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荼蘼花謝(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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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妮所說的情況果然是有一些幫助的,冷雲才把這個線索向南京傳過去幾天,就有了肯定的答複過來事情正如冷雲預料的那樣,白曉荼果然就是艾妮說的那一家 “書香世家”的女兒而且,白家詳細的資料又遠遠地超出了艾妮知道的 “有名氣”,簡直可以說是顯赫了
白家世居南京,一直是江南頗為有名的書香門第,從中國舊時的舉人,狀元,翰林,到現代的博士,學者,留洋人士,他們這個家族就是代有人出,屢見不鮮的就白曉荼的父親,也是資深的教授,古文學術界的泰山北鬥級人物:母親不僅是一所大學的校長,更是很有名氣的書畫家:她的兩個哥哥,一個在英國某名校任教,另一個則已經是當地一大學的係主任了真可謂是滿族俊秀,一門人傑!
冷雲一邊聽南京公安局的老陳介紹,一邊張大了嘴不知道該如何接口了他沒有想到,白曉荼竟然有著這樣的生長背景!有如此的好的家庭又怎麽會淪落至-----------
“真沒想到!太意味了!”南京的老陳顯然比他還要激動“白家的女兒怎麽可能去作三陪小姐嘛!你沒有弄錯吧?你真的確定了?”
“是~~~~~白曉荼這個名字吧?”冷雲也有一點吃不準了,又仔細地問了一次“這個 ‘荼’字是荼蘼花的那個 ‘荼’字,會不會有錯?”
老陳默然了一會兒,這才歎了口氣說:"沒錯的我也隻是太覺得意外了一點,不敢相信這個死者就是八年前出走的那個白曉荼真不敢相信啊!"
"出走?是怎麽一回事情?"
老陳在電話那頭猶豫了一下,才說:“是------是和什麽下九流的男人離家出走了吧,具體的情況,我們作外人的也不是很清楚”
“有些什麽傳聞嗎?”冷雲控製不住好奇心,變得 “三八”起來了。
“那個,都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我也記不大明白了”老陳含含糊糊的, “再說了,人都已經死了,提這些也沒什麽意義了。”
既然別人都這樣子說法了,冷雲也不好意思再打聽下去了否則,他就真成了應該挖人隱私的無聊小人了於是,他就隻是一味地叮囑老陳通知白家盡快來人,以便處理白曉荼的後事,她躺在殯儀館也有不少的日子了
可是,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了整個一星期地等待讓冷雲都開始懷疑是不是這個白曉荼根本就和那個江南白家是沒有任何瓜葛的,又或許是老陳還沒有去通知到--------
這天下午,冷雲正準備下班的時候,電話鈴卻突然響了起來,留住了他欲走的腳步
“請———找一下冷雲先生。”
電話裏是一個很陌生的男人的聲音,講的是一口江南味道十足的普通話這口音令冷雲心中一緊,下意識地猜到了一些什麽。
“我就是冷雲,你———是哪一位?”他忙問聲音不由得有一點急迫了, “你是誰?”
對方沉默了幾秒鍾,又不放心似地問了一句:"你真是負責那個案子的冷雲嗎?"
那人說話吞吞吐吐的,半天不說明白個究竟聽得冷雲不耐煩起來"你有何貴幹呢?"
冷雲連忙肯定了自己的身份,心裏揣測著這個人是何用意,為什麽不直接到公安局來找他呢?偏偏要多此一舉的繞個***幹嘛?
“我╠╠╠╠是從南京來的。”
"我是來╠╠╠╠處理白曉荼的事情的"那個男人終於說明了來意"能不能請你來一下你們大樓對麵的'蘭香',有些事情想與你商量商量"
冷雲疑惑不解了實在不明白既然他都在公安局門口了,又何必約在外麵見麵呢?他還來不及反對什麽,對方已經掛斷了電話,冷雲也隻好去"蘭香"和那個奇怪的南京來客見麵了
"蘭香"是街對麵那棟新建大廈裏的一家高檔次的茶藝館,冷雲曾經和艾妮去過一兩次,那的確是個十分適合談話的場所這個時間的"蘭香"客人並不多,稀稀疏疏的分散坐著三,四桌人,各自在品著茶低聲交談著冷雲放眼尋去,一下子就看見最裏麵靠著角落的位置上坐著一個戴金絲邊眼鏡的三十五,六歲的男人,他一個人獨自占據了一張桌子,正很斯文地端著一杯茶,一看見冷雲進來,就很明顯地猶豫了一下,這才做了一個招呼的手勢,接著又站了起來,很禮貌地對冷雲點了點頭
不用多想,冷雲就知道了他正是約自己的人他走了過去
那個男人的身上明顯的有很多與白曉荼相似的地方:一樣白皙的肌膚,一樣細致的輪廓,以及那一樣與生俱來的書卷氣這些,都無形地在證明著他們有著血緣上的密切聯係!
"我是冷雲請你是╠╠╠╠"冷雲自我介紹著,並伸出手來
"哦,我是╠╠╠╠白文峰"他亦伸出了手,一付很有教養的樣子
冷雲握住的是一隻柔弱而修長的,典型的文人的手,但這隻秀氣得有如女子的手卻冷冰冰的,竟沒有一點溫暖的感覺
"你是白曉荼的╠╠╠╠"對於這個人的自我介紹,冷雲猜出來一些什麽,但還是不能確定他到底是白曉荼的什麽人
那個自稱叫白文峰的男人有些難堪地移開了目光,仿佛很是艱難地才吐出了幾個字來:"是╠╠╠╠哥哥"
聽他如此費力的才表明和白曉荼的關係,冷雲豁然就明白了一件事:白曉荼的存在對他們白家而言並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這一點,冷雲是可以理解的,也就識趣的不再多問白文峰其他的細節了,隻是從頭至尾地講述了一遍白曉荼的這個案子,尤其提到了她那幾句詩詞遺言白文峰始終都是很有涵養地聽著,不發一言,臉上的神色也是保持著絕對的溫文而雅,安詳自若的,毫不同於冷雲曾經接觸過的那些哭哭啼啼的死者家屬他的耳朵是少受罪了,但心裏卻有些不是滋味起來
"就這些情況嗎?"白文峰問道似乎他不過是剛剛聽了一次例行的案情匯報,而死者根本就不是他自己的什麽人
冷雲點了點頭,沒有開口,他實在是不願意說話了眼前這個極具學者風度的男人產生了一種莫名的反感
白文峰又說了些感謝警方和冷雲本人之類的話,那是一篇禮貌客套得近乎完美的官樣文章,雖然詞句華美動人,卻和白文峰其人同樣的冷冰冰冷雲勉強壓住心裏的厭煩情緒,忍耐地聽完了他的說辭這才問:"你什麽時候去處理你妹妹的後事?還得去辦一些相應的手續"
"妹妹"一詞似乎觸動了白文峰什麽,他皺了皺眉又不情願地問:"必須要去嗎?"
"這樣的事情我是沒有資格代理的"冷雲有一點諷刺地笑笑"隻有你親自去辦了真是抱歉!"
白文峰的臉紅了一下,有點不自在地端起了茶杯,以此來掩飾他的情緒
"明天吧!"冷雲自作主張,"該怎麽聯係你呢?"
白文峰下意識的要去拿名片,動作做到一半卻停了下來,說:"我還是來找你吧!也不好意思再麻煩你了"
他的動作沒有逃過冷雲的眼睛,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是不想過多地泄露自己的身份,以免以後與此事牽扯不清。他這種避嫌的態度讓冷雲更加心生反感,也不願意主動去與他聯係什麽了,若不是因為白曉荼,他連交道也不會和這樣的人打的。
白文峰顯然也是懷著如此的心理的,說完該說的話之後就急忙聲稱自己還有其他的事情,逃避似的匆匆告辭了。
第二天,冷雲才走進辦公室不一會兒,那個白文峰就如約而至了。
辦完了該辦的手續,簽完了該簽的字,白文峰就提出要立刻去殯儀館處理白曉荼的後事,冷雲當然也很讚同了,這樣的天氣讓白曉荼老是留在那裏亦不太好,能盡快地火化了入土為安最好,白曉荼也可以得到安息了。但,從白文峰匆匆的腳步可以看得出他真實心意有一大半不過隻是不大願意呆在這裏,急於辦妥一切盡快離開而已。冷雲不禁為白曉荼難過起來了,她有著怎樣一些家人啊?!在那書香之家的成長經曆又是怎樣一種情形呢?
當他們踏入殯儀館那個陰森森的房間時,冷雲的悲哀又加深了幾分,白曉荼是那麽的年輕,為什麽要到這個地方來呢?
殯儀館的管理人員把他們帶到了最後一排冰櫃前。
“羅紅,羅紅----------”白文峰看著櫃門上的那張標簽,平淡的臉上有了幾絲異樣的神色。
冷雲解釋說:“這是她的╠╠╠╠藝名。”
“‘傷心半世落紅身’,傷心半世落紅身‘。”白文峰喃喃地念著,“你不懂得的,你是不會懂得的。”
稍一思索,冷雲這才恍然大悟。原來,羅紅即是落紅!白曉荼的假名是含有如此淒涼的自喻之意的。
“就是這個了。”
管理員用力地拉開那個冰抽屜,露出了寒氣襲人的屍體來冷雲輕輕地掀起那蓋在上麵的白色被單,露出了白曉荼那一張時常閃現在他眼前的臉除了她顯得更加蒼白,更加僵硬了一些以外,她和冷雲第一次見到時的模樣並無二致白曉荼還是顯得那樣的秀氣和安詳,那眉目,那姿態,猶如沉睡著了一般她安穩嗎?死亡就真的讓她的靈魂得到了解脫了嗎?冷雲默默地想著。
而此時的白文峰已經失去了那付公事公辦的派頭,他注視著毫無生氣的妹妹,眼睛裏第一次有了痛惜,身上開始控製幫助的微微地顫抖起來了
“那個管理員不帶任何感情色彩地詢問他們:"你們打算什麽時候火化?"
冷雲真的是非常佩服此人對生死的超脫態度了,他竟然抗議象是在問一件尋常事務一樣問這種事情,自己怎麽就無法這樣灑脫自如得了呢?自從介入白曉荼自殺案之後,冷雲就無端端的變得多愁善感起來,他簡直開始懷疑自己是否適合幹刑警這一行了,他的心腸怎麽就硬不了呢?以後該如何去麵對更慘不忍睹的案件呢?
"請立刻火化吧!"
白文峰一說完,就飛快地再看了一眼抽屜中的白曉荼閉上了眼睛不再開口了,似有就此永遠訣別之意冷雲看了他一下,然後向管理員點了點頭,任由他關上了冰櫃去準備火化的事宜了
在挑選骨灰盒的時候,白文峰明顯是很用了一些心思的他東挑西選地十分認真,挑剔了半天,直到最後他才勉強看中了一個雕刻著許多玫瑰花紋的,十分精致而價值不菲的紅木骨灰盒,這讓冷雲從中多少體會出了一點他心中的兄妹之情
"也隻能湊合著用了"白文峰還是不太滿意"曉荼她最喜歡的不是玫瑰花"
無庸置疑,白曉荼最喜歡的花當然是荼蘼花了可是,這又有什麽關係呢?她早已是香消玉隕了,而且馬上就該灰飛煙滅了,縱然是鑲金嵌玉的骨灰盒又有什麽意義呢?那還是骨灰盒而已冷雲忍不住悵然若失了
當白曉荼化為了一捧輕灰裝在那個華麗的骨灰盒中時,已經是中午十二點半的事情了冷雲一點也沒有胃口吃飯,但他還是禮貌地邀請白文峰一起去午餐從殯儀館出來以後,冷雲對這個人有了一點改觀,頭一回有了對他盡盡地主之誼的念頭
"謝謝!"白文峰婉言相拒了"我下午兩點的飛機,還得準備一下"
"這麽快?"
"我在學校裏還有很多事情,必須要趕回去的"
冷雲沒有問他是什麽學校自始自終,他就不太清楚這個人是白曉荼的哪一個哥哥,到底是做什麽的?這本來是沒有什麽實質性的關係的,但他還是奇怪白文峰的謹小慎微,甚至沒有提及他的父母一個字,難道說他們對唯一的女兒就這樣無動於衷嗎?
"你的父母,他們受得了嗎?"
"他們"白文峰欲言又止接著,他扯開了話題"我們不希望這件事情弄得人盡皆知,老陳那邊已經關照過了,所以請你也費心
他的話沒有說完,但那言下之意冷雲豈有不明白的?他心裏說不出來的別扭,就沒有接口
"那╠╠╠╠白曉荼租的房子裏還有一些東西,是你帶走?還是需要我給你寄過去?"
"不必了請你處理好了"
"你不去看一看嗎?"
"有什麽可看的?"
看來,白文峰是執意不肯去的了冷雲也無話可說了,默然了一會兒,他還是有一點不甘
"那些遺物必須得你們家屬去領取,我去插手不太程序的"
白文峰一愕,隨即神色黯然起來"那不過是'羅紅'的東西,是另一個陌生的女人而已,和我有什麽關係?對於我來說,曉荼幾年前就已經不在了"
冷雲靜靜地聽著,希望他就這樣自然的說下去,也可以從中多知道一點白曉荼的過去可是,白文峰卻不再說話了,隻是默默地看著那個骨灰盒發呆,仿佛想要數清楚那上麵有多少朵玫瑰花似的等到了分手的時候,白文峰已經完全恢複了他那種冷靜的氣度
"謝謝你了!"他禮貌而又冷淡
"不用客氣"冷雲也客套著心裏還是更喜歡殯儀館裏那個有點失態的白文峰
白文峰走了,帶走了那一縷輕煙般的白曉荼
他會把她安放到哪裏去呢?冷雲想不出來但是,有一點他是確信不疑了,那就是:白曉荼真的就象是一縷輕煙似的縈繞在了自己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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