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絕世神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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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咳、咳……”傳來幾聲蕭春山的咳嗽,幾百道目光不禁齊刷刷地向他逼來。

    隻見蕭春山站了起來,腳下不丁不八,對著滿寺僧人合什行了一禮,道:“諸位師父不必再護著我了,我隨他們去罷。”

    “蕭施主,你……”人誰不愛生,慧覺不敢相信這是蕭春山親口說出來的。所有的人,忽然好象同時中了妖法般,全部一動不動的驚呆在那裏。

    蕭春山笑了一笑,道:“我是自願跟他們走的。天地之氣,暖則生,寒則殺,不隨人的意願而改變。”說罷一瞥林秋水,林秋水忙躲避他的目光。

    慧覺道:“既然施主其意已決,我們也不敢勉強。雖然我們施全力把你從死亡懸崖上拖回來,但是,你身上的傷太重,我們……”蕭春山道:“我自己的身體狀況,自己心裏最清楚,不管怎麽樣,都要多謝大師們的再造之恩。”說罷又是一禮。

    張天德叫道:“蕭春山,你沒那麽好心會主動跟著我們走。說!你到底想幹什麽?是否仗著武功高,想籍機探得我等同盟地點,然後將天下英雄一網打盡!”蕭春山無語。

    慧覺道:“蕭施主九死一生,命懸一線,這條命也是剛剛撿回來的。他若再動武,非死也要重傷。”道陵師太哈哈大笑道:“好!他如今已是一個廢人,根本不足為懼。隻是他主動跟我們走,一定沒安好心,我們且看看他葫蘆裏賣什麽毒藥!”

    蕭春山把幹淨衣服拿在手上,踏步走出門外,眾人都緊跟著,慧覺便吩咐手下弟子清理戰場,誦經超度戰死的亡靈。宋怡龍見他們快出來了,怕吳清海怪罪,忙又躲遠了些,靜靜觀察。

    蕭春山就這麽一直前行著,直到行至寶陀寺的山門前,有一塊占地十五畝的池塘,稱為海印池。海印池三麵環山,四周古樟參天,池水為山泉所積,清瑩如玉,池中本植滿蓮花,但此時秋天,蓮花皆已枯敗。

    因先前的拚殺,蕭春山的皮膚上濺滿了無數人的鮮血,便“撲通”一聲,跳下池塘,把身上的血漬洗幹淨。岸邊的池水不深,剛好沒到胸前。

    眾人皆在十步之外靜靜看著,他們都是滿身鮮血,雖黏得慌,卻無一人敢與蕭春山同浴,可蕭春山的泰然自若,更增了幾分神秘。

    蕭春山望林秋水笑道:“姑娘,這池塘又叫放生池,原是佛家信徒在此放生的地方,你我的身軀之上附著死去亡靈的鮮血,他們不得超脫,不如我們幫其在池塘中超脫,如何?”

    林秋水一愣,望了望師父,師父不置可否,她便一咬牙,走了過去。張天德叫道:“師妹,別聽信那大魔頭的胡言亂語!”林秋水遲疑了一下,似乎有一股魔力牽引她過去,還是箭步一躍,跳入池塘,與蕭春山隔著丈許遠。池水好涼,林秋水使勁把血漬洗去。

    兩人洗著洗著,身上的鮮血皆已溶入池水裏,紅色慢慢變淡變無,

    蕭春山笑了笑,向林秋水蕩了過來,林秋水一驚,叫道:“你幹什麽?不要過來!”眾人忙衝到岸邊,就要發難。蕭春山停了腳步,一躍躍至岸上,林秋水也跟著躍出水麵,回到岸上。張天德忙脫下長袍,道:“師妹,冷吧,來。”替林秋水披上,林秋水道了一聲謝。

    蕭春山莞爾而笑,道:“多謝姑娘肯屈身相伴,適才你我共在池中之時,我替姑娘許了一個願望。”林秋水叫道:“誰要你的願望,你這大魔頭還會安什麽好心?”蕭春山問道:“姑娘想知道嗎?”林秋水道:“不想!”蕭春山又一笑,道:“姑娘說得對,願望一說出口,就不靈了。”林秋水把頭扭了過去。

    蕭春山深深地望著池塘,道:“我記得,當年我和你姐姐每當盛夏之際,就到這裏來看蓮花。那時,池中荷葉田田,蓮花亭亭,襯映著古樹、梵字、拱橋、寶塔倒影,構成一幅十分美妙的圖畫。夏日月夜到此,或風靜天高,朗月映池;或清風徐徐,荷香襲人,更是一番良辰美景,令人流連忘返。”歎了一聲,道:“可惜,現已看不到荷花了。”林秋水聽得淚如雨下,默念著:“姐姐,姐姐……”

    道陵師太怒道:“大魔頭!你除了想輕薄我弟子、惹她傷心之外,還要做些什麽,不如一道做了吧!”蕭春山道:“我該做的,都已做完,可是,我卻從未輕薄過她。在我離開這個島嶼之前,先要拿上我的劍,它是不能和我分開的。”張天德早就想見一見聞名天下的碎心劍了,喜得心都提到嗓子眼去了。

    這時,慧覺大師走了過來,道:“蕭施主,三個月前,你將碎心劍刺入龍壁,已釀成大禍,如今卻要將其拔出,恐怕妖孽橫生,天下大亂啊!”眾人都聽得膽寒,好像有大禍降臨,忙側耳靜聽。蕭春山沉聲道:“我放出了妖孽,就該我負全責,讓它死在碎心劍下。”慧覺大師連說兩個“好”字,再不多言。

    蕭春山換上了幹淨衣裳,頭戴四方平定巾,衣衫用玉色布絹為之,寬袖皂緣,皂絛軟巾垂帶。望著山下黑漆漆一片,一陣陰風襲來,令人毛發豎立,密密的樹林更像是魔鬼的利爪。

    一行人便跟著蕭春山,順著羊腸也似的山道下山了,各人打著各人的主意。林秋水也要跟去,慧覺道:“姑娘留步,我有話要對你說。”林秋水問道:“不知大師有何教誨?”慧覺道:“你姐姐生前與我熟識,你想多聽些她的故事嗎?”林秋水驚道:“當然想啊!大師快些告訴我。”

    道陵師太聞言,也扭轉了腳步。慧覺道:“師太也有興趣?”道陵師太一愣,隨後說道:“你留我弟子在這裏,誰知安沒安好心,我當然要留下。”慧覺道:“難道我出家人,師太也信不過?”道陵師太臉一紅,哼了一聲,帶著張天德與李玉秀跟上蕭春山了。張天德留戀林秋水,滿臉依依不舍。

    蓮花池上築有三座石橋,中間一座稱平橋;北接寶陀寺中山門,中有八角亭,南銜禦碑亭。卸碑亭、八角亭、寶陀寺古刹建在同一條中軸線上。古石橋橫臥水波,遠處聳立著一座占和,疏朗雄偉中透出股秀靈,軸線將池一分為二,成為東西蓮花池。

    慧覺和林秋水在八角亭內的石凳上安坐,周圍設有古色古香的石雕欄。

    慧覺道:“蕭施主曾經有恩於寶陀寺,你可知道?”林秋水道:“略有所聞,五年前,東瀛有位武士叫作塚原卜傳,妄想稱霸中國武林,欲先將普陀山占領,變為侵占中國武林的根據地。幸得蕭春山奮力搭救,故你們感激他,將蓬萊仙島讓於他居住。

    慧覺道:“那塚原卜傳的刀法深不可測,師從塚原土佐守安幹的天真正傳神道流,將塚原家家傳的大刀術與長威齋的神道流融合而創鹿島新當流,講究純粹的‘一擊必殺’之刀法。我看天下之間,也隻有蕭施主堪與其匹敵。”

    林秋水道:“隻是我不明白,蕭春山不是殺人如麻嗎,為什麽還要救你們?”慧覺道:“因為他喜歡蓬萊山的美麗和寧靜,不希望被外族占領和破壞。你姐姐,也就是在那個時候跟蕭春山相識相愛的。”

    林秋水問道:“我姐姐怎麽會愛上這個大魔頭的?”慧覺道:“雙方激戰時,你姐姐不慎落水,被蕭春山所救,一來二去,就擦出火花了,具體如何,老衲就不得知了。姑娘,你也是東瀛人士嗎?”

    林秋水搖搖頭,道:“不,師父說我們的父母都是中原的農民,被倭寇所殺,師父把我抱至天山收養,姐姐被一個好心的東瀛人抱到日本。我們姐妹倆從未見過麵,剛聽見姐姐回來的消息,可姐姐卻和那個大魔頭好上了,我想找她,又不敢。我當時真恨姐姐,可是現如今,卻再也見不到姐姐了。”說得臉上布滿愁雲。

    慧覺道:“不對啊,你姐姐稱塚原卜傳為父親,而且兩人從相貌上來看,也像父女,這卻是從何說起?”林秋水聽得大吃一驚,不自禁地摸了摸手臂。慧覺道:“姑娘手臂痛嗎,先前打鬥負了傷?”

    林秋水被其一問,腦中麻木,反射性地站了起來,支吾道:“不,我,我,大師有所不知,姐姐稱塚原卜傳,嗯,稱他為父親,也可能是,姐姐被他帶回日本時年齡尚小,兩人日久生了親情,便結為父女。再說兩人,兩人長得相像,也是,也是事有湊巧,物有偶然啊。”

    慧覺道:“嗯,你說的也不為過。因蕭施主殺人如麻,作惡太深,三個月前被武林群雄圍攻於蓬萊山。前方丈慧念師兄不許僧人相救,導致你姐姐慘死,蕭施主精神迷離,失去了記憶。後來,方丈內疚,鬱鬱而終,說對蕭施主不起。”

    林秋水道:“那我姐姐與大魔頭是情侶,為何還要殘忍的殺死她?”慧覺道:“他們都是信佛的人,兩人經常到我寺裏來拜佛,蕭施主對別人如何,我不清楚,但他對你姐姐確實是情深義重。你問的這個問題,就隻有等待蕭施主恢複記憶了,我想,無論如何,他一定有他的苦衷。”

    清幽的月光,朦朧的思緒。

    林秋水沉默了,問道:“大師,有句話,我不知該問不該問?”慧念道:“姑娘請講無妨。”林秋水道:“蕭春山,他真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大魔頭嗎?”問完這話,緊緊地咬著下唇。

    慧覺起身,望著平靜的池塘,道:“唉,世上怎會有十足的好人和十足的壞人?正所謂,善惡本在一念之間。”

    林秋水不禁忖道:“是啊,我們剛才殺了那麽多僧人,我們豈不都成了劊子手,那我是好人還是壞人,師父是好人還是壞人?”

    慧覺道:“做人之情操,上上乘莫過於似蓮花,蓮花在我們心中,是聖潔、清淨的象征。眾生皆有佛性,隻是由於被生死煩惱所困擾,而沒有煥發出自己的佛性,因而還陷在生死煩惱的汙泥之中。蓮花則‘咄汙泥而不染,澄清漣而不妖’,故蓮花即是佛性。”

    林秋水接口道:“看取蓮花淨,方知不染心。”慧覺笑道:“姑娘好佛心。”不過笑容一晃即逝,看著林秋水的麵容,又是一陣長嗟短歎,道:“冤孽,冤孽啊!”林秋水疑道:“大師,你兩次這麽說我,是否我是不祥之人?”慧覺愁歎不言,背過身去,月亮淒冷地照了下來,這就是普陀山的著名景色“蓮池夜月”嗎?

    林秋水問道:“那個大魔頭,他,他為什麽要跟我們走?難道他真的不怕死嗎?”慧覺為之一哂,道:“姑娘應該是聰明人,他的自願,隻是因為你。”林秋水玉頰微紅,叫道:“我與他有不共戴天之仇,就算他為了我犧牲性命,我也不會領情!”

    慧覺道:“是麽?也許,他對你有著一種特殊的感覺。你知道他為何要帶你到海印池淨身許願嗎?因佛所得三昧之名,如大海能印象一切事物,佛之智海湛然,能印現一切之法。”

    林秋水沉默了許久,道:“我不要他的感覺,也不要他的許願!他害了我姐姐,卻害不了我。雖然他窮凶極惡,我也不想他死得太慘,隻想一劍結果了他。”慧覺笑道:“你在擔心他的病情吧。”

    林秋水一驚,道:“才不擔心!隻是看他可憐。大師,那個大魔頭,他……真的會被病魔折磨死嗎?”慧覺踱了幾步,歎道:“他中毒如此厲害,也不是無藥可救,辦法倒是有一個,不過,那根本就沒辦法做到。”林秋水先是一喜,又是一憂,道:“不知大師說的是什麽法子?”

    慧覺道:“除非置身一個大酸窖內,用酸液來腐化各門各派的獨門殺手,更難的是,還要千年的內功修為之人,將他身上的受損穴道一一衝破,世上根本沒有千歲之人,便要合集當代十位具有百年內功修為的高手一舉施力。唉,世上具有百年功力的不過寥寥兩三人,老衲看來,他是無藥可解了。稍動真氣,倒無不可,如果劇烈打鬥,則真氣受阻,劇痛攻心,必當場暈厥,如果嚴重,人如千針穿心一般痛死。”

    林秋水聽得心驚膽戰,世上真的有人能承受這種殘忍的痛苦嗎?還真的不如一死了之,來得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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