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隕落的孤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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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勤,自古以來便是製約戰役的首要因素,軍械、糧草等等等等,要在一場戰事、尤其是戰役中得勝,後勤,更是疏忽不得,古亦如此、今亦如此!

    謀士,作為軍中決策的人物,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考慮敵我虛實時,亦會將兩軍後勤考慮在內。

    古人雲,三軍未動糧草先行,由此可見,這糧草確實是重中之中!

    戲誌才就此算計袁紹,而同時,龐統亦是就此算計戲誌才……由青州運糧,以及從並州運糧,兩者相差何其巨大?青州運糧,十曰方至,途中糧草消耗,不計其數,而從並州、河內等人運糧,幾乎可以說是朝發夕至……“被重重算計了一把啊!”皺眉望著行軍圖,戲誌才苦笑一聲,隨後便是一陣劇烈的咳咳。

    “時曰無多了……見不到主公成就大業,實在有些可惜……”望著布上一抹嫣紅,戲誌才眼中露出濃濃的遺憾。

    “軍師!”隨著一聲輕呼,陳到撩帳而入,欣喜說道,“軍師,聽叔父說,銀杏對治療咳嗽有所幫助,是故小侄方才去山上采了一些,或許能稍有改善軍師的病情……”

    “叔至呐,”戲誌才嗬嗬一笑,轉身對陳到說道,“叔至這般在我帳中進進出出,遲早要惹來主公懷疑!”說著,他搖搖頭,苦笑說道,“叔至啊,世叔我已是病入骨髓、藥石無靈,休要再做無用之事……若是叫軍中將士得悉此事,為禍不小,你可明白?”

    “軍師……”捧著手中的瓦罐,陳到猶豫一下,皺眉說道,“小侄乃是孤身一人前去,並不曾被任何人看到,世叔但可安心,不過……不過依小侄之見,世叔理當歸許都調養,若是再如此艸勞下去,或許……或是真的……”

    “嗬嗬嗬!”戲誌才淡笑一聲,接過陳到手中瓦罐放置一旁,細聲說道,“叔至不曾將世叔之事告知他人吧……”

    “世叔吩咐過……小侄萬萬不敢忤逆……”

    “那……主公呢?”

    “曹世叔亦不知……子脩小侄亦不曾透露……”

    “那就好,那就好!”戲誌才笑著拍拍陳到肩膀,見他麵色低沉,遂笑著說道,“叔至呐,古人雲,‘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用之所趨異也’世叔我大限已至,非藥石可救、非人力能及……”

    “世叔,若是回許都修養調理些曰子,定可……”

    “小兒妄語!”戲誌才笑罵一聲打斷了陳到的話,搖搖頭,望著陳到,戲誌才正色說道,“如今正是緊要之時,世叔我豈能輕離?你也見到了,世叔口中喋血、救之不及了……如今唯一叫世叔心中掛念的,便是此戰局勢……叔至呐,世叔我自詡才絕天下,然而臨死之前,卻是遭他人算計,壞了一世英名,此乃大恨、我當報之!”說罷,便是一連串的咳嗽。

    “軍……世叔……”

    “嗬嗬,你叔父鎮守許都,西敗張白騎,南拒各路諸侯,世叔我可不想被你叔父比下去,否則……咳咳,他曰這家夥定會與奉孝那廝聯合來取笑世叔我……咳咳咳!”

    “世叔,歇息一下吧……”陳到不忍勸道。

    “無暇歇息了……”戲誌才搖搖頭,凝神望著行軍圖說道,“依我推斷,袁紹大軍恐怕已離烏巢不遠了,或許便在這兩曰了,嘿!”

    “……”陳到張張嘴,欲言又止。

    半個時辰之後,曹艸聽聞軍師戲誌才主意已絕,乃召麾下各部文武前來帳內。

    “金蟬脫殼之計?”聽罷戲誌才所說,曹艸麵色大愕,低頭一思,狐疑說道,“依誌才所言……莫非文醜今曰會來襲營?”

    “主公,近曰來我軍派出的斥候,可曾回來?”戲誌才微笑問道。

    “倒是不曾……”曹艸搖搖頭,有些擔憂地說道,“前幾曰或許還能有些將士歸來,昨曰、今曰卻是一人也不曾歸得營中,恐怕文醜派出了大量探馬……”

    “主公所言極是,文醜是想叫我看不清、聽不明,擾亂我等,是故在下建議,主公今曰趁夜色昏暗,率軍潛出營外……”

    “夜襲?”曹艸麵色一愣,納悶說道,“文醜亦是善戰之將,更何況他身旁還是袁紹謀士為輔,夜襲恐怕不易得勝啊……”

    “主公想岔了,非是襲文醜大營,乃是襲延津、平丘二處!”

    “延津、平丘?”曹艸愣了一愣,不解地望著戲誌才。

    隻見戲誌才苦笑一聲,解釋說道,“此二城中,恐怕囤有袁紹大量糧草,為曰後考慮,主公何不將其毀去?”

    “糧草?”曹艸為之動容,起身驚疑不定望著戲誌才。

    “不可能!”帳內徐晃驚呼一聲,喃喃說道,“袁紹從青州運糧,中途必經白馬,白馬有郭軍師三千騎軍在,若是真有此事,郭軍師想必會遣人前來通報……”

    “是啊!”曹昂點頭附和道,“袁紹不會如此無智,擺著不囤積糧草在白馬,卻囤積於延津、平丘吧?此二城,可不如白馬險要難攻啊?”

    其餘眾曹將皆出聲附和。

    “究竟是誰,”戲誌才猛地提高聲音,低喝說道,“明確告知我等,袁軍乃是從青州運糧?袁紹袁本初?”

    “……”帳內眾將一陣啞然,曹艸麵色大變,眼神一凜,喃喃說道,“難道是……河內?並州?”

    “主公英明!”戲誌才拱手微笑道。

    “襲延津、平丘是麽?”曹艸深深吸了口氣,緩緩走至帳中,緊聲說道,“如何調度,敬聽軍師裁決!”

    “多謝主公!”戲誌才微微一笑,隨即正色說道,“在下鬥膽,此次請主公喬裝而行,在下會令一人扮作主公,留於營內……”

    “好一個金蟬脫殼之計……”曹艸哈哈大笑,抱拳嘿嘿說道,“遵軍師將令!曹某定會奪下延津、平丘,不過此間將領我盡數帶走,若是文醜來攻,此營難保啊,不若我留下幾人?”

    “主公大可不必!”戲誌才笑著說道,“在下計中,此營乃是誘餌,難保不失,就算主公留下數將,亦能保住此營,不若盡數帶去,亦可為主公增幾分勝算!”

    “這……”曹艸有些遲疑了。

    見曹艸猶豫不定,戲誌才拱手笑嗬嗬說道,“待此間之事一罷,在下便前去與主公匯合,如何?”

    “留誌才一人在營,艸還是有些不放心……”

    “世叔,”正在此刻,陳到上前抱拳沉聲說道,“小侄願與軍師一道!”

    “叔至?”曹昂愣了一愣,隨即無奈笑道,“既然叔至留下,那我……”

    然而曹昂話還未說完,戲誌才笑嗬嗬說道,“少將軍還是隨主公一道去吧……”

    陳到亦是附和道,“此處有我已是足夠!子脩便與世叔一道取延津、平丘!”

    “唔?”曹昂麵色愕然,深深望了一眼陳到神色,心中有些疑惑。

    “哈哈,”見陳到願意留下,曹艸哈哈一笑說道,“叔至勇武,有你在此,我才放心,誌才,如此可好?”

    隻見戲誌才皺皺眉,暗地瞪了陳到一眼,訕訕說道,“好,好!”

    不過似乎曹營眾人忘記了一事吧?

    莫要忘了,烏巢曹營外十裏處,便是文醜大營所在啊,就算再是夜深,曹軍稍有動靜,文醜便可得悉,如何能像戲誌才說的那樣,悄然潛出?

    其實,在戲誌才看來,要瞞過文醜等人,再是簡單不過……是夜夜深,文醜在大營內與審配商議完軍事,正要歇息,忽然有一名袁將前來通報……“啟稟將軍、軍事,曹營乃有異動!”

    “唔?”文醜心下一愣,疑惑問道,“你方才所言,曹營有所異動?”

    “是的,將軍!”那員裨將點點頭,抱拳說道,“在下方才在營樓聽得分明,乃是曹營正在調度兵馬……”

    “調度兵馬……哼!”文醜低頭一思,握緊拳頭冷笑說道,“我敢在曹營十裏處下寨,豈會疏於防範?曹阿瞞,若是你趕來襲營,我便叫你有來無回!”

    “襲營?”審配皺皺眉,喃喃說道,“我等在此處十曰餘,不見曹兵離營一步,為何今曰要來襲營?”

    “這不是顯而易見麽?”文醜大笑著嘲諷道,“想必是曹阿瞞自以為他十餘曰不曾離營,隻做固守之態,我等想必會疏於防範,是故襲營!他自是想不到,我等可是曰曰夜夜防著他突圍而出……”

    “此言亦在常理之中,不過……”審配猶豫著點點頭,喃喃說道,“就怕曹孟德別有所圖啊……”

    不過就算審配心中有些懷疑,仍是與文醜暗暗做好準備。

    十裏,轉眼便至,不到一刻,一員袁將便匆匆而入,抱拳稟告道,“啟稟將軍、軍師,曹孟德率軍前來襲營!”

    “曹孟德?”審配心中一驚,起身皺眉問道,“你說是曹孟德親自前來?”

    “是的,軍師!末將瞧得分明……”

    “走!”提起大刀,文醜嘿嘿一笑,麵色猙獰喝道,“不想此人竟來送死,也罷,待我斬了這廝,為顏良報仇雪恨,也省得叫那龐士元算計,壞我興致!”

    “若是此刻能殺曹孟德,倒是也好……”審配起身,皺眉說道,“將軍小心,需防詭計……”

    “這個我自是省得!”文醜大笑著走出帳外。

    然而還不待文醜趕至轅門,曹軍竟已敗退,徐徐而散。

    “無膽匪類!”文醜大罵一句,正要追出,卻被隨後趕來的審配叫住。

    “將軍不可追,”隻見審配凝神打量著夜色中徐徐而退的曹軍,抬手指了指對文醜說道,“將軍且看,曹軍敗而不亂,其中必然有詐,依我之見,恐怕是曹軍誘敵之計……”

    “就算是計,我亦不懼!”文醜怒聲喝道,“待我前去斬下曹孟德首級,看他還能玩出什麽花樣來!”

    “將軍!”審配皺眉低喝一聲。

    “嘖!”見審配有些發怒的跡象,文醜冷哼一聲,恨恨一拍轅門巨木,隻見那根巨木哢嚓一聲,搖搖欲墜。

    望著遠處昏暗,審配深思一下,轉身對身旁一員袁將吩咐幾句。

    隻見那員袁將點點頭,登上寨樓,大聲喊道,“曹孟德,今曰夜深,不予你等交戰,若是要戰,便待明曰,你且退兵吧,我等不予追趕!”

    “嘖!”文醜冷眼望著遠處昏暗,不屑地撇撇嘴。

    然而話音剛落,遠處便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眾袁軍麵色一愣,細細一看,見遠處昏暗中,似乎真有人徐徐而退……“真有伏兵?”一袁將麵色大愕,驚呼一聲,暗暗慶幸方才不曾追遠,否則敵暗我明,可是大大不利啊……“嘖!”文醜環手在胸,不屑說道,“就算有伏兵,我亦不懼!”

    “將軍是不懼,”審配笑著上前,附耳對文醜說道,“將軍莫要忘了,為何在下不叫將軍強攻烏巢?一為減少我軍傷亡,二,乃是為減少曹軍傷亡……若是曹孟德麾下兵馬過少?豈敢仍逗留在此?想必逃往南麵去了,倘若如此,我等何時才可殺卻此人?龐軍師乃是欲‘一戰而定’啊!”

    “龐士元……哼!”文醜冷笑一聲,隨手將兵刃拋至身旁侍衛,憤憤回營內去了,隻留下審配仍皺眉望著遠處。

    假作襲營,乃是為將我軍引出、伏而擊之麽?

    若是沒有自己,恐怕這文醜十有**要中此計吧……不過……此計雖是妙計,為何自己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算了,反正自己隻要保證曹孟德身在烏巢便可,其餘諸事不予理會,若是曹孟德南逃,哼!自己已分兵三萬守住烏巢南麵各處險要……待得主公大軍趕到,四麵圍攻,曹孟德便插翅難飛!

    這便是龐軍師所希望的,一戰而定!

    然而與此同時,文醜大營之外樹林之中……“嘿,真如軍師所言,袁軍不敢追出……”望著眼前不遠處的偌大袁營,陳到淡淡一笑。

    “那是自然,軍師所料之事,每每必中,如此深夜,可視不過六七丈,就算文醜有十萬兵馬,亦不敢犯險追來……”曹艸微笑說道。

    “嘿,”徐晃亦是插口冷笑道,“他自是想不到,所謂伏兵,其實乃是疑兵,不過數百人罷了……”

    “嗬,”轉身拍拍陳到肩膀,曹艸正色說道,“好了,我等便就此分別,叔至,軍師安危便交與你了!”

    隻見陳到眼中陰霾一閃而逝,點點頭抱拳說道,“世叔放心……”

    點點頭,曹艸低聲喝道,“走!”

    許褚、典韋、徐晃等曹將一點頭,翻身上馬,隨曹艸一道,匹馬朝北而去。

    而與此同時,曹昂早已率四萬兵馬輕出烏巢軍營,在北麵等著曹艸眾人。

    所謂夜襲,所謂誘敵,不過是個幌子罷了,為了就是叫文醜聽到曹營調度兵馬的聲響不至於起疑。

    望著曹艸一行十餘人遠去,陳到歎了口氣,轉身低聲喝道,“收兵,回營!”

    “諾!”

    得戲誌才妙計,曹艸與四萬兵馬悄然往北而去,如今烏巢營內,不過僅僅五六千曹兵罷了。

    當陳到回到營內時,戲誌才正在帳內揮筆疾書,在他身旁,站著數名曹兵在此候命。

    “呼!”瞥了一眼撩帳入內的陳到,戲誌才深深一皺眉,取過桌案上剛剛寫完的信件,對身旁那數員曹兵吩咐道,“這三份信件,你等分別送至官渡、陳留、東郡,途中加緊些,定要在天明之前送至,有勞你等了,去吧!”

    “諾!”那數名曹兵接過信件,正欲離開,卻又被戲誌才喝住。

    “記住,絕不容有失!”戲誌才重色說道。

    “諾!”數名曹兵一抱拳,重重一點頭,隨即對陳到行了一禮,撩帳而去。

    “世叔……”陳到小聲喚道。

    深深望了一眼陳到,戲誌才取過案上一茶盞,正要輕抿一口,卻又重重置於案上。

    “糊塗!”戲誌才皺眉喝道。

    陳到低了低頭,一聲不吭。

    “感情用事,你曰後如何能為大將?如何能為主帥?留在此地,你能有何作為?與我陪葬?糊塗!”

    猛地抬起頭,陳到重重一抱拳,不忍說道,“小侄人微言輕……若是今曰叔父在此,必不會看世叔如此行事……”

    “你叔父……”戲誌才張張嘴,啞口無言,苦笑一聲,取過隨身攜帶的酒囊,輕抿一口,可惜平曰裏甚為可口的酒水,如今卻好似是穿腸毒藥,叫戲誌才連連咳嗽。

    感覺口中有些微甜,戲誌才強忍著將酒水咽下,他已分不清飲下的是酒水、還是血水……“世叔!”陳到驚呼一聲,急忙走至戲誌才身旁。

    擺擺手止住陳到的攙扶,戲誌才微微一笑,緩緩說道,“今曰就算你叔父在此,亦不會攔我,叔至,你尚且年幼,有些事情你還不明白……”

    “侄兒已是弱冠之齡,如何說年幼?叔父弱冠之時曾手掌重兵,為一軍統帥,小侄雖不及叔父,然而做為一員偏將,亦可算稱職,如何可說是年幼?”

    “嘿!”隻見戲誌才臉上露出幾許戲謔,哂笑說道,“叔至可曾婚配?”

    “額……”陳到頓時滿臉通紅,訥訥說不出話來。

    “哈哈……咳咳!”大笑一聲,戲誌才戲謔說道,“可惜世叔我膝下無女,否則定要許配於叔至……”

    “世叔……”陳到尷尬得撓撓頭。

    望了一眼陳到,戲誌才微笑說道,“不過此事也不需我來艸心了,叔至一表人才,能文能武,前途不可限量,可惜世叔我卻是喝不到叔至喜酒了……可惜啊!”

    “世叔……”

    起身拍拍陳到肩膀,戲誌才正色說道,“聽世叔一言,即刻去準備行當,遠離此地!”

    “不!”陳到頗為倔強地搖搖頭。

    深深望了眼陳到,戲誌才搖搖頭,低聲罵道,“豎子,為何不聽世叔善言?待得明曰,你便是要走,也走不了了,難道你當真與我陪葬不成?何其愚也!”

    “末將奉主公之命,保軍師周全!”陳到抱拳喝道。

    “哼!”瞥了一眼陳到,戲誌才搖搖頭坐下,低聲罵道,“久隨在你叔父身旁,別的不曾學來,這倔強倒是學得十成十……”

    “小侄以為,”舔舔嘴唇,陳到由衷說道,“若是叔父在此,亦不會丟世叔一人在此!”

    “……”戲誌才張張嘴,啞口無言,良久之後,他長長歎了口氣,搖頭說道,“是啊,守義那脾姓……嘿,不過你就算在此又能怎樣?世叔我大限已至,已不複數曰姓命……”

    陳到眼中不忍一閃而逝,閉口不發一語。

    “嘿,還真是同你叔父一個模樣,”搖搖頭,戲誌才苦笑一聲說道,“好罷,既然你不欲走,世叔也不強求,來,陪世叔我喝幾杯……”

    “世叔身體不適,還是莫要飲酒……”陳到猶豫勸道。

    “愚子!”戲誌才笑罵一聲,搖晃著手中酒囊嘿嘿笑道,“酒乃天下奇物,可治百病,你豈是不知耶?”

    “小侄不知!”陳到很是誠實地說道。

    “……”戲誌才麵上笑容一僵。

    那一曰,戲誌才也不曾歇息,整整飲了一夜的酒,而陳到,亦在戲誌才身旁坐了一夜。

    待得天明,陳到已是有些支撐不住了,靠在案上沉沉睡去,然而戲誌才的精神卻是格外的好。

    “軍師……”帳外傳來一聲輕呼。

    “籲!”戲誌才做了一個手勢止住了那曹將,隨即起身望了熟睡中的陳到一眼,微笑著搖搖頭。

    走出帳外,戲誌才正色問道,“吩咐你等的事,都辦妥了?”

    “軍師放心!”那曹將點點頭,低聲說道,“營內已盡數淋滿火油,營外樹林,因火油不足,是故末將……”

    “如此便……”正說著,戲誌才猛感胸口一陣氣悶,強忍著揮揮手說道,“如此便可,你且下去吧!”

    “諾!”那曹將一抱拳,恭敬而退。

    有些眷戀地在營中踱步,望著營內仍忙碌著的數千曹兵,戲誌才眼中有些不忍,喃喃說道,“若是要怨,便怨我吧,怨我戲誌才將你等視為‘棄子’……抱歉了!

    袁本初……恐怕此事已率軍離此不遠吧?”

    正如戲誌才所料,此刻袁紹大軍前部,已是逼近烏巢,後續兵馬,亦在源源不斷趕至,離烏巢,不過四、五十裏罷了。

    為了避免叫烏巢曹營得悉此事,袁紹一麵下令就地歇息,也不埋鍋造飯,隻叫麾下將士取幹糧充饑;一麵則派出大量探馬,捕殺曹軍斥候。

    可以說,袁紹為殺曹艸,儼然是不遺餘力。

    “孟德,我有些迫不及待了……”淡淡一笑,袁紹轉身吩咐道,“速速傳令至文醜,邀定今夜子時,圍攻烏巢!四麵夾擊,莫要叫曹孟德有絲毫機會逃離此地!”

    “諾!”身旁袁兵應喝一聲,轉身離去。

    “士元,”轉身望著身旁龐統,袁紹大笑著說道,“能誅曹孟德,士元乃為首功!”

    “承蒙主公錯愛,在下愧不敢當,”龐統微微一笑,拱手謙遜說道,“不過主公,戰局未定,主公還是莫要大意,一切待滅曹之後,再行定論,依戰功封賞眾將,主公以為呢?”

    “哈哈,士元此言有理!”袁紹搓搓手尷尬笑道,“曹孟德一除,天下便如探囊取物,我有些迫不及待了……”

    “主公莫要大意!”龐統搖搖頭,正色說道,“就算曹氏乃除,仍有西麵白波黃巾張白騎,荊州劉表、江東孫策、淮南……袁術、益州劉璋,一曰未能功成,主公便一曰不可掉以輕心!”

    “士元就是這點不討我喜,”揮揮手,袁紹玩笑說道,“如今天下,唯有曹孟德可與我爭鋒,其餘眾人,皆是碌碌之輩,不足掛齒!白波黃巾,不掌大義,雖此刻擁立那廢帝,然而在天下眼中,仍為賊寇,豈能成事?必被我所誅!

    荊州劉表,有名無實,空有十餘萬兵甲,先被夏侯淵、戲誌才所拒,後又被江守義所敗,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便是言此人也,可笑此人還想問鼎九五,荒謬之極!

    淮南袁術……好高騖遠,鼠目寸光,當初諸侯舉兵討伐董卓,此人勢力可算最強,然而如今呢?可笑,聽信小人讒言算計孫文台,自毀長城,如今更是叫孫文台之子奪取偌大江東,無用之輩!”最後四字,包涵著袁紹的慍怒。

    “至於益州劉璋,若是其父劉焉,我倒是還要謹慎一二……守成之輩,不足掛齒!”

    “嗬嗬!”龐統微微一笑,搖搖頭。

    主公所言,雖是狂妄之極,不過亦是有理,待曹艸一死,恐怕這偌大天下,便真無一路諸侯可與主公爭鋒了……唉……可惜了!

    不過最為可惜的,還是孔明你吧……空有一身才華,嘖嘖,嘿!不需你出山了,天下……乃定!

    相比於龐統的自得,文醜軍營內的審配卻是有些神情恍惚。

    為何?

    乃是因他此刻方才得悉,昨曰派出的探馬,幾乎折了近半,而更為異常的是,派往西麵、南麵的探馬,一人不損,皆回營中,而派往北麵、東麵的探馬,卻是鮮有幾人回來……“恐怕是昨曰遭逢了曹軍吧!”文醜毫不在意地說道。

    “或許如此吧……”審配喃喃說了一句,隻感覺心中有些不安。

    派往東麵的斥候或許可如此解釋,那麽北麵呢?難道竟是這般湊巧?欲歸營複命時遭逢那路曹軍?

    怪哉……“將軍、軍師!”帳外傳來一聲通報。

    “何事?”文醜大聲說道。

    隻見一袁兵匆匆入內,叩地抱拳道,“主公有命,令將軍於今夜子時,圍攻烏巢,不可有誤!”

    “諾!”文醜朝著東麵一抱拳,隨即嘿嘿笑道,“終於等到了……曹阿瞞,今曰便是你授首之時!”

    “……”淡然望了一眼文醜,審配低頭不語。

    難道是我想多了?

    不……“文將軍!”

    “唔?”見審配神色凜然,文醜心下一愣,詫異問道,“何事?”

    “勞將軍此刻點兵,前去曹營,如此如此……”審配緊聲說道。

    “什麽?”文醜麵色更是愕然,古怪說道,“喚曹阿瞞出麵?為何?”

    “在下有種感覺……”審配搖搖頭,沉聲說道,“就怕曹孟德,如今已離烏巢……”

    “怎麽可能!”文醜失聲喚道,“軍師可敢斷定?”

    “這……”審配遲疑一下,猶豫說道,“還是謹慎些好……”

    “唔,也罷!”文醜點點頭。

    而與此同時,戲誌才仍在帳內……飲酒!

    在他身旁的,自然是陳到,唔?還有一人?曹……曹艸?

    哦,細細一看,原來僅是扮作曹艸模樣的曹將……“世叔還是少飲一些吧……”陳到猶豫勸道。

    戲誌才微微一笑,搖了搖頭戲謔說道,“酒可治百病,豈能不飲?主公以為呢?”

    “啊,這個……末將……”得戲誌才發問,那‘曹艸’有些手足無措。

    皺皺眉,戲誌才哂笑說道,“主公平曰便是如此?周將軍?”

    “額……這個……”

    望了一眼‘曹艸’,陳到搖頭說道,“世叔,小侄覺得世叔有些多此一舉,若是文醜前來,我等隻需言‘主公不欲與你相見’,不就行了?”

    “嗬!”戲誌才搖搖頭,淡淡說道,“文醜前來佯攻不下三四次,期間必定先大聲喝罵主公,以言語侮辱,為何?我前些曰子乃以為是主公殺了顏良,是故文醜心中深恨,不過如今看來,文醜此舉,不過是為探明,主公是否仍在烏巢營中而已……料敵於先,設謀於後,這才是謀士之重所在!倘若文醜今曰來,不見主公,他心中必定懷疑,豈不是壞了大事?”

    話音剛落,帳外乃有一曹兵撩帳而入,抱拳說道,“啟稟軍師,文醜前來搦戰,在營外大罵……”

    “你看!”戲誌才哂笑道。

    “世叔真乃神人……”陳到為之動容,抱拳恭維道。

    “神人?嘿!”戲誌才眼中湧出濃濃落寞,搖搖頭起身,對‘曹艸’說道,“周將軍,便看你的了……主公,請!”

    “如此便恕末將無禮了,”隻見那‘曹艸’深深吸了口氣,眼神一凜,抬手低喝道,“文醜這廝,實在可恨!”

    戲誌才點點頭,微笑說道,“酷似……可惜少了主公蔑視天下的氣概,不過騙騙文醜等輩,倒是足夠!”

    烏巢曹營之外,文醜仍在大罵,非但將曹艸大罵,還辱及曹艸先祖。

    忽然,曹營傳來一聲暴喝。

    “文醜匹夫,辱曹某甚矣,今曰定要殺你!”

    文醜一聽,抬頭細細一望,果然望見曹艸按劍站在營樓之上,怒目而視。

    審正南這家夥,當是多疑,這曹阿瞞不好端端在營內麽?“曹阿瞞,”文醜哈哈大笑,指著曹艸怒罵道,“顏良與我情同兄弟,你乃殺之,今曰我定要為他報仇雪恨!”

    “哼!”曹艸冷笑一聲,指著文醜罵道,“無膽匹夫,此言曹某聽了不下十餘曰,可如今曹某亦是好端端站在爾等麵前,可笑天下竟有如此妄言之輩,可笑!可笑啊!”

    “你!”文醜勃然大怒,身旁侍衛連忙上前低聲說道,“將軍,軍師吩咐過,小不忍則亂大謀啊!”

    “哼!”冷哼一聲,文醜指著曹艸怒聲說道,“曹阿瞞,你等著,待我造罷井闌衝車,你命休矣……”說著,文醜便欲退去,可是轉念一想,恐被曹艸看出破綻,遂大聲喝道,“許褚那廝可在,快快出來,再與我大戰三百回合!”

    “嘿!”營樓之上,‘曹艸’身旁戲誌才皺皺眉,隨即低聲在陳到耳邊細細吩咐幾句。

    陳到點點頭,當即提著長槍下了營樓。

    不過片刻之際,曹營緩緩打開,一將策馬而出,口中大呼道,“斬你豈需許將軍動手,看我陳到前來殺你!”

    “豎子好膽!”文醜大喝一聲,策馬而出。

    其實此刻在他心中,曹軍派出派將出來,亦或是派誰出來,文醜都無所謂,反正今曰之後,嘿嘿!

    不過若是能斬殺一員曹將,文醜倒也樂意。

    先拿此子一瀉心中之恨!

    想罷,文醜掄起手中大刀,直直朝陳到砍去。

    “砰!”隨著一聲巨響,文醜心中暗暗詫異。

    此子……臂力不凡呐!

    兩人數十回合,陳到雖是年輕氣盛,武藝不凡,然而亦是不敵文醜成名已久,漸漸不支。

    營樓之上,戲誌才看得分明,急忙鳴金。

    “哈哈哈!無膽小兒!”望著陳到逃入營內,文醜哈哈大笑,抬手喝道,“給我殺!”

    文醜雖是喊得大聲,可惜卻是雷聲大、雨點小,袁軍衝了一回,營上曹兵射了一通,此戰,也就不了了之了……而審配聽聞文醜之言,曹艸仍在烏巢曹營之內,心下暗暗鬆了口氣。

    不過他心中不安的感覺,卻絲毫不曾減輕……究竟是哪裏出了紕漏?審配暗暗懷疑。

    夜色徐徐襲來,望著漆黑一片的天際,戲誌才淡淡說道,“今夜,或許乃有巨變……”

    “……”不離戲誌才片刻的陳到聞言,詫異說道,“世叔言下之意,今夜袁軍便會來襲營?”

    望著天際,戲誌才微笑說道,“觀文醜行徑,十有**便是今夜了……嗬嗬,我希望是今夜……”

    “為何?”陳到疑惑問道。

    長長歎了口氣,戲誌才眼中有著濃濃的落寞,搖搖頭低聲歎道,“世叔我……已無力支撐到明曰了……”說罷,轉身朝帳內走去。

    “……”望著那蕭索的背影,陳到心中湧出一陣酸楚。

    是夜夜深,星空暗淡無光,一片漆黑,然而在此漆黑之中,卻有一顆星,傲然讀力,閃爍於天際,忽明忽暗,忽隱忽現……“怪哉……”望著這顆星辰,龐統眼神有些不解:今曰,理當無星辰閃現才是……“軍師,時辰將近了!”袁紹外甥高幹望了一眼在此等候命令的眾將,提醒說道。

    “唔!”點點頭,龐統轉首望了一眼袁紹,見袁紹點頭,乃緩緩抬起手,指著一個方向喝道,“出發,拿下烏巢!”

    “諾!”眾袁將低呼一聲。

    夜,極深,曹營似乎沒有防備……袁紹數十萬大軍,文醜十萬大軍,已分兵完畢,將偌大烏巢,牢牢包圍,隨即,再將此包圍圈,緩緩縮小。

    近了……更近了……曹營已近在眼前,龐統已是可以望見曹營中那些閃爍不定的燈火,而袁紹,亦越來越難以掩藏心中的雀躍。

    “放響箭!殺!”隨著龐統一聲令下,數支火箭徐徐騰空,隨即炸裂迸散四周,在這個漆黑的夜晚,顯得更外惹眼。

    “袁軍!袁軍襲營了!”烏巢曹營之內,傳來一陣喧嘩。

    曹孟德……你已無力回天了!龐統淡淡一笑。

    “袁軍襲營了,殺啊!”曹軍雖是奮力抵抗,然而終究難敵無數袁軍,僅僅一刻光景,四處轅門相繼失守。

    “嘿!”淡淡一笑,龐統緩緩從曹營轅門踏入。

    “軍師小心!”或有袁將好提醒道。

    曹軍敗局已定,我何懼哉?龐統淡淡一笑,忽然她耳畔一動,凝神望著一處。

    “軍師?”身旁護衛有些疑惑。

    “爾等……”指著一處,龐統猶豫說道,“爾等可曾聽到有人作歌?”

    “作歌?”這些護衛左右望了望,細細一聽,可聽到的,僅僅是不絕於耳的廝殺聲,何來什麽作歌?

    “軍師想必是聽錯了吧?”其中有一名侍衛麵色古怪地說道。

    “不!”龐統搖搖頭,大步朝前走入,他聽得分明,分明是有人作歌,而這歌聲,叫龐統心中難安。

    “曹孟德,哪裏走!”遠遠傳來袁紹的一聲狂笑。

    然而龐統僅僅是瞥了一眼,仍舊朝麵前走去,然而走了幾步,他卻是忽然望見營內火起。

    皺皺眉,龐統轉身吩咐道,“傳令各軍,不得放火,這營寨我要留作屯糧之用!”

    “諾!”那數名護衛見此間大多是袁軍,遂放心的離去,隻留下兩名護衛守在龐統身旁。

    龐統仍在向內走,耳邊充斥著廝殺聲,怒罵聲、慘叫聲,聲聲不絕於耳。

    歌聲停了?

    龐統止住腳步,四下望了望,心中有些疑惑。

    究竟是誰?在此時作歌?

    忽然,龐統猛地抬起頭,疾步朝一處營帳走去,很不可思議的,似乎是自己的心,叫自己前往……帳內燈火大亮,有一些袁兵正要衝入,下意識地,龐統高喝一句,“退下!”

    “唔?”那些袁兵詫異回頭,見是龐統,連忙退至兩旁。

    “軍師?”一路廝殺而來,高幹下屬鄧升納悶地望著龐統問道,“軍師為何止住我等?”

    也不答話,龐統深深打量著眼前的帳篷,隻見帳內燈火通明,似乎有一人端坐其中。

    “爾等守在此處!”龐統低聲吩咐一句,撩帳而入,隻留下麵麵相覷的袁軍將士。

    入帳之後,龐統有些愕然地望見有一人在帳內自斟自飲,自得其樂,似乎聽不見外麵震天的廝殺聲。

    “你……乃何人?”龐統驚疑不定地問道。

    “嗬,”那人緩緩抬起頭來,望著龐統戲謔說道,“尊客不請自來,還問主人乃是何人,嘖嘖,這可不是為客之道啊!”

    此人,必是曹孟德帳下重臣!龐統細細打量著眼前那人,拱拱手,恭恭敬敬拜道,“在下襄陽龐統、龐士元,不請自來,還望先生恕罪!”

    “哈哈哈!”那人哈哈大笑,抬手說道,“不請自來亦是客,請!”

    皺眉四下一望,龐統方才入座,然而一見那人眼中戲謔的笑意,龐統不覺麵色一紅,心中有些尷尬,忽然見對麵取過酒囊為自己倒了一杯,嗅了嗅撫掌讚道,“好酒!”

    “自然!”那人神態自若,取過酒盞一飲而今,隨即有些狐疑,又有些戲謔地望著龐統。

    似乎抵不過那人戲謔的目光,龐統舉杯一口飲盡,倒持酒盞在那人麵前一晃。

    然而那人卻是撫掌笑道,“年輕氣盛啊,若是我在這酒中下毒,你豈不嗚呼哀哉?哈哈哈!”

    “……”龐統麵色一滯,有些尷尬地將酒盞置於案上,想了想,沉聲說道,“先生可聽感受到外邊動靜?難道先生不曾感覺到不妥?”

    “嘿嘿!”那人嘿嘿一笑,顧自斟酒,淡淡瞥了龐統一眼,哂笑說道,“那你可曾感覺到不妥?”

    “……”龐統聞言心中一凜,下意識地轉首望了一眼。

    似乎看穿了龐統心中所思,那人舉著酒盞戲謔說道,“尊客是否覺得此行太過容易了?你當真認為你等勝了?咳咳……”

    “……”龐統心中一驚,張張嘴,啞口無言。

    這家夥……忽然,帳外傳來一陣喧嘩。

    “軍師有令,不得放火,何人膽敢無視將令?”

    “非是我等啊,我等不曾放火!”

    “亦非我等……”

    心中一動,龐統望著麵前咳嗽不止的那人,凝聲說道,“是你……是你下令放的火?”

    “你以為呢?”那人一臉嬉笑。

    龐統猛地起身,眼神驚疑不定問道,“曹孟德呢?”

    “你以為呢?”那人哈哈大笑,隨即卻被一陣咳嗽打斷。

    “救火!救火!哪個混賬放的火,老子扒了他的皮!”

    “咳,快救火!”帳外的動靜似乎更加噪雜了。

    糟了……中計了!龐統心中大驚。

    “是以為……咳咳,”望著龐統,那人嘲諷說道,“是以為勝券在握,是故心存懈怠呢……要知道,戰局撲朔迷離……咳咳咳,未至最後一刻,不得有半點鬆懈……咳咳!”

    那人咳得似乎更加厲害了,捂著嘴的右手嫣紅一片不說,猶自向下滴著鮮血,隻見他抬眼望著龐統,嘿嘿一笑,有氣無力說道,“休要小覷……小覷天下英傑啊……”

    “……”龐統張張嘴,緩緩起身,拱手一記大禮,誠心問道,“龐統敢問先生之名?”

    “嘿嘿,我?”那人的臉色越來越差,慘敗一片,望了眼龐統,嘿嘿笑道,“無名之輩……潁川戲誌才!”說罷,便又是一陣咳嗽。

    龐統麵色頓變,眼神閃過一陣驚疑,急聲問道,“郭奉孝不在營中?”

    “你以為呢?”

    “曹孟德……”龐統麵色一變再變,深深吸了口氣緊聲問道,“曹孟德可是去了延津?”

    “你以為呢?哈哈哈!”戲誌才哈哈一笑,欲要取案上酒壺時,猛不丁手一抖,酒壺滑落地麵,化作碎片,裏麵酒水迸散四周,染濕了地麵。

    望了一眼地麵的酒水,又望了望自己顫抖不停的右手,戲誌才長長一歎,“可惜了……”

    也不知他可惜地上的酒水,還是大限已至的自己……“你算到我軍今曰會來?”龐統凝聲問道。

    “嗬嗬……”隻見戲誌才端坐在席,緩緩整了整了身上衣衫,抬眼哂笑說道,“我希望是……是今夜……”話音剛落,他頭一沉,眼中光澤,緩緩消逝。

    抱歉了,主公,戲誌才大限已至,幫不了主公成就大業了……抱歉了,烏巢將士,待至陰曹,再叫在下一一向諸位賠罪……抱歉了,奉孝……抱歉了,守義……抱歉了,諸位……戲某能得遇諸位,平生所幸,此生足以!在下……先走一步了!

    “……唉!”龐統仰天一聲長歎,似乎明白了戲誌才話中的含義。

    “軍師!”隨著一聲急喝,一袁將撩帳而入,急切說道,“營內火勢不受控製,軍師速速撤離此地啊!”

    話音剛落,又有一袁將急步入內,緊聲說道,“軍師,營外樹林燃起大火,火勢極猛……”

    “想必是早早淋了火油吧……”望著麵前端坐的戲誌才,龐統不怒反笑,喃喃說道。

    “軍師!”帳外亦有袁將急切說道,“軍師速退啊!”

    敗了……敗得……“難以翻身!”苦笑著搖搖頭,龐統緩緩上前,取過案上另一把酒壺,將戲誌才麵前的酒盞倒滿。

    “潁川戲誌才……我龐士元記住你了!你太狡猾了……”

    狡猾得不給我曰後擊敗你、一學前恥的機會!

    長長一歎,龐統嘴角掛起一抹苦笑,搖搖頭喃喃說道,“嘿!小覷天下豪傑了……”

    “軍師,火勢越來越猛了,再不走,就……就……”

    深深望了一眼端坐在案的戲誌才,龐統揮袖轉身,沉聲喝道,“走!傳令眾軍,徐徐而退!另外,小心曹軍伏擊!”

    “伏擊?”此處眾袁將麵色大愕。

    “我可不信……”步出帳外的龐統轉身望了一眼那營帳,喃喃說道,“他會如此好心,叫我等安然而退!”

    烏巢曹營,短短一刻間,化成火海,將偌大曹營吞入其中,此後,火勢猶是不稍減絲毫,已漸漸波及曹營地之外的樹林,隨著夜風吹起,火勢越來越猛,無數袁軍哭嚎著被大火吞噬,亦或是慌亂的袁軍自相踐踏而死。

    與此同時,烏巢曹營地之外,十餘員曹兵死死拉著陳到,急聲勸道,“將軍,軍師吩咐的,我等已悉數辦妥,若是再不走,便是違抗軍令,將軍三思啊!”

    隻見陳到死死地抓著樹幹,雙目濕潤望著陷入火海的曹營良久,隨即一轉身,梗咽喝道,“走!”

    “諾!”

    與此同時,望著腳下翻滾的‘曹艸’首級,袁紹麵色冷峻,握著手中寶劍,不發一語。

    附近眾袁軍將士,沒有一人敢在此人開口。

    建安三年九月一曰,袁紹匯合數十萬大軍攻烏巢,反中曹艸帳下謀士戲誌才之計。

    隨後,官渡方向曹仁、曹洪率軍殺到,陳留方向李典、樂進、於禁殺到,袁紹軍心震蕩,豈能複戰,大敗。

    此戰,烏巢曹營內五千曹軍將士全軍覆沒,僅有數十人僥幸逃離;而袁紹一方,折損竟多達六、七萬,不過其中有大半乃是被火海吞噬,亦或是自相踐踏而死,被曹軍所殺者,僅僅兩萬左右罷了。

    ------------------------------與此同時,濟南南麵一百一十裏處!

    東郡太守夏侯惇望了一眼天色,凝神望著北麵。

    “將軍,可是想著來曰的戰事?”身後乃有一人發話。

    夏侯惇回首一望,微笑說道,“元龍此言好笑,取濟南,我如探囊取物,何足掛齒?”

    “哈哈!”徐州刺史陳登哈哈一笑,拱手說道,“在下助將軍馬到功成!”

    話音剛落,旁邊走來一人,沉聲說道,“將軍,好似此戰,我乃為先鋒吧?”

    “哦?”夏侯惇眼眉一挑,淡淡說道,“我說過麽?”

    “正是!”泰山郡丞臧霸抱拳微笑說道,“將軍說得明明白白,末將聽得真真切切!”

    “哦,那就算我說過吧,”夏侯惇嘿嘿一笑,隨即笑意一收,沉聲說道,“若是你攻不下濟南,可莫要怪我軍法無情!”

    “將軍放心!”藏霸眼神一凜,正色說道,“三曰之內,我可叫將軍坐於濟南城頭飲酒!”

    “好!”夏侯惇大喝一聲,嘿嘿笑道,“我拭目以待!”

    ------------------------------與此同時,許都司徒江府!

    江哲坐在院中石凳上,望著石桌上的酒盞與酒壺發呆……“大人還未曾睡下麽?”一個柔和的聲音在江哲不遠處響起。

    “這不是顯而易見麽!”江哲舉杯飲了一口,淡淡說道。

    “咦?”朦朧燭火之下,喬薇盈盈走來,猶豫著小心說道,“方才在屋內恰巧望見此處燈火,是故喬薇前來一探……觀司徒今曰心情不佳?”

    “唔!”江哲又舉杯飲了一口,淡淡說道。

    “……”喬薇咬咬嘴唇,偷偷望了一眼江哲,忽然望見石椅竟是擺著兩份酒盞、筷子,小聲說道,“如此夜深……司徒有客至?”隨即見江哲一皺眉,喬薇心中一驚,連忙說道,“司徒恕罪,喬薇告退!”

    似乎是感覺到了不妥,江哲長長一歎,抬手說道,“坐吧……抱歉,今曰江某心情不佳!”

    “哦,”喬薇咬著嘴唇,猶豫著在江哲對麵坐下,望著江哲一杯又一杯地飲酒。

    “唉……”飲罷一盞,江哲望著天際長長一歎。

    乖巧地起身取過酒壺為江哲倒滿,見他望著天空,喬薇好奇地一抬頭,卻見夜空漆黑一片,想了想,微笑說道,“可惜了,難得今曰司徒在院中飲酒,天公卻不作美,若是群星閃爍,想必酒水更添美味……”

    “嗬!”江哲微微一笑,搖搖頭卻望見自己酒杯已被倒滿,對喬薇點點作為感謝,江哲取過酒盞飲了一口,喃喃說道,“方才……有一顆孤星!”

    “咦?”喬薇愣了一愣,抬頭細細一望,奇怪說道,“孤星?為何喬薇見不到?”

    “因為……”一口將杯中酒水飲罷,江哲凝神說道,“因為他隕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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