出“鐺啷”聲響,風鈴左搖又晃,小巧可愛。

    穿過外廊,櫻子拉開一扇紙門,跪坐在一旁,頭部微點,說道:“請三位入內。”

    三人走向入口,眼前又是一亮。

    壁上著一幅古樸的書畫,字跡蒼勁有力,卻在收筆時略帶柔勁,剛柔合一,足見下筆之人功力不凡。

    地上鋪滿榻榻米,字畫的後方放置著長桌,桌上擺著一盤插著幾枝鮮花的盆景,顯得高雅幽靜。不知是屋子的主人早已知道三人到來,不多不少的就放著三張坐墊。

    廳內采光充足,除長桌後方的木牆外,四麵俱是以紙門作牆。十三環視四周,問道:“不知可否讓我先淨手?”

    櫻子美目異采連閃,誇道:“想不到十三先生對日本文化還真是了解呢!”

    “哪裏。”

    “請稍等。”櫻子碎步走著,不久又端出一個盆子,放到旁邊的一個木架上,說道:“請三位淨手。”

    芭雅看了下雙手,說道:“我的手很幹淨啊!不用洗了吧?”

    十三解釋道:“芭雅,這是對文化的尊重,不管是何種文化,都必須尊重。”

    櫻子聞言抱以微笑讚賞,又說了一次:“請三位淨手。”

    “你們跟著我做。”十三將手放入盆中,感覺著盆中水溫,發現溫度恰到好處,不熱也不燙,心中暗讚:“不愧是大和撫子,連水溫都經過細心調溫。”

    十三將手在盆中沾了沾,提起時櫻子以獻上一條白毛巾。他接過毛巾,把手上水滴擦幹。

    另外兩人也學著十三的動作,淨手、擦幹。

    “請入內。”

    十三彎下腰,態度拘謹,從容不迫地進入茶室。

    兩人見狀也學著十三,隻是動作縛手縛腳,極為僵硬。

    “請入座。”

    櫻子來到室內,先跪在門旁,將紙門輕輕拉上,動作輕巧無聲。

    十三走到中間的坐墊,雙腳拇指交迭,身體保持直立,雙手置於大腿上。

    冷心出身寺廟,跪坐之姿當然無可挑剔,隻是卻苦了芭雅,愁眉苦臉的跪在坐墊上,心中嘀咕著:(什麽嘛!日本根本不好玩,來到這兒什麽也沒吃到,現在還要罰跪,早知道就不來,哎喲,人家肚子好餓喔!)

    芭雅扭了扭身子,苦著一張臉,不安分地跪坐著。

    另外兩人閉上雙眼作養神狀,模樣輕鬆,室內登時安靜無聲。

    不知過了多久,右旁的一扇紙門被人輕輕拉開,同時傳來一人的腳步聲。十三也在同時張開眼,與那人對望。

    一名長發及腰,卻綁著馬尾的男子走入茶室,臉上掛著金邊眼鏡,相貌斯文俊秀,身穿黑色外掛,藍色和服,肩膀以白色肩帶緊束。

    男子來到桌前,姿勢優雅地坐下自我介紹道:“三位好,我是關月銀。”

    三人點點頭,那芭雅見到關月銀時兩眼就離不開對方身上了,小嘴微張,雙手在胸前一握,忍不住地叫道:“哇!好有氣質的男人喔!又帥,雖然和布雷恩一樣長得秀氣,可是卻又有一股男人味,又優雅,真的好好看喔!”

    場中眾人聞言都皺起眉頭,芭雅發癡可說是不分場合,隻要一看到漂亮的事物,就立即大喊出聲,這點,讓身為夥伴的十三不知該說什麽。

    十三正欲出聲勸止,耳邊又傳來芭雅的聲音:“十三,我決定移情別戀了,因為關月銀先生比你好看多了。”

    關月銀不禁感到莞爾,臉上掛著微笑,卻感到背後被人推了一下,轉頭看去,那櫻子嬌嗔地白了他一眼,好像在怪他拈花惹草,弄得前者大感冤枉,連忙解釋:“芭雅小姐,在下心有所屬,請勿見怪。”

    櫻子羞紅了臉,嬌羞地低下頭來,又推了下關月銀,怪他在如此莊重場合,怎可以說出這等男女情事。

    “為什麽好男人總是已經有歸屬了呢!主啊!人家失戀了。”芭雅臉色黯然,無限哀怨地說著。

    十三搖了搖頭,連忙說道:“芭雅就是這個樣子,請先生勿怪。”

    關月銀笑道:“哪裏,芭雅小姐天真爛漫,坦率敢言,令人佩服。”

    “對了。”十三又拿出一把十字架,說道:“先生,事關重大,請戴上這柄十字架,至於原因,不能說。”

    櫻子走上前接過十字架,回到關月銀身旁時交給對方,同時問道:“十三先生,有什麽事不能說嗎?”

    十三不答,徑自說道:“請先生戴上十字架。”

    關月銀看了下十字架,然後戴到脖子上,說道:“這樣可以……”

    語音一斷,關月銀似在忍受極大痛楚,臉色變得極為難看,過了好一會兒,才恢複常色,說道:“這十字架可真特別。”

    十三見狀微笑不語,心忖:“這關月銀身上感覺不到任何妖力,難不成也是凡人?”

    關月銀說道:“各位來到櫻之村,關月銀隻能以粗茶待客,請勿見怪。”

    十三點點頭,回道:“久聞日本茶道乃一門極為深奧的技藝,又怎麽會是粗茶呢?”

    “哪裏。”關月銀以微笑響應,說道:“遠來即是客,能遇得懂茶之人,如同得遇知音,早前看先生的動作,想來是對茶道有極深的認識,關月銀又怎能吝嗇,不款待各位了。”

    語頓,關月銀又吩咐道:“櫻子,去準備一下。”

    “是。”櫻子點頭來到紙門前,如同先前的動作,先跪下輕聲開門,出去再跪下關門。

    十三望了牆上字畫幾眼,忽然問道:“牆上字畫,是否仿至日本書道大家--小野道風?”

    這次換成關月銀感到驚訝了,想不到麵前這個來自外國的男子,竟然對日本文化有如此深的了解,光憑看那幾眼,就可以判斷出是仿至哪位日本名家,不禁讓他重新打量起十三。

    關月銀的目光在十三身上尋了尋,笑道:“正是仿至日本名為‘三跡’中被譽為‘野跡’的小野道風,隻是筆法拙劣,讓您看笑話了。”

    十三說道:“關月銀先生雖是仿自‘野跡’,但是卻另走別徑,獨創一格。素聞書道大家小野道風參照草書的形式、結構來書寫,開創了假名書法的新風,堪稱日本式書法的典型。其代表作是《屏風土代》、《秋萩帖》。不知我說得對否?還望指正。”

    “先生說得沒錯。”關月銀點點頭,像是想起了什麽似地麵色一黯,說道:“無論是書道、茶道,皆為日本傳統技藝之一,也是日本文化的精髓所在,無奈世風日下,現在的年輕人已經忘了古典之美,進而崇洋媚外,令人甚感惋惜。”

    關月銀說到後來,噓唏不已,不斷地搖頭歎氣,眼鏡下的那對眼眸更是出現了沉痛神傷之色。

    芭雅在一旁看著兩人之間的對談,也跟著向壁上字畫望去,可是不論她怎麽看,還是隻看見一堆歪七扭八,形如蚯蚓的文字,不禁暗叫:“什麽嘛,不過是一堆歪來歪去的字,有他們說的那麽好嗎?人家還真是看不出來。”

    正當兩人還要繼續,紙門已被櫻子打開,將茶具放到關月銀麵前。

    看到茶具送來,關月銀一改先前與十三交談時的輕鬆,神情變得嚴肅,拿起綢巾細心而緩慢地擦拭著茶具、茶勺,然後以開水溫熱茶碗,倒掉水,再擦幹茶碗;又用竹刷子拌沫茶,並斟入茶碗衝茶。茶碗小而精致,使用著黑色陶器,因為日本人認為幽暗的色彩自有樸素、清寂之美。

    獻茶前,櫻子替三人獻上了點心,以解茶的苦澀。

    獻茶時,櫻子跪著,輕輕將茶碗轉兩下,將碗上花紋圖案對著十三。

    十三雙手接過茶碗,輕輕轉上兩圈,將碗上花紋圖案對著櫻子,並將茶碗舉至額頭,表示還禮。

    等到三人麵前都有了茶碗,十三端起茶分三次喝完,並發出啜飲聲響。

    芭雅見狀說道:“十三,你好沒禮貌,喝茶時怎麽可以發出聲音啊!”

    眾人聞言無不莞爾,芭雅還不知道說錯了話,繼續說道:“而且聲音還那麽大,真是吵人。”

    關月銀笑著以英文說道:“芭雅小姐,在茶道裏,喝茶發出聲音,那是表示對茶的讚揚。”

    “啊!”芭雅麵紅過耳,這才知道不懂禮儀的人是她,兀自強辯著,“人家……人家哪裏知道啊!”語頓,轉頭怪起十三,“都是你啦!為什麽不早點告訴人家,害人家出醜。”

    “這又關我什麽事?”十三感到哭笑不得,搖了搖頭,說道:“算妳厲害。”

    “哼!”芭雅嘴巴一努,說道:“那是當然的啊!臭十三。”

    茶會的進行被打斷,關月銀沒有感到辦分不悅,饒有興致地看著眼前的鬧劇,笑道:“這位小姐可真是天真調皮啊!”

    “是啊!”十三雙手一攤,做了個莫可奈何的動作。

    芭雅又不高興了,她雙手叉腰,嗔道:“臭十三,關月銀誇人家你有意見嗎?”

    十三將手微舉作投降狀,說道:“沒意見。”

    “那是最好。”芭雅哼了幾聲,端起茶碗,說道:“你看人家關月銀先生,長的又帥,又體貼,哪像你,還會對人家大小聲。”

    十三挑了挑眉,不敢認同,隨口說道:“關我什麽事,妳不會找個日本丈夫啊!”

    芭雅挺了挺胸口,說道:“當然要啦!最好是像……”

    語頓,芭雅對著關月銀猛拋媚眼,說道:“關月銀先生一樣,那麽帥,又這麽溫柔體貼……”

    關月銀尷尬地咳了幾聲,發現腰際又被人推了幾下,他連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誰又在吃醋了,於是不動聲色地伸出右手,輕捏了對方腳踝兩下。

    這個親昵的舉動,櫻子冷不妨吃了一驚,旋又臉紅得比盛開的櫻花更嬌豔,連忙抽開腳,接著白了對方一眼。

    兩人的眉目傳情,十三看得是一清二楚,也羨慕兩人。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這兩句中國成語應該沒錯吧!

    十三暗自想著,好登對的一對情侶,彼此深愛著對方,又有這樣的避世桃源,對人類來說,應該稱得上此生無憾了吧!

    情投意合,又沒有身分的距離,不像他,以惡魔之身愛上了天使,最後落得這般下場。

    可是,為什麽妖怪的地方會有人類?照理說人與妖不可能共存啊!

    十三藉由十字架的詛咒覆蓋,已經探察過關月銀體內的情形,發現對方隻是一個普通人,就連一點靈力也無,可是那村中的妖怪又是怎麽一回事?

    想到這兒,十三問道:“請問關月銀先生,你至今未曾離開過櫻之村?”

    關月銀肯定地答道:“從來沒有。”

    “一直都在櫻之村?”

    “從有櫻之村開始,我們就長居於此。”

    (這就奇怪了。)十三眼中閃過一絲疑惑,難不成這兩人是被妖怪扶養長大的?不,這太荒謬了。

    十三推翻了腦中的想法,不再多問,依照茶道的習俗開始稱讚著:“閣下技藝之精,實在令人佩服;除了精湛的技藝外,那典雅的茶具,優美的環境布置,更讓茶會增色不少。”

    關月銀謙遜回道:“哪裏,能與閣下一同飲茶,是在下的福氣。”

    關月銀望向芭雅,隻聽對方說道:“嗯!點心很好吃。”

    冷心答得也很妙:“茶很好喝。”

    兩人無心之言,卻搭配得恰到好處,令十三與關月銀聞言為之絕倒,後者更是不知該以何話回應,隻能苦笑著說道:“哪裏,兩位喜歡就好。”

    櫻子在一旁聽得忍俊不住,“噗哧”一聲,掩嘴輕笑,又連忙歉然道:“抱歉。”

    十三苦笑著搖頭,忽然聽見紙門被人打開的聲音,轉頭看去,一名穿著和服,頭上綁著小發髻的孩童蹦蹦跳跳地跑進。

    那孩童小臉豐盈,表情天真無邪,笑嘻嘻地在室內亂跑,口中亂喊亂叫,肥短的小手不斷揮舞,讓人一見便生出想要捏捏臉蛋,抱起來好好憐惜的衝動。

    “座敷,現在有客人啊!”櫻子笑著抱起孩童,用手輕輕擰了小臉一把。

    座敷用手頑皮地戳著櫻子,不停在對方懷裏磨蹭著,口中直叫:“櫻子姐姐,櫻子姐姐,陪我玩。”

    櫻子哄著在懷裏不安分的座敷,說道:“小座敷不行喔!現在有客人在,姐姐晚點再陪你玩好嗎?”

    座敷撒嬌著:“不好,不好,座敷要櫻子姐姐現在陪。”

    櫻子眼見沒有辦法,故作生氣道:“座敷,聽話好嗎?不然姐姐要生氣囉。”

    可惜這招對座敷並沒有用,拉著櫻子的頭發,叫道:“不管不管,座敷要櫻子姐姐現在陪。”

    櫻子回頭以目光向關月銀求救,並同時對十三等人抱以歉意一笑。

    關月銀故意板起了臉,佯怒道:“座敷,現在櫻子沒空陪你玩,等會兒好嗎?”

    語頓,關月銀對三人歉道:“真是對不住,壞了大家的興致。”

    座敷好像是吃了秤砣鐵了心,纏功使盡,就是不肯罷休,“不管,不管,誰說都不理,座敷就是要櫻子姐姐現在陪。”

    芭雅看著座敷使性子的模樣,心中覺得有趣,起身來到旁邊,捏了捏孩童的臉,說道“好可愛哦!你叫座敷嗎?我是芭雅,姐姐陪你玩好嗎?”

    芭雅善意的動作,座敷依舊不領情,喊著:“聽不懂,聽不懂,金發姐姐的話座敷聽不懂,座敷要櫻子姐姐陪。”

    (座敷?難道是座敷童子?)十三腦中閃過了一個妖怪的名字,印象中,座敷童子是種會替人類帶來幸運的妖怪,通常隻要在哪間屋子裏看見這個妖怪,就表示那戶人家將有幸運降臨。

    可奇怪的是,櫻子身上並無靈力,也沒有開啟第三眼,是如何能看見座敷童子?就兩人之間的互動看來,想來早已熟識,難道說這村裏的妖怪,並不忌諱在人類麵前現出原形?還是隻有座敷童子這種妖怪會而已?

    十三暗忖:(看來,有必要把這件事弄清楚啊!)

    就在十三深思的同時,座敷不知為何驚叫一聲,掙紮著想要離開櫻子的懷抱。

    櫻子鬆開了手,不解問道:“座敷,你怎麽了嗎?”

    座敷沒有回答,輕輕跳到榻榻米上,原先是怎樣也哄不走,硬要櫻子陪他玩才甘心,現在卻逃得飛也似地,令人百思不解。

    座敷逃的原因很簡單,因為他不經意間朝十三看了一眼,那一眼,如同其它妖怪一樣,看見了十三藏在人類外表下的本質,嚇得他奪門而出。

    “座敷,是怎麽了啊?”櫻子喃喃說著,對她來說,今天村裏的人好像不一樣,每個都陰陽怪氣的。

    十三心想:(那個座敷童子的眼力還真不錯啊!看來日本的妖怪都挺識相的。)

    忽然,妖怪的低語又傳來了,從被座敷打開的紙門,藉由空氣的流動傳來:

    “看見了嗎?座敷童子發現了什麽不對勁。”

    “有魔氣,西方惡魔的氣息,就在關月銀殿下與櫻子的房裏。是那兩個女人嗎?不對,那兩個人類裏,有一個沒有靈魂,真是奇怪。”

    “你是活太久都忘了嗎?那是‘傀儡’啊!又叫‘活死人’,是專門用來對付我們的啊!”

    “惡魔會跟‘傀儡’同處一室,這可真是天下奇聞,都怪那個惡魔的力量實在太強,才沒有發覺到那個‘傀儡’,不過,那個‘傀儡’的靈力也實在高得嚇人啊!”

    “探不出來,找不到那個惡魔的蹤跡,明明就在房內,為什麽就是找不到呢?”

    “別重複著同一句話好嗎?你今天是怎麽了?”

    “要想辦法把那頭惡魔趕走才行,不然東方妖怪的桃花源,會被那個具有毀滅力量的惡魔給摧毀。”

    “你也是,安靜好嗎?”

    “一定要設法保護關月銀殿下和櫻子小姐,不計任何代價,就算是吵醒‘那位’也在所不惜。”

    十三心中怒火頓生,他已經警告過那些妖怪了,可是因為詛咒而重複的內容一直傳來,不外乎“找不到”、“他的位置在哪?”,沒想到現在竟然還密謀想要對付他,但是憑那點微末道行,根本擋不住他隨便一個攻擊,就算是那個以魔界階級而論,以達四階的妖怪也是一樣,隻要他願意,櫻之村談笑之間即可化為灰燼。

    十三在心中想著,那群妖怪真是無知,以為偷偷交談就可以躲過他的耳目,在這裏,風就是他的耳朵,日月就是他的眼,櫻之村的一切,區區幾裏之地,隻要他想,沒有一樣可以逃過他的掌握。

    “哼!”十三冷哼一聲,有風當他的信差,他的怒意,在霎時傳遍了櫻之村,送到了每個妖怪耳裏,“天真的妖怪們,這是最後警告,別自以為是的想要與我抗衡。我來,不需要解釋原因;我走,自然沒人能留住;我的意誌,連神都無法左右。別妨礙我,聽清楚,別再讓我聽見你們惱人的聲音,不然,日本將永遠沒有神話!”

    短短的幾秒間,妖怪的聲音消失了,一切如常。

    (哼,算你們識相。)十三怒歸怒,並沒有因此失去理智,他剛剛聽見了,妖怪們竟然會不惜一切保護兩個人類,這真是不可思議。

    難道說,這兩個人類的身上具有隱性的“神格”嗎?還是某位神祇在人界的“第三身”?

    根據“創世”所述,每個人都有著人、神、魔三種身分,唯有三位一體的神魔,才能擁有高位階的神、魔大能。

    難不成眼前的兩名人類,是某位日本大神的“第三身”?

    不,他們的身上並沒有那種反應,早先藉由十字架已探知完畢,那為什麽妖怪們會那麽的保護這兩個人類?

    (真是令人疑惑啊!)十三本來是打算直接毀掉櫻之村,然後救出這裏的人類,但是目前而言,妖怪們的言語引起了他的興趣,暗忖:(就讓你們多活一段時間吧!好好珍惜吧!)

    “十三先生,十三先生?”

    十三的耳邊傳來了關月銀的叫喚,轉過頭去,就聽對方說道:“真是不好意思,座敷他就是這樣,調皮了點,希望您不會見怪。”

    十三搖頭,笑道:“哪裏,關月銀先生不用放在心上,對了,想請問……”

    十三正要提出疑問,卻被芭雅打斷,“關月銀先生,我們才沒有那麽小氣呢!”

    “那關月銀就先謝過幾位了。”關月銀一鞠躬,說道:“三位來此,想必舟車勞頓,不如讓櫻子帶三位到客房去,也可稍作梳理歇息。”

    語頓,關月銀吩咐道:“櫻子,麻煩一下,帶三位到客房去。”

    “是。”櫻子說道:“請三位跟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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