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煙華 第十二章 囚月(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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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跳得有些快,歸晚靈機一動,當機立斷,反手抓住管修文,低聲道:“還楞著做什麽?快躲到偏殿去。”她琢磨著現下德宇公公已經從偏殿離開了,讓管修文去偏殿,躲也好,逃也好,總之不能再惹禍上身了。讓皇上看到這深宮之中居然會有男子半夜出現,還不知會多出何等禍患。邊想著,邊推攮著有些呆楞的管修文往殿後去走去。
腦中已經一片混沌,被外力一推之下,才恍過神來,管修文若愁若苦,眸色稍定,望了一眼歸晚,一副難以割舍的樣子,手鬆開,終還是回過身,毅然往偏殿走去。
看著他的身影隱進偏殿,不自覺地鬆了一口氣,歸晚把眼移向門口,皇上才剛踏進殿中,隔著月色朦朧,一時倒沒有看清他臉上的表情。直到淡月淺亮拂過他半張臉,這才清楚地映出他似有疲憊的神色,從沒有見過他形於色的倦意,歸晚倏自一驚,天子何等的驕傲,他就像那龍椅,即使已經有無數的鮮血灑在其上,外表看來,永遠是光鮮的,那種被歲月侵蝕過的蒼涼是在內的,是給自己品嚐的,體現在外的隻能是華貴,那是給別人看的。苦也好,甜也好,皇上所表現給眾人的,多多少少都有些做戲似的,迷惑眾人,還帶著目的,許久之後,這成為一種習慣,就像眼前的君王一般,陰晴不定,時怒時喜,到底是做戲呢,還是本性呢?
今夜也不知怎麽了,興許是那月色涼了,興許是那人影孤寂,興許是她善心大起,對著鄭鋶,歸晚頭一次仔細地用心去看,而非用眼,突然發現那君王身上多了一種人味,不是虛偽的溫和,也非深沉的陰鶩,而像一個普通男子一般,就是這些微的體現,看起來倒似變了個人。
有些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歸晚有些錯愕地對上天子溫如淺溪的眼波,眸裏麵好深好沉,還帶著些壓抑,蘊涵著歸晚不敢深究也不敢碰的東西。
遠遠的就瞥到歸晚一個人立於殿中,鄭鋶微有些驚,近處一看,發現她竟是赤足站著,單衣襦裙,形隻單影。這殿中他來過無數回,每次來,都是燈火通明,螢妃色藝雙絕,到了這裏就像到了溫柔鄉,華美中總帶著虛偽和敷衍,殿就顯得小了,今日殿中隻有一人,顯得特別空曠,卻有了另一種味道,她也並沒有比螢妃美,為何能給他這種感受呢,帶給這殿中某種實在的感覺。心底的某些東西被輕喚而蘇醒了,蠢蠢欲動。在他還沒發現之時,憐意大起,衝破了那冰似的表層。
“涼夜似霜,怎麽站在這裏?”
剛才被管修文一攪和,她身軀早已麻木,被鄭鋶一聲提醒,感覺頓時複蘇,腳下一片冰冷,身上更是冷颼颼的,倒喘一口涼氣,她縮了縮身子,在天子眼皮之下,也不敢貿然回到椅上,勾起笑,答地輕巧:“已近夏日了,不礙事。”
連鄭鋶都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柔情滿溢,徐徐靠近,見歸晚透著蒼白的麵色,沒有了平日完美的玲瓏,隻有那瀲灩的自如之態,看得他自是心中一動,低頭一看,她赤著足,從不見陽光的雙足肌膚不但嬌嫩,還帶著點嬰兒的透明,白玉無暇,瑩然堪握,站在冰黑的地麵上,更是襯得魅惑。連沾上了塵都是侮辱一般,他屈下身,蹲了下去。
一國之君突然下跪一般在麵前矮了半截,歸晚嚇地忙後退,右腳才微抬,就被鄭鋶握住,熾熱的感覺從足中穿傳來,歸晚被怔地一動也不敢動。
瑩瑩玉足在手中,鄭鋶微微一笑,也不在意冰冷,隻注意到大掌正好可以握住一足,契合無比。四顧之下發現沒有絲履之類的東西在及手處,他輕歎一聲,空下的那隻手解開頸間的結,披風鬆開,他一把扯過,墊到歸晚的足下,讓她踏在其上,一邊輕聲解釋道:“夜間的地最是涼,襲上身容易病。”
如果說驚嚇,今天無疑是第二次了,歸晚也不知該做如何反應,把足睬在皇帝的披風上,這樣的事簡直聞所未聞,冷汗都有些被嚇出來了,可是鄭鋶卻強製地把她的足按在了披風上,她聽命行事,隻怕稍有差錯就惹來禍端。正在她忐忑不安之時,鄭鋶卻半蹲著身子抬起頭來,臉上帶著輕鬆的笑,仿佛做了件大事似的。這是歸晚第一次看到他幾近天真的表情,心中又是一驚,今天到底還有多少個第一次,還有多少的驚嚇呢?同時也有些感慨,想不到這深沉的天子居然能有這種時候,天子,說到底,也是普通人啊……這麽一想,她心中軟了幾分,眼神掠過鄭鋶,掃過他的鼻,他的眉,他的發,停在一處,默不作聲。
“怎麽了?”鄭鋶問,突然發現到歸晚的不自然。
淺淺如綠波地一笑,歸晚輕顰低語:“皇上,你有白發了。”話剛出口,她就後悔了,今夜到底怎麽了,連她都失去常態了嗎?對方怎麽說也是天子,今日再反常,也不可能改變本性,心下有些揣揣不安,隻能靜默地等候鄭鋶的反應。
聞言即是一變色,鄭鋶的眸色沉鬱,所思甚深,抿著唇不語。半眯起眼看向歸晚,這才想起,她年近雙十,容光煥發,真是如花年紀,而他,開春已過三十,雖說進入壯年,可是與她相差十歲有餘卻是事實。耳聽她提到早生華發,心頭驟沉,對這個問題竟介意起來。
“你的意思是……朕老了?”鄭鋶抬著頭問道,那不甚確定的表情帶著別扭,看得歸晚忍不住心中暗暗好笑,平日隻有他笑著看別人忐忑,此刻終也嚐到這滋味了。
鄭鋶盯著她微露愉色,臉色緩下來,唇線略勾,現出一絲無奈的笑,從蹲著的姿勢站起身,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有個人能讓他無措至此,忍之不甘,怒之不舍。凝眸鎖著她,月夜之下,單薄的衣衫被殿門處隱吹而過的風掀起一角,勻稱纖美的肩隱隱可見,白皙的肌膚如月澤,在禦乾殿時的幕幕情景竟然突然在眼前閃過,心中一蕩,如火竄起,眸色驟暗,灼灼地看著她。
看他眼神灼熱,能燙人似的,歸晚微蜷身,情不自禁後退一小步,說道:“皇上……夜已深了,請回宮吧。”
含著火似的目光在她周身一轉,鄭鋶一笑,理智告訴他要挪開眼光,奈何不受控製了一般,他竟然半點也移不開注視,到底是中了什麽魔了?一生之中,見過美女無數,他自認已過年少衝動的年紀,自製力非凡,為何此刻心猿意馬難以抑製……
瞅著鄭鋶的眼光越來越火熱,歸晚有些慌亂起來,身上涼倦,耗費了大半心神,沒有任何餘力去應付什麽突發狀況了,心念一轉,就想往後退去。被鄭鋶盯得死死的,動作也不敢太大,腳下輕移,忘記了腳下踩的是披衣而不是平地,微慌之下,腳被絆住,還沒站穩,人就往後栽去,心中一聲驚呼,不及脫口,腰間已被大力扣住,歸晚驚後餘悸,睜大眼看著麵前的鄭鋶,他半含著笑,眸色更見深沉,小小的一簇火在燒似的,相比較她的狼狽,他更顯優雅自得。歸晚心中惱起來,身體失去了平衡感,隻能抓著鄭鋶的衣袖,這落在下風的感覺,讓她有些不甘,想要支撐著站起身,鄭鋶卻在此時放低了手。
歸晚順之身子傾倒,沒有意料中的痛楚,鄭鋶接住她的身子放在披衣之上,她半躺於地,忙支起身,才半抬起,鄭鋶膝著地,半俯身,已將她困在地與胸膛之間。
“皇上……”歸晚暗恨,警聲道,“瓜田李下,皇上難道不知道避嫌嗎?”
“瓜田李下?”鄭鋶聞聲笑起來,聲音又沉了幾分,帶了幾分沙啞,魅惑似地輕柔道,“不要用這種俗世之規來約束朕……”這話似乎也是對著自己說的,他刻意忽視了她的身份,模糊兩人之間的關係,到底是為什麽呢?他也很想知道答案。
看他半柔半鋼的態度,深深意識到自己的處境糟糕,歸晚開始心焦,笑也淡斂而去。
“在想什麽?”清淡的幽香從歸晚身上飄過來,拂過他的鼻,濃鬱了他最原始的欲望,心跳地有些亂了,“如果你一定要想,就分出一點心思來想想朕吧。”這一瞬間,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了似的,國家,權位,顧及,道德……再也耐不住這磨人的誘惑,他誠實地遵從心中的想念,伸出手,在她倒退的同時,緊箍住她的腰,吻上這讓他困惑不已的嬌嬈。
被他一把抓住,歸晚心急如焚,才張口想呼叫,就被他順勢而上的唇舌堵住了話語,來不及出口的聲音才唇舌交纏間化成一聲低吟,怎樣扭頭也避不開他的需索,發早已淩亂,黑綢似的鋪一地,他熾熱的舌頭伸進口中,吸吮,勾纏,半身壓住她的身軀,不讓她有躲避的機會,覆吻地密不透風,把她空氣奪走的同時,把自己的氣息渡給她。迫得她再不心甘情願,也要接受他的深吻。
快要窒息了……歸晚薄汗沁身,被他壓製著的身軀掙脫不了,手抬起,就往他的臉上甩去,半途而疾,被鄭鋶扣住手腕,她想掙開,卻敵不過他男人的力量優勢。
結束一個深吻,他略有些邪佞地一笑,唇並不離開歸晚,細碎的吻始終落在她的鼻間,唇畔,和細嫩的下巴處,連喘息之氣都混在了一起。
“你已經是兩次甩開朕的手了……朕也不知道為什麽……能寵你……到這程度,連被你傷了……自尊……都可以忽略……”故意和她糾纏不清,他一邊說著話,一邊嬉戲似地和她交吻,一隻大手扣住她的手腕,置於頭頂,一手撫上她的身,因掙紮而衣衫淩亂,露出了肩,他一個大力,扯下她單薄的外衣,在她頸間解開肚兜的結,大好春光現於眼前,鄭鋶的眸色變得更加深切,連腦子都熾熱地無法思考,撫上這皓瑩有致的身軀。
“不要……”唇齒間不斷和他交纏,身下被灼熱的欲望抵住,她連呼救的機會都沒有,碎吟出於口,歸晚心頭發酸,淚珠劃下臉龐,“樓澈……”情不自禁在此刻想起那個男人,她輕聲嬌喚。
半眯起眼,鄭鋶的表情驟然有些狡獰,怒火促得欲望更加強烈了,他耐不住嫉妒加大手中力道,禁錮住她的身子,扯開腰帶,覆身而上,厲聲叱道:“不許喊他……”瘋狂地吻她的頸,半軟半硬地撫摩她的酥軟,細稠的密吻漸移到乳溝,大手在她的腰間摩挲著,時緊時鬆的節奏和若有若無的誘惑,歸晚啞吟出聲,淚水滴滴如雨。
注意到歸晚的不適,鄭鋶緩下動作,看她淚流滿麵,心中一痛,忍著欲望,輕撫上她的頰,吻上她的眼,舌尖把那淚水舔入嘴裏,明明是苦澀的滋味,他卻完全嚐不出,隻覺得她連淚都帶著香,安撫地親吻著她,在她耳邊輕呢道:“不要哭……你要什麽?朕都給你……朕什麽都能給你,隻要你真心對我笑……”柔聲勸慰著,他喘息著把她揉進懷中,肌膚相親,耳鬢斯磨,環住她腰的手半點不放鬆。
如果我要自由呢?歸晚聞言極想出口,可是要拿身子來換,她還沒有灑脫到這程度,閉著眼,她緊抿唇,不接話。
“歸晚……你就依了我吧……”含糊地嘟囔著,鄭鋶把她樓起來,背過身,轉而吻上她的背,細膩白皙的玉膚,他流連不已地細細品嚐,呼吸越來越急促,連吐出口的氣都是灼人的。光潔柔白的身軀相貼著,他和她纏綿不休。皇袍落於地上,空氣中隻聞喘息和零落的嬌而不媚的輕吟。
“皇上……”急跑聲竄入耳中,李公公的聲音由遠及近而來,停在殿外,開門聲起,忽而半途而止,李裕目瞪口呆地站在殿口,反應全失。
他愛撫的手沒有停下,恨不能把她的身子揉進骨中,欲望高漲,沒有得到舒解,為的隻是她緊閉的眼簾和咬牙而致泛白的唇,他遲遲不敢真正得到她,就怕今日得到她的身,從而失去了得到她心的機會。
“皇……皇上,有……有軍情,林將……林將軍急進宮求見……”口舌再沒有平時靈活,李公公戰戰兢兢地站在殿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按耐住欲火,鄭鋶將歸晚的身子遮在內,眼見她眼角似含淚珠,他心中不忍,輕歎一聲,隱忍了半晌,抓過一旁地上的衣物,慢慢為歸晚披上,帶著些歉意的柔聲道:“不要哭……今日是我唐突你了,不要再哭了好嗎?是朕鹵莽……給朕一段時日,朕一定會給你名分……朕要定你了……”輕吻落於她的臉。鄭鋶拍著她的肩,輕聲細語地撫慰。
李公公早已像化石一般,眼睜睜地看著皇上把龍袍拿起,竟然披在歸晚的身上,還低聲下氣地不斷輕勸,那姿態,幾乎已經放下了天子之尊啊,被震驚過了度,他隻能傻看著。
不厭其煩地安慰著懷中人,鄭鋶有種不見她收淚決不離開的架勢。歸晚心中早盼望著他能速速離開,胡亂地點了幾下頭,慢慢睜開眼。對上的是鄭鋶既驚且歎的眼神,這才鬆開對她的鉗製,扶著她站起身,撫了撫她的臉,為她拉攏衣襟。不舍地看著她,直到淚痕隱去。他才轉身,準備離去。李公公忙湊上來,跟隨在後。
“皇上,您的衣服……”李公公焦急的喚,就怕皇上就這樣穿著單衣出宮門。
“回長寧殿更衣,”鄭鋶的聲音逐漸離殿而去,邊走邊問道,“這麽晚了,林將軍怎麽進宮了?”
“是德宇副總管帶他進宮的,說是什麽有要事和皇上相商……”
空蕩的宮殿又恢複了平靜,耳邊什麽聲音都已聽不見了,歸晚的心忽上忽下,且怒又怨,心裏的怒火一個勁地燃燒,隻覺得心酸至極,淚水再也流不出來,輕輕圈住身子,站在原地不動。聽聞剛才李公公的話,才知道是德宇救了她,心中一動,她快步走到偏殿口,望內一看,什麽都沒有,歸晚這才稍安心,回頭四顧這清冷的大殿,一陣的蒼涼,湧起茫茫之感。
她無法怨別人,隻好把這恨全轉接到樓澈身上,想起如不是當日相府之困,她何至於受今日之辱,她危難時,他卻沒有出現來救她,越想越惱,不僅把他所有的一切都想了一遍,突然記起他臨走之時說過什麽,蕈苑之約……似乎是蕈苑,到底是什麽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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