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街尾茶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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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陣光滑,而又溫熱的感覺,從他的手心傳來……

    那是一種血肉的觸覺。

    怎麽了?

    怎麽回事?

    我怎麽就這樣地,又呈現出了“人體”的型態?

    他還正在這麽樣地懷疑著的時候……

    忽然間,他又發現,本來從半透明狀,又漸漸地轉趨實在的……

    竟然已經再也不是本來那種綠坡緩起,一方水影的如畫景象了。

    朗朗的晴天,還是沒有變……

    甚至,說得更直接一點:

    有點像火一樣的日頭,就好像是一個高掛的焚爐,照得人滿頭大汗!

    滿頭大汗?

    他怎麽會知道?

    很簡單,因為現在他所看到的眼前景象,不但有一個人,而且還是有“很多人”!

    再說得更直接一點——

    現在凝顯於他眼前的……

    正是一條熙來攘往,熱鬧無比,雖然上麵的日頭如火,但是每個人的注意力,卻都擺在那些,攤排在店門口貨物上的擁擠大街!

    這是一條兩邊約有五、六丈,本來應該還算寬敞,但是因為人實在是挺多的,以致於感覺上反而變得沒有那麽寬的大街!

    這條大街的兩邊,每一家店口,都非常善盡利用他們店麵的優勢,所以每家都把他們比較能夠吸引人的貨物,給整整齊齊地擺放了出來……

    這些兩邊的店家,有賣米油雜物、布衣金具、玩飾古董、書裱字畫等等,真的可以說甚麽都有……

    而街上現在他所看到的人……

    有的是閑逛溜目,有的則駐足細觀,而有的正在和店家拉扯談價……

    以類型來說,從亮衣鮮服的貴人、短打紮褲的粗漢、青衣素裙的小姑娘、彎髻寬體的婦人,一直到可能是各店家裏的,四處跑來跑去嬉耍的孩童,甚麽樣的人都有!

    總地來說,這一整條街,呈現出來的,就是一種在世俗間應該可以說是最常見,不過對他而言,卻有點新鮮的市街景象!

    他站在那裏,有一點怔忡。

    搞不清楚,現在的他,到底是遇到了怎樣的狀況。

    他所處的位置,是在一座茶樓的旁邊……

    “香雪清涼樓”!

    名字看起來,果然有一種“又香又涼”的味道。

    這個樓房,是和前麵的一家米店,和後麵的一家參藥行並接,但是老板卻把這一樓斜掛出去的屋簷,給長搭了出去,加上樓口本來就有點內凹的格局,形成了一個等於是延伸到街上的座區。

    約有五、六桌的茶座,現在可以說是座無虛席,滿滿的都坐了人。

    他所出現的位置,大約就是在這個“香雪清涼樓”,外搭茶座的旁邊。

    對於他這個外人的突然出現,不但街上的人好像根本就沒看到,就連在茶座裏麵坐著喝茶的客人,也一樣對他的出現,視若無睹!

    那種感覺,就好像,他本來一開始,就已經一直站在這裏很久了……

    他低下了頭,稍微地端詳了一下自己:

    稍微有點暗色調的紫紅軟袍,寬綠帶,薄底靴……

    一切正常的人,所應該有的基本服配,他都沒有缺少。

    他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頭上。

    一把長長的黑發,束成了一個很簡單的“文士結”,頭上甚至還掛了一方“學人巾”!

    這……

    這好像有點離譜了吧?

    他放下了手,心裏難免有點不解地嘀咕著。

    到底現在是要他做甚麽?

    為甚麽要呈現出現在這樣的情況,來給他看?

    望著眼前那些各自做著自己的事……逛街的逛街、喝茶的喝茶、講價的講價、聊天的聊天……

    他又仔細地看了好一會兒……

    然後,他就發現,目前出現在他眼前的這些景象,似乎不全是……

    不全是一種“製造出來”的幻覺!

    甚至……在他的感覺中……

    眼前的這些場景,說不定最“虛幻的”,反倒是他這個本來隻是一群“訊息”的“特殊存在”了!

    皺了皺眉……

    這裏到底……是真實還是虛幻?

    他邊想邊抬起了頭,往空中望去。

    烈日的邊緣,似乎和一般正常的焰光,有些不同……

    從他現在可以透視一切訊息本質的雙眼看去……

    在這個日頭的周圍,確實有一圈不停伸縮噴放的薄薄芒環……

    感覺上,就好像是一頭野獸不斷地張牙舞爪!

    不知道是下是因為這樣的感覺……

    這個時候的他,望著空中的烈日,似乎覺得那真的好像是已經轉成了活物的特殊存在,而且正揮舞著手腳,邊冷冷地往下看著。

    明明是曬得人的腦袋可以發昏的強烈陽光……

    但是不知怎地,卻居然給他一種“森冷”的感覺。

    這樣的烈日,確實是有點怪怪的。

    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而今出現在他眼前的,是這麽樣的一個奇怪而又詭異的場景有關!

    不過,注意到空中那個蒸蒸的烈日,有點“奇怪”的,顯然不是隻有現在站在這裏的他而已。

    旁邊,也就是離他左手側隻有六七尺的位置……

    一個穿著微白淡青文士衫,打扮雖是中規中炬,但是依然讓人覺得有點寒酸的中年先生,以手搭眉,斜著身子往上看,同時嘴裏也下知道是在跟人說話,還是自言自語……

    “看來這個世界,有些我們到不了的地方,正在發生著甚麽我們無法理解的重大變化呢……”

    如此一個看來有點像是落魄文士的這一番話,當然是立刻就吸引住了他的注意力!

    沒想到還真的有人,和他一樣注意到了空中那一輪烈日的怪異之處……

    因此,在這位中年先生的話才剛說完之後,他馬上就雙眼一溜,往文士那邊望了過去。

    這位文士是……

    也是甚麽特殊的人物嗎?

    他邊望著那位依舊搭著手,往上望看的中年文士,邊心裏忍不住地這麽猜想著……

    “喂……俺說黃老師呀……您若是真的要瞧看,怎麽不直接站到棚外去瞧看,坐在這兒可是瞧不著甚麽哩……”

    說話的,是在那位中年文士“黃老師”的旁邊桌,兩位紮褲短打裝的車夫,其中的一位所出。

    而就在這位車夫的話才剛說完時,旁邊的另外一位車夫,也哈哈地一笑道:“王跛子說得是啊……黃老師,您若真的要看,總得到街心去瞧呀……而且我老圖一天到晚拉著車,怎麽從來也沒有注意這日頭有些甚麽不一樣咧?”

    那個最先說話的中年文士“黃老師”,倒也沒有特別針對車夫“王跛子”和“老圖”的玩笑話說甚麽,隻是姿勢不變地回了個頭,對著老圖說道:“老圖,咱們可是幾十年的老鄰居啦……有甚麽情況可互相瞞不住的,你背上的瘡(16k,電腦站),最近幾天,不是特別發作得厲害嗎?有時候我夜讀時,還聽得到你整個晚上呻吟個不停呢……”

    車夫老圖,背上的暗瘡,和夜晚疼得叫苦連天的情況,一下子被黃老師給說出來,倒也有點尷尬地脹紅了臉:“黃老師,你怎麽扯到了這個上去了……我背上的瘡和天上的太陽,又有甚麽關係?”

    “怎麽沒有關係?”黃老師一聽,馬上就正色地回答道:“你們的見識也許不夠,但是傷口是最不會說謊的……你的背瘡近日裏發得厲害,顯然就是在白日拉車時,受到那種怪異日光的影響……”

    車夫老圖的臉色,終於變得有點不大自然了。

    老圖沒有說話,反而是旁邊的“王跛子”,真正比較嚴肅地用一種請問的口氣道:“黃老師……照你這麽說的話,天上的這個日頭,到底是怎麽啦?”

    黃老師見問,又斜了斜身子,向上瞄了兩眼,然後伸出一隻手,往空中指了指。

    “王跛子……你們有沒有聽說過,在天上的某個雲氣彌漫的地方……有另外一個和我們不同的世界,住著一些仙人?”

    黃老師這樣的話才剛一說完,王跛子和老圖,馬上就互相對望了一眼……

    他們這兩個車夫,還沒有開始做出反應,就有另外一個脆脆的聲音,鶯鶯地插了嘴說道:“阿叔……你又要提甚麽‘天上有真人’那樣的話啦?王跛和老圖,可都已經聽煩了呢……”

    一直都在側旁觀的他,馬上就將注意力轉到了說話的人身上去了。

    其實隨著這人脆脆的說話語音,而將視線從其他地方,“移到”她身上的,不止隻有他而已……

    差不多茶館裏頭,所有的人,都隨著這位女郎說話的聲音,而將視線轉移到她的身上。

    因此,他也和其他人一樣,看到了一位清清爽爽、白白淨淨,梳著兩條烏溜溜

    大辮子的女孩。

    這是一位,不但辮子烏溜溜,其實連眼睛也是一樣烏溜溜的大女孩兒。

    光看年紀,應該最多隻有十七、八歲而已。

    一襲翠綠色的軟包銀邊長折裙,雖然不是多麽樣地豪華,但當她一走進這個茶棚時,似乎就跟著帶來了一陣清清的涼風,讓人心神一亮……

    這個茶樓,名字叫作“香雪清涼”……

    某個程度上,當這位女孩從棚外走進來的時候,就讓人覺得這個茶棚,真的足以稱得上這樣的名字了。

    少女的話,顯然地說中了現在正麵麵相覷的王跛和老圖,心中所想的感覺。

    因此,這次換王跛有點尷尬地開口說話了。

    “娟娟……這個這個……我們可不是‘聽煩’了,而是黃老師所說的那個甚麽‘天上真人’的世界,離我們這些俗人可實在太遠了……像我和老圖,一天到晚,最要擔心的,是吃飯的活兒……加上我們兩個可都是有家口的人,怎麽也覺得和黃老師所說的那個世界,扯不到一塊兒去……所以,所以……咳咳咳……”

    少女娟娟,輕飄飄地走到了她的“阿叔”黃老師的身邊坐下,動作輕巧之中,帶著灑灑的自然……

    “我的話可不是對著你們的喔……我隻是給我阿叔提個醒兒而已……”

    娟娟的這一番話,說得還是非常自然,似乎並沒有特別對著甚麽人。

    而這個時候的黃老師,似乎也覺得娟娟所做的這個提醒,確實是很有道理,但是偏偏有些話他又忍不下不說那般地,歎了口氣……

    “娟娟……你所提醒的,誠然是不錯。不過,我眼看著天象丕變,說不定人間即有大禍,因此再怎麽樣……也總忍不住不說呢……”

    黃老師的這一番話,才說出口。

    不但王跛子和老圖,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

    甚至剛坐下的娟娟,也同樣還來不及接話。

    在茶座的另外一邊,有一位個子帶點彎駝的老算命仙,猛地就將靠在身邊的那個“呂鐵口,純直斷,陽間第一!”的布招子握起來往地上一頓!

    “啪”地一聲脆響!

    “這位老師……原來尊駕也是會觀天象之人……難不成金龍橫天,逆麒崩來,我們人間真的已經危如累卵了?”

    在這麽一個老算命仙,說了這麽樣的一段話之後,整個茶棚裏,好像還因為他那急頓的一聲啪然,而顯得稍微安靜了一些。

    好一會兒,車夫王跛子才哈哈失笑一聲說道:“哎喲,呂缺牙呀……難道這回兒,你又忽然間懂得觀看天象啦?如果你真的這麽能看的話,也不會上次叫‘霸王龜’給敲落三、四顆牙啦……”

    被王跛子這麽一說,有些還不認得這個“呂缺牙”的人,終於也注意到,果然他之前說的那段話,聽起來有點露風,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在於他真的……缺了好幾顆牙!

    從王跛子所取笑的內容聽起來……

    這個“呂缺牙”的“算命工夫”,到底怎麽樣,大概也就讓人心知肚明了……

    因此本來還被他原先所說的那個甚麽“人間已經危如累卵”的話,給嚇了一大跳的諸人們,臉上都很自然地,好像稍微鬆了口氣。

    如果這個“算命仙”,算出來的話,都還會被人給連牙都打掉了……

    那麽不管他再說些甚麽聳動驚人的話時,看著他那黑黑的缺牙,總比較讓人沒那麽擔心了。

    不過,大家都這麽想……

    那位“黃老師”可不這麽樣想呢!

    “王跛子……算命也是謀生的一種途徑而已,和你趕馬拉車,其實也沒甚麽兩樣……城裏的路你算是熟了,可也總有走錯的時候吧……這可是沒甚麽好取笑的呢……”

    黃老師的這一番話,顯然是在為之前的那位缺牙的“呂神算”出頭。

    隻不過他的例子舉得恰到好處,倒也讓王跛子堵著了嘴,一下子下知道該怎麽

    繼續解釋……

    這個時候,反倒是呂缺牙,搖了搖頭,對著黃老師說道:“推勢測運,本來就非一般人能夠理解……預測一條河流甚麽時候會激濺出水花,這個也許我呂駝子會出點錯……但是如果問到整條水流的大勢趨向,那麽我呂駝子,就算變成了呂缺牙、呂瞎子,也絕對是不會看錯的……”

    一直在旁邊聽著的綠裙少女娟娟,這個時候似乎也被呂缺牙的這種肯定說法給帶出了興味,因此也就跟著很細心地說道:

    “照呂先生這麽說……好像在先生的眼裏,現在的天象,已經出現了很大的變化呢……”

    呂缺牙抬著眼光,望了娟娟一眼,然後停了一會兒,才點了點頭地回答道:“當然……剛才娟娟小姑娘你不是也已經聽到你阿叔說的嗎?日邊妖冕已出,這就表示了‘天上半仙界’,已經出現了驚天動地的大意外,因此牽得連日月都變色了……”

    日月變色?

    娟娟聽到了這位呂缺牙,居然用了如此“嚴重”的字眼,不由得反射性地抬頭,好像可以穿透棚頂,看到上空的日頭那般地望了望。

    “呂先生……既然日月變色,那麽為甚麽我們人間這邊,反倒沒有看出甚麽特別的不同?”

    呂缺牙這次還沒回答,旁邊的阿叔,中年文士黃老師,就已經接了口地說道:“娟娟,這個問題無需呂先生了,阿叔我就可以回答你……”

    說到這裏,黃老師就又斜低了身子,同時還伸出了手,指著棚邊的一線天藍上空……

    “剛才王跛和老圖,都說我嘴裏在說太陽,卻不到街中去‘瞧太陽’……兩位卻是沒有弄懂,我根本就不是在看太陽呢……”

    不是在看太陽?

    娟娟一聽,忍不住也就和她的阿叔一樣,低低斜了斜身子,順著她阿叔指的方向,往棚邊望去。

    如果不是在看太陽,那麽阿叔到底在看甚麽?

    “注意……那裏……你有沒有看到?”

    娟娟那種有點茫然的眼神,表示了她並沒有看到甚麽的結果。

    “你得非常非常小心地注意觀察……那是一溜乍閃即逝的薄薄長影線條,眨下眼睛,就瞧不著了……”

    黃老師的話還正在說著……

    娟娟已經低低地“嗯”了一聲。

    黃老師一聽到娟娟的反應,馬上便即緊問著說道:“怎麽樣?怎麽樣?你瞧見了嗎?”

    娟娟點了點頭:“阿叔,我瞧見啦……”

    她的回答雖然是肯定的……

    不過看她的樣子,卻好像並不覺得看到了這麽一個乍閃即逝的暗影,是甚麽了不得的大事那般……

    旁邊也跟著低下了身子的王跛和老圖,同樣地也順著黃老師所指的方向,往棚邊望了出去。

    端詳來,端詳去……

    王跛子終於忍不住皺了皺眉地說道:“娘的春天咧……我怎麽甚麽鳥都瞧不著?”

    老圖這時,倒是回過頭,瞪了王跛子一眼:“跛子你嘴巴可得幹淨一點,人家娟娟還在這兒呢……怎麽就滿嘴噴蛆了起來?”

    王跛子被老圖這麽一說,倒也抓了抓自己的腦袋,表示確實是自己失言了。

    但是稍過了一會兒,他就又不大服氣地衝著老圓頂了回去。

    “我是欠顧忌了些,但你說的話,可也沒有好聽到哪兒去呢……而且,我跛子甚麽都沒瞧著,難道你老圖就看到了甚麽嗎?”

    被王跛子這麽一反問,老圖倒是立刻就哈哈一笑,同時伸手指了指棚邊的天空之上……

    “這你跛子可就猜對啦……我正是瞧得清清楚楚的咧……你看你看,就在那兒……瞧到沒?”

    也不管跛子被他說得伸頭扭肩地,努力地死瞧著……

    老圖反而轉過了頭,對著黃老師說道:“我說黃老師……您提的那個‘唰溜’一下子,就不見了的怪影子,我老圖也瞧見啦……不過那又代表甚麽意思呢?”

    被老圖這麽一問,黃老師這時反倒露出了一絲苦笑。

    “老圖,你這麽一問,可真的把我給問倒了……”黃老師說著,眼光又忍下住移到了空中去:“那樣的紋線,照我的經驗,既不是空氣的疊影,也不會是甚麽生物……我從發現到那個東西之後,一直觀察到現在,還是搞不清楚,那到底是甚麽玩意兒……”

    黃老師說到這裏,旁邊的那位呂缺牙,馬上就接了口地說道:“黃老師……你說的這個不是甚麽玩意兒……如果按照本門的秘典,‘滴世定論’所提,這應該是一種叫作‘虛空帶’的東西。”

    “虛空帶?”

    差不多是茶棚裏,所有在場的人,都忍下住地同時重複了一遍,這個聽起來又玄又奇的怪名宇!

    其中,隻有他,心裏好像被觸動了甚麽那般地,隱隱一震!

    “哇的驢鞭咧……甚麽呀?虛空帶?那是甚麽玩意兒?”

    這一次,連老圖也忍不住地,反問時露了粗嘴。

    當然,這樣的話,老圖一說出口,就馬上察覺到了,自己無意中的失言那般,有點尷尬地,往那位“娟娟”的方向看了一眼……

    反而是娟娟,似乎是也已經很習慣這些人“說話的方式”了……

    因此,倒是一點也沒有任何在意的表情。

    她的注意力,顯然已經被那位“呂缺牙”的甚麽“虛空帶”的話給吸引住了注意力。

    因此,在呂缺牙的話,才剛一說完之後,她馬上就有點迫不及待地,緊追著問道:“這位呂先生……您所說的‘虛空帶’,指的是甚麽東西?”

    雖然呂缺牙依據了一本不知道是他們那個“算命門派”裏的甚麽書,說出了這麽一個“虛空帶”的名詞……

    不過,從他現在被娟娟如此緊問之下,顯然的,連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這到底是甚麽東西。

    因此,呂缺牙在沉默了一會兒之後,隨即就歎了口氣說道:“這位娟娟姑娘,其實說直接一點,對於甚麽是‘虛空帶’,連我也有點搞不清楚呢……”

    娟娟有些愕然地怔了怔,馬上就不解地問道:“怎麽會呢?呂先生不是已經指出了‘虛空帶’這樣的名字了嗎?”

    “詩詞誦滿口,體會難說有”……知道這樣的名字,也隻是援引典籍……要說對這個“虛空帶”有怎麽樣深入的了解,那恐怕也是很難的了……

    此時旁邊一直都在聽著的“黃老師”,忽然插口說道:“呂先生,既然呂先生的玄門之中,有如此聖書提到這種特殊狀態的說明……那麽呂先生若是不嫌我‘黃文穀’駑鈍,再加上沒有甚麽其他的忌諱,何不概略地說來聽聽,也許可以和本人所見,互相參詳參詳呢……”

    呂缺牙這次在黃老師說完之後,很快就搖了搖頭,接口說道:“本門《滴世定論》秘典中,當然有關特殊的‘計羅大滴定術’,是禁止向非本門的同道透露的……不過,關於我剛才所說的那個‘虛空帶’,則是在卷末的一則‘附錄’之中,很簡單地提到而已……所以其實並沒有甚麽‘嚴泄’的禁忌……”

    沒有甚麽嚴泄的禁忌?

    那這個意思,就是說可以和人談論了?

    已經明白了呂缺牙言中之意的黃老師“黃文穀”,這時才比較放心地繼續接著問道:“呂先生貴門,到底是怎麽稱呼?如何會在秘典中,有這麽一則‘附錄’?”

    呂缺牙稍停了一下,才有點慚愧地說道:“我的計技差勁,說出宗門的名字,最多隻是徒羞門戶而已……”

    黃文穀的臉色忽然一正說道:“呂先生太客氣了……別的不說,就看呂先生如此直接地就說出了‘虛空帶’的存在……就可以知道,先生的推勢之術,絕對不止限於‘人道’而已!”

    黃文穀的這一番話,顯然讓呂缺牙聽得雙眼一亮……

    但是過了一會兒,馬上就又有點愕然地,搖頭苦笑道:“看來黃老師應該也是我道中人……雖然黃老師你說的不錯,我所專精的,確實是計羅天道,對於所謂的人道,真的是沒有甚麽深入的研究……不過,既然我滿嘴牙都已經被打光了,那麽還有甚麽立場,能夠讓人家願意相信我這個無牙之人,所出來的話了?”

    黃文穀老師聽了呂缺牙所說的這一番感歎之後……

    很快地就點了點頭,但是又很快地跟著搖了搖頭,說道:“果然我猜得也和呂老師一樣……不瞞呂老師你說,本人其實是隸屬一個特殊的宗派,六係世俗之門中的待選入道修者之一,看來呂老師你應該也是吧?”

    呂缺牙聽得微微一愣,但是很快地便即“並沒有那麽意外”地點了點頭,回答道:“本人乃屬‘通玄天機’一門東三支係入選待察門人……不知道文穀兄是……”

    黃文穀一聽,馬上就從位子上站了起來,對著呂缺牙一拱手說道:“原來是呂師兄……本人所屬的,則是儒門正宗‘浩然’一派!”

    看著黃文穀說話間,呂缺牙也同樣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對著黃文穀拱手回禮。

    “黃師兄太客氣了……真沒想到,居然在這樣的情況下,會遇上真正的道友……希望黃道友不會因為我這沒牙的老呂,而覺得辱沒了‘真人’之名……”

    黃文穀聽了,馬上就搖搖頭說道:“呂道友說哪裏的話,既是同道,又怎麽會互相取笑呢?”

    一直在旁邊的老圖和王跛子,甚至是茶棚裏其他幾個有注意到這邊對話的人們,看黃文穀老師和那個呂缺牙,越說越遠,最後竟然開始拉起關係了,都覺得有些不解與疑惑……

    老圖等到後來,已經有點忍不住了,便在這個時候,趕緊插嘴說道:“黃老師黃老師……你和那個呂無牙,難道真的是同門的師兄弟嗎?不然你們怎麽這就‘師兄師弟’地,彼此叫了起來?”

    黃文穀和呂缺牙,當然知道像老圖、王跛子他們這樣的俗人,其實恐怕也很難了解他們在說甚麽……

    不過,修道之人,本來就是源於“俗世界”中……

    因此,雖然真正“真人界”的宗門,從來也沒有明確地禁止他們表露和“真人界”真正本門宗派的關係……

    但為了避免麻煩,通常像黃文穀和呂缺牙這樣的人,都不大願意在這方麵多做甚麽表達。

    這一次因為湊巧地,呂缺牙和黃文穀,也許彼此都還並不是那麽清楚,對方所說的那種“宗門名字”,到底是“何方神聖”……

    但是彼此之間,至少也都已經知道,對方應該都是和自己一樣,雖然還沒有真正地“入宗”進到“真人界”,但至少,總可以說是沾得到一些“邊兒”了。

    因此,像現在老圖所問的問題,就出現了要解釋,也有點不知道該從甚麽地方解釋起的困擾了。

    所以,在黃文穀和呂缺牙,彼此之間真正地見完了禮之後,黃文穀很快地,就轉過了頭,對著旁邊的老圖和王跛子,點了點頭說道:“從一個比較大的方向說來,老圖你所說的確實是沒有錯的……我們某種程度上來說,算得上是‘師兄弟’……”

    黃文穀這樣的話一說完,在老圖旁邊的王跛子,忽然之間反倒搖著頭,插嘴說道:“喂喂喂……黃老師,雖然呢,我和老圖是套馬拉車的車夫,不過人家說,‘沒吃過豬肉,也總見過豬走路’……你老師和那個呂缺牙,方才明明就報出了兩個不一樣‘山頭名’的門派,怎麽這一會兒又‘某種程度上來說,算得上是師兄弟’了呢?黃老師莫非是覺得我和老圖隻是兩個車夫,所以不值得告訴我吧……”

    黃文穀倒也真的沒有想到,王跛子的心思竟還真的是這麽樣地仔細,被王跛子這麽一問,反倒有點意外地,回過頭注意地凝視了王跛子一眼。

    而也就在這個時候,老圖也同時歎了口氣地說道:“黃老師……這個可不是我們刻意要找你的麻煩啦!誰叫你甚麽時候不來喝茶認師兄弟,偏偏就在這個時候這個地方……”

    黃文穀一聽,心中頓時生出了下少疑問!

    “老圖……你們說的這話,意思是……”

    王跛子和老圖,正張開嘴巴,打算要說話……

    忽然之間,就在王跛子和老圖,所坐的那一桌,再往棚裏移兩桌的角落裏,然傳出了一個很沉悶的聲音:

    “王跛老圖……你們拿銀子,是叫你們多用耳朵聽,可不是要你們到處多嘴……”

    王跛和老圖,一聽到從旁邊所傳來的這個聲音,立刻就愣了愣,然後馬上神情後縮,乖乖地閉上了嘴。

    誰都知道王跛和老圖,是做了十幾年的車夫……為了搶客爭道,車夫的性子,通常都比較急暴一點。

    有時候,車夫們可以因為一個小小的車體擦挫,搞到最後各自呼朋引伴,當街衝突……

    聽說王跛的那一條跛腿,就是在這樣的爭鬥裏,受傷時遺留到現在的結果!

    因此,所有認識王跛和老圖的人,都知道以他們的個性而言,這兩個人,絕非是甚麽挨刮不反應的人!

    不過,出乎意料的事,就是這麽多。

    現在等於是直接被人戳了話尾語氣的王跛和老圖,甚麽話也沒說,就是這麽樣乖乖地,拿起了桌前的涼茶,很安靜地喝著,就好像根本沒聽到剛才那人所說的那一番話一樣……

    在驚奇中,茶棚裏,每一個人都回過頭,往那個說話戳了王跛和老圖兩個人的話聲出處望了過去……

    坐在那裏喝茶的,不隻一個人。

    總計有四個!

    四個穿著皂色緊身服,外麵套著一襲外黑內紅小短氅,豬舌壓邊帽的漢子。

    當那個坐在靠最裏麵,個子同樣最矮,不過從氣勢看起來,倒是這四個人裏麵帶頭的短髭男性,說了前麵刺叱老圖和王跛一下的話語之後……

    其他三個漢子,馬上就“唰”地一下,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然後同時往後一縱……

    這麽樣的一縱,雖然三人都是麵對著桌子,身軀卻是“後縱”而出……

    不過奇怪的是,這三個人的後麵,就好像長了另外的一雙眼睛一樣,當三個人的身體,在空中“嘩啦啦”地穿掠時,每一個人都至少越過了三、四個茶座,可就偏偏甚麽都沒撞到,如此恰恰好地,三個人都落在茶棚的三邊外側!

    甚麽都先不用說……

    便光看此三人的這一縱,就知道,這三個漢子,絕對不是甚麽省油的燈……

    除了精於技擊的高手之外,還有什麽人,能夠做出這樣的倒縱動作?

    這一點,其實應該說目前茶棚裏,幾乎是每一個人,都已經在心裏確定的事了。

    接下來,那個原先製止了老圖和王跛子,“不要拿錢多嘴”的矮個兒漢子,雖然並沒有像另外三個人那樣,動作快速地往外縱去,不過至少也緩緩地,從現在的座位上,站了起來。

    同時,口中朗朗說話的對象,已經是針對了目前茶棚裏的所有人了……

    “諸位鄉親朋友們……兄弟我姓秦,和外麵的這仨兄弟,是皇家秘探,目前正在請一些朋友們,入皇宮去作個客,請大家將‘良民牌’拿出來給外麵這三個探官驗看,然後趕快回家去吧……請大家記得呀!有時候瞧熱鬧,可是會無端惹禍的喔……”

    這個自稱姓秦,而且是甚麽“皇家秘探”的矮個兒漢子,話說到這裏,茶棚內的人,在停了一會兒之後,馬上就“哄”地一下子,差不多是每一個人,都爭先恐後地,往茶棚的三邊出口湧了過去!

    那個秦姓的矮漢子,看到大家顯得有些慌亂的模樣,臉上微微地覺得有一陣滿意,然後才又大刺剠地沉著聲音叫道:“良民牌,良民牌,把你的良民牌拿出來……不然我們可要把你給抓進宮去啦……”

    邊這麽神氣十足地吆喝著,秦姓的矮漢子邊就轉過了頭,然後對著顯然已經覺得有點不妙的呂缺牙與黃文穀,陰陰沉沉地露齒一笑說道:“兩位,你們可以把你們的良民牌收起來啦……兄弟我姓秦,兩位叫我矮秦子就行……剛才我說要請人到‘皇宮’裏作客,指的就是兩位啦……所以,還請兩位跟我們一起走吧……”

    依著“矮秦子”的話,正在將自己的“良民牌”收起來的呂缺牙和黃文穀,聽到矮秦子說可以叫他“矮秦子”,兩人當然都知道這隻是客氣話,因此黃文穀還是很恭敬地喊了一聲“秦大人”,然後才繼續說道:

    “秦大人……我們隻是一般的民眾而已,實在不敢像大人所說的,到‘皇宮’裏去‘作客’呢……”

    黃文穀的話說到這裏,旁邊的呂缺牙,馬上就點著頭繼續說道:“是呀是呀……之前和老圖與王跛子的那番話,其實也隻是信口開河的玩笑話而已……”

    秦矮子從座位上站起來開始,兩隻眼睛就一直在很安靜坐於黃文穀身邊的娟娟身上溜來溜去的,從喉頭的上下移動,可以看得出來他似乎正在拚命地吞咽著口水……

    那種樣子,就好像是一隻貪吃的野狼,看到了一隻鮮嫩的小羊一般。

    一直到他聽了黃文穀和呂缺牙所說的話語之後……

    秦矮子對黃文穀,倒還是挺客氣地點了點頭……

    而對於呂缺牙,他則是沉沉地哼了一聲說道:“喂!甚麽是玩笑話,甚麽是正經話,難道你認為我秦矮子還分不出來嗎?”

    秦矮子的神情眼色,似乎頗為不善,呂缺牙當然也是個眼眉敏銳的人,因此連忙就彎了彎腰,拱了拱手說道:“不敢不敢,大人聖明……我們原本不知道老圖和王跛,竟也是有官方身份的人,因此言語之中,或許有些少作斟酌,還請秦大人有些話別太當真呢……”

    在呂缺牙這樣的話後,秦矮子隻是有點輕蔑地回眼望了坐在那邊的老圖和王跛子一眼,然後冷冷笑道:“你不要胡亂指了驢子當駿馬……官方身份的人,豈是你這麽說誰有,誰就有的?”

    秦矮子的話說到這裏,稍微暫停了一會兒,然後才繼續說道:“至於他們兩位,是看著他們的為生,接觸的人多,聽聞的話多,因此請他們來為我辦點事兒,如此而已,和官方並沒有甚麽直接的關係……倒是今兒個本來是他們要來和我見麵談談的日子,偏偏就在這時,你們兩位的言語之中,似乎對目前空中所出現的情況,還有點了解……這豈不是天意冥冥裏,有些甚麽涵意嗎?因此,我秦矮子才會想到要請你們到皇宮裏去作作客,可不是對你們有甚麽不好的意思,請兩位別誤會了喔……”

    自從秦矮子表明了他“皇家秘探”的身份之後,呂缺牙和黃文穀心裏就一直覺得有點忐忑……

    等到兩人聽見了秦矮子,說出了這麽一段話之後,才總算有點稍微“安心”地,彼此對望了一眼。

    看來,皇室之內,似乎也同樣地發現了天象已經有點和以前不一樣了……

    因此,從秦矮子現在所說的話裏,透露出來的訊息,似乎這些秘探們,也非常注意關於這一方麵的風吹草動。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

    那麽也許,一直都幾乎等於是“凶神惡煞”意思的“皇家秘探”,這一次,說不定會對他們比較客氣一點吧?

    也許真的會像眼前這個“秦矮子”所說的那樣……

    他們真的沒有甚麽惡意吧?

    在正式入門牆之前,“真人界”的半仙之法,是絕對嚴禁傳給世俗之人的……

    這是無論哪一門,哪一派都一樣的。

    因為尚未入門之前,依然還是要熬得過世俗的艱險磨難……然後才有這個資格,來接受“真人界”的半仙之法!

    這是每一個“真人界”的宗派,都差不多的規炬。

    所以……

    這也就是說,雖然眼前的呂缺牙、黃文穀,都已經算是初入選的“待察人”,但其實依然還是和一般的世俗人完全一樣,並沒有任何的不同。

    他們現在並沒有特別比一般世俗的人,要更加“強大”到哪裏去。

    甚至,以目前的情況來說,就算是呂缺牙和黃文穀,兩個人同時算起來,是不是能夠對付得了這些身手矯健的“皇家秘探”,其中的任何一個人……

    這一點恐怕連呂缺牙與黃文穀,自己都知道沒有甚麽把握。

    因此,在這種情況下,又怎麽能夠不小心一點呢?

    以現在這位秦矮子的話裏味道聽起來……

    他會忽然起心,請呂缺牙和黃文穀他們兩個人,到“皇宮”所謂的“作客”,應該就是和之前兩人所談論的,那種空中的“異象”有些關係的……

    所以,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麽……

    也許,秦矮子的話,真的有幾分是可信的……

    也許真的就是在皇宮裏,有一些觀空的高人,想請人去皇宮探討探討呢!

    黃文穀和呂缺牙,雖然兩個人都沒有另外多說甚麽話,但是至此兩人都已經彼此明白了對方的身份和所屬的宗門……

    因此眼神的交換之間,有些感覺也就很自然地流露了出去。

    所以,雖然黃文穀和呂缺牙,在這樣的情況下,並不適合多說甚麽……

    然而,兩個人心中的那種小心與忌諱,卻同樣還是彼此都知道得很清楚。

    隻是,黃文穀和呂缺牙,兩人的這種希望能夠不需要的擔心,顯然是……

    落空了!

    因為,就在這個茶棚裏其他人,都一個個地通過查驗,然後趕緊離開此地的時候……

    忽然間,有個聲音,就這麽清楚地,從大街的另外一頭,沉沉傳了過來!

    “哇哈哈……秦哥原來你真的來到城裏啦?怎麽不先告知小弟一聲,也好派個八輪車前去迎接秦哥呀?”

    聽到這麽樣的一個聲音……

    不但是呂缺牙和黃文穀,甚至連一直都坐在那兒的娟娟,和似乎很久沒反應的老圖與王跛子,都不自覺地,皺了皺眉頭!

    不用說……

    這個人的出現,絕對讓已經很迷離不可測的情況,變得更加複雜!

    對於這個“人還沒有到,聲音就先到了”的人,秦矮子倒也伸手摩了摩頷下的短髭,以一種少見的,但是更加深沉的熱情,哈哈笑道:“霸老弟,你這麽說,我可不敢當呢……這裏畢竟是你的地盤,我一個小小的‘探翎長’,怎麽敢坐你那個‘八門官車’呢?”

    那個所謂的“霸弟”,其實身材不但一點也不霸,甚至比“秦矮子”這個“矮子”還要更加“矮”上三分!

    瞪視的眼睛,像銅鈴一樣,又圓又大中,似乎隱隱可以看得到某種光芒……

    某種給人感覺非常“凶狠毒辣”的光芒!

    “呸呸呸……秦哥你可別再這麽說啦……甚麽八門官車?以秦哥直達內宮的特殊身份,十二門官車也不看在你的眼裏哪……哈哈哈……”

    說到後來的笑聲中,這個當地的“八門官”,就這樣在四個錦袍金絲繡邊宮服的護衛擁護下,從茶棚外定了進來……

    這個矮個子的“八門官”,一進來,就看到了坐在那邊,臉色難堪,實在有點“如坐針氈”的呂缺牙!

    然後,這位矮官人,也不知道是為了甚麽,就好像忽然間,在屁股上被刺了一刀那般地,立刻就跳了起來,指著呂缺牙的鼻子說道:“娘的皮牙催,你你你……你這家夥怎麽會在這裏?不是跟你說,從此別讓我再看見你的嗎?難道真的要把你所有的牙都敲掉?”

    他的這麽一番話才罵完……

    呂缺牙已經在座位上低下了頭,心裏暗歎中,很無奈地說道:“霸王大人……這個這個,可不是我不想在聽到您的聲音時趕緊離開呢……而是,這位秦大人,恐怕也由不得小人妄動呀……”

    呂缺牙在說著這段話的同時……

    那邊廂的“霸王大人”,顯然是極其痛恨這個呂缺牙,在發現到茶棚裏他居然在座時,馬上就指揮身後的那四個官袍護衛,如狼似虎地,就把呂缺牙給圍了起來……

    這一群人的聲勢,凶悍的模樣,與其說是官人,倒不如說是強盜,反而好像還比較更貼切一點……

    好在,目前在這裏的,似乎還有人比他們更像“強盜”一些!

    那四個穿著官服的護衛,才剛把那個呂缺牙給“圍”起來……

    “嗖嗖”兩響!

    本來站在茶棚外,正在那邊驗看著準備離去諸人“良民牌”的兩個“皇家秘探”,立刻就好像之前倒縱出來那般地,閃身掠到了茶棚之內!

    穿著官服的四個護衛,還沒有來得及伸出手抓住坐在那裏的呂缺牙,就各自聽到身後“呼嚕”一聲輕響,衣袂帶風的“啪啪”聲,又輕又脆!

    四個官服的護衛,顯然也都不是技擊的弱者,當他們一聽到這種奇怪的聲音之後,立刻就知道已經有人用飛縱的身法,從身後接近……

    因此,四個官服護衛,立刻就不約而同地,身形微蹲,同時大喝一聲,雙掌反折而出,居然就好像兩根棒子那般地,往後飛擊而去!

    這四個穿著宮服的護衛,所做出來的反擊,真的可以算得上是讓人想都想不到……

    有誰能夠想像,居然會有人能夠以這種好似兩隻手的肩關節處都完全脫臼的怪異方式,來對後麵做出如此突然的奇襲?

    重新飛縱進茶棚的那兩位“皇家秘探”,顯然也都同樣地想不到!

    就在這緊急的刹那問……

    兩位皇家秘探,同時右手急振!

    “汪汪”兩聲像水吟般的長響……

    兩彎好像一直在飛旋的藍色冷光,就在這個時候,從兩位“皇家秘探”的袖底閃然迸出!

    “當當”“噗”!

    一串怪聲響起……

    然後,“呼啦啦”的閃退聲中,又是“蓬蓬蓬”的一陣桌倒椅碎的混亂脆響……

    四個穿著官服的護衛,雙臂以及背上,都在兩位“皇家秘采”的彎刀飛旋下,正正地中了一刀!

    隻不過,刀體著處,卻居然響起了“當當當”的金屬響音!

    而同樣地,那一聲“噗”,則是手臂反折時,手掌劈中了飛旋彎刀時的怪異聲音。

    應該響起“當啷”震音的,反而變成了悶悶的一聲“噗”……

    雙方的這一下硬接,其實應該說,都沒有哪一邊特別討了好去。

    不過,至少,對那兩個皇家秘探來說,總算是把四位護衛,對呂缺牙所做的圈圍之勢,給完全瓦解了!

    本來站在那兒,以為應該是沒有甚麽問題的秦矮子,看到自己的兩個手下,不但先發而襲,而且連兵器都亮出來了,還是被那四個宮服的護衛,給反挫得倒翻了出去……

    短髭橫生的臉上,已經是微微地變色了。

    “斷屍功?”秦矮子澀澀的語氣裏,似乎有那麽一點驚奇。

    這個時候的兩邊,無論是那四個練“斷屍功”的官服漢子,還是後來主動出手的兩位“皇家秘探”,其實現在的模樣,都多多少少,有點狼狽。

    兩邊總共六個人,在彼此崩力的推衝中,“嘩哩嘩啦”地,撞倒了至少五、六張茶桌和十幾張木椅……

    從秦矮子表明身份之後,就趕緊跑出來的店主,看到這樣的情況,也隻能夠站在那兒直搓著手,“嗯嗯啊啊”地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咕噥著甚麽。

    秦矮子在剛才的驚奇之後……

    也沒有看到他做出怎麽樣的動作,“呼啦啦”一個閃移……下一眨眼,就已經像是鬼魅般地,到了棚邊那踏破了兩張椅子,依舊止下住勁地坐到地上的兩位探子身邊。

    稍微伸手將二人扶了起來,秦矮子伸手便將其中一人,手上藍汪汪的彎刀給拿了過來。

    翻過刀麵一看……

    帶著點冷冷藍光的刀麵,竟好像被甚麽極為巨大的力量,給硬是“壓”出了一對淺淺的掌痕!

    而且,壓凹之處,已透出了像燒炭那般的黑色!

    秦矮子的眼神之中,隱隱地閃過一絲光亮,停了一下才微哼了一聲說道:“‘斷屍功’,能夠練到像這樣不但可以硬受刀刃砍劈,甚至還在‘千幻彎月門’的特製鋼刀上,留下如此印痕……看來這四位朋友,肯定就是‘死氣山’的‘死山四虎’了……”

    秦矮子正在這麽說著的時候……

    個子更矮,心思的靈活程度,當然也估得出現在要怎麽反應才是最恰當的“霸王大人”,在那四個護衛被兩個秘探的動作,給逼得“噗哩噗啦”,撞翻了一路桌椅的情況下,立刻也和秦矮子那般地,一下子就跳到了這四個同樣踉蹌坐地的手下麵前……

    不過,他的反應,就和這時的秦矮子,完全不同了。

    這個外號叫“霸王龜”的“八門大人”,毫不猶豫地,就伸出了手,“啪哩啪啦”地便賞了四個護衛一人兩個耳光!

    八聲清脆的拍肉聲中,霸王龜的怒叱毫不停留地急喝而出。

    “混帳混帳,你們怎麽能對兩位長官動手哪?你們的膽子未免也太大了吧?”

    當秦矮子猜測出這四個官服護衛,應該是叫甚麽“死山四虎”的當兒,霸王龜就正在大聲叱喝地責罵著四人。

    不過,“霸王龜”雖然是在罵著人,但顯然,他的心眼注意,一直都是擺在秦矮子那邊,絲毫沒有放鬆……

    因此,當秦矮子猜測四人身份的話,才剛剛一說完……

    “霸王龜”馬上就滿臉堆笑地,轉過了頭,對著秦矮子一豎拇指道:“還是秦哥您的眼力高明,這麽一下子,就猜出了我這四個孩兒的出處……”

    “霸王龜”的話才說到這裏,之前那四個坐在地上,被他打了兩個耳光的“死山四虎”,忽然每個人都“哇”地一聲,吐了個滿地鮮血!

    霸王龜一下子也有點愣了。

    他剛才雖然打得四人“劈哩叭啦”地聲音又響又脆……

    不過實際上他自己可非常清楚,他的出掌,力道顯浮而下沉,要說聲勢是“叭啦叭啦”地清脆無比,但事實上,根本就不至於造成任何太大的傷害。

    怎麽這一下,四個人居然就當場“吐血”了?

    “霸王龜”還在那邊心中懷疑著……

    忽然間,之前出手攻擊的兩個“皇家秘探”之一,就在這時候接回了秦矮子拿去觀察的彎月般鋼刀,同時也在此刻冷冷地對著“霸王龜”說道:“本人及二弟方才那一刀,雖然他們有‘死氣山’著名的‘斷屍功’護體,但是我們那一式攻擊,已經蘊含了‘半仙真人界’,‘彎月刀宗’秘傳的‘勾回元氣’,再加上刀體砍切入身的位置,恰在背心督天台支主脈交會處……因此雖然‘斷屍功’可以護得住他們的外體,但內脈已傷,勾回連續,加上後來‘霸王大人’你的兩個耳光震動……現在他們的內勁,至少已經被震散了七、八成了……”

    這位“皇家秘探”的話才一說完……

    不但滿臉笑容的“霸王龜”,聽了之後,臉上的笑容立刻就有點僵住了……

    連身後各自吐了一灘鮮血的那四個官服護衛“死山四虎”,也在這個時候,麵色同時大變!

    震散了七、八成?

    這意思豈不是說,就此一下,四人的功力,簡直就和被“廢了”差不多啦?

    死山四虎,這次就算再能隱忍,恐怕也絕對無法再保持低調了……

    四人的眼中,那種凶狠的仇恨光芒,終於漸漸地燃熾了起來!

    稍微愣怔了一下的“霸王龜”,在沉沉的皺眉中,倒也還維持著一個“官人”該有的節數,至此依然對著說話的那位秘探拱了拱手說道:“千幻彎月?難道三位竟是‘千幻彎月門’中,據聞有緣半窺天道的‘彎月兄弟’?”

    說話的那位秘探,至此才跟著拱手回禮,回答的語句,雖然非常客氣,不過那種傲然的自信,依舊是這麽清楚地呈現著……

    “霸王大人太謬讚了……本人正是‘彎月兄弟’中的‘大彎’,我們兄弟隻不過是占了身為波斯血統的一點便宜,有這個機會稍微接觸了一些‘半仙界’的神訣而已,絕對絕對,是稱不上甚麽‘半窺’的……”

    “霸王龜”聽了,額上的皺眉,似乎擠得更加深沉……

    “大彎兄弟……”霸王龜的語氣裏,似乎正在尋找著一絲最後的轉圜:“你剛才所說的,如果都是真的話……那麽我的這四個手下孩兒,是不是還有機會……能夠讓他們的功力複元呢?”

    那個大彎秘探,同樣地沉沉地望了眼前的“霸王龜”一眼……

    然後,他就搖了搖頭說道:“勾回之散,如風去暖……這,大概是沒有甚麽機會了……”

    聽到“彎月兄弟”的老大,說出了這麽樣的一段話……

    死山四虎,四個官服的護衛,可就八隻眼睛都紅了!

    霸王龜的雙袖微飄,私下偷偷地,對著後麵的死山四虎,做出了“稍安勿躁”的手勢。

    然後,霸王龜忽然輕輕地提高了語調,好像在對著茶棚外喝道:“陸提調何在?”

    霸王龜的話才剛說完,茶棚外,立刻傳來了一個沉肅的語音說道:“屬下聽令……”

    這時候的霸王龜還沒有說話……

    一直就在旁邊的龍魔,忽然便注意到了旁邊遠處,一直都非常安靜,沒有說甚麽話的娟娟,非常輕微地,伸手拉了拉她的阿叔,也就是黃文穀的袖子。

    如果不是他現在所站的位置,恰恰可以看得到娟娟的這麽一個很隱晦的動作……

    說下定連像龍魔這樣的注意力,也會下小心地給忽略了過去。

    不過,既然他已經注意到了娟娟的這麽一個動作……

    那麽要收到娟娟盡量壓低了聲音,對著黃文穀所說的話音訊息,那當然也就並不是甚麽特別困難的事了。

    黃文穀被娟娟這麽輕輕一扯,很自然地便稍微地俯低了頭……

    “阿叔……快想辦法脫身吧……這個霸王龜已經起了殺心啦……”

    黃文穀聽了,隻是微微一怔,一下子還搞不清楚,娟娟現在所說的話的意思……

    是說現在看起來都是屬於官方的兩邊,馬上就要開殺了嗎?

    黃文穀本來還想要開口追問……

    不過緊接著,他這樣的念頭,就被霸王龜吆喝的指令,給暫時打斷了!

    “陸提調注意……從現在開始,隻要是從茶棚出去的人,一律給我盡全力地搏殺!一個不許存留喘超過三口氣!明白嗎?”

    茶棚裏的每一個人,都還在愣愣地發著呆……

    “得令!”

    棚外的茶座裏,那些有點怔然的民眾,一下子還轉不過來,這樣的意思,到底是甚麽……

    好一會兒,才有些腦筋比較靈活一點的人,終於想到——

    從茶棚出去的,一律搏殺?

    這……這豈不是……豈不是斷了我們趕快離開這裏的後路啦?

    想到這裏,幾個反應比較快的人,才駭然而驚!

    立刻地,這幾個人馬上就“唰”地一下,想要奪門而逃……

    不過,一切對在場的民眾而言,都有點太慢了!

    因為,下完命令的霸王龜,也已經展開了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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