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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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緩緩地升起,光輝灑遍了大地和山川。時間已經接近正午,守一殿裏的人依然沒有出來。殿前站著的兩個青衣弟子依然平靜地列在殿門兩旁,毒辣的太陽似乎對他們並沒有什麽影響。
守一殿大堂。眼看著眾人思考了很久,可是就是沒有人出來發言,宗道一感到有些好笑,又感覺有點生氣。轉頭看了看小師弟乾道敬,微微點了點頭。乾道敬略一沉吟,邁步走到大殿正中的空地上,環顧四周說道:“時間差不多了,大家考慮得應該比較周全了。現在哪一位弟子先出來做一個表率啊?”
四周鴉雀無聲,眾弟子都微微低著頭,做出一副沉思的樣子來。乾道敬臉色一整,道:“既然大家都不願意說話,那麽我就隻好一個一個地讓大家說了。羅逖,你先說說吧!”
正在左邊末尾站著的羅逖應聲而出,向著各位師伯師伯祖團團一揖,隨後道:“弟子沒有什麽可提供的線索,因為弟子每天和小良接觸的時候都是在晚課的時候,而那個時候一直都是我們在一起,並沒有和任何別的弟子接觸過。晚課之後就直接回各自的房間去了。”乾道敬點了點頭,道:“這麽說,你這邊是沒有什麽可疑的地方了。”羅逖轉身退了回去。
乾道敬又看了看右邊末尾的龍奇,龍奇乖覺地出來道:“弟子和小良在一起的時間比較久了,在出事之前每天晨課的時間和吃飯的時間都在一起,而出事之後基本上天天都在照顧他。但是我也沒有發現小良和其他的弟子接觸過,噢,除了小胖兒!”
乾道敬搖了搖頭,和宗道一對望了一眼,宗道一苦笑了一下,排除了小胖兒這個嫌疑。因為小胖兒整天都在眾人眼底下做事,根本不可能有機會去犯案。
其實乾道敬也根本不是懷疑龍奇和羅逖,隻是借著這個因頭,先讓他們說出事實,象殿上的眾位澄清了這兩個弟子的清白而已。免得到時候有人又會拿起這個來說三道四。另一方麵,也是讓這兩個人為大家做個磚頭,拋磚引玉嘛,可以肯定大家的意見到一起,一定會揪出這次事件的元凶的。
乾道敬正要說話,忽然在左邊隊列裏站出一個人來,說道:“師伯,弟子有事稟報!”乾道敬一看,原來是道伐真人座下弟子玄塵,便道:“玄塵,說說看吧!”
玄塵真人整理了一下思緒,開口道:“前些時日我們門下有個弟子死了。檢查了之後我發現是練功走火入魔。當時也沒有多想,就抬到後山埋了,那日事後還稟報了師父。今天經大夥提醒,在發覺這弟子著實死的有些蹊蹺。”
玄塵慢慢回顧當日的情形,道:“當時我正在靜室默守玄關,突然外麵一陣敲門聲,我的大弟子宮商在外麵很急切地喊道,師父,出事了!我很納悶兒,平日很冷靜沉著的宮商今天是怎麽了。於是我就出了靜室,這時宮商告訴我,原來平日一個不大引人注目的弟子被發現死在自己的小屋裏了。”
“後來我就急匆匆地趕到了地點,發現果然,那弟子五官溢血,印堂發黑,並且手臂之上和雙腿都有輕微的燒灼痕跡,還伴隨著一些怪異的斑紋。尤其是小腹處呈現焦黑,正是走火的明顯征兆。所以,在稟告了師尊之後,就把屍體掩埋了。可是今天仔細回想,那小臂處的奇怪斑紋,似乎並不見得一定是走火的痕跡,當時我隻覺得有些奇怪,可是現在看來很有可能是被青猁誤傷而中了毒的跡象!”
“哦?”乾道敬轉身看了看紫袍的道伐真人,道伐真人說道:“是的,前些日確實有這麽一回事!”
“哦,”乾道敬點了點頭,對宗道一道:“那麽,我們是不是現在去看一看?”
宗道一道:“先不忙,且聽聽其他人還有什麽話說。”
這時,在右邊的一個弟子又出列說話了。乾道敬一看,原來是宗道一的弟子玄提,道:“玄提難道也有什麽線索嗎?”
玄提真人說道:“剛剛聽了玄塵師兄的一番話,我覺得之前本門的一個弟子發生的事和這件事很相似。類似走火入魔,但是在身上卻留下了隱隱的暗紋,那暗紋現在想起來,象是隱藏在皮膚之下的。所以我覺得,這兩件事是否在一起是有聯係的呢?”
宗道一看了看玄提,眉頭緊皺了起來。道:“玄提,難道你說的是那個李玉?”玄提真人點了點頭,答道:“是的,師父!”宗道一站起身來,看了看伽葉,以及乾道敬,道伐和黃袍的道鈺散人,說道:“看來事情不簡單啊,難道做事的不是一個,而是多個弟子嗎?”
道伐真人思索了一下,道:“師兄不必緊張,照我看應該不會牽連到太多弟子,本門門規向來森嚴,一般弟子還沒有這個膽子敢犯戒。想來玄提玄塵所說也是不假,這兩件事看來是有一定聯係的。但是究竟是青猁所傷,還是外麵疆裏的怪獸所傷,我想還是請伽葉師父去看上一看為好。”
乾道敬說道:“二師兄說得是,此事還是穩妥一點,不能誤會了好人,卻把真正的元凶放之逍遙法外了。”
宗道一看了看眾人,問道:“別人還有沒有什麽說的?沒有的話我們現在就動身去後山看看。”
這時,道伐真人突然怒喝一聲:“玄齊!你想說什麽?磨蹭什麽呢!”
眾人隨之眼光轉到了角落的玄齊真人身上,隻見那玄齊真人被滿臉橫肉的道伐雙目一瞪,嚇得渾身一抖,戰戰兢兢地說道:“師父息,息怒,弟子,弟子隻是不知道這話說的對是不對,怕,怕萬一說錯了,壞了大事不說,還,還傷了弟子之間的和氣。”
乾道敬一旁道:“你放心說罷,掌教開始的時候說得明白,大事當前,一切以安定為重,相信眾人都不會對你有什麽成見的。”
玄齊真人點了點頭道:“是,師叔教訓得是,那,那弟子就說了。”穩定了下心神,玄齊真人繼續道:“前幾天我門下弟子楚相來向我要解毒的靈藥百納草,我很奇怪。因為楚相並沒有中毒的跡象,就問他要來做什麽用。他囁嚅著好半天才說了出來,原來,原來是給師叔的弟子胡列那要的。我當時有些奇怪,胡列那怎麽不親自向師叔要呢?隻是既然弟子開了口,我也不好拒絕他,就拿了一些百納草和玄霜丹給了楚相。”
“後來,楚相背著我,居然又偷偷地拿了兩次百納草。後來在我用來配藥的時候發現少了許多,質問之下楚相才說出事實,原來又是給胡列那拿的!驚奇之下我再次追問胡列那到底中了什麽毒,楚相卻說連他也不清楚。”玄齊真人講到這眉頭緊皺,似乎在回想當日發生的一幕。
“據他說看外表胡列那和常人無異,並沒有看到有什麽中毒的跡象。而且,胡列那每次從他這拿藥走後都是行色匆匆,好象很急的樣子。所以,我感覺是不是還有些別的人摻雜在這件事裏麵。至於猜測的是不是正確,還請各位師伯指點。”玄齊真人說罷,團團一揖之後退回本列。
宗道一看了看周圍的同門,問道:“你們怎麽看?”
道伐真人道:“我看直接去找胡列那來,一問可知!推得遲了,萬一他真的是元凶禍首,就怕事後逃得無影無蹤,到時候……”
乾道敬說道:“對,我看這件事一定和他有所牽連,就算不是他做的,也應該離他不遠。再說,他一次用這麽多百納草,還不是向自己的同門或者師父要,肯定其中有隱情。玄觀!這幾天胡列那還在和你練功麽?”原來胡列那是乾道敬的弟子玄觀真人的弟子。
玄觀真人出列答道:“啟稟師父,胡列那今早還在做晨課,一切都很正常。”
乾道敬看了看宗道一和道伐真人,宗道一道:“那我們就去看看吧!眾位弟子先由伽葉師父帶領,在這大殿等候消息,不得外出走動,若是哪一個走露了風聲,教規可也不是白定的!”說罷之後,太一真人宗道一,敬一真人乾道敬,道伐真人,道鈺散人以及玄觀真人等一行五人就奔著玄觀真人的院落群走去。
還沒到目的地,遠遠地望見一個黃衫弟子急匆匆地跑來,神色間甚是慌張。玄觀真人急忙迎上前去,問道:“趙鬆,出什麽事了,慌慌張張的?”
那黃衫弟子趙鬆道:“弟子正要去找師父呢,剛剛,剛剛胡師兄去了師父的丹房,打傷了錢師弟和孫師弟,搶走了很多丹藥,然後出門不知道去哪裏了!”
宗道一聽了這話臉色一沉,卻沒有說話。玄觀真人心裏一陣痛惜,看來這次尊義門發生的事鐵定是和胡列那有關係了,這一定是看事情不好,要做些準備逃了。胡列那是自己幾個得意的弟子之一,到底是為什麽會做出這樣的事來呢?唉,這次掌教和幾位師伯師叔都已經動怒,就算自己有心放他一次,也是不太可能了。
玄觀心裏想著,嘴上卻問道:“錢大越和孫喬現在怎麽樣?嚴不嚴重?”趙鬆緩了口氣,道:“錢師弟和孫師弟暫時沒有大礙,有烈師兄在旁邊照顧呢。隻是,隻是師父的丹房,已經……”玄觀真人擺了擺手,意思要他先不要再說了。趙鬆看了看麵色陰沉的宗道一和其他幾位真人,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要知道,玄觀真人在整個天闕山尊義門裏的煉丹之術都是有獨到之處的,除了南師帝浪,就連宗道一有的時候在這方麵都不如玄觀。而玄觀本人也是酷愛煉丹,所以丹房乃是他門中禁地,被他視如生命的地方。這次居然被胡列那一頓破壞,趙鬆來之前已經想象得出玄觀真人聽到消息後惱怒的模樣,可誰知道師父居然沒什麽事一樣,倒是很多師祖一輩的人看起來很是陰沉。
趙鬆急急地在前頭引路,眾人加快步伐,時間不大來到了玄觀真人的丹房前。一張八卦形的門前左右分站著兩個黃衫弟子,見到一時之間來了這麽多前輩高人,連忙跪倒施禮。眾人現在哪有心思理他們,隻有乾道敬微微點了點頭,示意他們起來站到一邊。
上下兩層的丹房現在已經亂七八糟,本來放置原料的架子已經倒塌,右手邊一個小櫃子門斜斜地虛掩著,可以看見幾粒淡黃色的小丸在空空如野的櫃子裏靜靜地躺著。中間下層的丹房裏一個高大的主鼎歪斜地倚在一邊,裏麵依稀還在冒著青煙。幾個副鼎的蓋子胡亂地扔在地上,其中一個還直直的插到了天棚上。地上散落了一地的藥材,還有隱隱的血跡,沿著門邊延伸到外麵。
玄觀真人剛要說話,宗道一已經搶先開口道:“那個畜生,他往哪個方向去的?”趙鬆連忙上前道:“啟稟掌教師祖,據烈師兄說,胡師兄好象是出門向北投去了,就是往,往鈺師祖的小靈山的那個方向。”
“哼,他以為他真的逃得掉麽?”宗道一狠狠地說道。
宗道一率領眾人出了丹房,來到門外,宗道一說道:“道伐師弟,你去東邊,向北慢慢搜索;道敬,你去西邊,慢慢向北搜索;道鈺,你和我一起直接向北搜,先回去小靈山,以免那畜生會先到你那裏胡鬧一番!”三人連忙答應。
出了門外,幾人一起騰空而起,禦劍飛行分三個方向去了。道伐道敬暫且不提,單說宗道一這一路。宗道一和道鈺真人急匆匆向前趕路,不一刻已經到了小靈山上空。因為都在天闕山區,所以距離並不遠。二人來到小靈山修行地,收了飛劍降下地麵來。一陣驚呼聲傳來,接著喧嘩之聲不絕於耳。宗道一和道鈺散人對望了一眼,急忙朝聲音來處走去。
尊義門自帝浪以下有四個弟子,就是宗道一,乾道敬,淩道伐,寧道鈺。伽葉師父是早年南師結識的好友,在尊義門相當於客卿的身份。在帝浪的授意下,宗道一四人和伽葉師父每人都各領一支弟子進行修煉,分別占據了一個方向。伽葉師父占的是西方,淩道伐居南,乾道敬居東,寧道鈺居北,宗道一掌教之尊,所以占據的是天闕山中央主脈的位置。其中除了小靈山道鈺散人領的是一支女性修行者的隊伍之外,其他幾人領的都是男性弟子。
宗道一和道鈺散人來到近前,早有眼尖的女弟子見到了道鈺散人,急急忙忙地跑上前來見禮,之後就躲在了他們身後。隻一會,二人身後就聚集了幾十個女弟子。
眼前空出了好大一片空地,空地之中有一個白衣女子,披頭散發地拿著把劍胡亂揮舞,嘴裏還嘟嘟囔囔不知道說些什麽。
道鈺散人回頭問了一句:“怎麽回事?這是誰啊?”
後麵一個女弟子答道:“回師祖,這是清虛師姐!”
“啊?你說什麽?這是清虛?”道鈺散人不能置信地喊道。那個女弟子一下子嚇得不知所措,不敢答話。
宗道一看了道鈺散人一眼,問道:“怎麽啦?有什麽問題麽?”
道鈺散人定了定神,說道:“沒什麽。”
“即使是清虛,你也不用這麽緊張。問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吧。”宗道一說道。一邊說,一邊由袖子裏掏出一個小小的圓環來,順手扔出,刹那間,一個紫色的圓罩出現在白衣女子的上方,牢牢地將她罩定,一動也不能動了。
宗道一突然眼眉一立,對道鈺散人一字一句地說道:“原來是她!你看看她的身上,尤其是手臂的位置!”
道鈺散人一驚,急忙定睛瞧看,一看之下,以道鈺散人的修行鎮定也差點暈了過去,清虛的手臂和大部分的身體都隱隱透出一種黑色來,而在手臂的位置,居然有一青一紅兩條極為隱秘的細線,此刻,那兩條細線仿佛是活的一般,在清虛兩條手臂之間來回遊走。而隨著他們的遊走,清虛的身體有節奏地發出不受控製的痙攣和跳動。手裏的寶劍漸漸地居然也變得好象有生命起來。
道鈺散人好半天才緩過神來,長歎一聲道:“唉,孽障啊!”又停了一會兒,對著宗道一道:“師兄,不用再查了,一切都已經擺在眼前了。道鈺不求師兄網開一麵,隻求師兄能痛快點,叫她早日投生吧。”
宗道一也是長歎一聲,道:“師妹,我知道清虛是你最疼愛的弟子之一,可是門有門規,做假不得,師兄我也是沒有辦法。眼看這樣子她也是時日無多,不如減少她的痛苦早點結束了吧,但願她來生能想通想透了!”
道鈺散人道:“是,師兄。”
宗道一剛剛舉起手來,欲做法超度了清虛,這時隻聽得外院一陣喧嘩,一個人影分開眾人跌跌撞撞地衝了進來。這衝進來的男子衣衫破碎,臉上布滿了灰塵和遺留下來的汗跡,頭發已經漸漸散亂,手裏拿著大包小包很多東西。他一見眼前這種情況,突然間眼神渙散,手裏的包裹撲啦啦散了一地,滾出一些五顏六色的藥丸和草藥來。
緊接著,空中唰唰兩下降下來一紫一青兩道光芒,淩道伐和乾道敬也同時到達小靈山。乾道敬一落下來就喝道:“胡列那!還不跪下!你可知你犯了什麽大罪?”那滿臉灰塵的男子聞言下意識地一跪,整個身體都好象貼在地上一般,整個人都變得了無生氣。
隔了好一會兒,胡列那才緩過神來,一陣痛苦而無助的嗚咽聲慢慢地傳了出來,聲音是如此地傷感,一陣悲戚的氣氛彌漫在周圍。道伐真人突然大喝一聲:“夠了!還嫌不夠丟人麽!”宗道一一伸手攔住了他,靜靜地看著胡列那。
待得哭聲漸漸止歇,胡列那擦了擦臉上的淚痕,起身朝著眾位師祖咚咚咚咚磕了一陣響頭,直磕得頂門漸漸有血殷出。胡列那平靜地道:“各位師祖,列那自知已犯死罪,不求能得到饒恕,隻求一死而已。隻是,隻是自感實在對不起各位師父的教誨,一時糊塗,做了錯事,希望師祖回去代列那說一聲,列位師父的恩情,隻有來生有緣再來相報了!”說罷又低泣連聲,趴在地上磕起頭來。
道鈺散人平靜地道:“列那,你起來吧,我有幾句話要問你。”
胡列那聞言停止磕頭,直直地跪在地上,抬頭望向道鈺散人。
隻聽散人問道:“列那,你可是為了清虛,才去拿了你師父玄觀的丹藥?”
胡列那道:“是。”
散人又問:“那你知道清虛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麽?”
胡列那茫然地點了點頭,道:“知道。”
宗道一在一旁緩慢地道:“既然知道,就說一說吧。”胡列那點了點頭,目光遊離,開始述說起事件的前因後果。
原來胡列那入尊義門已經二十多年,平日修行也算勤奮,一直為師長們看好。可是在胡列那的心裏,卻一直對修真成仙不是那麽太著意的。可是為了師長們的期望,也一直在努力著。
在胡列那十幾歲的時候,十年一次的道法大比開始了。在那期間偶然的一個機會胡列那看見了當時眉目如畫的清虛。從那之後,他就一直念念不忘那一張清麗的臉。於是,胡列那總是沒事的時候就找個借口趁機去小靈山,明著是去辦事,實際上隻為多看清虛幾眼。
那個時候清虛還沒有正式的法號,隻聽得眾姐妹都稱她為寧兒。胡列那每次來都要帶些東西送給她,一來二去的,眾姐妹都看出胡列那的心意來,於是也就互相嬉鬧著開些玩笑話。
當時胡列那也算是有點名氣的年輕後俊,因為那一次的大比他在同輩的人中排了第三,所以自然地大家都很熟悉。在眾人的慫恿下,胡列那又對自己百般體貼,寧兒慢慢地也就喜歡上了還不太難看的胡列那。
隻是當時二人卻不敢明目張膽地在一起,因為眾多師長都有明訓,修行第一,勿談其他!若是因為互相愛慕而耽誤了修行,那罪名可是不小,恐怕二人誰都承擔不起。於是,二人約好每隔一段時間見上一麵。當時真是一日不見如三秋,每到見麵的日期胡列那都象心急的猴子一樣三竄兩跳地就沒了人影,見麵的時間大多是在夜半。二人或山巔賞月或溪邊談心,日子過得倒也舒坦。
可是前些時日寧兒的修行進境忽然停滯不前了,寧兒百般努力卻仍然不見起色。而師父已經罵了好幾回了,本來倍受師父青睞姐妹羨慕的清虛散人一段時間下來憔悴了不少。二人也經常在一起探討原因,可是卻都沒個結果。小靈山一脈傳功還首重修行者自己的體悟,所以寧兒又不敢問師父,因此心下更為焦灼。
正在這個時候,公孫良帶著傳奇靈獸青猁上得山來,在饕餮堂被眾弟子發現,名聲一下子傳了開來。胡列那自然也是知道的,本來為了給寧兒排解心情當作奇聞講給她聽的,哪知道她聽後忽然大喜,抓著他的手,好象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樣說,師哥,我要,我要那隻青猁!
胡列那雖然明知門規清嚴,可當時看見清虛祈求的目光,一時頭腦發熱咬了咬牙就當場答應了下來。為了能做得隱秘,胡列那又聯係了兩個在尊義門中一直很不得意的弟子,許了一些好處,於是三人就慢慢尋找機會。
過了幾天,清虛又不知道從哪找來一本破爛的古書,上麵居然有一些青猁的喜好和習性,胡列那一見之下大喜。隨後,二人找來一些書裏提到過的青猁喜愛吃的鮮果,趁著公孫良打坐的機會,誘了青猁出來,一路灑了野果直到後山。
長此以往,過了半個多月,青猁已經慢慢習慣了晚上沿路來後山吃果子了。這一日,胡列那和清虛以及那兩個弟子一起守侯在後山,並且布下了一個簡單的陣法,準備等青猁來了之後困住它,實行初步的煉化。
可是哪知道青猁靈異非常,就在大家趁著青猁吃果子的時候衝出來要抓住它的時候,青猁好象提前預知了危險一樣,迅速地竄起,看樣子要奪路而逃。其中一個身手敏捷的弟子情急之下縱身伸手抓住了青猁的後腿,青猁回身咬上他的手臂,可是那弟子仍然死死地不肯鬆手,這時大家一擁而上按住了青猁。之後胡列那將青猁困在陣法裏,而清虛散人則開始按照古書上的方法,起手開始煉化。
胡列那看著清虛在右臂上割開一道血痕,留在了青青的草地上,瞬間滲進了土裏。又一道血痕,割開在左臂上,一樣流進陣法邊上的土地裏。當整個法陣周圍變成了一個血環的時候,清虛的臉上流露出了微笑。可是不知怎麽,看到這笑胡列那心裏卻無由地升起一絲寒意。
清虛念著胡列那三人從沒有聽過的古怪咒語,手裏不停地打著手訣。一會兒,在周圍的血環上方,竟然憑空凝聚起了一團紅雲,慢慢地翻滾,凝而不散,一股淡淡的血腥逐漸蔓延開來。陣法中的青猁嗚嗚地叫著,好象預感到災難的來臨。
紅雲慢慢變得薄了起來,範圍也擴大到了法陣一般大小。雲的中部開始變得有些透明,隨後迅速地裂變,竟然形成了一個中空的紅色圓環,而在圓環的上方隱約可以見到一根根細絲般的紅線,那些紅線泛起銀光,在空中竟然構成了一個小小的法陣。而此時青猁的腳下竟也發生了變化!
隻見青猁腳下的泥土已經開始緩慢地浮動,而青猁則嗚嗚低鳴著,不停地來回跳躍,好象地下有什麽令它害怕的事物一般。泥土浮動的速度越來越快,最後緩緩地形成了一個轉動的旋渦,而青猁則正在那旋渦的中央!
旋渦越轉越大,但是也是擴大到法陣的邊緣就不再繼續變大了,而旋轉的泥土中卻隱隱有紅光閃動!清虛散人的臉上已經漸漸地有汗珠沁出,可是臉上興奮的神色卻更加明顯,一朵緋紅的潮雲升起在她的臉上,與地下漸漸透出的紅光以及天空的中的紅色雲環爭相呼應!
青猁好象已經知道了自己的命運一樣,老老實實地趴在旋轉的旋渦中間一塊實地上,一動不動,隻是,它的眼睛卻是一直盯著清虛散人!旋渦突然離地而起!仿佛空中的法陣強生生吸起一樣,旋轉著投向空中的圓環之內,而與此同時,地下猛然衝出一道耀眼的紅光,一陣衝天的血腥氣撲麵而來,胡列那和另外兩名弟子一陣眩暈,差點暈倒在地,急忙退後遠離了法陣邊緣。而胡列那此時看了看清虛散人,卻發現她好象精神煥發,換了一個人一樣,雙眼豔色大盛,手訣變換得更為頻繁,而原來呈緋紅顏色的臉上,現在竟然隱隱多了一股青氣。
清虛雙手手臂割開的傷口處,原來已經愈合結痂的地方此時仿佛地下湧出的泉水一樣,血紅色的液體汩汩地向外冒出,順著身體流到地下。清虛打出一手奇怪的法訣之後,衣衫忽然無風自動,向後凜冽飄飛。一絲難以察覺的黑色慢慢在空中紅色雲環的外圍緩慢地爬行。
青猁渾身的毛根根豎起,雙眼也瞪得溜圓,仿佛預見了即將到來的生死一瞬!雲環上的黑色越來越明顯,漸漸地紅色完全被黑色替代,而地下衝出的紅光也已經完全罩住了青猁的下方。漸漸地,青猁的四腳貼近正在空中旋轉著的實地的地方已經被紅色沾染,而且,那紅色正有沿著四肢向上蔓延的趨勢!
青猁此時依然保持不動,可是圓瞪的雙眼好象有些困倦,慢慢地在變小。清虛散人臉色已經變得慘白,大量的失血使得她的身體搖搖欲墜,胡列那想上前扶住她,可是一上前去衝天的腥氣就把他衝了回來!清虛的神色更為緊張,最後一手法訣打出,噗的一聲清虛口裏噴了一口鮮血,霎時間打在了麵前的法陣上,隻聽得一聲尖利的叫聲,整個法陣忽然大發光芒,紅光盛開的圓陣裏,一陣青光衝陣而出!
清虛散人本來打出法訣後一陣欣慰,因為整個煉化過程已經完成了。可哪成想在最後的關頭突然間出了意外。那一團青光直奔自己而來,已經體力透支的清虛來不及反應,隻覺得肩膀重重地被咬了一下,之後就人事不知了。
原來,就在清虛打出法訣的一瞬間,陣法就開始轉動。而在轉動的同時,清虛的血已經進入了青猁的體內。青猁這種異獸,最是近不得新鮮的血腥,以往吃些野果和幹肉也就罷了。一旦受到血腥的誘引,體內就會發生難以料想的變化,就連那位前輩修魔者都險些吃了這個虧。在此之前在眾人追捕的過程中,青猁已經咬了一個弟子,所以體內早已經暗生變化,何況又受到了法陣的催發,變化得更為明顯。
陣法開始轉動,青猁的雙眼霎時間變得銀亮銀亮的,中間似乎還有一點點血紅透出,而若仔細看去,整個身體的外圍似乎還散發著一些蒙蒙的灰光。原本困在它上方的紅絲法陣和下方的旋渦法陣好象一下子就失去了作用!青猁的四隻爪子已經探出尖銳的尖角,用力一蹬,青猁已經跳出陣外。
這靈獸出了法陣卻不急於逃跑,直奔施法者而去,所以虛弱的清虛被青猁狠狠地咬了一口,當時就昏迷了過去。胡列那和另外兩個弟子一看事情不妙,急急地就想逃走。可是其中一個被咬的弟子忽然間發現,自己的雙腿已經麻木得邁不開步子了!另一個弟子一著急,被一個橫出的樹根絆住,一跤跌倒,也沒有逃過這劫。倒是胡列那,閃身躲到了一株粗大的古樹後,躲過了青猁一撲。
此時的青猁似乎已經漸漸入魔,一道青光直接就鑽進莽莽的南疆群山裏去了。驚魂稍定的胡列那急忙跑到清虛身前,發現清虛肩頭已經紫黑了一大片,胡列那又急又驚,急忙背著清虛回到自己的房間,同時又以練功出岔的原由通知另外的弟子去救回了那兩個受傷的弟子。
修行的經驗告訴胡列那,此時必須要借助一些藥物來壓製住清虛所中的毒,於是他很自然地就想到了玄觀師父的丹房和玄齊真人的靈藥百納草,於是匆忙找到平日和自己交好的楚相。楚相也沒有多問,就向自己師父求了一些。
可是那點藥量哪裏夠清虛用的,於是不得已之下,胡列那隻有再求楚相拿一些,楚相不知道為什麽他要這麽多百納草,可是既然是好朋友要了,隻好舍命相送了,於是就偷偷地又拿了些,結果這一次被師父玄齊真人抓到了。好在藥草沒有被玄齊真人沒收,可是胡列那已經知道事情即將敗露,所以急急忙忙回到師父的丹房,想席卷師父的靈丹之後帶著清虛遠走,誰知道還是晚了一步!
聽著胡列那緩緩地把事情說完,眾人的心情都比較沉重。道鈺散人長歎一聲,道:“寧兒呀寧兒,修行之路怎麽能急得的?這個道理怎麽你也會不懂呢!唉,真是業根啊!”
宗道一看了看紫煙罩內的清虛,道:“身為尊義門的弟子,竟然覬覦他人靈物,還私自偷學魔門功法,結朋納黨,棄道入魔,其罪……”
說到這裏,宗道一看了看身邊的幾位道長,道鈺散人一陣難過,轉過了頭去。道伐真人目光灼灼,堅定地望著宗道一略一點頭,敬一真人乾道敬也微微頷首。宗道一加大了聲音道:“其罪當誅!死了就死了,胡列那!你明知故犯,就算平日修行可嘉,今日也饒你不得!至於清虛,罪魁禍首,更是難逃門規處置!”
說罷,宗道一看了看道伐真人,淩道伐高舉雙手,打出幾手靈訣,忽然間,憑空一陣黑暗,一陣耀眼的白光炸起在院內的空地上,轟隆隆巨響仿佛炸在眾人耳邊。
天罡雷!乾道敬心裏一顫,世事難料,兩個年輕一輩裏佼佼的人才,就這樣灰飛煙滅了。沒想到,道伐師兄居然也已經煉成了天罡雷!以前都是布了半天雷陣才可以執行門規的,這次如此輕鬆地就完成了,看來道伐師兄進境神速啊!宗道一也看了看道伐真人,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隨後,留下道鈺散人處理小靈山事物,宗道一一行人禦劍飛回守一殿!一進大殿,伽葉師父衝著宗道一微一頷首,然後閃到一旁。宗道一低沉地道:“玄齊玄觀!”二位真人立刻出列跪倒,宗道一厲聲道:“事情已經水落石出!你二人舉報有功,本當獎賞,可是你們在之前卻如此糊塗,身為授業師父,居然做不到明查弟子的平日行為,以致積小惡而成大錯!你們二人明天起,和玄清一道,去歸陣洞裏思過三年!本脈事務須妥善安排好,不要再犯錯誤了!”玄齊玄觀連連磕頭謝師父教誨。
“玄妙!”宗道一又叫了一聲。一個年輕的道姑出列跪倒,宗道一道:“你身為清虛的師父,而且還是本門的授業師父,豈不知欲速則不達的道理?修行之路,漫漫而修遠,不是一朝一昔之功,可你對待弟子卻沒有耐心,又不知循循善誘,理化開導,所以導致今天的事非是無因。你可知罪?”玄妙低低地答道:“弟子知罪!”宗道一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些,道:“既然如此,你明日也交割一下本脈事務,隨玄清他們去歸真洞吧!”
乾道敬見事情處理得差不多了,於是開口道:“好了,這件事情就到此為止。希望大家以後回去多多反省,修行自身,教誨弟子。以後再有類似的事情發生,必嚴懲不殆!沒有什麽事情的話,就散了吧!”
眾人齊齊地向宗道一施禮後,慢慢地出了守一殿門,各自駕禦飛劍破空而去。伽葉師父慢慢地來到宗道一近前,道:“走吧,該去看看公孫良的傷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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