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回:及時雨稱王號大宋,黑旋風中計陷小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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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四回:及時雨稱王號大宋,黑旋風中計陷小屯

    且說宋江進軍許昌,盡收中原,忽得吳用書信來。江拆開看時,信中道:

    “哥哥既進許昌,占中原,可自稱王,以令群雄,討滅曹魏,更定名分。我梁山軍自入漢起事,漢人多以‘草寇’目之;今既占天下之半,人不得視作草寇。哥哥若稱王,則以王號行事,樹興漢之旗,率天下討魏,理之宜也。”

    宋江看了,喜與蔣敬道:“吳加亮卻也知我心事。”蔣敬道:“既是軍師亦如此說,哥哥稱王便是。”宋江沉思道:“不忙,卻還先與龐士元商議。”於是遣人書信往告龐統,詢其意思。這裏自整兵備戰不提。

    過不多日,龐統回信來,宋江拆看時,略雲:

    “聞明公欲稱王,竊以為不可。今兩軍對峙中原,恰是關鍵時。相決卻在智謀勇武,不在名號。公挾漢臣之名,樹討賊之旗,摧鋒陷陣,天下何敢不從?若自登王位,無益大局,反叫天下人猜疑。此一也。西川劉循、劉闡,交州士燮,及遼東公孫淵等,雖與大王同盟討魏,卻皆是借漢朝名分,彼此之間,各有利害,並無相屬。公若稱王,置彼何處?且西川二劉,當初公反劉備時,推為盟主;雖時過境遷,然彼昔日仇父劉璋為備所害,戒備之心,更添三分。公如稱王,恐引同盟相忌,二也。倘欲稱王,則必建設朝廷。然今觀天下,漢臣多為操、丕屠戮殆盡,餘賢多在洛陽。明公麾下,猛將良謀固甚多,若朝廷之臣,寥寥無幾。倘以大將軍號令討賊,倒還行得,欲建王府,實有名無人。故以某見,與其稱王,莫若尋漢宗室中與前天子相近者,立為皇帝,然後公可仿曹孟德,以成王霸業,何須稱王乎?”

    宋江看了,卻也有理。思度再三,再問吳用。過數日,吳用書信再回,道:

    “龐士元之言,雖甚在理,卻與我心思不通。今曹丕篡逆,漢室已亡,天意如此。哥哥倘若欲作漢室忠臣,則自當尋宗室子弟,以立皇裔,複興漢朝。但以哥哥仁武俱全,便自創社稷,又何不可?立君之後,百事不由己,倒在其次;日後再有打算,豈不自束手足?昔項羽曾立義帝,待義帝駕崩,人皆說是項羽所為,由此為天下所惡。其實義帝究竟誰人所害,無人知曉,但項羽立帝,便是自尋桎梏。哥哥今稱王,天下人縱有議論,無非說野心勃勃;若先立皇帝,倘有變故,更落萬世罵名。至於朝廷之臣雲雲,所謂帝王將相本非種,哥哥隻要稱王之後,勤政愛民,四方有識之士自當絡繹來投,又何愁朝中無人?且我梁山兄弟入漢十數年,四海隔離,更兼多人故去,頗有心冷處。今哥哥稱王,必使眾望得孚,亦令兄弟們欣慰,掃清委頓。”

    宋江看罷,意思稍舒,卻還猶豫不決。與蔣敬商議,蔣敬亦不決。這邊躊躇不下,卻早被流言漸漸傳開,有雲宋江欲立新君者,有言宋江欲自稱王者,有言宋江欲自稱帝者,甚或有雲宋江欲立曹植為魏皇帝,自封魏大將軍,以篡曹丕者。李逵是日日過來纏著,問宋江哥哥何時作皇帝。那兗州、豫州乃至荊州民間,卻也時有傳言。宋江與蔣敬苦笑道:“如今再耽誤,恐人言可畏。”蔣敬道:“哥哥還是盡早稱王,以安眾人之心。”江點頭,卻又不語。

    忽看武鬆大踏步進帳來,問道:“公明哥哥,外間傳言,說哥哥要稱皇帝,也有說要當王,究竟哪個是非?”宋江道:“流言多來,也沒個是非。倒是武二兄弟,以你看來,哥哥當如何?”武鬆大聲道:“以俺看,就憑公明哥哥如此人才,當皇帝當王,還不一般!”宋江連連搖手:“豈敢豈敢,這裏是大漢天下,這般說,要叫我為天下唾罵反賊了。”武鬆笑道:“哥哥忒糊塗的。當初是大宋天下,哥哥帶著兄弟們占據梁山,殺官劫庫,如何便不是造反?又如何那一班被我周濟了的窮苦百姓,紛紛反來謝我?以俺看來,隻要哥哥心頭有兄弟情義在,要當漢朝忠臣,甚好;要反了漢朝,也好。卻管它許多作甚!”

    宋江聽了,涕淚齊下,握武鬆手道:“我在大宋時,因生為大宋人,故隻知除滅貪官,報效皇上。如今進了漢朝,卻是二郎說的在理。”回顧蔣敬:“我等爭論這許多,卻不是自亂心智?還是武二兄弟快人快語!”便叫蔣敬籌備稱王之事。

    再不多日,龐統又有書信來道:

    “明公縱欲稱王,亦需先立漢室皇裔,然後封王,名正言順,方為號召。蓋曹丕雖篡,人心未嚐忘漢。明公起事來,破劉備窘曹丕,皆以興漢張揚。今若擅稱王爵而無顧漢室,恐名分易棄難拾,既失民望,欲再如前番以順討逆,難矣。彼時欲悔今朝孟浪,晚矣。”

    宋江看了,搖頭冷笑道:“士元先生果然是漢之名士。卻不知改朝換代,本尋常事。人心真若思漢,為何曹丕建魏,天下上到公卿,下到黎民,順從如故?又為何諸葛亮、薑維六出九伐,終無寸功,反被三分天下,都送與了司馬一族?不想鳳雛先生,也有迂腐之時。”雖如此,回書一封,文辭禮敬有加。隻說“今番謠言頻傳,甚雲我欲代漢自立。故權稱王,以塞眾扣。先生指點,不敢不謝。”卻隻催蔣琬,快快籌備。於是蔣琬串連了一些宋江帳中文臣,譙周為首,報稱諸多征兆,鹹示宋江當為王。正鬧得有趣,又報馬雲祿在江陵分娩所產麟兒,名喚宋安寧,近來經公孫先生相時,此子麵相“極為富貴,不可測也”。江大喜,更以為吉利。一邊少不得連番推脫,這裏眾人,自是迭次勸進,甚至有中原四方百姓,聚集許昌,皆哭請宋公明大將軍稱王。宋江見眾望難逆,遂勉強應允。再與蔣敬等商議國號,或雲宋江起事於荊州,故當號“楚”“荊”;或雲稱王中原,可名“鄭”“韓”等號,宋江笑道:“楚、荊、鄭、周,盡皆地名。我卻就取‘宋’為號。一來以姓氏為國號,是古時風氣;二來,也算我心不忘大宋,便於這千年之前,也要替大宋開疆拓土。”說罷,哈哈大笑。蔣敬拜服道:“不想哥哥意思深遠如此。”

    宋江自反曹魏,仍用漢新平年號。遂於新平五年五月,築壇於許田,方圓九裏,分布五方,各設旌旗儀仗。隻可惜宋江雖占據五州之地,後漢文臣,少有投效,幕帳空虛。如今軍馬挺進中原,身邊更是無人;中原之士,董平日前又少有禮遇,從者更是寥寥。宋江隻得從荊州把一些舊時降臣,盡皆帶來安頓,更在許昌廣招“賢才”,但凡知書識理,略有宦名,盡皆延請湊數。好容易弄來百十人,排列階下,更有武鬆率三千精兵布陣圍定,呼延灼、董平等引軍中許多武將映襯,卻也煞是威風。良辰到時,由“魏王”曹植,請宋江登台,進了冠冕璽綬,便就“宋王”之爵。那宋江身材原本黑矮,貌亦不出眾,然數年間指麾英雄,縱橫天下,自有一番威嚴。如今身著王服,凜然台上,眾看之,真個五霸諸侯之相!兩邊儀仗齊備,排列大輅、金鉞、彤弓、虎賁。階下文武參拜,甲兵環繞,旌旗挾風招揚,好一番王家氣候!有詩道:

    旗鼓儀仗擁宋君,宋君卻是草莽人。莫笑區區六尺體,得禦烈烈十萬兵。王侯將相本無種,山河社稷多飄零。曾駕霹雷越千載,今乘大勢安萬民。欲從天意改青史,先施人謀鬥群英。壯士何須論出世,江湖翻騰作朝廷。

    宋江登台,受文武參拜。自封大司馬大將軍,兼討魏大都督,“代漢伐魏”。以龐統為太尉錄尚書事,吳用為司空,譙周為司徒,“大漢魏王”曹植為丞相。立馬雲祿為王後,宋安寧為王太子。更以盧俊義為驃騎大將軍,董平為車騎大將軍,林衝為征南大將軍,呼延灼為征北大將軍,秦明為征西大將軍,李俊為鎮東大將軍。其餘梁山人等,各有封賞。更作檄文布於天下道:

    “大漢四百年,恩澤遍布,民多感懷。叵耐曹氏逆黨丕,承父王爵,不思報效,反為篡逆之舉,使人神共憤。宋江雖無才德,究曾沐漢皇恩,忍看鼠輩謀朝,以逞其奸凶之誌?故勉就‘宋王’之位,號令天下,皆起而討魏賊。如能平滅偽朝,還安萬民,方使正義伸張,英雄得寧。”

    稱王畢,宋江又加封四方諸侯:以劉循為蜀公,公孫淵為燕公,士燮為越公,馬超為秦公。教金大堅製作印綬,前往分封,一麵便在許昌調兵遣將,預備進發洛陽。

    西川劉循,得到宋江送來印綬,不由火起,對黃權道:“宋江這廝,不過是區區草寇,口頭奉我做盟主,借西川兵馬反了劉備;說好交還巴郡,隻是拖延,如今他自家竟敢稱王,卻傳令封我為公,位在其下,甚是欺人!”黃權道:“主公息怒。今宋江兵力強大,又有董平、盧俊義、李俊等悉聽號令,正是勢頭日上。且討伐曹魏,是光明正大之事,主公不可因憤怒而惡之。然,‘蜀公’稱號,非漢朝所授,公不可受,當婉言辭之。”劉循道:“隻是宋江不尊天子,卻稱大王,足見圖謀非淺!某身為宗室,焉能坐看他步步篡位!”黃權道:“宋江稱王,自有其意。然如今他畢竟奉漢室之名,且曹魏篡漢,不可不討。主公可暗作準備,待曹魏平滅之日,宋江若有不臣之心,我等再起兵討之可也。”劉循道:“隻恐曹魏若平,宋江坐大,再難剪除。”黃權道:“事在人為。且漢室雖衰,人心不忘,篡逆之徒,必無善終。劉備宗室梟雄,以仁義之名號令天下,一旦稱帝,經年兵潰身死;曹丕承父之業,雄踞中原二十餘年,一旦稱帝,接連損兵折將。今宋江不過是草莽狂徒,倘敢為此倒行逆施,其亡翹足可待,主公又何必以強弱不敵而憂心?”劉循聽罷點頭,遂遜謝來使道:“宋王好意,我等不勝感激。然身為宗室,逆賊未除,不敢擅受封爵。待偽魏平滅,曹丕伏誅,再厚顏乞封。”重賞令回。

    馬超得印綬,亦有猶豫。與手下商議,李恢道:“宋公明雖手握兵馬,終未得朝廷認可,彼封將軍為公,卻是名不正言不順,反倒受製於他。”施恩卻道:“差矣。如今漢朝傾覆,幼帝橫死,宋公明占據中原,手握數十萬雄兵,代漢伐魏,豈無名義?將軍累世公侯,正當為秦公,以正名分。且將軍與宋王,姻親也。休戚相關,榮辱與共,無謂受製。受秦公封號,正是相宜。”超遂受了秦公封號。交州士燮、遼東公孫淵,自然各拜謝公爵,甘之如飴。燮更添兵助林衝攻襄陽,淵亦督促諸軍速取幽州。

    龐統在弘農與司馬懿相持,聞宋江終於稱王,且任自家為太尉錄尚書事,權位第一,不由苦笑:“公明將軍雖知籠絡人心,畢竟難脫草莽之氣。”遂又寫信與宋江:

    “明公既稱王,則當內募良臣,治理諸州,外練精兵,攻取洛陽,不可稍有荒廢。今大王諸軍已聚許昌,臣亦屯兵弘農,距洛陽皆不過數日之程。可即約期起兵,夾擊洛陽。倘得克諧,一則聯關西、中原為一處,二則盡驅河南魏軍,足令天下仰慕。倘多耽誤,恐彼河北之軍反襲我兗州、青州之地,則局勢錯綜。急行勿失。”

    宋江看畢信,大喜道:“鳳雛先生所見,正與俺同!”便在許昌調集諸路兵馬,預備二進洛陽。正欲出發,忽有戴宗從東邊回來。宋江怪道:“院長神行,如何這許多時方才回來?”戴宗道:“此番去,先見李俊頭領,隻說圍攻合肥,屢戰不利,不敢繞過西行。又因盧員外為攻徐州,把江東留守的朱武、朱仝兩位兄弟並一萬多精兵全調到淮北去,江東卻又時有孫吳舊部擾亂,因此李俊頭領尚要分派人手,以彈壓國內,無力增援洛陽。”宋江聽了,眉頭不由豎起,蔣敬待要開口,宋江止之,問戴宗:“李俊兄弟來不得,盧員外又如何?”戴宗道:“小弟即到徐州,盧員外正率兵馬與魏軍臧霸交兵。小弟說了,員外沉吟道:‘俺這裏與臧宣告交鋒,正是吃緊時候,如何能抽得開兵馬?’小弟再三說是哥哥將令,卻聽混世魔王樊瑞兄弟道:‘洛陽軍事要緊,徐州莫非便不要緊?且這裏若不加兵進展,被臧霸抽出身來,隻怕青州、兗州,都難保住。如今我這裏兵不敷用,才從江東借了萬餘兵馬,公明哥哥卻要把此間兵力,千裏迢迢調去洛陽,好不麻煩!論起,公明哥哥聚集中原之兵,怕有十萬,何必為難東邊?將在外,君命尚有所不受哩。’我再三勸告,盧員外隻說:‘戴院長不妨多待幾日,看我戰事。倘近日能得手,便抽兵西進。倘不得手,怕還要煩勞院長回稟哥哥,言明難處。’某待了多日,看我軍與魏軍交戰,確乎難分高下。因怕哥哥著急,特來回報。”宋江聽了,輕輕切齒道:“盧員外如今不下四五萬精兵,又有雷橫、朱仝、解珍、解寶一班猛將,更兼朱軍師、樊魔王參謀,卻不能勝小小臧霸,徐州半壁,久懸不取。”蔣敬道:“哥哥,盧員外不來,我這裏進取洛陽,究竟勢孤。是否……”宋江猛拍案道:“蔣敬兄弟不必多言!山東軍縱不來,我這裏兵足將廣,卻又如何不能得勝曹丕。我意思決矣,便即起兵!”

    於是一麵約會龐統,一麵調集本部荊州軍、士壹交州軍及董平中原兵馬。合馬步軍八萬餘,便以單延珪、魏定國為左右先鋒,董平、呼延灼為中軍大將,郭盛、李雲為接應使。留蔣敬、韓滔、譙周等守許昌,大隊在新平五年六月初,出許昌,殺奔洛陽而去。

    不日入司州境地,忽聞報魏主曹丕遣史靜、韓榮、蔣幹等引軍占據虎牢關。宋江遂聚眾商議道:“此去洛陽,虎牢關雖非當路,但彼屯兵於此,卻隨時可抄襲我糧道,不可不防。”呼延灼道:“我軍自許昌西進,鳳雛先生從弘農東進,洛陽腹背受敵,所倚靠之處,無非河北。若得虎牢關,便可絕其河北之援。某願引軍前去取之。”宋江大喜道:“虎牢是中原要隘,呼延兄弟可引一萬軍馬去占了,迂回洛陽東北,為我大軍側翼。我中路卻暫緩行軍,隻待兄弟得手,一起進發。”呼延灼領命。

    卻看黑旋風李逵跳出來道:“哥哥,既是中路沒有廝殺,俺且隨雙鞭哥哥去打老虎關。”宋江道:“你又不會統兵,去了有何用?”李逵叫屈道:“哥哥如何這般說俺。俺鐵牛自從上梁山,也上陣廝殺過幾百十次哩。如今呼延哥哥去打老虎關,總要有個幫手。便讓俺鐵牛去這一回罷。”宋江想想,卻也有理。便教李逵、項充同呼延灼去。一邊暗自叮囑呼延灼:“鐵牛性情粗魯,上陣隻要廝殺,你卻多多關照些。”再囑咐項充,保李逵莫有閃失。

    於是呼延灼、李逵、項充引馬軍一千,步軍九千,走密縣,過雞洛山,不二日,抵汴水下寨。呼延灼遣人勘探周圍地形,並守軍情形。那李逵卻耐不住寂寞,口裏時時叫嚷,要即刻出去廝殺。呼延灼被他惹得火起,怒道:“鐵牛你這般要廝殺,便一人去攻打虎牢關,如何?”李逵跳起來:“雙鞭哥哥既有這話,俺去便是,怕他個鳥!”提了板斧,就要出營。項充慌忙拖住。呼延灼卻也急了,心想李逵是宋江心腹之人,若真個去打虎牢關,必送性命;隻是留在此處,卻頗礙手腳。想了片刻,心生一計,謂李逵道:“鐵牛既要廝殺,我與你一個去處。此去虎牢關到滎陽之間,有一小鎮,名‘三穀鎮’,卻是曹軍一個運糧的緊要所在。你若去奪了來,功勞不小!”李逵道:“可有曹兵廝殺麽?”呼延灼道:“有,有,守兵甚多,鐵牛要多加小心。”李逵大喜道:“怕他兵多!我去,我去!”呼延灼便令李逵與項充兩個,引步軍一千,前去襲取三穀鎮。派了向導,說了地形,又再三叮囑:切切多留心,不可冒失。

    原來那三穀鎮,雖然確連接敖倉,不過是個尋常屯所,否則呼延灼哪敢叫李逵這等渾人去打?無非找個小地方支開了他。李逵卻也歡喜,同項充兩個帶兵一千,跟著向導便走。黃昏時候,離開鎮子無十餘裏,前麵探子來報,說有一隊魏軍,護送著糧草過來。李逵一聽,便跳起來道:“與我衝上去,殺個痛快!”便脫得赤條條的,提起板斧,當先衝過去。

    這來的魏軍,正是三穀鎮守屯末將,領了二三百兵士,從附近押運百餘車糧草,送去鎮子。行到半路,卻迎頭撞上這個魔星,帶一群大蟲,直撲過來。魏將大驚,急挺槍來迎時,早被李逵一斧頭砍下馬來,再一斧頭結果性命。項充帶一千步兵上前,砍瓜切菜,片刻把二三百魏兵殺去大半,剩的四散奔命。李逵割下魏將首級,還不過癮,提起板斧四下亂砍,把運糧民夫殺得哭喊不絕,屍橫遍地。直殺個痛快,方才停下來。看四周天色已黑,便叫就地紮營。又從糧車上找到些酒肉,李逵正殺得餓了,大喜,便和項充大喝大嚼。吃得醉飽了,也不安排哨探,裹了衣服醺醺睡去。一千步卒,各自休息。

    糧隊中逃得性命的兵卒與民夫,乘夜奔回三穀鎮,鎮中留兵聞主將被殺,皆六神無主。正在惶惶間,忽有一先生騎著劣馬,引數十餘人前來。卻是參謀蔣幹,自虎牢關來糧屯視察。魏兵報了敵情,蔣幹心頭也不由焦急;卻看魏兵七嘴八舌,皆是仰仗之語,不由豪氣上來道:“也罷,某雖手無縛雞之力,卻也頗通謀略,說不得,且鬥那黑賊一鬥。”遂叫小校整頓軍士,且召集鎮子附近民夫;蔣幹自己乘著夜色,悄悄到鎮子外麵看了一轉,對眾人道:“賊人夜裏劫了糧草,天明必直衝鎮子來;你等且在這大路上挖下陷坑,彼軍馬衝來,必然自亂,然後殺出可也。”眾軍齊讚:“蔣老妙計!”便動手掘坑。那附近民夫,聞李逵殺人如麻,也要圖活命,一起來助。忙活了半夜,掘成一個大陷坑,長數丈,寬丈餘,深亦丈餘。此時天色微明,忽有哨探來報,梁山軍往此地開來。蔣幹叫把陷坑上麵架設樹枝,覆上青布,再堆積些枯枝敗葉,一些看不出來。然後把軍士、民夫埋伏在兩邊,自己壯著膽子,站在路邊土丘之上,看敵人動靜。

    那李逵睡飽一夜,起來又吃些酒肉,便要殺入鎮子。項充道:“哥哥,公明哥哥吩咐,不可魯莽。”李逵怒道:“我何時曾魯莽?你若怕時,且自回去!”一馬當先,招呼一千步卒,齊唰唰沿大路直衝過去。項充不敢拗他,隻得跟在隊尾。行數裏,看前麵土丘之上,一個文人站立,左右不過數十人。李逵大喜,吼道:“看俺趕上此人,一斧頭兩片!”邁開大步,直往前趕,背後士卒跟隨。看看近在眼前,李逵一眼望著上麵,不防腳底一軟,撲通一聲,栽下陷阱去。後麵士卒停足不住,一個推一個,轟隆隆掉下去一串。便看山丘上那文人嗬嗬大笑:“黑賊,中某蔣幹妙計也!”把手中小旗一搖,兩邊梆子亂敲,殺出數百兵來,長槍亂箭,朝著陷阱中梁山軍一起招呼。後麵項充急要上前接應,卻哪裏來得及?正是:人頭滾滾,真逞英雄豪氣;亂箭紛紛,要償煞星血仇!不知李逵性命如何,請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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