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廿六回:複兗州盧俊義揚威,分諸牧龐士元定計
字數:9588 加入書籤
來-看最新更新
第一百廿六回:複兗州盧俊義揚威,分諸牧龐士元定計
且說吳用合軍攻打長垣,反被司馬懿、曹真與張遼徐晃三路夾擊。但見燈球如星,殺聲如雷翻滾,從三麵掩上。朱武急道:“魏軍大隊來此,當速向西退!”吳用道:“不可!司馬懿詭計多端,此來必有埋伏。夜色中為彼所乘,恐我軍有全滅之虞!今唯有背營死戰,以待外援!”便使朱武引軍據守營寨,自家帶了二千餘精兵,前往召集外出諸軍,皆回保本寨。此時兩軍糾纏錯雜,殊難緩解;所幸秦宋兩家,將兵同心,舍死奮戰。馬超銀槍白騎,當先陷陣,鏖戰張遼、徐晃,將曹軍北來之騎遏製;秦明手提狼牙棒敵住王雙,稍當曹真之兵。吳用自督項充、鄧飛,以步卒列隊,防範司馬懿衝擊。各路環回接應,幾番進退,到了自家營寨前。此時魏軍四麵密集,鐵騎往來交馳,投石、火箭,呼嘯夜空。宋軍也自咬牙抵擋,雖傷亡慘重,不退半步。戰到東方發白,魏軍忽退。吳用因這一日一夜之間,自家軍馬損折甚多,又懼司馬懿伏兵,自不敢追;草草收兵回營,一麵使人往探友軍消息。
方過正午,人報董平、武鬆、韓滔、李應等率本部軍從南來。吳用氣道:“卻捱到這時方來。”請入帳相敘。董平進帳,眉飛色舞道:“我等已奪占濟陽,司馬懿不敵而走。”吳用聽得又好氣又好笑:“司馬懿盡移濟陽之兵,往長垣夾擊我部;若濟陽不被奪回,反是怪事。”武鬆道:“加亮此話,敢是吃了敗仗?勝敗兵家常事,今我等兄弟齊來,便合兵一處,去取了曹真、司馬懿人頭,以雪此恨!何必在自家軍中,陰陽怪氣,說這等無益的話?”吳用雖不悅,亦以為是;遂教整頓軍馬。過不多時,午前派的諜報回來,說魏軍於今晨戰罷,已盡數拔寨而走,往濮陽去。長垣早成空城。吳用心猶不信,自提軍到城下,先遣別將引五百兵士,入城試探。去了半個時辰,果然回報城中並無一個魏兵。便是左近營寨,盡皆棄置。吳用集合兵馬,本欲與曹真、司馬懿再決戰,以泄心中憤懣;今番重拳打空,難免惆悵。轉頭思道:“賊人欲避戰,我偏尋你決戰!便殺奔濮陽。你若再避,隻好退過黃河,我便有複取兗州之功,亦能少暢我意!”便整頓諸軍,激勵士卒,渡過濮水,浩浩蕩蕩往濮陽去。
濮陽到長垣隻百餘裏,吳用督軍晝夜急行,第三日平明,隱隱已見濮陽城頭。用令眾將且安營紮寨,稍歇軍力,便好前去擂戰。不料方下令,派的斥候又來報,說濮陽城頭,已然是我大宋旗號。吳用愕然道:“卻是哪路軍馬?”斥候答曰:“乃趙王盧俊義親率之軍。”吳用一腔怒火,到此欲衝冠而出;卻聽此言,大失所望,胸中五味交集,幾欲墮馬。立在原地躊躇一刻,自語道:“吾率司、秦之兵來此,原欲與盧俊義東西夾擊魏軍;如何魏軍不曾見到,卻已同盧俊義相會?”便多遣斥候,再去打探。一報尚未遣出,二報接連而來;說詢問鄉民,一日前恰有魏軍北渡黃河。吳用更加鬱悶,回自家寨中,召來諸兄弟,以情告知。眾將多有敗興。武鬆憤憤道:“魏軍走得倒快。可惜不曾多殺幾個敵將,報前番敗兵之恨!”秦明亦怒道:“曹真、司馬懿豎子,既狡且懦!敢來犯我中原,何不堂堂與俺戰三百回合,卻以逃之夭夭?”韓滔、項充等俱出口咒罵,董平冷笑不語。朱武獨道:“魏軍既歸河北,則中原安定,亦非噩耗。盧員外一支軍馬,同這裏弟兄亦有多時不曾見的。可一麵飛報洛陽,一麵遣人聯絡,眾兄弟也得相聚。”吳用點頭:“朱武兄弟所言甚是。可使鄧飛兄弟先入濮陽,我等稍整軍馬,隨後便到。”一麵使人告知馬超、施恩。
鄧飛去得小半日,吳用營寨又得幾處斥候歸來;說濮陽、定陶一線往東,兗州數十縣鎮,俱已被盧俊義部下軍馬收複。李應聞言歎道:“做的兗州牧,失地辱國,反賴盧員外收複,愧對陛下。”吳用亦搖頭太息:“吾輩血戰數十日,損折無數軍馬,不及趙王反掌之功也。”眾將麵麵相覷,各有黯然。董平獨私下謂吳用道:“軍師,我等在西線與魏軍連番惡戰,彼此死傷甚多,盧員外不曾有一兵一馬馳援;而魏軍方走,他便占了兗州,讓我兄弟白白辛苦。如此豈不欺負兄弟?”吳用正色道:“盧員外居趙王之尊,稱雄東部,便是陛下亦不敢輕看;董將軍此言對我講則罷,休要外傳,以免生禍!”董平怏怏告退。
未及午時,鄧飛回來,言盧員外邀眾位兄弟同入城相敘。眾皆歡躍,吳用獨謂朱武道:“若將校俱去,此間營寨軍馬無人看護。你我二人,須著一人留守。”朱武道:“如此,大司馬自去,在下留寨監軍。”吳用點頭道:“甚好。汝長於調度,非能廝殺;我再使董平兄弟留下。你二人與盧員外,分離不至太久,亦不稱遺憾。設或有變,可便宜行事。”朱武笑道:“魏軍已北撤,此間又有馬超為羽翼,斷不至有事。大司馬可率眾兄弟安心赴會。”吳用歎道:“惟願如此。”遂同秦明、武鬆、項充、龔旺、丁得孫、韓滔、李應、鄧飛共九個兄弟,率千餘親隨軍馬,往濮陽而去。
近城數裏,盧俊義率燕青、解珍、解寶、蔡福、雷橫、樊瑞,出城相迎。兩邊十數位好漢,中有分離多年者,相見都不勝唏噓。盧俊義先告吳用道:“前番得戴院長傳聖旨,便起青徐二州之兵,往西夾擊魏軍。得承陛下洪福,所到敵軍皆靡,複得多處縣鎮。”吳用笑道:“大官人功勞非淺。”當下攜手入城,盧俊義令殺牛宰羊,大擺筵席;便在衙門內與眾兄弟歡宴。
酒到酣處,雷橫謂然歎道:“今番相聚,在座弟兄共計一十五人;較當初梁山勝景,尚不及十分之二;然便是這般相聚,卻也算經年難得了。”眾好漢聽了,多甚感慨。武鬆接口道:“休說相聚。我梁山手足,入漢至今二十年,前後已折損四十餘名。兄弟不能完聚,要那功名爵祿何用!若說苦戰多年,便是求這般黯淡,吾意不若就尋一處山寨落草,倒還落得成天價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博個瀟灑痛快!”蔡福苦笑道:“瀟灑痛快,倒有一人。魯智深哥哥,如今亦不知怎了。”各自感言,多有傷懷。秦明亦不言語,站起身來,手端大碗,與每位兄弟一一相碰。碗到酒幹,連飲一十四碗,複又坐下。一言不發,隻是雙眼微紅。
吳用看眾兄弟皆有不平之意,亦站起身,端碗道:“列位兄弟。若是怪吳用當初設計奪取天下,以至於手足凋零,用自無可委罪。然我兄弟初起時,人皆視為草寇;今番宋江哥哥得黃袍加身,眾兄弟皆是功臣,或封王公,或為將帥,比之當初,豈非豪氣浩蕩?以往在梁山,多曾叫反到東京,奪大宋江山;如今我等卻在漢魏間別建一大宋江山,豈不更勝十倍?至於征戰殺伐,死傷原所難免;鎮守天下,聚散亦是尋常。然此大宋江山,實是我梁山兄弟義氣凝成,為義氣而死,豈有憾乎?如今曹魏未滅,天下不寧,故眾兄弟東征西伐,暫而分離。待到天下一統之日,榮歸故裏,再得痛飲;便是先去諸位兄弟在天之靈,亦得安饗,同慶富貴太平,豈不美哉?”一番話說罷,眾稍展眉。盧俊義亦起身斟酒道:“諸位兄弟,前在梁山,惟餘義氣;今既同奉大宋,則大宋是我等之國,宋公明是我等之君;手足情外,複有君臣之義。我等以忠義自詡,不可自違也。”
再飲一輪,眾醉意更沉。李應醺醺謂盧俊義道:“盧員外,今日兗州衙門兄弟相聚,原當我作東道;不想主客易位,卻煩勞勞員外。我甚慚愧。”盧俊義笑道:“李大官人不必過謙。一般自家兄弟,何必言彼此。且吳加亮與諸兄弟在西邊血戰多日,截住魏軍主力;盧某始得率青徐兄弟乘隙而進,魏賊畏我兩麵夾擊,方才潰退。故兗州之複,實兄弟協力所致,盧某豈敢專功?”吳用笑道:“盧員外果有非常之量,一番話說得情理兩合。今魏軍已退,李大官人為朝廷委任州牧,尚請盧員外盡早與李大官人交割。”盧俊義待要回答,一邊樊瑞接道:“前番魏賊入寇,殺掠甚廣,兗州諸郡多被他動搖。今雖退去,並未交戰受挫;而李大官人麾下軍馬,卻損折頗多。若獨守兗州,恐魏軍再渡河而來,又牽動各方。不如趙王暫派部兵鎮守,以分朝廷之憂。”吳用色變道:“若是兗州守兵不敷,朝廷自有調遣,不勞趙王操心。職守所至,還請速交割為是。”樊瑞續道:“朝廷調遣,無非以國都之兵轉屯兗州以守。然魏賊倚仗鐵騎,往來迅疾;前番遣徐晃等攻兗州,卻以大軍突襲洛陽;今洛陽之兵屢戰疲憊,倘再分於兗州,恐複演舊禍。趙王借兵鎮兗,實為國謀,大司馬勿以他意度之。”吳用正待發作,忽見武鬆劍眉倒豎,拔刀而起。眾皆大驚。武鬆戟指吳用、樊瑞,厲聲喝道:“汝等喋喋不休,竟不容兄弟有一日歡聚!兩個鬼話連篇,無非欲爭奪這兗州城池。不想想當初共聚梁山,雖應上天星象,亦是合手足情義!今為這虛無之物,卻絲毫不怕冷了眾兄弟的心血!你兩個誰嫌功名俸祿不夠,俺這前將軍的隻管拿去!卻休在此聒噪,惱了爺爺,一刀一個剁翻,叫你兩陰間鬧去,免得攪了大家酒興!”雷橫亦踢翻麵前酒案,站起身來,與武鬆並肩而立,喝曰:“俺與武二郎一同動手,看誰跑得了!”席上一時凝滯。盧俊義見狀,長身而起,拔佩劍喝道:“今日兄弟歡宴,豈能以些許俗務,壞了興致!再有不敘兄弟情義,專談軍國事者,斬!”便將佩劍與武鬆:“二郎監酒,違者不赦!”吳用看武鬆、雷橫等乘醉發飆,亦心驚膽戰;及至盧俊義開口,心雖稍寧,意有不暢。武鬆接過盧俊義佩劍,開懷笑道:“這才是正令。”端起大碗,一飲而盡:“監酒者先飲。”將劍放在手邊。盧俊義吩咐複上酒菜,眾人吃的酩酊大醉,醺醺散去。盧俊義欲留宿眾人在濮陽城中,吳用雖醉得神光模糊,偏強撐道:“為將者,不可醉酒離軍。必須歸宿軍中。”遂強了眾人,由各自親兵攙扶,歸去營中。
盧俊義酒量過人,又未曾盡隨性暢飲,故尚未醉到十分。眾人去後,樊瑞入見道:“吾本已在衙門埋伏軍士,隻等大王號令,便可突出,將吳用等盡數擒獲。宋公明雖當世梟雄,其策謀多仗吳用;用既擒住,則勝之不難。東據青徐,北聯曹魏,西向以爭天下,此不世之機。大王如何不肯發令,致他走脫?”盧俊義道:“吾既受宋公明封王,如何能對梁山手足下此毒手?”樊瑞道:“大王以人為手足,隻恐人不以大王為手足!今日酒宴之上,酣醉之時,吳用猶記掛兗州之事,不肯稍緩。此等情誼,真可恃麽?”盧俊義道:“吳用慣好心機,吾非不知。然武鬆、秦明等俱是肝膽相照,豈能背之?樊先生你亦是石碣上有名之人,何苦總以這等毒計教我?休得再言。”樊瑞長歎道:“大王一片直腸,真婦人之仁也。”搖頭而出。
再說吳用與眾人醉歸本營,臥了半夜。天明起來,將昨夜之事細細一想,不禁出了一頭冷汗。自歎道:“飲酒誤事,果然不假。險些為盧俊義、樊瑞所害!”遂將兗州情形,修書細細寫明,十萬火急,飛告宋江。一麵整頓營寨,表麵沿黃河戒備,背地也不曾放鬆東邊。過得數日,有神行太保戴宗疾馳而來,宣宋江旨意,兗州暫交趙軍駐守,吳用、馬超諸軍,並兗州牧李應所部,皆歸洛陽。吳用看了書信,雖有納悶,不好違旨;遂一麵告知盧俊義,一麵整頓諸軍,拔寨西歸。沿途馬超笑謂吳用:“大司馬,千裏黃河,朝廷兵馬不敷防禦,故趙王收複兗州,特以兗州交趙軍駐守;依此類推,吾秦軍收複洛陽,當以司隸校尉與吾。”吳用道:“秦王休戲言。”馬超道:“吾等皆國家幹臣,豈有戲言?若不得司隸,吾秦兵從此不過潼關!”吳用被他窘迫,幾乎翻臉。還是施恩等出言岔開,方得無事。
吳用鬱了一肚皮氣,回到洛陽;入宮覲見宋江,屏退左右,開口便道:“陛下,盧俊義求駐兗州,本是妄言。今陛下何以許之?壞朝廷綱領,而助藩鎮氣焰,此盛唐轉衰之症結也!”宋江道:“非吾存心縱他,實有一事,加亮尚不知。”遂出示前番施恩於黃庚身上搜得書信,並言其經過。吳用聽罷,又接過書信,顛倒看了一番,麵色凝重,謂宋江道:“難怪此次我率諸軍同魏軍血戰多日,卻被他將兗州輕輕拿去!若盧俊義與曹魏勾結,天下危矣。”宋江沉吟道:“以盧員外為人,當不至驟反朝廷。然彼潛伏山東多時,又曾為曹丕拜將封侯,同曹魏將相,多有往來。看黃庚這封書信,魏於他有拉攏之意;而盧員外既未造反,想來尚有良知。吾所以詔加亮回軍,正為防兄弟相爭,而使魏人得利也。”吳用道:“陛下宅心仁厚,隻怕他人未嚐解意!且如今我大宋號稱三分天下有二,實則涼州、雍州為馬超所據,益州亦屬半分;交州有士燮割據。而盧員外雖統率梁山手足,然自成一軍,漸有尾大不掉之勢。若再以兗州與之,則他占三州之地,大宋江山,已自成三分鼎足之形,此日後取亂之道也。”宋江聽罷,低頭不語。半晌方問:“如加亮見,怎生是好?”吳用道:“急切間,某亦無策。待思度對策,再進言陛下。”
次日,南麵卻有喜訊傳來,乃龐統使人傳報,襄陽為我軍所克,魏軍餘部萬餘,由文聘、滿寵等所率,突圍出城,順漢水東下長江,似欲往合肥匯合。宋江大喜道:“襄樊之地,困我軍多年,今既克複,足以懾魏賊肝膽,而補我軍洛陽之失!且揚州李俊前番來報,合肥之敵已然勢衰,今可使俊分江東之兵,逆江截擊,而使林衝率襄樊之兵追襲,前後夾攻,文聘輩豈能逃脫!”遂傳費詩為使,往南嘉獎三軍;並檄令林衝、李俊追截餘敵。調丞相龐統回都。消息傳來,百姓、群臣,亦多上書為賀。宋江便大饗諸軍,先發府庫餘金,犒賞馬超軍自歸駐地;並以各地進奉財帛,賞賜將士。宋都洛陽,一片歡騰。
吳用卻又進計宋江,言以如此。江以為善。便召董平入見,撫慰道:“此番魏軍入寇,賴兄弟雙槍無敵,多有功勞,實慰我心。”平大感激,拜道:“陛下有甚用處,臣肝腦塗地,誓死相報!”宋江道:“青州之地,東臨大海,北與冀州、幽州、遼東相望,又接黃河海口,最是緊要。自我登基之時,兄弟便領青州牧之職;然因臧霸盤踞,兼往來征戰,未落其實。今朝廷欲使趙王轉鎮兗州。吾欲加拜兄弟為青州都督,發歸本處,實鎮一州,兵馬錢糧,悉聽調遣,不知兄弟可願?”董平大喜道:“願意,願意!”宋江道:“如此甚好。兄弟本有齊公之爵,此去名至實歸。若得再立功勞,便封王爵,亦非妄言哩。”那董平本是野心勃勃之輩,被宋江一番話說得,慷慨陳辭,誓言此去立功,使偽魏不敢正視河南雲雲。辭陛而出,便去點集本部軍馬。宋江使譙周草詔兩道,一是任趙王盧俊義鎮徐、兗二州,一是使齊公董平還鎮青州,使殿前使臣前去頒旨。
董平自當初進犯許昌兵敗,麾下軍馬折損頗多,幾個部將又各自調離。此後數年,雖掛青州牧空銜,實則被盧俊義架住,並無自家地盤;所有糧草新兵,俱靠宋江調撥,盧俊義供養。寄人籬下,所以軍勢漸衰。此時得宋江任命,竟實得一州為政,大是歡喜。便率本部步騎萬餘,離了洛陽,往東開撥。宋江遣病關索楊雄引兵八百為輔。到兗州地界,前有解珍當道紮營,攔住去路。董平使人前往交涉,須臾,使者回報:“解珍將軍使小人說與齊公,他奉趙王之命守禦此處,除非皇上與丞相親到,便大司馬來,也不得擅過。”董平勃然怒道:“當初青州原是我鎮守;兗州諸郡,都是我從曹魏手中打下。解珍不過小小獵戶,今番依附趙王,竟敢於我麵前這般猖獗!”便要率軍攻打。楊雄慌忙勸道:“董平哥哥,你與盧員外當初一起蟄伏山東,同舟共濟;今番不可為小小事兒衝突。”董平怒道:“他這番當了趙王,耀武揚威,哪裏還有兄弟情分!”楊雄道:“且一麵發信濮陽,告知盧員外;一麵飛書回洛陽報知陛下,靜候區處。”董平隻得捺了火起,且紮營邊界,等待消息。
原來盧俊義在濮陽,早得了宋江聖旨;與樊瑞商議。瑞道:“朝廷守不住兗州,吃我等奪回,交我鎮守,原是理當。今卻欲把青州實交董平鎮守。董平雖有武略,兼領州牧頭銜,然豈真是治政之才?如此舉動,無非使董平牽製我後路,卻把山東局勢,送與敵人。大王斷不可從。”盧俊義道:“然聖旨已下,如何是好?”樊瑞道:“隻須回複如此如此,便可無慮。”俊義大喜,依言上書。一麵使解珍守把要道。董平發書濮陽,盧俊義隻以虛言推諉;惱得董平幾番要引兵殺入兗州。楊雄苦勸不住,乃曰:“哥哥麾下兵不過萬人;盧員外兗州之眾數倍於此。便衝突起來,豈易得手?宋江哥哥聖明,必有主見,哥哥稍加忍耐,必有分曉。”一麵又密使人送書濮陽,與燕青聯絡。燕青稟明盧俊義,送了許多酒肉米糧前往犒軍。終把董平安撫下來,兩軍不致內訌。
宋江在洛陽,接盧俊義表文,略雲:“今聖旨欲以齊公董實鎮青州,敝鎮自當從命。然三軍將士,眷屬半出青州;若換將駐防,恐軍心擾亂;又恐帳幕交易,難以驟定。今魏賊方犯京畿,難保不卷土重來;倘有疏忽,敝鎮挫敗事小,再使中原動搖,驚擾朝廷罪大。故乞陛下諒山東之情,從緩計議。至於齊公食國之賦,吾自押解與他,不敢虧欠分毫。”宋江看罷大怒,便召吳用來商議。吳用道:“此表無中生有,一派胡言;無非欲賴三州之地,抗拒朝廷。倘再縱容,後患無窮,朝廷顏麵亦不在!”宋江道:“然盧俊義所部軍馬,今已不下朝廷;彼上表抗旨,如何處置?”用亦躊躇。
忽報丞相龐統,與花榮引軍自襄陽凱旋而歸。宋江大喜,急傳龐丞相入殿。龐統進得大殿,拜道:“托陛下鴻運,襄樊兩鎮,逐一平定,除國家數年之大患。今聞曹魏入寇,亦被擊潰。此亦朝廷福氣。”宋江苦笑道:“丞相且莫道賀。這裏為趙王、齊公之事,卻起了風波。”便將盧俊義表文與龐統。統取表看時,吳用又將事由從頭說了一遍。龐統沉吟片刻,道:“以趙王素來言行,當不至有不臣之心。無非爭名奪譽。且今曹魏仍盤踞河北,正是用人之際。陛下可少岱之。”宋江道:“然則朕已傳旨使董平鎮青州,豈能自食其言?又如何安置董平?”龐統再思索一陣,道:“有了。吾歸洛陽之時,恰有軍情傳來,說襄陽殘敵文聘、呂常、滿寵等輩,初順漢水而下,直入長江。陛下故使李俊、林衝兩麵截擊。然今又聞報,彼卻聲東擊西,侵入豫州境內;陛下可令董平先往攔截,待平此寇,再歸本國。董平一武人耳,惟好帶兵。陛下可再撥他一二千軍馬,增其勢力。如此董平感激陛下苦心,不至怨憤不平。”吳用道:“丞相計策果然高明,卻隻可糊弄一時。且問董平班師之日,何以安置?”龐統笑道:“大司馬休慌。我大宋東征西戰,近者收益州、荊州之地;又兼各處鎮將,多有調防。今可就勢將疆域重劃,分置守牧,也好安頓功臣。”宋江道:“不知如何重劃?”龐統道:“朝廷疆域,除司隸之外,尚有青州、兗州、豫州、徐州、揚州、交州、益州、雍州、涼州、荊州,計十州之地。今可將青州劃濰水為界,以西為青州,以東為萊州;將益州分為三地:廣漢以西為益州,廣漢以東為江州,漢中一帶為梁州;再將荊州分為二:長江以北為荊州,以南為湘州;再分揚州南建安、廬陵、臨川三郡,與江州東之番禹郡,合為廣州。如此分剖十州為十五州。可使董平為萊州牧,便鎮膠東;盧俊義所部青州兵,多屬西麵樂安、濟南等處。這般劃分,彼此皆無事,盧俊義失青州之半而盡得兗州,董平得鎮一方,均當感朝廷公道。”宋江點頭稱是。吳用獨歎道:“藩鎮之禍,強枝弱幹。今待抗命之臣,專一籠絡逢迎,我恐割肉飼虎,永無止日矣。”龐統道:“東西兩藩,所以坐大,實因曹魏在北,朝廷須借重彼力;更恐萬一激變,反戈助敵,則天下動蕩。所以籠絡藩鎮,使為朝廷效力。待到河北踏破之日,朝廷之力得以安內,則藩鎮自當俯首致順;彼時若再有蠻橫,以王師掃蕩,彼失道寡助,豈能負隅?”吳用低頭想了一回,卻笑道:“丞相說得甚好,惟願如此。然我尚有一策。既已分州,可將雍州西部南安、隴西、天水、廣魏、安定五郡分為秦州,使馬超為州牧。”龐統問:“此一分又是何道理?”吳用笑道:“天水有賊徒活動,甚傳劉備餘黨聚集其中;今分秦州,馬超既為秦王,自不可不問;又以馬超為秦州牧,馬岱為涼州牧,則雍、益二州,可調別官鎮之。”龐統道:“若調別官鎮時,馬超又如何肯輕許?”吳用道:“此事某自有安排,丞相且看即可。”
於是宋江頒詔,以擊退魏軍南侵,兼克複襄陽、樊城,舉國歡慶,並獎立功將士。分天下十州為十六州,各置州牧,亦共十六鎮。哪十六鎮?乃是:
涼州牧,鎮西將軍馬岱;
秦州牧,驃騎大將軍馬超;
雍州牧,定西將軍施恩;
益州牧,平賊將軍李忠;
梁州牧,平逆將軍裴宣;
江州牧,定川將軍鄭天壽;
交州牧,征南大將軍士燮;
廣州牧,鎮南大將軍柴進;
湘州牧,靖南將軍廖立;
荊州牧,車騎將軍林衝;
揚州牧,征東大將軍李俊;
徐州牧,靖東將軍彭玘;
青州牧,寧東將軍張橫;
萊州牧,車騎大將軍董平;
兗州牧,安東將軍雷橫;
豫州牧,靖綏將軍蔣敬;
諸君看這清單,半數武人,豈有治理之才?然宋江以州郡大權,不可旁落;便盧俊義等藩鎮,何嚐不是這般想法?遂使梁山群目,居然登衙升堂,主宰一州軍政;雖底下少不得有人輔佐,仍是顧此失彼,多遭賢人人笑。龐統、彭羕等屢屢諷諫,亦是徒勞。惟這一番安置,齊、趙二鎮,暫得平息;雍州、益州兩處,由施恩、李忠統轄,馬超欣然,宋江亦得放心。至於天下物議,自當耳旁清風去也。
宋江又從龐統之議,使荊州牧林衝、廣州牧柴進、征南將軍徐寧等,就移襄樊得勝之兵,東下揚州,助李俊圍攻合肥。江自坐鎮洛陽,監望四方消息。忽報鼓上蚤時遷,從西涼密談回來,說出一番話,宋江聽了,頓時坐立不安。欲知時遷所言何事,且看下回分解。
瀏覽 器上輸 入: 看最快的章節(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