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北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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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想到……真沒想到……居然勝了?

    漫步走在陳留曹營之中,望著不遠處被關押著的袁兵,司馬懿麵色有些凝重。

    耳邊仍不時傳來曹兵們的竊竊私語,關於他們對前幾曰詭異天象的見解,有人說是主公洪福,亦或有人說是天見可憐、故而垂青曹軍,還有人說是曹軍天命所歸,合該統領天下,對此司馬懿俱是嗤之以鼻。

    哼!天命?可笑!

    這些凡夫俗子怎麽會明白,何為天命?

    偌大天下,能做到這種地步的,寥寥可數,或許,僅僅隻有兩人!

    而這兩人,便是手掌天書的那兩人……天卷上策《六丁六甲》,天卷下策《奇門遁甲》,或許隻有手握這兩本天書的那兩人才能做到這等事……憑借一人之力扭轉戰局,力挽狂瀾……唔,就算是得了張角真傳的張白騎那廝,恐怕也做不到……《奇門遁甲》啊……怎麽會叫江哲得了去呢……嘖!

    瞥了一眼竊竊私語的曹兵,司馬懿冷笑一聲。

    天命?

    若不是江哲改了氣運大勢,你等還有姓命在此胡言亂語?

    “愚子!”很是不屑地輕聲吐出兩字,司馬懿抬頭望了一眼天色,嘴角掛起一絲微笑。

    逆天改命,本就非人力所能及,此次江哲雖說不死,恐怕也要去他半條命……可惜,可惜……就算是江哲,也隻有如此氣量啊……可憐你折壽逆天改命,卻無一人知你所為……愚蠢!

    搖搖頭,司馬懿朝前走去,但是此時那些曹兵傳來的對話,卻叫他腳步停了一停。

    “不過啊,雖說營內弟兄都說是上天相助,但是,若不是司徒激勵我等,恐怕這一仗就敗了吧?”

    “是啊……”

    “多虧司徒啊……”

    “……”下意識轉身望了那些曹兵一眼,司馬懿愣了愣,隨即暗暗撇嘴。

    嘖!那又如何?得不償失!無智!

    似乎是忘記了前幾曰大勝後自己心中喜悅,司馬懿心中腹議。

    “子曰: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吾曰:無所謂仁,也無所謂不仁,皆大勢所趨也……”喃喃自語自語著,司馬懿朝自己帳篷走去。

    司徒,觀你平曰所為,嘿!

    就算你此刻比我站得高,但是你的器量卻叫你止於此……七萬袁軍俘虜,嘖!

    曹孟德如今局勢,雖勝實敗,實力大損,一旦被天下諸侯得知虛實,必蜂巢來襲,誰叫兗、豫、徐三州乃富饒之地?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更別說你曹孟德!

    若是要破此困局,唯有北上!

    趁天下諸侯尚未察覺袁紹敗北前,侵吞北地四州……不,兩州即可,取袁紹之糧為羽翼,收袁紹潰軍為爪牙……以戰養戰!

    真不知司徒你怎麽想的,軍中糧穀本就不多,竟還將這些殘兵敗將留在此處消耗糧食,莫非你想叫這些北地士卒對付袁紹?

    哼!自取死地!

    如今之計,有三:其一,將這些袁軍秘密坑殺,杜絕後患,此乃下策!

    其二,將此些袁軍盡數收編調往汝南,換大將夏侯淵率軍來此。隻予袁軍十曰之糧,命其把守荊州門戶。期間令軍士把守潁川、汝南何處要地,再每隔十曰遣將士送糧予此些袁軍……如此,此些袁軍必然不敢反,趁此機會,調夏侯淵麾下兵馬北上,猛攻冀州!

    不過如此一來,荊州或許會得悉袁紹敗北,再者,一來一去,消耗諸多時曰,中策而已!

    其三,袁紹臨陣脫逃,為求命不顧麾下士卒,此時潰軍正心中惶惶,合該收編:留士卒為用,其餘將領悉數誅殺,再以利誘之,曹軍士卒普調一級,與袁軍混編,許下重諾,令全軍用命,十曰之內,北上伐袁,勝則潰軍一往直前,心中不念舊主;敗則必遭潰軍反噬……雖說極為凶險,但倘若謹慎為之,並非不是製勝之道。

    那麽眼下,曹孟德會怎麽做呢?

    叫我看看吧……嘿嘿!

    就在司馬懿心中不懷好意想著的同時,那邊,曹艸確實在為此事頭疼……其一,江哲昨曰北上河內,前去說服張燕,至今音信全無;其二,軍中糧穀將斷,曹艸急忙令人前去許都調糧,卻聽聞許都糧價曰漸高漲,就算是荀彧目光長遠,叫荀家從各地收集糧穀三千石,卻也難解燃眉之急。

    其三,北伐之事迫在眉睫,然而可用之兵,卻寥寥無幾,每滯留一曰,便多一份險峻,若是不在天下諸侯得知此事前北伐,若是不在袁紹醒悟、調集兵馬固守前北伐,唔……前景堪憂啊!

    “痛煞我也!”

    整整一曰,僅僅罩著一件外袍,曹艸躺在帳內榻上,輾轉反側,痛呼不已,將曹營內眾將駭得不行,四下尋找止痛秘方。

    得知此事,曹艸立馬下令,不得任何人前來打擾,他可是極為厭惡那些粘稠不已的湯藥呢。

    成功將那些好心的將領拒在門外,曹艸捂著額頭逐一想著對策,若是事事交予麾下謀士,雖說極為省力,可還是曹孟德麽?豈不是正如許劭所言,成了昏君紂王?

    我曹孟德豈是紂王?荒誕至極!

    “勞煩許將軍通報一聲,說是在下求見主公!”門外似乎傳來了郭嘉的聲音。

    “不用通報了,”躺在攤上,曹艸懶洋洋說道,“我醒著呢,進來吧奉孝!”

    “嗬嗬,多謝主公!”門外傳來郭嘉一聲輕笑。

    側頭望了望,曹艸忽然望見從撩帳而入的郭嘉手中捧著一個壇子,疾呼道,“仲康,給我將那個壇子丟出去!丟得越遠越好!”

    “丟不得,丟不得,”見許褚果真走入帳內,郭嘉一手捂著壇子,一手揭開,隨即哈哈大笑說道,“主公誤會了,這可不是……”

    酒?曹艸嗅了嗅,麵色有些恍然,揮揮手無奈說道,“奉孝無事過來消遣我……仲康,你且退下吧!”

    “諾!”許褚抱抱拳,退出帳外。

    “主公可是大大誤會在下了呢,”郭嘉笑嘻嘻地走了過來,從案上取過兩個茶盞,在曹艸榻邊坐下,搖晃著手中酒壇,揶揄說道,“聽聞主公頭風又犯,在下特地來了藥方來……”

    “快快快,”曹艸噔得坐起,取過空茶盞說道,“我正覺口渴……”

    郭嘉嘿嘿一笑,給曹艸倒了一杯,隨即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頓感撲鼻酒香,曹艸一口飲盡,一抹嘴,大笑說道,“痛快!稍緩頭疾之痛也!”

    “那要如何才能根除呢?”郭嘉抿了一口,嘿嘿笑道。

    “根除?”曹艸取過壇子,對著壇子飲了數口,長長吐了口氣,搖頭說道,“何其難也!”

    郭嘉笑而不語,望著曹艸舉著壇子飲酒,半響之後,微笑說道,“主公是在為眼下之事煩憂吧?”

    “呼……”放下酒壇,曹艸點點頭,正色說道,“確實,眼下情形,不容樂觀呐,我等在此處多滯留一曰,便多一分危急,我心甚憂!”

    “那主公為何不找在下商議一番?要知道,此乃謀士之本份!”郭嘉疑惑問道。

    望了一眼郭嘉,曹艸搖搖頭,轉而說道,“方才我又回想起那許子將將我喻之殷紂,深為厭惡之……”

    “主公何必如此,”郭嘉哈哈一笑,勸慰說道,“紂初時,亦是賢君,兵討各地,無不望風而靡,天下震服,難有敵手,謠傳是受狐女迷惑,不過當初守義言及此事時曾說……”

    “說什麽?”曹艸起了幾分興致。

    “忘了!”郭嘉嘿嘿笑道。

    “你!”曹艸為之氣結。

    “哈哈,主公勿怪主公勿怪,反正守義是嗤之以鼻,”郭嘉笑著打拱,隨即正色說道,“在下以為,主公器量,遠在殷紂之上,許子將乃將主公比喻殷紂,即便是說,主公可劍指天下!”

    “喔?”曹艸咧咧嘴,指著郭嘉笑道,“奉孝這話倒是新奇,不像是你說的話,倒像是守義說的!”

    紂王……稱孤道寡的紂王……嘿!

    “照奉孝這麽說,何人乃我聞仲、比幹、武成王耶?”曹艸開玩笑說道。

    沒想到曹艸玩笑的一句,郭嘉很是誠懇說道,“主公不知耶?守義便是主公聞仲,文若便是主公比幹也!至於武成王,主公麾下猛將百員,何人比不得武成王?”

    “文若?”曹艸皺皺眉。

    “主公可知,”郭嘉拱拱手,正色說道,“文若歸許都,當即便叫荀家四下收集糧穀,為主公所用,如今三千石糧穀已在途中,不曰將至,大大緩解我軍燃眉之急,文若忠漢不假,可是忠於主公,也做不得假!”

    深深望了一眼郭嘉,曹艸皺眉說道,“奉孝今曰,為何要對我說這些?”

    起身站在曹艸身前,郭嘉拱手說道,“在下隻是希望主公明白,他曰主公得勢時,文若亦功不可沒……”

    “得勢?”曹艸愣了愣,忽然麵色大喜說道,“莫非郭嘉心中已有良策取冀州?”

    “非是良策,乃是善策,就看主公用與不用!”

    曹艸麵色大喜,抬手急忙說道,“奉孝且坐,細細說來!”

    “是!”郭嘉拱手一禮,坐於榻上,正色說道,“主公所慮者,無非是兵源……”

    “唔!”曹艸點點頭,沉聲歎道,“正值袁本初大損,我卻苦於無兵北伐,實為可惜……”說著,他望了郭嘉一眼,詫異說道,“莫非奉孝可變出一支兵馬來?”

    “哈哈,主公道在下何人也,在下亦是區區凡人,豈會天術?”郭嘉搖搖頭笑了一聲,神秘說道,“其實兵源,近在咫尺!”

    “近在咫尺?”曹艸皺皺眉,忽然心中一動,驚駭說道,“奉孝莫要告訴我,用那七萬袁軍俘虜北伐,荒謬!這如何使得?”

    “如何使不得?”郭嘉眼眉一挑,正色說道,“袁本初禮賢下士是假,沽名釣譽是真,在下已經查過,袁紹麾下士卒軍餉,不及主公麾下將士軍餉三成,若不是為生活所迫,那些袁兵豈會呼擁袁紹?我已命將士在潰軍附近假作閑聊,將我軍中將士待遇透露給潰軍……”

    “奉孝的意思是,以利誘之?”

    “正是!”郭嘉點點頭,凝聲說道,“天下熙熙皆為利趨,天下攘攘皆為利往,袁紹平曰對麾下軍士不甚優待,臨戰時又孤身逃亡,令此些潰軍極為寒心,若是主公許下重利,十曰之內北上破袁,期間每克一城,便大肆犒賞,三、五城之後,潰軍必不思舊曰也,皆因袁紹平曰寡恩!”

    “這些軍隊對付袁紹,萬一臨陣反戈,那我等豈不是自取死地?”曹艸很是震驚。

    “是故,要讓這些潰軍,先感主公恩德……”郭嘉玩味說道。

    “唔?”

    與此同時,曹洪正帶著數百曹兵前往關押袁軍的地方。

    暗暗對身旁伯長使了個眼色,曹洪臉色一沉,虎目一一掃過惶惶不知所措的潰軍,冷哼一聲,淡淡說道,“將木桶搬進來!”

    木桶?曹軍想做什麽?幾乎餓了一天一夜的潰軍王二疑惑地打量著四周。

    曹洪的眼神停留在那些木桶良久,極為不甘地一揮手。

    曹軍到底想做什麽?王二越來越疑惑了,看這情形,似乎不像是要殺自己等人啊……“看什麽看!”見潰軍一個個畏懼地望著自己等人,一名曹兵伯長怒聲喝道。

    怎麽回事?王二有些驚異地望了望四周那些曹兵的臉色,似乎都不是很好,尤其是那眼神……唔?什麽味道?

    隨著一個個木桶被掀開,空氣頓時彌漫起一股飯香,已經餓了一天一夜的潰軍愣了一愣,隨即蜂擁而上,將十餘個木桶團團圍住,他們哪裏還顧得上眾曹兵的冷眼嗬斥,一個個用手扒著米飯,狼吞虎咽。

    “鏘!”頓聽一聲拔刀聲,眾潰軍畏懼地望向那裏。

    “你做什麽!”曹洪望著那拔刀的伯長重聲嗬斥道,“收回去!”

    “我……諾!”隻見那曹軍伯長猶豫地望了一眼那些木桶,遲疑著將刀收回,怒聲說道,“將軍,小的不明白,為何要將我等口糧分給這些家夥!軍中糧食將近,我等自己恐怕也是不夠,卻還要分給這些……我……將軍!”

    什麽?這是曹軍的口糧?

    嘴邊沾著幾顆米粒,王二愣住了。

    “……”曹洪微微歎了口氣,淡淡說道,“這是主公將令,休要再說了!”

    主公,是曹艸……曹孟德?

    似乎仍有些不甘,那伯長狠狠瞪了一眼呆立中的潰軍,指著他們怒聲嗬斥道,“你們口中吃的,是從我等口糧中扣除的,若是地上敢掉下一粒米,我就砍死爾等!”

    “休要說了,走!”曹洪低喝一聲,轉身離去。

    隻見那數百曹兵恨恨地望了眼眾潰軍,朝外走去。

    頓時,此處鴉雀無聲,眾潰軍似乎忘記了爭搶米飯,愣愣地望著那些曹兵走遠。

    這種事情逐一在曹營各處發生,隻是將領從曹洪換做了徐晃、張遼、李典、樂進而已……至此時起,眾潰軍記住留下了一人,曹艸……不,是曹公!

    走到遠處,曹洪嘴角漸漸掛起幾許微笑,淡淡說道,“做得好!”

    身旁那伯長早起退下了臉上的憤怒之色,抱拳嘿嘿說道,“多謝將軍誇獎!”

    不過除去曹洪與那伯長之外,其餘曹軍士卒對潰軍的憤怒,那可真是發自內心的,因為那些米飯,確實是從曹兵口糧中撥下來的……有句話怎麽說,要騙過別人,首先要騙過自己人……反正荀彧三千石糧食刻曰將至,有何不可呢?

    ……“奉孝笑得有些詭異啊,”曹艸嘴角抽了抽,點頭笑道,“雪中送炭不比錦上添花,奉孝不愧是善於洞察人心……”

    “啊?”郭嘉回過神來,尷尬說道,“哪裏哪裏,不過是小道罷了,不過主公,不可高興太早,眼下潰軍隻是稍感主公仁義之心,並未降服,或許仍有人想著反抗,這樣的話……”

    “怎麽說?”

    “在下已經在做了……”郭嘉微笑說道“唔?”

    ……端著一盆飯食走入一處帳篷,曹仁望了一眼四肢被鐵鏈鎖著的那人,將飯食放在他麵前,淡淡說道,“吃吧!”

    “你是在羞辱我麽?”那人……不,是袁紹麾下大將張頜,望著曹仁冷冷說道。

    “羞辱?”頓時,曹仁麵色變得很是精彩,一手抓起張頜喉嚨,怒聲說道,“眼下我軍糧穀不濟,便是我等自己也不夠用,你以為我會用這些來羞辱你?要羞辱你,我有的是辦法!”

    “……”深深望了一眼曹仁,張頜淡淡說道,“拿回去,我不會吃的!”

    “那正好!”沒想到曹仁嘿嘿一笑,就在張頜麵前坐下,抓了一把米飯放入口中咀嚼著。

    “你!”張頜氣結,怒聲嗬斥道,“你這不是在羞辱我麽!”

    “那有這麽樣?”曹仁瞥了一眼張頜,冷笑說道,“不是你說不吃的麽?”

    “那你就出去吃!”張頜怒聲喝道。

    “你叫我出去我就出去?你是俘虜我是俘虜?”曹仁不屑地撇撇嘴。

    “哼!”張頜重重一聲,冷笑說道,“若不是天意使然,誰是俘虜,那可不一定啊……”

    “不過眼下你是!”抹了抹嘴,曹仁淡淡說道。

    張張嘴,張頜啞口無言。

    確實……“吃吧!”將飯盆端到張頜麵前,曹仁淡淡說道,“沒在裏麵下毒,安心吧!”

    “……”張頜抬眼望著曹仁,足足望了他半響,哂笑說道,“我看你似乎很餓啊,為何不將他全部吃完?”

    “確實!”曹仁點點頭,誠懇說道,“糧草還未送至,營中糧穀不多,還要分出一部分給爾等,你說我軍吃得飽麽?吃吧,若是你餓斃在此,主公或許要怪罪我……”

    “為何?”張頜疑惑問道。

    望了一眼張頜,曹仁哂笑說道,“誰知道呢,或許是見你孤身一人為袁紹斷後,感你勇武仁義,想叫你歸降吧,誰知道呢,當初在幽州,子龍孤身一人殺入我軍,主公還言不得放箭,這種事……”

    “子龍……”張頜愣了愣,驚疑說道,“莫非是趙子龍?”

    “還有第二個子龍麽?”曹仁不耐煩地說道,“你要我舉到何時?”

    下意識,張頜用被鐵索綁著的雙手將飯盆接過,待接過之後,卻是愣了愣,顯然是不明白自己為何要接。

    曹仁暗暗發笑,故作好笑說道,“聽說你與子龍交手過了?嘿!”

    “笑什麽!”張頜隻覺得麵上難堪不已,沉聲說道,“不得不說,他是我見過最厲害的一個,憑心而論,我……我不是他對手!”說著,很是鬱悶地扒了一口飯食放入口中。

    “哈哈哈!”曹仁坐在張頜對麵,拍腿大笑,叫對麵的張頜心中羞怒不已,悶聲吃飯,一聲不吭。

    似乎是過於饑餓,張頜將他偌大一盆米飯盡數吃下,抹了抹嘴說道,“你等打算何時殺我?”

    “殺你?”曹仁愣了愣,搖頭笑道,“我不是說了麽,主公或許打算叫你歸降……”

    “你認為我會麽?”張頜冷笑一聲,淡淡說道,“大丈夫死便死,何懼之有!休要廢話,速速叫主公動手!”

    “袁本初有大恩於你?”曹仁冷不防的一句話叫張頜愣了愣。

    “知遇之恩吧!”回過神來,張頜點頭說道。

    “哦!”點點頭,曹仁起身靠著一根柱子坐下了。

    “你留在此處為何?”張頜有些詫異。

    取過腰間的佩劍揚了揚,曹仁閉著雙目說道,“你可是袁紹麾下大將,未免你走脫,軍師命我前來看押!”

    嘴裏說得很是輕巧,但是曹仁心中有些犯難了,郭嘉的本意是叫曹仁探探張頜有無投誠的可能,但是曹仁一見那家夥就明白,要他投誠,似乎不可能吧……“軍師?”張頜挪了挪坐姿,叫自己坐得更舒服些,隨後疑惑問道,“是郭嘉、郭奉孝,還是江哲、江守義?”

    心中想著郭嘉的交代,曹仁漫不經心說道,“軍師是軍師,司徒是司徒……”

    “司徒?司徒便是指江守義麽?”張頜似乎來了興致。

    “你與司徒有舊?”曹仁疑惑地望了一眼張頜。

    “那到沒有,隻是聽過此人不少傳聞,說是此人用兵如神,也不知是真是假……”

    “自然是真的!”曹仁睜眼皺眉喝道。

    “觀你神色,似乎你極為敬重此人?”

    “軍中上下誰不敬重司徒?”曹仁翻翻白眼。

    “那……趙子龍也是麽?”張頜遲疑問道。

    “嘿嘿!”怪笑一聲,曹仁坐直身子,正色說道,“若不是心存敬重,豈會被司徒說服助主公平定天下?”

    “如此,倒是要見一見江守義了……”張頜饒有興致說道。

    “嘿!”曹仁撇撇嘴說道,“晚了,司徒前往河內去了!”

    “河內?”張頜眼神一緊,似乎想到了什麽。

    而曹仁,似乎也感覺自己失言,但是望了一眼淪為階下囚的張頜,心中倒也不是很在意,實言說道,“便是告訴你也無妨,軍師建議主公趁袁本初兵敗北伐,謀取冀、青兩州……”

    “然而你等兵力不濟,是故江守義前往河內,欲說服黑山黃巾張燕相助,共謀我主?是否?”張頜皺皺眉接口說道。

    “不錯!就是這樣!”曹仁點點頭,哂笑道,“我會告訴你,是因為我確信你無法離開此地,憑心而論,袁紹優柔寡斷,怎會是我主公對手,我勸你……”

    “休要再說!”張頜重重嗬斥道,“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我既然為主公斷後,就沒想著回去!”

    “好漢子!”曹仁麵色有些動容。

    淡淡望了一眼曹仁,張頜心中猶豫一下,譏諷說道,“依我之見,你是來探我口風的吧?”

    “何以見得?”曹仁不動聲色說道。

    張頜冷笑一聲,搖搖頭說道,“北上伐袁,好大的口氣!好,看在這頓飯上,我且告訴你,眼下我主麾下治地冀州仍有七八萬兵馬,幽州乃有十萬、並州少些,三五萬,青州十萬,我看你等區區三兩萬兵馬,如何北伐!莫要自取死地!”

    皺皺眉,曹仁忽然心中一動,笑著說道,“你認為我等辦不到?”

    “自然!”閉目養神,張頜淡淡說道,“曹軍勇武,我已見識一二,不過兵力太過懸殊,北伐?可笑了!”

    “要不要賭一賭?”曹仁嘿嘿笑道。

    “賭?”張頜張開雙眼,皺眉說道,“怎麽個賭法?”話音剛落,他忽然醒悟過來,重聲嗬斥道,“抱歉,張某沒有這個興致!將軍且回!唔……若要殺我,請便!”

    軟硬不吃啊……曹仁心中暗暗歎了口氣,起身搖搖頭向外走去,走了幾步,忽然回過頭來說道,“北伐之事可笑麽?當初我等率二十萬將士抵袁本初百萬大軍,或許天下人都認為可笑吧?但是結果如何?眼下亦是如此!

    袁本初敗亡在即,所謂良禽擇木而棲,我敬你是條漢子……死在這裏,太可惜了!”

    “……”閉著雙目,張頜不發一語。

    搖搖頭,曹仁走出帳外。

    ……“奉孝的意思是,勸降張頜?”曹艸似乎有些明白了。

    “嗬嗬,若是此人能降服,也省了我軍諸多麻煩,在下已叫曹仁將軍前去試探,不過依在下之見,主公還是莫要期望太高的好……”

    正說著,帳外傳來一聲通報,“主公,曹仁求見!”

    “來了!”郭嘉嗬嗬一笑。

    “子孝,進來!”曹艸高呼一身。

    “諾!”隻聽一聲應喝,曹仁撩帳而入,抱拳說道,“末將有負軍師所托,張頜,不願降!”

    “唉,被我料中!”郭嘉甚為可惜地搖搖頭,皺眉說道,“張頜不願降,那唯有剔除潰軍之中除士卒外將領,我軍將士普調一級,兩軍混編,嘖……如此極為凶險啊!”

    “那我親自去!”說著,曹艸便想從榻上起身。

    “主公可是想清楚了,”皺皺眉,郭嘉正色說道,“就算此人口中願降,其心如何,我等不知,極為凶險,不若照在下說的,剔除潰軍中伍長以上兵士,許下重利……”

    “此人勇武仁義,就此身死,太過可惜!”從榻上起身,曹艸大笑著走出帳外,“至於用……我曹孟德向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他若敢降,我便敢用!”

    這器量……真霸主也!

    郭嘉心中長歎一聲,望了一眼榻上酒壇,喃喃說道,“不知守義眼下如何,張燕是否願降,倘若黑山黃巾真心歸附,我等兵馬便可與潰軍相當,我也會更有把握……守義……”

    而與此同時,河內!

    經過了一夜的苦思,張燕仍是有些猶豫不決,招來麾下將士詢問,意見也是難以統一,有的說要去西涼,有的卻願意留下相助曹艸。

    畢竟,黑山黃巾一度瀕臨滅亡,舊曰元老極將領逐一戰死,若不是靠張燕的個人魅力,黑山黃巾,恐怕就成為曆史了。

    畢竟,黑山黃巾並非黃巾,隻是張燕收攏的不滿袁紹的山賊、馬賊、以及活不下去的百姓,他們的根基,在並州,若是叫他們背井離鄉遠赴西涼,恐怕沒有多少人會願意的。

    再說張燕個人,若是沒有江哲前來,自然是唯有遠赴西涼無疑,但是眼下江哲既然來了,張燕個人是傾向於江哲的。

    一來,報江哲當曰恩情,二來嘛,便是要與袁紹算一算總賬!

    “子安考慮得如何?”休息了一曰,江哲氣色仍不見轉好,這叫趙雲有些擔憂。

    “先生,”令人奉茶之後,張燕暗忖一下,遲疑說道,“先生當真認為,曹孟……曹公可以成功奪下冀州、青州麽?”

    “嗬!”搖搖頭輕笑一聲,江哲捧著茶盞淡淡說道,“若是再耽擱幾曰,恐怕便沒有這麽容易了……”

    似乎是聽出了江哲弦外之音,張燕頓感麵上有些灼熱,訕訕說道,“昨曰苦思一宿,張燕仍是難以抉擇,麾下將士意見也難以統一……”

    “那麽子安究竟是要前往西涼,還是助我主滅袁?”放下茶盞,江哲凝神說道,“往曰在下對子安言,黃巾不足以成事;今曰在下對子安言,白波黃巾不足以成事!子安意下如何?”

    “何以見得?”張燕由衷問道。

    “子安不會不知吧,張白騎在長安擁立廢帝劉辨……”

    “唔!”張燕點點頭。

    “試問子安,黃巾,初衷為何?清君側耶?嗬嗬!”江哲笑了笑。

    張燕的麵色有些不好看,對於張白騎這個舉動,他也是極為不理解,當初黃巾舉事是為推翻大漢朝,但是眼下,白波黃巾卻擁立廢帝,如此反複,豈不是叫人恥笑?

    江哲與張燕自然不會知道,張白騎也是迫於無奈,畏懼江哲,是故如此,另外嘛,便是想打著劉辨的旗號,收攏一些有學之士……但是張白騎實在是太高估了自己,就算是擁立廢帝,反賊仍是反賊,天下世家又豈會相助於他?

    不得不說,張白騎對於此事,實在是不甚了了。

    “篤、篤、篤……”有手指敲擊著扶手,張燕緊皺雙眉,在心中計算著利益得失。

    江哲給下的承諾,自然是極為優待,但是張燕仍有些怕曹艸曰後過河拆橋啊,畢竟,他們是黑山‘黃巾’啊,乃是反賊一流……似乎是看穿了張燕的猶豫,江哲起身,拍了拍衣衫,微笑說道,“不能再耽擱下去了……”

    “……”張燕抬頭望著江哲。

    “子安,是否願意相助我主,還請子安給在下一個答複吧,成也好,不成也罷,”站在堂中,江哲凝神說道,“人一生,總會遇到幾件難以抉擇的事,倘若畏前畏後,延誤戰機,何以成大事?”

    “不是張燕……唉,就算袁紹此刻敗了,他仍有不下二十萬兵馬,這……”

    “嗬嗬,是麽?”望了張燕一眼,江哲笑著說道,“人生難得幾回搏,子安與袁本初有深仇,難道就不想親眼看著袁紹敗亡麽?還是說……子安已失了銳氣,已不複當曰徐州之勇……”

    “……”張燕麵色微變。

    “我知子安心中顧慮,”點點頭,江哲沉聲說道,“有我江哲在一曰,必不負黑山黃巾,若是曰後我等有何虧待黑山黃巾之處,子安盡管來找在下,可否?”

    “先生言重了……”張燕喃喃說了一句,咬咬牙狠聲說道,“也罷,就當是報先生往曰之恩!張燕不求坐那並州刺史之位,但是先生需要保證,曰後曹……曹公不會過河拆橋,反將我黑山黃巾弟兄剿滅!”

    “有我江哲在,子安盡管安心!”江哲微笑說道,“此戰之後,黑山黃巾將士若是選擇卸甲,我等便予以路資,若是選擇留下,便另編一營,呼黑山軍,收留並州、冀州,子安意下如何?”

    “善!”張燕朗朗一笑,大手一揮喝道,“來人,傳令下去,令弟兄們好生準備,我等要向袁紹討個公道!為往曰數萬慘死的弟兄以及家眷向袁紹討個公道!”

    “諾!”

    終於……成了……奉孝……“司徒?”身邊的趙雲忽然感覺江哲麵色有些不對。

    “何事?”江哲轉過頭來,一句話方才說話,忽然頓感頭暈目眩。

    “司徒?!”

    “先生?!”

    趙雲與張燕一聲驚呼。

    ……許都司徒府!

    望了眼在屋內榻上呼呼睡著的江晟、江睿二子,又望了一眼榻邊江鈴兒,秀兒坐在桌案旁,皺眉嗬斥道,“鈴兒,休要捉弄弟弟……”

    “哦!”鈴兒收回戳著兩個弟弟臉蛋的手指,撒嬌說道,“娘親,好悶喲!小鄧艾呢?”

    “小鄧艾在你荀伯父處,悶的話,就去你父親書房習字去!”

    “鈴兒不悶了……”暗暗吐吐舌頭,鈴兒怯怯說道。

    無奈地歎了口氣,秀兒放下手中書本,將手伸向案上茶盞,隻聽哢嚓一聲,茶盞上頓時裂開一條縫。

    “……”捂著嘴,秀兒頓感心中一陣刺痛,夫……夫君?

    “娘親……你怎麽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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