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神鳥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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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鐵聖家族龐大悠久的統計資料,找到崇拜神鳥圖騰發源的地方並不很難。等五人來到這個幾百年來引
起術界紛爭的根本之源時,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這個埋著神易家族世代寶藏的神鳥滅絕之地,不但沒有任何
凶險墳局,而且充滿了原始自然情調的鳥語花香。
按照由鐵聖家族原始數據轉換而成的現代數據看,過了前麵這片茂盛的棕櫚林,就是神鳥之地了。
古老的神鳥族雖然已經滅絕,但他們那令人向往的傳說卻一直流傳著。
傳說中,有個古老的民族追隨著一隻可以長生不死的神鳥來到此地定居,此地水美山好,物產富饒,女子
生的都如仙女,男子都壯的像山。盡管他們沒有像他們的圖騰神鳥一樣長生不死,但族中百歲老人卻比比皆是。
穿過最後一片棕櫚林,鐵號山徘徊了好久,最後在一叢茂盛的雜草旁蹲下來,撥開雜草露出一截石刻界碑
來,上麵隻簡單刻著兩字:族界。
順著界碑往裏看,藤蔓糾葛的原始雜林中,依稀可見一條小路蜿蜒入內。此刻鐵號山的表情極為複雜,既
是興奮又有幾分憂慮。
賈似道看了看鐵號山:看情形,你似乎對這地方很熟悉啊!該不會你之前就來過吧?其它人雖不說話,
但也有同感。
鐵號山不以為意,反駁道:如果我事先知道這地方有這麽個大寶藏,會帶著你們來嗎?就算鐵聖門人不
貪圖這寶藏,可知道這寶藏的人越多,術界是非也就越多了。
一路被挾持而來的梁庫恨不得這幾個人打起來:你可別告訴我,這塊界碑是你瞎貓碰上死耗子撞上的,
那也撞得太巧了吧?
梁庫的挑撥頗見成效,幾個人的異樣眼光都在鐵號山身上飄來飄去。
鐵號山無可奈何的站起身:既然大家都不信任我,那就請回吧,我一個人進去就是了。說著抬腿就入
了界。
這下賈似道幾人可有點站不住了,曆盡千辛萬苦就是為了這個寶藏,如今都已經站在邊上了,怎麽能忍受
看著別人獨得呢。
況且看到對麵界內的植物茂盛,不時有鳥飛獸動,根本不像有什麽恐怖殺陣。沒等鐵號山走入多久,他們
便都還是跟了進去。
即便如此,四人還是商定了隊形才踏進界內,對術數一竅不通的梁庫則是站在其它三人圍好的陣心中,一
同進入界內,趕上了鐵號山。
踏進神鳥族界之後,花香撲鼻,清新透肺,五人同時有種說不出的舒適感,就像剎那間從裏到外,從骨到
皮都張開了殼,體內積存已久的濁氣被蕩滌一清。倍感清爽之下,筋脈通暢,居然連術力都有暗增之勢。
四位高手麵麵相覷,心裏同時在想,這就是神易的藏寶之地?為了這驚天寶藏,幾百年來多少術人耗命費
血,沒想到真正接近它的時候,卻是如此安靜和諧。
這種反常又讓幾個人提高了警惕,誰知道這是不是迷惑進犯者的陷阱呢。四人又重新繃緊神經往前推進。
一路被挾持的梁庫可沒那麽緊張。他一向住在天寒地凍的北方,如今乍見一個到處處鳥語花香、充滿珍禽
異獸的地方,幾天來的鬱悶一掃而光,居然高興地唱起情歌來:春季到來那個百花香,我和那妹妹那個上山
岡……
走調難聽先不說了,就這幾嗓子,噗啦啦驚起一群飛鳥,著實嚇了那四位高手一大跳。
在八隻眼睛的怒目之下,梁庫嘟囔著不再唱走調情歌了,因為這幾天的經驗告訴他,這幾人為達目的,什
麽招數都能使在他身上。
走了好一陣子,鐵號山四人一直擔心的殺陣一直沒有出現,而且越是深入腹地,感覺就越是舒暢清爽,連
樹上的飛禽、偶爾穿出的山獸,都似乎比界外同類皮毛光潤,身形更是肥大許多。
眼見如此,久在術界打滾,個個都是人精的幾位不免生出另一層擔心來。這地方真的藏有寶藏嗎?不會是
被騙了吧,畢竟連最清楚知道內情的柔姬都莫名其妙的消失了,那碑文上記載的東西可信嗎?
正狐疑著,眾人眼前忽然一亮,前麵出現了一個寬闊的湖麵,湖麵清碧如鏡,湖心小島上翠竹掩映,其中
似乎隱約有座翹角石屋。
眾人禁不住喜上眉梢,終於看到人跡了,而且這石屋建造風格極似漢人,完全不像是少數民族的竹筒吊角
樓,更不可能是早已滅絕的古老神鳥族了。
那會不會是神易建造的石屋呢……這個念頭一出,眾人同生狂喜。
齊心合力之下,很快一個渡水過湖用的大竹排紮好了。岸邊距離湖心島並不很遠,在眾人奮力劃槳下,沒
多久竹排便靠上了湖心島。
依舊沒殺陣沒機關,一切都是那樣的安靜和諧美好。
眾人興奮地一步步走近飛簷鏤窗的石屋,他們彷佛看到了曠古絕今的寶藏,當他們終於站在門口往裏望的
時候,所有人都驚呆了!如同化在石屋外的五根石柱子般,一動不動……
石屋內的陳設古樸簡約,堂室正中,石椅上端坐著一位儒雅俊朗的白衣文士,此刻正安靜淡定的看著眾人
微笑,彷佛在告訴眾人:他在這裏恭候已久了!
鐵號山的血頃刻間幾乎都湧到了腦門上,一雙眼睛幾乎瞪破,就算腦袋超速轉動到隱隱發痛,他也沒法合
理解釋眼前這一幕。因為根據鐵聖門的各種記載,無論樣貌裝束氣質,眼前這位白衣文士,絕對就是幾百年前
傳說中的神易慕隱!
但,這又怎麽可能?
時間和空間彷佛凝固在這一刻,白衣文士依舊那樣紋絲不動的看著五人微笑,五人隻能石化不動地站在那
裏,張大嘴巴與他對望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眾人背後傳來一聲不大不小的女人驚呼,鐵號山漸漸從石化中活轉回來,慢慢轉頭回望。
就在他身後不遠,陽光翠竹間,一位身作明代裝束,燦若桃仙的女子,正提著一籃子野果山花滿臉驚訝地
站在那裏,如果鐵聖門的記載無誤,此女正是桃仙柔姬!
這世界到底怎麽了?
你們是誰?女子的問話終於打破了僵持已久的沉默。
良久,五人這邊還是由鐵號山回答:我們是山外誤闖進來的……
女子還在等隻說了一句的鐵號山繼續說下去,從她的眼神來看,顯然是覺得這個所謂的誤闖實在巧合
性太大。
鐵號山猶豫了良久,因為他知道,自己和賈似道幾人體內的術力,絕對躲不過此女敏銳的洞察力。
事實上,就在女子露出疑惑神情的一剎那,她周圍已升騰起一股可怕的氣場,一股可怕到足以把他們這幾
個,所謂術界頂尖高手毀滅個十次八次的氣場,再加上如果自己瞎話被忍耐好久的梁庫一下揭穿,後果絕對不
堪設想。
於是,鐵號山還是決定把整個經過老實說出來,不過在他開始說明之前,還是忍不住先問了句:您就是
桃仙柔姬嗎?
這一問,頓時讓女子驚得好久說不出話來,妙目迷離,始終驚異不定的看著鐵號山。然而,她的表情已經
給了鐵號山以及眾人一個肯定的答案:她就是桃仙柔姬!
頃刻,五人這邊的驚訝程度瞬間超過了桃仙。尤其是梁庫,一顆心髒猛跳得幾乎要撞破胸口。麵前這位奇
異女子,竟然真是我梁家先祖─柔姬嗎?
在眾人的無比驚異中,鐵號山深深吸了口氣,說出了事情原委。
女子一直靜靜聽著,每次聽到有關朝歌的地方,眼神中滿是關切之情。眾人聽鐵號山講的如此詳細,心想
這下完了,當著柔姬的麵說寶藏,那不等於自尋死路嗎?
不過柔姬始終都沒表現出異常舉動來。她聽完之後,隻是眼望遠處,凝視良久才回過神來,幽幽歎了口氣,
像是在自言自語:造化弄人,又豈是你我左右得了……
梁庫此刻早已忍耐不住,湊前幾步:桃仙姐……桃仙祖宗,您真是桃仙祖宗嗎?我是梁家後代,就是您
用來喚醒朝歌的那個支脈子孫後人啊!
柔姬眼神一熱,隨又幻為滄桑無奈,她注視著梁庫良久不住的默念:好……好……
好一會兒,她才對梁庫,同時也對著眾人說道:我帶你們見過我的夫君慕隱先生。說著,她經過眾人
向石屋內走去。
進屋後,柔姬放下手中花籃,停步在白衣文士身邊,愛意纏綿的低下頭,在仍舊微笑不變的白衣文士身邊
道:夫君你看,又有這麽多人來給我們做伴了,你說好不好?
神易看著本就像是有身無魂似的,一直動都不動的在那裏微笑,實在夠讓人毛骨悚然的了,現在又聽到柔
姬這麽一句古怪異常的話,什麽又來這麽多人陪你?難道還曾經有過什麽人來嗎?那這些人現在又到哪裏去了?
此刻,這座春光明媚、碧湖翠竹的小島,在鐵號山等人心中恐怕完全變成了陰風陣陣,詭異難測。
眾人行屍走肉般拜見過神易先生後,柔姬便把他們引到後院幾座石屋中,看神情語氣,這幾個石屋不像是
暫時待客的,更像是讓人永久住下所用。
梁庫被安排到了靠前堂最近的一間,這不免讓人感覺到一種親戚式的關照。為此梁庫很溫暖、梁庫很幸福。
奶奶的,看你們誰還敢欺負俺?總算是到了自家地方了!
鐵號山一直緊鎖眉頭,沉默不語,賈似道、巫傳女和陳木楞三人早湊在一起嘀咕上了,到底是在做夢還是
幻覺啊?從明代到現在都四百多年了,這柔姬怎麽還……實在不好形容。
還有越看越讓人發毛的白衣神易,到底是陽魂出竅,還是肉身不爛啊?更嚇人的是,好像還曾經有很多人
來這作陪過,而且現在似乎又輪到了我們。這都哪跟哪啊?
越嘀咕越發毛、越研究越嚇人,眾人正神經緊繃著呢,忽然聽到窗外嘿嘿一聲鬼笑,嚇得平時定力極強的
賈似道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定睛一看,居然是梁庫在那裏一臉壞笑。
梁庫晃著就進來了:還自封什麽術界這個第一那個第一呢?我看你們是蠢到家了。還不明白?我桃仙祖
宗是成仙了,所以越活越年輕啊!你們幾個能做我神仙祖宗的家丁已經很幸運了,別身在福中不知福啊!以後
我就是你們的總管了,哈哈。
鐵號山幾個人啞口無言,最想哭的就是賈似道了,天天想成仙,卻成了仙人的家丁,況且還不知道這位新
主子是不是神仙呢!
梁庫肚子有些餓得呱呱叫,摟著鐵號山的肩膀:老鐵,你說我神仙祖宗會拿什麽好東西來招待我呢?不
會是王母娘娘的蟠桃吧?哈哈,哈哈,哇哈哈。
真讓梁庫猜對了,柔姬招待他們的晚飯中還真有桃子,不過是不是王母娘娘的蟠桃,顯然還有待考證就是
了。
讓人有些受不了的是,這頓仙味十足的晚餐,除了山果還是山果,幸好眾人心事重重沒什麽胃口。隻是苦
了原本心情十分爽朗的梁庫,照這樣吃下去,仙不知道能不能成,但肯定是要成猴子了。
入夜,遠遠望去,一湖滿月的小島說不出的幽遠靜謐。
石屋中用來照明的,是一種散發著淡淡奇香的樹脂,嫋嫋輕飄的煙氣和燭黃色的光暈,把整個院落籠罩在
一種恍惚飄渺的境地之中。
包括梁庫在內的五個人,此刻都靜靜的豎起耳朵聽著。正堂裏隱約傳來桃仙的柔綿細語,她似乎在跟一動
不動的慕隱先生小聲傾訴著什麽,偶爾高昂起來的語調,似乎顯示出此刻她歡愉的心情。
豎著耳朵聽的這幾個人就歡愉不起來了,就連梁庫心裏也越來越沒底。盡管他沒見過神仙,但總覺得神仙
似乎不該是這樣的。
賈似道苦著臉:有這樣的神仙嗎?有這樣的神仙嗎?
一直想不出頭緒的鐵號山也無言以對,倒是一直認真聽了好久的巫傳女忽然狡黠一笑:她不是神仙,她
是女人。
鐵號山聽她話裏有話,扭頭看巫傳女。
巫傳女也正看著鐵號山:很快我們的疑惑就有答案了。
賈似道頗沒好氣:答案?誰來告訴妳答案?是桃仙?還是神易?呿!
巫傳女自信的笑著:找人傾訴是女人天生的需要,不喜歡傾訴的女人恐怕就不是女人了。我敢肯定,久
居孤島的柔姬此刻比我們還想找人傾訴。
這話似乎很有道理,重新燃起了眾人的期待。
忽然聽到梁庫低聲驚叫:快看!那是什麽?
眾人順著梁庫手指方向看去,島內大概距離竹院兩裏多遠的一處稀林,隱約浮動著什麽忽明忽滅的光亮。
賈似道畢竟是住過山林野外的,看了一會道:這很像是老墳裏冒出的磷火……而且從磷火的數量上看,
似乎還是塊不小的墳地……
聽了這話,眾人不約而同想到了柔姬白天對著神易說的那句毛骨悚然的話:又來這麽多人陪我們了,你
說好不好?
度日如年的眾人,很快協調一致的悄悄向著那塊神秘的磷火之地摸去,本來鐵號山幾人是不想帶梁庫去的,
但一想到墳地,為了保險還是帶上了他。
兩裏地的距離很近,隻是生怕被發現的緊張心情,讓多數人額頭冒出了細汗。
皓月青照之下,鬼火飄忽之中,這片疏林中的空地上果然排列有序的葬著十二座墳頭。每座墳前都立了碑,
碑文依稀可見,眾人探出墳地並無機關殺陣後一起入內,停在了最前麵的一座墳前。
俯身細看之下,眾人不禁吃驚的對望了一眼,墓碑頂端簡單刻著一個神鳥圖騰,圖騰之下刻著神鳥族人
柔懷遠之墓,立碑時間是明嘉靖二十二年,算起來距今已經四百多年了。
再看其它墓碑,刻的也都是神鳥族人。難道這就是一直追隨柔姬左右,然後又集體失蹤的神鳥精英?
此時又有人注意到一個怪異的細節,看碑文,最前頭的墓碑葬於嘉靖二十二年,較後的一座居然是嘉靖一
百五十六年,懂曆史的都知道,明代嘉靖皇帝總共才在位四十五年,這個紀年如何多出一百多年?
一個一個墓碑看過去,隻見它們都是以嘉靖紀年,這個倒好理解,這些人自嘉靖年間進島來就再沒出去過,
自然不知道後頭的年號,隻能持續以嘉靖紀年。
可從最開始的嘉靖二十二年,一直到最後一塊墓碑的嘉靖三百八十年,這十二個人的死期相隔最短的有七、
八十年,最長的竟然有三百多年。也就是說,最後死的這人至少活了近四百歲,這個譜有點離大了。
盡管這個四百歲的記錄,比起現在仍風華正茂的柔姬還有點距離,但所有人還是想不出這中間究竟發生了
什麽。
五個被月亮照得青麵青眼的大活人,呆立在十二座墳頭前也像是死了,忽然一聲幽幽哀歎,如午夜輕風般
悄悄吹入墳地。
月光下,疏林外,柔姬不知道什麽時候來的,正靜靜的立在那裏,看著他們。
眾人肅靜無聲的跟隨柔姬回到了神易安坐的堂上。在這裏,他們聽到了一個女人的傾訴,聽到了一段百年
秘史。
四百多年前,無名莊內已經安排好百年後計的柔姬,和她的精英族人們做了一個決定:去祖先神鳥滅絕的
地方一探究竟。
他們做出了充足的思想準備,此行很可能艱險無比,但此去隻為探路,一旦遇到絕險,定要知難而退,以
便為全族保存實力。
這個決定背後其實隱含著太多複雜期許。一方麵是所有人對寶藏的極度貪慕,一方麵是柔姬總在隱隱期許,
也許神易還活著,也許在那個地方還能見到神易。但柔姬沒有想過的是,如果真以此種方式相見,她又該如何
麵對神易。
眾人就是懷著這樣複雜的心情上路了。
就像鐵號山等人剛踏入神鳥族界時的感覺一樣,柔姬一行眾人也詫異的發現,這樣一塊藏寶之地,居然安
詳和諧的如同世外桃源?
聽到這裏,鐵號山等人不禁暗暗打了個冷顫,如果他們最初的遭遇與柔姬相同,那最終結果會不會也如同
月下那十二座寒墳?
跟鐵號山等人一樣,柔姬一行人謹慎小心的往森林腹地推進,結果他們同樣看到了這座碧水翠竹的湖心小
島,還有小島上的石屋,還有無論笑貌坐姿和位置都與現在完全相同的神易。
說到這裏,柔姬胸前起伏、神情激動,可想而知,在見到神易那一刻,她的心情該是如何複雜?是喜、是
憂、是悲、還是無奈?
笑貌如生的神易同時也驚壞了十二精英,他們麵對的畢竟是術界第一高手神易,如果真要開戰,恐怕沒有
一個能生還出島。
可就這樣無聲恐怖的對峙了良久,紋絲不動的神易依舊還是那副笑貌,當十二精英提著心一點點走近時才
發現,此時的神易早已魂歸天外,隻是在臨終前耗去畢生術力,為自己設下了這不壞之身。
望著麵貌如生的神易,柔姬不免思情翻湧,悲從中來,垂首間依稀看到神易手撫的石案上隱約刻著兩行字,
抹去塵灰後,寫的卻是:野湖弄波歸慕隱,陋室拂塵待桃仙。
在柔姬眼中,這分明是神易大限將至,無力回天時,獨處在這荒島孤室中,對自己的一片濃情思念,也許
這裏本該是慕隱最想與她雙雙歸宿的地方,一時間再也忍不住淚如斷線。
從此刻起,一直深愛著神易的柔姬已經不再想什麽寶藏,她覺得自己辜負了神易對自己的一片深情,她決
定要用自己的餘生在這裏守護著神易,一直到她生命的最後一天。
當柔姬悲痛追思的時候,她的精英族人對小島的每個角落都進行了仔細搜查,卻沒有發現任何異處。神易
能把遺骨留在此地,就說明對這裏的重視程度,他們絕不相信這裏沒有寶藏。
於是十二個人分成四組,在小島上劃分出四個區域,各自仔細反複搜尋,幾乎連一根草都沒放過,結果還
是一無所獲。
四組人又把搜尋範圍擴大到湖底,可要到湖底搜尋,勢必需要深諳水性的人才行,而且這塊地方絕不能泄
露給外人,也不能讓同族人知道。
最後,越來越深陷於寶藏貪欲的精英十二人決定,由一組人出山尋找精熟水性的船工進來,一旦發現寶藏,
這外來船工也就一個都別想活著出去了。
可就在這組人準備出界尋找船工的時候,發生了一件事。
就在組中為首那人踏出族界的時候,後邊的人驚恐至極的看到,出界的這位族人全身迅速收縮老化,一縷
縷黑發轉灰變白脫落散去,原本青壯之年的人,不消一刻鍾,已經枯萎老朽得像是百年之齡。
剩下兩個人再也不敢向前走出半步,眼前那原本是屬於自己祖先神鳥族人的疆界界線,此刻變得猶如鬼門
關一樣。更讓他們心寒恐怖的是,那鬼域不知道是在界外,還是就在自己腳下的界內。
回到湖心島,剩下十一人很快想出一個辦法來。他們連夜捕捉了許多飛禽小獸,再次分成四組,帶著這些
禽鳥野獸分四個方向到達地界線,然後把活的飛禽小獸拋出去幾隻試探,結果無一例外,都是頃刻老化而死。
所有人都意識到了其中的嚴重性,他們終於發覺自己進入了一個詭域疆界之中,這裏進來容易,出去休想!
那十一人想盡各種辦法,試圖衝破這個詭域封鎖,怎奈無一奏效。於是他們又把注意力集中在了一直微笑
不動的神易身上,因為他們在尋找突破辦法的過程中已經察覺到,整個界區內的怪異力場核心,就是神易的這
個不壞之軀。
但那又怎麽樣呢?終究還是沒人敢動神易一根毫毛。因為這些術力高手知道,如果神易之軀被改動,應該
隻會立刻引發兩種可能的後果,一個是詭域封鎖消失,一個就是整個界區的力場徹底崩塌,區內所有生物無一
生還。
這機率固然是一半一半,但有誰敢賭?又有誰願意陪著去賭?
不過換個角度想,神易能不惜最後命力設了這個局,或許正意味著此地的確藏有寶藏,隻是藏法隱秘,還
沒被發現而已。
反正暫時出不去了,不如把所有精力都用在尋寶上,沒準在寶藏中能尋到絕世古術,從而突破詭域。
主意已定,剩下的十一精英開始了漫長的尋寶歲月。
十年過去了,二十年過去了,兩個二十年過去了,十一精英幾乎閉著眼睛就能數出不算太大的界區內有多
少棵樹,有多少顆石頭,除了一些毫無用處的巨大怪石,還有一些人骨─也許那都是當年神鳥族人留下的吧─
其它仍然一無所獲。在說到人骨的時候,柔姬的眼神不禁露出幾分迷茫之色,一直細心觀察的鐵號山自然也看
在眼裏。
可奇怪的是,十一精英其中有一半以上已經過了百歲,但容貌跟當初入界時絲毫未變。他們恐怖的察覺到,
這個詭域就像是個恐怖的無期牢籠,不但剝奪了你的自由,而且也剝奪了你原本能夠正常經曆的歲月心境。
有些人開始在幾十年如一日的煎熬中絕望了,他們一刻都不能容忍這種生活了。
但想不到的是,最先忍耐不住煎熬,想要冒險毀掉神易之軀的,居然是十一人當中那些沒過百歲的人。因
為他們知道自己還有一線希望,毀掉神易之軀之後,若能僥幸消除掉詭域封鎖,他們雖然已經很老,但還有希
望活著走出去。
而那些早過了百歲之年的人則知道,一旦毀掉神易之軀,無論是哪種結果,他們都無法活著走出這片疆界。
唯一能讓自己活下去的辦法,就是保護神易之軀。
於是,一場你死我活的暗鬥在本是同族的十一精英中展開了。最終因為柔姬的加入,那些吵著要毀掉神易
之軀的人盡數被殺,十一精英隻剩下了五人。
就這樣又過了一百年,加上柔姬,剩下的六人中,有四人最終精神崩潰自殺而亡,隻剩下柔姬和柔懷卿。
柔姬是靠著一個信念活下來的。她要生生世世守在神易身邊,隻要神易一天這樣微笑著,隻要那兩句野
湖弄波歸慕隱,陋室拂塵待桃仙一天還在,她就能夠一直這樣守護下去。
柔懷卿也是靠著一個信念活下去的,他的信念就是柔姬。隻要柔姬在這裏一天,他就能夠很滿足的活過一
天。這恐怕是世界上最難堅持的信念,也是最漫長的苦戀,這一堅持便是四百年。
柔姬的傾訴停了下來。聽完一個女子四百年的心事,同為女人,聽到那句這一堅持便是四百年,原本
因為無路可走而絕望的巫傳女也傷感漸生,柔腸百轉。
賈似道就沒那麽浪漫了,但他實在又不敢惹人家,隻好委屈的支吾著問:柔……柔女士,就真沒辦法走
出地界了?
反正已經到這地步了,梁庫徹底想開了,拿賈似道打哈哈:哈哈,老賈,你可真是豬記性。我桃仙祖宗
不是早說了嗎?
又多了這麽多陪她老人家的人!你就安心待下去吧,一千年變成烏龜王八都沒人趕你。一會我教你下湖摸
魚,話說好久沒吃燒魚了……
賈似道卻隻想哭。
眼看著天要亮了,傾訴了一整晚的柔姬起身告了聲退,要回房休息了。這就好像是等於宣布:以後日子就
這樣過了,大家節哀順變吧。
一直表情沉靜的鐵號山,此時忽然開口了:柔夫人請留步,有句話還想請教。
柔姬停了下來,微笑道:但問無妨。
鐵號山:您相信此地真有寶藏嗎?
幾百年了,都沒有一個人活著出去,相信此刻的柔姬已經不把即將要陪她終老此地的鐵號山等人看做外人
了,笑道:這個自然。神易何等人也,所藏寶物怎麽會被輕易發現。
鐵號山稍微頓了一下:我卻有個不同看法,這島上根本就沒有什麽寶藏!
這話可刺到了幾乎所有人,沒有寶藏?沒寶藏我們來這混什麽呀?
柔姬不怒反笑:你且說說看,到底憑什麽證明這裏沒寶藏。
鐵號山眼神落到了神易手撫石案上的那兩句詩:野湖弄波歸慕隱,陋室拂塵待桃仙……您不覺得這兩句
詩的意思,有些像是神易早知道夫人要來,特意刻在這裏等夫人來看的嗎?
剛還微笑著的柔姬聽到此話,臉色驟變,瞪視鐵號山,一股殺氣升騰而起。
鐵號山卻好像渾然不覺,繼續說下去:在無名莊的碑文中,隱約可以看出,您曾懷疑過,神易告訴您寶
藏之事,有可能是在試探您。同樣的,如果這裏真是神易有心與您攜手共老的地方,為什麽不幹脆告訴您,一
起到此歸隱呢?
柔姬完全沒了先前那種柔弱狀,她強行壓下幾乎到了極點的憤怒:那是因為神易與楚風決鬥大耗元氣,
況且大限將至,已無力找我同來。
鐵號山絲毫不讓:盡管有明一代,楚風一直是公認的神易頭號敵手,但您是應該知道,若按實力對比,
楚風在神易麵前連二流角色都不如,除掉這樣一個對手,實在談不上什麽大耗元氣。
再退一步說,即便神易大限將至,應該也可憑一身絕世術力支撐足夠時間攜妳同來,但他卻沒有這樣做,
反而是提前耗盡最後命力,設下這個實在是曠古絕今、沒有任何人可以逃脫的無殺之局……
柔姬好像已經不準備說話了,所有人都能感覺到,恐怖至極的術力,隨時都可能把鐵號山撕成碎片。
鐵號山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以神易的修為,是不可能察覺不到身邊各種細微變化的,也許他像您一樣,
不想在那樣的情景下與您麵對,所以他用最後命力化成這個微笑和無殺之局來等一個人,等一個他摯愛卻不能
相信的女人,一旦相見永不分離……
好一個一旦相見永不分離。要知道,四百多年間日日苦守,柔姬都是靠著一個信念活下來的─她相信
這裏有寶藏,她相信神易沒有騙她,她相信自己至愛的人要與她在這裏攜手到老。
如果這一切都是個騙局,都隻是自己深愛的那個人用來懲罰自己的,那這個懲罰也太過殘酷了,四百多年
的日日獨守、四百多年的癡情思念,相信世界上沒有比這個更殘酷的懲罰了。
所有人都覺得,這下鐵號山要完了。
可殺氣忽然一蕩不見,柔姬異常的平靜下來,幽幽望著窗外那塊族人墓地,嘴角掛著一絲失落的苦笑:
你知道嗎?其實你並不是第一個說出這種猜測的人……那天,是懷卿的四百歲生日,好像是喝了太多自己釀的
百花酒,他醉了……他也哭了。
他說他實在心疼我現在這個樣子,他說出了一直藏在自己心底的那個猜測,他並不奢望能得到什麽,隻
希望我能對自己好一點、快樂一點。
因為自從見到神易那天起,我沒有一天不深陷在自責和思念的痛苦折磨中……但最終……我還是含淚殺
了懷卿,親手結束了四百年日日夜對我忠守不變之人的生命……
此刻,一滴苦情之淚從柔姬眼角滴落,她忽然轉頭死死盯著鐵號山的雙眼:知道為什麽嗎?因為我不許
任何人詆毀我的慕隱,因為他隻是在毫無實據的憑空猜測……
柔姬越說越激動,到了最後一句,已經瘋了一般,鐵號山就像風雨飄搖中的一葉孤舟。
可鐵號山還是笑了,他知道,他接下來的話會立刻讓狂風暴雨消失無影,因為他會徹底擊垮麵前這個瘋狂
的、不可戰勝的癡情女人。
鐵號山:盡管我知道,即便把整個界區翻過來,也不能證明這裏到底有沒有寶藏,也就無法證明神易到
底有沒有騙妳。
但我卻清楚的知道,整個界區其實分成三塊地域,每塊區域都有各自不同的三堆怪石和奇林相佐,這布
局像極了一樣東西,就是神易生前佩戴,死後留藏墳陣的那塊古玉。
而且我更知道,你們在這裏發現的,那些深埋的人骨裏,不隻有你們遠祖神鳥族人的屍骨,更有數不清
的嬰兒屍骸,來曆不明、形態可怖……
鐵號山的這番話,不隻是瞬間讓瘋狂的柔姬一下子驚在當地,更驚住在場的所有人。
巫傳女立刻回想起剛入界時的情景,那時候他們就懷疑鐵號山似乎來過這裏;從柔姬的表情上也可以看出,
鐵號山所說的那些布局和嬰兒屍骨全都屬實,這恐怕遠不隻是單純的熟悉而已。
要知道,那些隱藏在原始密林中的布局和屍骨,是十一精英耗費幾十年的地毯式搜尋才得以發現的,而且
那還是在絕對不為人知的四百多年前發現的。既然沒有任何人,進了界區又活著出來,鐵號山是如何得知這些
細節的呢?
在眾人驚駭欲絕中,柔姬終於問出最重要的一句話:你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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