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曠古殺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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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野靜風一聲長笑,道:“正合我意!你們這些叛主求榮的人若進了風宮,必定會成為禍患,既然如此,倒不如今日盡將他們除去!”
手一揮,沉聲道:“把這些人全部殺了!”
葉飛飛目瞪口呆!
寒掠、血火老怪、炎越亦是吃驚不小!
血火老怪忍不住道:“少主,風宮正值用人之際……”
牧野靜風立即打斷他的話道:“原來你們口口聲聲稱我為少主,其實心中根本不把我放在眼裏,是也不是!”
血火老怪趕緊恭聲道:“老仆不敢!”
牧野靜風沉聲道:“那還猶豫什麽?”
“是!”
血火老怪如此一應,畢盛頓時如墜入冰窖之中,又驚又怒又懼!
在那一瞬間,他不由暗忖道:“我這又何苦來著?今日不但性命難保,更留下了一個臭名聲!”
想到這一點,不由又想到賀烈,他在心中道:“不知賀烈在臨死之前,是否對他自己的選擇後悔?”
正思忖間,風宮屬眾在血火老怪的指揮下,已向他這邊掩殺過來!
伏龍堡眾弟子決沒料到一場驚心動魄的自相殘殺剛剛平息,就須得再去麵對風宮之剿殺!
事已至此,他們別無選擇,惟有奮力一戰!
刀光劍影再起!
血腥之氣此時已濃得化不開!
洞庭十二塢的人都在暗自平定自己的心緒,但無論如何他們也無法平靜下來。因為他們不知道接下來牧野靜風的矛頭會不會又指向他們?
雖有這種擔心,但因為寒掠、炎越的武功太高,他們縱是有後悔之心,此時也不敢有反叛風宮之意!
無形之中,牧野靜風已成了他們命運的主宰!牧野靜風的願望可以決定他們的生死!
牧野靜風靜靜地望著在作殊死搏殺的風宮中人與伏龍堡弟子,自始至終,他的嘴角處始終有那冷酷的笑意!
不時拋灑的鮮血與殘肢使牧野靜風不由自主地想起一幕幕往事!
想到父親之死,卓英雄、司如水之死……
想起了水紅袖之死……
想到了敏兒之死……
“為什麽那麽多可親可敬的人要遭噩運,而惡人反倒好好地活著?眼前這些人都是該死之輩!我讓他們自相殘殺,是再好不過了!”
“原來我可以如此輕易地決定他人的生死!這實在太好了,我要讓這些可惡的人一個個地死去!我不會再容忍!”
“哈哈,我竟然是風宮少主!那麽我豈不是萬惡之首?不!即使沒有我,風宮一樣是一個嗜殺的組織,我若成為風宮之主,便要讓風宮與其他牛鬼蛇神相互殘殺,然後讓雙方兩敗俱傷!”
千奇百怪的念頭不斷地閃過牧野靜風的腦海,不知不覺中他已忽視了眼前的血腥廝殺!
如果此時蒙敏還活著,那麽蒙敏便能夠看出牧野靜風的身心已發生了某種微妙的變化!
這種變化是因為牧野靜風在與寒掠、炎越激戰時,用了“逆天大法”這種內功心法之緣故!
“逆天大法”本是邪門武功,必須身具邪惡之心方能練成。當年牧野靜風之所以能夠習練“逆天大法”,是因為當時的牧野靜風正被強敵克製了他的靈魂,成為白天正義、晚上邪惡的人!
習練“逆天大法”有此要求,同樣地當以“逆天大法”化天地間濁氣為己用時,不知不覺中便會觸動邪惡之心!
其實無論是誰,無論是聖者也好,惡人也好,在他的心中都是有正有邪的,隻不過在各人身上,正邪的多少強弱不同而已,而且這種正邪之念也會同時因事的不同而相應地變化著。
此亦即人們常言之“人心莫測”。
牧野靜風為了擊敗對手,不惜動用“逆天大法”,當時雖未自傷其身,但無形中卻已激發了他的邪惡之心!
而愛妻蒙敏的慘死,更激發了他的殺意!
如今,目睹眼前一幕幕的血腥場麵!牧野靜風心中邪異殺意更是被刺激得無以複加!
當年牧野靜風為“逆天大法”及夕苦的邪門手法同時困擾時,幸而有蒙敏與他一道同甘共苦,並最終助他回複原性。所以蒙敏對這種內功心法引起之人的性情變化是頗為了解的。
但葉飛飛卻不同。
葉飛飛隻是曾聽蒙敏提及此事,但當她真的見到牧野靜風之言行有些異常時,她一時卻並不能意識到這種變化的起因!
所以,她對牧野靜風如此殘殺的舉止很是吃驚,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場上廝殺聲倏停!
風宮屬眾隻剩下六人,此六人正是與寒掠一道出現的六人,饒是他們驍勇善戰,能在接二連三的殘殺之後大難不死,但臉上仍是有惡夢方醒,餘悸未定的神情!
他們的衣衫已分不清原先的顏色,而一律成了褚紅色!
那種凝固了鮮血的顏色!
而伏龍堡弟子已蕩然無存!
畢盛是最後一個倒下的人——這仿佛是上天對他的一種懲罰,一種考驗,似乎是要試一試他的承受能力有多強!
畢盛的承受能力並不太強,雖然在江南這片土地上他也已身經百戰,但在那些時刻,是他在殺別人,而今,卻是必須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身邊的人一個個地倒下——死去!
未親身經曆,是很難體會到由此帶給人心的極大的震憾!而一旦經曆了,必定是刻骨銘心,永世難忘!
當畢盛身邊的人倒下一半的時候,畢盛的臉色已如死灰!
他的臉部肌肉在不受控製地抽搐著,瞳孔因為心中難言的恐懼而有些放大!
所以,當最終輪到他死亡的時候,他的招式已極為瘋狂,仿佛要借此來瀉泄他心中的恐懼!
死亡對他來說,幾近於一種解脫了。
此刻,突如其來的沉寂讓牧野靜風一下子從沉思中驚醒過來,當他看清場上的局麵時,臉上有了滿意的笑容!
他的目光緩緩地掃向洞庭十二塢的人。
在他的目光之下,洞庭十二塢的人不由自主地齊齊退出數步!
仿佛牧野靜風的目光也有某種可怕的殺傷力!
牧野靜風忽然笑了笑,道:“你們還罪不至死,大可放心!”
堂堂雄霸江南的一大幫派在聽到牧野靜風的這種居高臨下、暗含不屑的話後,竟沒有憤怒的感覺!
相反,倒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牧野靜風又道:“阮十三,你覺得今天在場的人中,還有誰該殺?”
阮十三心中猛地一震!
在極短的時間內,阮十三已在心中轉念無數!
他要揣度牧野靜風話中之意,麵對性情大變的牧野靜風的問話,他不能不回答,但同時也不能答錯!
可惜,雖然阮十三一向工於心計,頗有謀略,但今日卻仍摸不透牧野靜風的心!
所以,片刻猶豫之後,他隻能道:“少主一言九鼎,少主認為誰該死,誰……便該死!”
這話說出來,對阮十三而言自是費了好大的勁。
因為他必須做好牧野靜風突然說一句“該死的人便是你”的思想準備,若真如此,那麽阮十三就等於是自作聰明自討苦吃了!
牧野靜風緩緩地搖了搖頭,道:“不,你錯了……”
聽到這兒,阮十三心便猛地一沉,後背已有麻涼之感,似乎有一股冷風在“嗖嗖”地吹,極為不適!
好在牧野靜風又繼續道:“賞罰必須分明,而且要有理有據,不可濫殺,但也不能放過任何一個該殺的人!”
說到這兒,牧野靜風聲冷如冰,眼中有了一種類似於瘋狂的憤怒光芒!
所有的人都在靜靜地聽著。
但每個人心中的感覺想必並不相同。
牧野靜風逼視著阮十三,道:“冒犯主人的人該不該殺?”
阮十三身子微微一震,頓時有所醒悟,他不敢與牧野靜風的目光相對,垂首低聲道:“該殺!”
牧野靜風古怪一笑,又道:“殺了主母之人,該不該殺?”
阮十三雙膝一軟,幾乎就要站立不穩!
他在心中道:“你為何要讓我來回答這樣的問題?這叫我如何回答?”
顯然,此時牧野靜風的目標便是寒掠了!
寒掠與他有殺妻之仇,他不能不殺寒掠,但此時牧野靜風在寒掠、炎越的救治下,雖暫保無恙,卻根本不可能與寒掠、炎越一戰!
更不用說要在“寒炎歸一”的合擊下殺了寒掠為蒙敏報仇!
他已看出風宮的力量的確極為強大,如果今日殺不了寒掠,以後幾乎更無可能!
所以,為報妻仇,他不惜違心做風宮少主,然後以風宮少主的身分向寒掠興師問罪!
若在平時,牧野靜風縱是對寒掠恨之入骨,他也不會以這種方式報仇的,但自以“逆天大法”強催真力後,他已異於平時!
他要將寒掠以及風宮的人都推入一種兩難之境!
如果他們想保住寒掠,那麽“少主”的無上尊嚴便成了謊言!
如果他們要遵從“少主”,就必須殺了在風宮中地位尊崇的四老之一寒掠!
此時此刻,讓阮十三這樣的人來回答這樣的問題,自是無從開口!
阮十三的冷汗越擦越多,他既不敢麵對牧野靜風的目光,也不敢麵對寒掠、炎越的目光。
就在這時,隻聽得有人沉聲道:“該殺!”
眾人一驚!
說話者竟是炎越!
當牧野靜風咄咄逼問阮十三時,炎越突然插話,而且一口應承殺了蒙敏的人寒掠該殺,此舉連牧野靜風也大出意外!
阮十三則有“大出一口氣”的感覺,本已有些酥軟的身子又複挺直,臉色也漸漸恢複了正常。
他偷偷地看了寒掠一眼,發現寒掠神色肅靜,仿佛並未意識到牧野靜風的矛頭已直指向他。
阮十三心中不由直犯嘀咕。
牧野靜風一怔之後,立即寒聲道:“炎越,你說,殺了我妻子的人是誰?”
“是我師弟寒掠!”炎越答話時幾乎沒有任何猶豫!
牧野靜風再逼進一步,一字一字地道:“那麽,寒掠他是不是已是死罪難逃?”
“是!”
炎越畢恭畢敬地道。
古怪的笑容再現於牧野靜風的臉上:“好,我便要讓你代我殺了寒掠!”
“屬下遵命!”炎越的回答幹脆利落,讓人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炎越真的會對自己的師弟出手嗎?
如果是,那麽風宮的規矩已森嚴得可怕了。
寒掠不可能再繼續保持沉默。
他向牧野靜風道:“少主,原先屬下並不知道少主的真實身分,屬下願為少主戴罪立功!”
牧野靜風兩眼默視遠方,根本不看他一眼!
他在心中道:“如果此時我不是有傷在身,早已親手為敏兒報仇了,你卻還在此向我求情,實在是可笑至極!”
這時,隻聽得炎越沉聲道:“寒掠師弟,少主要取你性命,你便別無選擇!你我忠心為風宮,不能在今日將以前的忠誠毀於一旦!你,還是作自我了斷吧!”
他的聲音似乎很平靜,卻又略有顫音,顯然可見他心中亦是心潮起伏,難以自抑。
寒掠嘶聲道:“師兄,我們自從進入風宮至今已有七十多年,為風宮出生入死,從沒有皺一下眉頭,可今日要我死得如此不明不白,我決不甘心!”
炎越慢慢地向他走近,他那金黃色的衣衫無風自鼓,顯然是在暗凝內家真力,他沉聲道:“不是不明不白,而是天意如此,誰要你誤殺主母,你還是認命吧!”
寒掠的臉色漸顯陰鷙,他嘶聲道:“師兄,你我本為同門,數十年來一直並肩作戰,難道你忍心對我下手?”
炎越並未為之所動,他的神色越發凝重:“你也該知道風宮的規矩,主人之令,遠遠大於同門之情誼!”
他的右掌已漸漸變得通紅,一團赤色光芒開始籠罩在他的右掌四周!
寒掠那蒼老不堪的臉上神情變了又變,倏而他嘶聲狂笑道:“師兄,你殺不了我的!你已受了傷,若你要逼我出手,那麽最終死的人將會是你!”
炎越的瞳孔在慢慢地收縮,他緩緩地道:“明知是敗,也必須一戰!我若殺不了你,你大可將我殺了!”
乍聞此言,眾人無不心驚!
寒掠怪聲道:“不錯,我應該能明白你的身不由己,但讓我如此束手就擒,坐以待斃,我著實不甘心!師兄,得罪了!”
話音未落,他的身軀已化作一道黑色閃電,向炎越衝將過來,其勢甚猛!
炎越腳步一錯,雙掌已暴旋而出,同時雙腿更借著一旋之力,連環疾掃,角度方位刁鑽如鬼!
但他們本是同門,彼此間的武功都已極為熟悉,寒掠身形閃掣之下,已讓過炎越的攻勢!
同時右掌疾吐,一股罡烈勁氣向炎越席卷過來,破空之聲驚心動魄!
一聲沉喝,炎越掌上光芒大熾,挾一股炙熱氣息,向寒掠的氣勁迎去!
“砰”地一聲,兩股強大的力量劇烈撞擊!
一撞之下,寒掠已借著炎越反撞之力斜身飄掠,直飛出數丈之外,方開始下墜!
身形過處,正好有一洞庭十二塢的弟子,寒掠毫不猶豫,在此人頭頂一點,再此借力飛出!
炎越暴喝一聲:“想逃?快將他截下!”
但又有誰會去攔截寒掠這般人物?
何況炎越與寒掠終是同門師兄弟,其他人不可能不心存顧慮!
暴喝聲中,炎越自身亦已如一道金色的閃電,向寒掠那邊疾馳而去,其身形之快,難以言喻!
轉瞬間,寒掠、炎越幾個起落,已雙雙消失在遠處的蘆葦叢中!
牧野靜風神色微變!
就在這時,由遠處寒掠、炎越消失的方向又傳來了呼喝廝殺聲!
眾人心道:“炎越終是將寒掠追上了,卻不知二人戰果如何?”
呼喝打鬥之聲越來越密集!
牧野靜風的臉上卻宛如嚴霜籠罩,讓人心中惴惴不安,眾人無法猜測此時牧野靜風心中所想的究竟是什麽!
倏地,遠處傳來了一聲痛喝,似乎是遭受了不小的痛苦後發出的!
隨後,一切複歸平靜。
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射向方才二人消失的方向。
良久,眾人的視線中終於再度出現炎越那金黃色的身影,他正從一片蘆葦叢中慢慢走來,身形蹣跚遲緩——莫非他已受了傷?
不錯,炎越的確受了傷,而且傷得很重!他的腹部有了一個大大的血窟窿,鮮血仍是不斷地滲出,當他搖搖晃晃地走到牧野靜風身前,隻說了一句:“少主,屬下無……無能,沒能截……截殺寒掠……”
身形一晃,就要倒下!
血火老怪大吃一驚,急步上前,一把將他扶住,惶然道:“炎老,你沒事吧?”
炎越強提一口氣,道:“快……快發風……風雷箭!”
血火老怪忙吩咐僅剩的六名風宮弟子為炎越上藥止血,自己則從包裹中取出一件奇形怪狀的弓來。
嚴格地說,這已不再像尋常意義上的弓,它比弓要短上許多,而且結構之複雜匪夷所思,其中之機括錯綜複雜,可謂巧奪天工!
連所謂的“風雷箭”也是不同凡響!此箭通體銀白色,卻不像普通的箭那般箭杆筆直,而是呈一種奇異的螺旋形,長不過尺許。
血火老怪將“風雷箭”扣在那奇形怪狀之弓的一條凹槽內,指向東北方向的天空,扣動機括!
一道奪目的光芒由“風雷箭”的尾部射出,“風雷箭”已如一道驚電般直衝雲霄!
顯然,在“風雷箭”的尾部有一些壓縮過的火藥。
箭出之後,在天空中響起極其尖銳奇特的嘯聲,聲音與“風雷箭”一道直破長空!
“風雷箭”去勢之快之猛,已遠遠超越平常任何人的箭法!風雷箭一直飛出數裏,尖嘯聲方完全消失!
沒等眾人回過神來,在數裏之外又有尖嘯聲響起!
隻是聲音傳到這兒時,已變得不甚清晰,而且很快便消失了。
血火老怪的臉上有了欣慰的表情,他將那張形狀古怪奇特之至的“弓”收好,對牧野靜風道:“少主,不出半個時辰,風宮七十二死士便會開始陸續趕來。七十二死士中每一個人的武功都可名列一流高手之列,少主安危無憂矣!”
這時,炎越的傷口已止住血,他盤腿坐於地上,開始提氣吐納調元。
阮十三的心情頗為複雜,他的目光不時掃過重傷在身的炎越及血火老怪。心中思忖著該何去何從。
伏龍堡、接天樓、臨安白家、驚魂堂的人之結局使阮十三感到依附風宮的下場似乎並不甚妙,但同時他又知道如果要與風宮相抗衡,那麽結果將更為可怕!
他有些奇怪的是以今日來此地的風宮力量,足以雄霸江南,何況這些人並非風宮的全部力量,可為何這麽多年來,風宮非但沒有雄霸江南,甚至從來沒有在武林中出現過!
在此之前,風宮不過是武林傳說中的一個神秘組織而已!
至於血火老怪諸人所說的“天罪山”,身為一幫之主的阮十三更是聞所未聞!
一切都是那麽不可思議!
“炎越、寒掠的武功已足以躋身絕世高手之列,但自己卻從未聽說過江湖中有他們這二個人物。‘牧野靜風’這一名字在十年前一度名揚天下,而後卻又銷聲匿跡,沒想到他是在江南!而更想不到的是他居然是風宮少主……”
“如今寒掠已不知所蹤,炎越、血火老怪也受了傷,我洞庭十二塢的人若全力一擊,也許可以將他們悉數殺了……當然,若是動手,就必須將牧野靜風幾個人也一並殺了,以免他們日後將其事泄露出去……”
“可萬一沒能一網打盡,風宮又豈能放過我洞庭十二塢眾人?血火老怪說風宮七十二死士之事,顯然也是在暗中告誡我,讓我不敢起反心。我若是不能在所謂的‘七十二死士’到達之前將他們悉數除去,恐怕是後患無窮了……”
“……炎越在受傷之後與寒掠一拚身受重創,這看似合情合理,可我總覺得其中有蹊蹺之處,方才分明是寒掠先遁身而走,炎越若是功不如他,就不可能再趕上他,若是真的能趕上他,就不會被他傷成如此模樣……”
“……事實上也許是因為炎越不能違抗牧野靜風的命令,卻又不願對自己的師弟痛下殺手,左右為難之際,他便想出了這一招,假意讓寒掠先逃走,而後又讓自己身受重傷,這樣一來,牧野靜風就很難再起疑心了。而現在,也許寒掠並未遠離此地,而是隱於附近,關注著這邊的情形……”
“……若真的如此,那麽一旦我洞庭十二塢的人對風宮不利,也許他會出手,他的武功已出神入化,手段更是殘忍至極,那可棘手得很了……風宮中人行事也的確古怪,牧野靜風分明是難以與他們共存,他們為何要不惜代價讓牧野靜風成為他們的少主?世間隻有強迫他人為自己屬下的,卻極少有人會強迫他人為自己的主人……”
阮十三一向多疑且工於心計,雖有心要擺脫風宮的約束,卻又疑慮重重,尚未真的動手,他已被自己所想的一切折騰得冷汗涔涔!
血火老怪早已察覺到阮十三的神情有異!但同時他又發覺以阮十三這種前怕虎後怕狼的性格,根本不可能真的會在這時候乘機對他們發難!
他所擔心的倒是牧野靜風,不知該如何讓牧野靜風心甘情願地做風宮少主!他知道寒掠殺了蒙敏之事,使牧野靜風更難答應做風宮之主了!
他知道方才牧野靜風曾一直以風宮少主的身分向他們發示號令,那不過是因為他有心為臨安白家及蒙敏報仇,要讓風宮與伏龍堡自相殘殺,讓寒掠、炎越同門相殘,一旦牧野靜風傷愈恢複了武功,他極可能要與風宮決一死戰!
那樣一來,所有的努力豈不是要付諸東流?
血火老怪心中甚為惶急。
當年,血火老怪是牧野靜風之祖父,亦即牧野笛之父差遣的小童,牧野笛出生後更擔負起專門守護牧野笛的職責,所以,他對牧野笛之子——牧野靜風最為關切。
此時,牧野靜風的確意欲借機將在場的所有風宮中人一並誅殺!但他剛一凝氣,立覺胸口一陣劇痛,如同有一隻無形的手在狠狠的**著他的五髒六腑!
劇痛之下,牧野靜風不由低聲冷哼,額頭青筋暴起,冷汗立即滲出!
葉飛飛這時已將白茹救醒,卻不敢解開白辰的穴道,因為她感覺到白辰性情倔強、剛烈,一旦穴道被解開,一定會不顧一切地向風宮之人報仇——可他一個十歲光景的孩子,又豈是他們的對手?
白茹清醒過來後,立即回憶起曾經目睹的一幕幕,她向四周一看,赫然發現臨安白家已隻剩下她與白辰二人!
心中一痛,白茹幾乎再度暈厥過去!她一咬銀牙,伸手向自己腰間的劍摸去!
葉飛飛不敢怠慢,趕緊將她一把死死抱住!
此時雖然風宮勢力消亡殆盡,但跟隨炎越而來的六個人還活著,以他們六人的身手,就決非白茹、葉飛飛所能對付的。更何況還有一群已歸附風宮的洞庭十二塢之人在一旁虎視眈眈?
葉飛飛先前亦是一個剛烈的女子,若是在十年前遇上此事,她一定不會攔阻白茹,而且會與白茹一道與風宮中人決一死戰。但這十年過去了,葉飛飛的性情改變了不少,她知道此時白茹要報仇,無異於自尋死路!白家此時已隻剩她與白辰二人,如何能再有什麽三長兩短?
白茹奮力掙紮,葉飛飛卻無論如何也不肯鬆手。她的武功本就在白茹之上,加上白茹傷心過度,心力憔悴,如何能夠掙脫?
葉飛飛又好言相勸:“白姑娘,你不能讓你的家人白白送死,所以,你就不能魯莽行事!”
因為同是女性,加上白茹也是一個聰慧的女子,終於漸漸地平靜下來,隻是因為極度的悲憤,身子猶在輕輕顫抖,雙唇早已被牙齒咬出血印!
聽得牧野靜風的痛哼聲,葉飛飛暗自一驚,忙向他臉上望去,眼見牧野靜風臉色蒼白,冷汗直冒,不由大急,急切地道:“穆大哥,你怎麽了?”
牧野靜風吃力地搖了搖頭,他的意思是讓葉飛飛不要為他擔心,但葉飛飛見他連搖頭的動作也顯得很是遲緩,反而更為忐忑!
炎越大概也聽到了牧野靜風的痛哼聲,他睜開眼來,道:“屬下該死,不該將少主傷得……傷得這麽重!”
頓了一頓,又道:“我與寒掠的寒熱之氣同時……同時進入少主金體後,已逐漸滲透到少主的血液心脈之中,所以……所以雖然我……與他為少主暫時除去冷熱交替之痛,但……要痊愈卻需要一些時間,在這當中,少主萬萬不可妄動真力,否則……會使冷熱之氣被催逼四竄,極……為危險。”
一口氣說了這麽一段話,對於重傷後的炎越來說,已是極為不易!
就算他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在演戲,那麽他的“戲”也演得十分投入了,投入到可以讓自己身受重傷!
說到這兒,炎越略作喘息,方才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瓶來,交給血火老怪,道:“血火,將這藥給少主服下,這藥藥效頗為不錯,可讓少主的傷……恢複得快一些。”
血火老怪接過藥來,將它奉給牧野靜風。
牧野靜風掃了血火老怪一眼,冷笑道:“血火老怪,這藥我便賜給你吧。”
血火老怪聞言愣了一下,但很快便慌忙道:“這……”竟不知說什麽才好。
牧野靜風目光一寒,道:“不領情麽?”
血火老怪立刻垂首道:“多謝少主!”
言罷,毫不猶豫地將瓶中的藥丸倒在手上,一仰脖將之吞下!
牧野靜風之所以如此做,是擔心炎越在藥中做什麽手腳。而血火老怪也明白牧野靜風的這種擔憂,所以他才這樣毫不猶豫地將藥服下。
炎越輕歎一聲,道:“血火,真是便宜了你!讓你一口氣服下這麽多,隻怕要脫落一些毛發了。”
血火老怪一笑。
牧野靜風心道:“看他們的神情,似乎不像在藥中做了什麽手腳。”
如此過了一刻鍾,血火老怪並無甚異狀,隻是不時地打嗝,而且原先為牧野靜風重創的他此時似乎恢複了不少精神!
牧野靜風卻仍是不能妄動真力,他不由暗暗心焦。
此時,日頭已升得老高,雖是深秋,但臨近中午的日頭仍是熱辣得很。
蘆葦蕩中的滿地屍體在日頭的暴曬之下,彌漫起一股古怪的令人作嘔的味道。
幾隻蒼鷹大概是為血腥之氣吸引過來的,在天空中盤旋著、盤旋著。
華埠鎮的人今日的生活已被完全打亂。這種漫天血腥之氣隨風飄送到鎮上,頓時使鎮上的人人心大亂!
他們不由想到清晨走向這片蘆葦蕩中的“笛風客棧”之老板及老板娘,心想:“不知他們的安危如何?”
心中好奇,卻是無人敢來這片蘆葦蕩中看個究竟!
有幾個膽大好事的人爬到了鎮子後麵的山上,然後沿著山梁向這個方向走上一陣子,便可以在山上居高臨下地看清蘆葦蕩中的情形。
雖然看不真切,但那一地的屍體卻是可以看明白的!
這使他們頓時有魂飛魄散的感覺!
當下便有好事者要向衙門舉報——卻又立即被他人阻止了。
誰都明白憑衙門中那些吃幹飯的人,根本管不了這一檔子事!
小鎮中的人們頓時陷於一片惴惴不安的心緒中!
△△△△△△△△△
阮十三自覺留在這兒處境尷尬,還是早些離開這是非之地為宜。
於是,他趨步上前,立於牧野靜風身前,道:“少主……屬下幫中尚有一些事務未處理,需得趕回去,日後少主若有差遣,隻需吩咐一聲,我洞庭十二塢的弟兄莫不遵諭!”
他心想:“我隻要回到洞庭湖上,便又是顯赫一方的霸主了,伏龍堡、接天樓的覆滅對我洞庭十二塢來說,實是可喜可賀之事!臨安白家遭此劫難,從此再也無法對我洞庭十二塢的舉動指手劃腳,強加幹涉了!”
這一行,多多少少有點因禍得福的意味。
阮十三以一幫之主的身分對牧野靜風低聲下氣地說話,也算是“屈尊”了。
牧野靜風卻連正眼也沒看他一眼,隻冷哼一聲,道:“此話可有點言不由衷?”
阮十三心中有氣,臉上卻絲毫未顯露出來,他道:“絕不敢有半句假話!”
心中卻是在大罵牧野靜風狐假虎威。心想:“若不是有風宮中人在此,你的武功再高,此刻也是重傷難以自保,又豈能如此對我說話?”
牧野靜風忽然詭異一笑,道:“既然你有這等心意,我便成全你,讓你有一個表現你忠心的機會!”
阮十三心中“咯登”了一下,整顆心便懸了起來。
口中卻不得不道:“但憑少主吩咐!”
牧野靜風道:“我要讓你替我找一個人!”
阮十三略略放下心來,暗覺找個人終不是件太難的事,如果此人是在江南,那更是輕而易舉!
牧野靜風道:“我要讓你找一個十歲的男孩!”
當下牧野靜風將小木的容貌細細說了一遍。
言罷,他道:“阮十三,你可聽清了?”
阮十三趕忙道:“聽清了,隻是屬下未曾見過此男孩,恐怕找尋頗不容易。”
牧野靜風知他是在為自己尋找借口,卻也懶得點破,隻是道:“這倒無妨,雖然那男孩無甚明顯特征,但與他在一起的人卻是極易辨認,此人滿頭白發,容貌卻似三旬漢子,而且此人十指皆斷!天下十指皆斷的人,想必不會太多吧?”
阮十三被他刀一般的目光逼視著,趕緊道:“是,屬下一定全力追查!”
牧野靜風卻道:“你是否全力追查無人知道,我隻要你將此子在十天之內交到我手中,否則,伏龍堡、接天樓的下場便在等著你!我會踏平洞庭十二塢!”
牧野靜風的眼中有了一種瘋狂的殺氣!這種殺氣隻有在十年前的牧野靜風身上出現過,那是因為被夕苦以邪門手法控製了心智的結果。
阮十三聞言大震!
他之所以如此驚駭,是因為他知道牧野靜風所說的“白發斷指”之人,就是血火老怪口中的“幽求!”
一個沒有十指,卻可以擊敗武功已高至不可思議的牧野靜風的人,其修為該是何等的可怕?
要想從此人手中奪得那男孩,簡直難比登天!
阮十三臉色變了又變,心道:“十天之內,我一定無法將那男孩交到牧野靜風手中,那麽洞庭十二塢便會遭到滅頂之災!既然如此,倒不如將心一橫,先將這些人殺了,反正橫豎都有要遭滅頂之災的可能!”
這麽想著,他便迅速四望,以便看清形勢,一舉而得手!
這麽四下一望,他的臉色忽然變成一片死灰!
因為他突然看到東北方向有四個白色的人影,正如鬼魅般向這邊飄掠而來,速度之快,讓人心驚!
莫非,這四人便是“風宮七十二死士”中的人?
想到這一點,阮十三剛剛膨脹起來的野心頓時煙消雲散!
倏地,牧野靜風大喝一聲:“阮十三,為何遲遲不肯應允?”
阮十三心神劇震!他自知如果答應下來,便等於為自己脖子上套了一個枷鎖!十日之後,便等著受死!
可若是不答應,也許惡運就此開始!
阮十三心膽欲裂,顫聲道:“少主,十日時間實在太過倉促,望……望少主能寬以時限……”
牧野靜風心中冷笑一聲,暗忖阮十三身為一方之主,卻對自己一個重傷在身的人如此低聲下氣,實在可笑可悲,這等人物,死不足惜!
此時的牧野靜風心中殺念叢生,但又覺得自己殺人都是有理由的,卻不知道這是他自己性情已有變化之緣故!
這時,隻聽得血火老怪冷聲道:“阮十三,難道少主的話也可以討價還價麽?”
血火老怪心知牧野靜風要想製約控製洞庭十二塢,就必須借助風宮的力量,這樣一來,牧野靜風的“少主”之名份才會名符其實,所以,血火老怪要向阮十三施加壓力,以讓對方不得不應允下來。
阮十三雙目餘光向東北方向一掃,發現四個白色人影已立於四五丈開外,每個人都是頭戴白幔頂篷,腰中斜插無鞘長劍,雖然僅有四人,但這四人所透出的森寒殺氣卻讓人心神一滯!
他們未向場內任何人招呼,自顧立於一側。
但自血火老怪突然態度強硬這一點來看,這四人極可能便是“風宮七十二死士”中的人!
阮十三心中頓時有一種絕望之心緒升起!他暗自喟歎一聲,終於顯得頗為吃力地道:“屬下願以十日……為期!”說完這句話時,他的身子竟不由一晃!
牧野靜風一揮手,道:“你們去吧,十日之後,我自會去洞庭湖上向你要人!”
阮十三又施了一禮,這才與他的屬下一道失魂落魄地離開這片蘆葦蕩!
血火老怪恭聲道:“少主,這兒終非久留之地,還是隨老仆去風宮的江南行宮吧?”
“江南行宮?”
乍聽此言,牧野靜風也不由一愣。
“不錯,風宮的力量便如天地間的風一般,無處不在,無孔不入,風宮共有八處行宮,隻是……隻是如今在我們手中的隻有三處!”
牧野靜風不由冷言相譏道:“難道還有人比風宮中人更不可一世嗎?”
血火老怪自然不會聽不出他話中的譏諷之意,卻絲毫不以為意,隻是道:“此事與風宮五十多年前的一場變故有關,當年少主之父便是在那一場變故中失蹤的,與少主之父一同失蹤的還有少主的祖母……”
說到此處,血火老怪竟有了唏噓之感。
牧野靜風聽說此事與自己的身世有莫大關係,不由有欲一探究竟的想法。
他向白茹、白辰二人看了一眼,心想這二人一定會想方設法為他們白家報仇,可無論他們如何想方設法,也絕對不可能報仇雪恨的,因為他們的力量與風宮之力量相比實在微不足道!
同情之心頓起,心道:“能幫助他們的人也隻有我了。可惜今日我的武功根本無從發揮!倘若今日與風宮反目,隻能以慘敗告終,自己斷送性命倒不打緊,重要的是敏兒之仇由誰來報?棲兒、小木又由誰去尋找他們的下落?”
可自己又怎能成為風宮之少主?
牧野靜風陷入了一片沉思之中。
其他人則肅立一旁,無人敢打擾牧野靜風。
不知過了多久,牧野靜風忽然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然後道:“也好,我等這便去江南行宮!”
此言一出,血火老怪諸人大喜!
而葉飛飛則大驚失色!
她忍不住道:“風宮乃狼虎之地,我們豈能……豈能與他們同流?”
牧野靜風微微一笑,道:“不,我是風宮少主,不去風宮,又去何處?”
葉飛飛呆呆地望著他,就像是不認識他一般!
牧野靜風輕歎一聲,道:“難道你還信不過我麽?我心中自有分寸!”
頓了一頓,又有些語意含糊地道:“何況,我們已別無選擇!即使是對於白家這對姐弟來說,最安全的地方莫過於與我一同去風宮!”
這話實在是有些不可理喻!
但葉飛飛卻已懂了。
的確,此刻對於白茹、白辰來說,惟一一種可生存下來的可能途徑便是與牧野靜風一道去風宮!
否則,風宮不可能不斬草除根!
就這當兒,又有四個人影由西北方向如飛而至,卻是身著黑衣的人,頭頂黑幔頂篷,依舊是一言不發地立於四五丈開外!
眼下情景,除了被“請”去風宮,真的已是別無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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