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以勇怵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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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沈嵐挾著徐誌戈,跑了一個更次,已把眾人甩下一百多裏,見田園之上有所荒廢的瓦房,趕快鑽了進去,關好門窗,拔開蜘蛛網,把徐誌戈安穩放在床上。
敵人的血腥味仿佛還遺留在唇邊,剛解開徐誌戈的穴道,便聽得他大叫:“人活於世,唯立德立功立言為最大,我這一世所修的清譽已毀在你手上了!”言罷長籲短歎,不勝懊喪。
“我怎麽毀了你這個大俠的好名聲了?是,我是救了你,但我是挾著你脫逃的,又不是你自己逃跑,別人要怪,又怎會怪到你的頭上!我是一個黃毛小丫頭,不懂得什麽英雄大義,隻知道,人死了,就什麽都沒有了。我和你都受了大劫難,那些鬼武士一個個青麵獠牙,恨不得一下子吃了你我,若不乘亂離開,等會子又不知會生出什麽變故來?我一個女兒家,被一個禽獸淩辱,這麽大的仇恨都能忍下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一個大男人,怎麽氣量如此之小?”
女人的眼睛是最薄弱的地方,沈嵐想到自己空懷一顆滾燙的心,竟然還遭他誤解,說著說著,目光淒楚,漸漸滾下淚來。徐誌戈看得心腸一軟,道:“唉呀,你這個丫頭,救我一命,我還會怪你不成。”見她兩旁柳葉翹梢眉,分明氣未消,又勸道:“都是我這個老古董不好!丫頭啊,難道和大胡子叔叔還鬧情緒不成?”
她不停嗚嗚而啼,幾陣幹噎,道:“你說得倒輕巧,哪裏知道人家受了委屈,心裏多難過!”徐誌戈拍拍她,勸道:“我這大一把年紀都低聲下氣地向你賠禮道歉,你若還不原諒,可就顯得氣量忒小了啊!”沈嵐忙抹了淚,道:“誰哭了,誰哭了!你這個壞老頭子,叫你使壞!”言罷在他胳膊上一揪。
徐誌戈忙一擺手,欲要躲開,可沈嵐揪住他的肉不放,這一擺手牽扯到胸口上的皮肉傷,痛得“哎喲、哎喲、哎喲”,連叫數聲,用手又捂又揉。
沈嵐放了手,問道:“你怎麽了?”撩開他的衣服,隻見左胸、下腹各中了一枚十字鏢,眼中滿是抱歉之意,道:“原來你身上有傷,對不起了,我不知道。”徐誌戈吹胡子道:“你不知道,就不要亂碰嘛!”沈嵐輕俏一笑,道:“一點皮肉傷,沒什麽大不了的,你忍著,我替你拔出來。”徐誌戈點了點頭,閉上眼,咬著牙齦。
沈嵐兩手齊動,同時抽出兩鏢,然後再點他止血大穴。徐誌戈疼得抽了一口涼氣,沈嵐把十字鏢拿到手上把玩,其外形就像鐵菱角,道:“好奇怪的暗器!”徐誌戈喘了喘,道:“這是東洋人的暗器,我也是第一次見到。”
沈嵐替其推宮過血一番,道:“雖有赤雲丹幫你活絡通血,但你的內傷依然不輕,好在你內力深厚,如每天運功三次,與之抵抗,七日之內應該可以痊愈。”徐誌戈歎道:“這次多虧了武當派的靈藥,否則,這把老骨頭能否撐下去都成問題了。”
沈嵐問道:“東洋人怎麽會追殺你?”徐誌戈道:“你忘了我刺殺北昌具教的事嗎?這次雖然沒成功,不過已傷了他,這些東洋人都是和他一夥的。”聽到北昌具教的名字,沈嵐心頭一震,道:“我有件事不明白,也許你會覺得很奇怪,北昌具教和宋怡龍是不是一個人?”
徐誌戈鼓著眼睛望著她,道:“北昌具教是北昌具教,宋怡龍是宋怡龍,八竿子打不著的人,為什麽這麽問?”沈嵐便將自己誤會宋怡龍之事說出,徐誌戈大笑道:“你這個傻丫頭,宋怡龍的品性,你還摸不清麽?非要錯怪他!”
沈嵐早已知道結果,這時得到確認,心裏沒有絲毫高興之情,滿心都是悔意。她站了起來,走到另一間房,好似一枝霜打的花兒,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頹然撲在床上,仿佛斷了呼吸。對著那塊玉環,就好像對著宋怡龍一樣,想起他憂鬱的眼神,一笑一怒的樣子,突然間感到一陣悲涼。
她不知道,該怎麽樣麵對他?
再說馬先元被點了穴道,動彈不得,隱隱約約中,感覺自己被人背著,一會兒在地上跑,一會兒在水裏遊,一會兒又在泥裏鑽,升天入地一般,十分難受。
好不容易神智清醒了一些,睜開眼睛,卻見三張鬼臉正對著自己,嚇得臉色鐵青,忙往後縮,這三張鬼臉正是風魔小次郎及兩個徒弟。風魔小次郎笑道:“你就這麽怕我麽?”馬先元六神無主地大叫:“不要殺我,不要殺我!”忙巡視周遭,自己處身一個洞穴中,洞頂有條縫隙,陽光透了進來,地上盡是亂石,除此之外,根本看不見逃生之路在哪裏。
莊司甚內笑道:“我們如要殺你,還用等到現在嗎?”馬先元道:“你們不殺我,那擄我來做什麽?”莊司甚內詭譎地道:“你說呢?”馬先元一聽就變了臉,大叫一聲救命,發了瘋似的撒腿就跑,也不知道往哪裏跑才好,隻是巴不得能甩掉他們就好。
莊司甚內身體低沉,目光敏銳,心平氣靜,就像是突擊小動物的獵鷹,突然出擊,撲翅兩下,張爪就拎起了馬先元,灼目猛視,道:“哪裏跑!”
馬先元一陣透心涼,大哭道:“求求你們啊,你們要什麽,我都給你們,不要吃我啊,我的肉不好吃哇!”原來他見這三人生得凶惡,以為是吃人的魔王。
莊司甚內看得啼笑皆非,道:“小兄弟,我們既不殺你,又不會吃你,你還怕個什麽?”馬先元顫顫地道:“你們真的不殺我?”莊司甚內笑道:“聽聞你們中國有五種刑罰,辟、臏、宮、劓、墨。我們遠從東洋而來,正想找個人耍耍呢。鳶澤甚內,你說,我們先從哪種刑罰開始玩,我覺得宮刑不錯。”
馬先元一聽這話,麵色刷的一下慘如白紙,說不出話來,這簡直比殺他還要痛苦!
鳶澤甚內陰惻惻地笑道:“我覺得中國的刑罰還是不夠殘忍,我想試試羅馬的‘腐屍縛在人身’。”莊司甚內笑道:“嗬,這名字不錯,不知怎麽玩法?”鳶澤甚內道:“這種刑罰是將已經腐爛許久、全身是蟲的屍體縛在要受刑罰的人身上,使他與腐屍口對口,鼻對鼻,活活被蟲子咬死,既痛苦,又可怖,直到成為一攤子腐肉為止。”馬先元聽得慘叫一聲,他本就有膀胱漏尿的毛病,這一次直把他嚇得褲襠全濕。
三名亂波看得嘿嘿直笑,風魔小次郎道:“真是個孬種,馬運籌怎麽生了這麽一個兒子?”馬先元驚道:“你、你們,認識我爹?”想到這裏,膽子一壯,道:“哼,我是聖劍門的少主,我爹就是掌教,北五省都在我聖劍門的控製之下,你們要是敢害我,讓我爹知道,不剝你們的皮,拆你們的骨才怪!不,還要加一條‘腐屍縛在人身’!識相的,就快快放了本公子,本公子氣量大,可以既往不咎!”
鳶澤甚內睨著眼角掃他一下,道:“十足的狐假虎威!”風魔小次郎擺了擺手,道:“放了他,有話好好說。”莊司甚內撤了手,馬先元盯著他們,不知道他們要幹什麽?
風魔小次郎道:“你知道,我們是什麽人嗎?”馬先元道:“你們是妖怪!”風魔小次郎嗬嗬笑道:“你答錯了,我們是從東瀛來的亂波,誓死效忠於北條家。”馬先元叫道:“啊,你們是倭寇!我爹和倭寇交情最深了,你們快快放我,否則讓你們的頭頭知道了,非處死你們不可!”
風魔小次郎道:“算你還有點小聰明,我們就是你爹邀來共謀利益的,我們不是擄你,而是救你,知道嗎?”馬先元聽得胸中烘烘火起,大叫道:“你們真是我爹邀來的?”莊司甚內道:“你爹有許多事情未告訴你,隻因你年輕,知道太多,反而對你不利。”
馬先元大喜道:“怎麽不早說啊!”樂嗬嗬的在莊司甚內的肩頭上拍了拍,見其目光嚴厲,又納納的放下了手。
且說沈嵐滿懷思念之情,恨不得一步跨到宋怡龍麵前,可徐誌戈大傷未愈,又離不開她,故而隻得拖延幾日。沈嵐正四處尋些草藥,來補補他的身子,再過兩個時辰都要天黑了,還是沒尋到靈藥,心中一陣發急。
山嶴裏一片寂靜,隻有鳥語和溪水的聲音,走過一段歪歪斜斜的碎石山徑,忽見腳下一株小草生得特別,沈嵐眼睛一亮,將它拔起,下麵還有一隻蝴蝶幼蟲,這種動物、植物混合而生的奇異東西乃是名貴草藥冬蟲夏草。
原來蟲草寄生在蝶蛾的幼蟲體內,被寄生的幼蟲在凍土層以下越冬,稱為冬蟲。冬蟲因全身僵死之後,到了夏季,從僵死幼蟲的頭頸部長出有柄的、細長的棒形子座,子座伸出土外,狀似小草,稱為夏草。
若以子座和蟲體入藥,有補肺益腎、補精髓、止血化痰等功能,徐誌戈服用之後,定能大大縮短痊愈時間,如此一來,又可以早幾日動身去尋宋怡龍了。
沈嵐大喜,將之收在懷裏,正欲返身,忽聽得嘿嘿一聲冷笑,馬先元搖著鐵扇,飄飄走了過來,道:“沈姑娘,我們真是有緣啊,又見麵了。”沈嵐驚得倒退兩步,道:“你,你不是被……”
馬先元笑道:“我知道,你想說,‘你不是在山神廟裏被一幫子人圍毆嗎?他們一個個武功高強,你怎麽能逃出升天,而且不見負傷,生龍活虎的,好生蹊蹺’,是不是?”沈嵐哼了一聲,並不作答。
馬先元一步步逼進,笑道:“那些膿包哪裏經受得了本公子三招兩式,早被打得滿地找牙,我與姑娘有件事做了一半,還沒做完,怎放得下心來?立馬就來找尋姑娘,不想天公真是從人願,能讓我這麽快就與姑娘慢續情緣。”
沈嵐呸了一口,道:“無恥淫徒,再敢胡說!”這口怨氣教她如何咽得下去,雙掌一分,攻了過來。
馬先元隻覺沈嵐的拳風由上而下,落勁猶猛,發力意象可與蒼天一爭氣概,若手臂能擎天,此力一發,定可把偌大的青天拽落於腳下。馬先元乍入蘆圩,不知深淺,打了一個筋鬥,躍至樹幹上,大驚道:“守洞塵技!沈守富是你什麽人?”
原來“守洞塵技”拳法源於道家《七部塵技》中的一技,沈守富仗此技睥視江湖,自是威猛,可惜不太適合女孩兒家,故沈嵐不遇危急之時,絕不使出。剛才施展的正是守洞塵技的第一把勁意,“恨天無把塌天落”。
沈嵐喝道:“賊子,你還不配問!”一躍而起,單掌擊向馬先元,雷聲相佐,轟然一聲意到、氣到、力到。馬先元一個蜻蜓點水,自沈嵐頭頂越過,那粗大橫枝,已被沈嵐拽斷。
馬先元怒道:“你還當我真怕了你嗎?”鐵扇一抖,聖劍十三式,飄然射出。沈嵐仗守洞塵技與其相抗,但此功又有缺點,就是耗力耗氣太大,沈嵐又是女兒家,沒使出幾招就已嬌喘籲籲。馬先元腎髒受傷未愈,不便與她大力硬碰,扇招一發便收,稍沾即走,與其遊鬥。
沈嵐體力不支,隻得棄了守洞塵技,抽出寶劍,換用“赤鬆劍法”,此劍法乃是赤鬆宮普仁道長的成名絕招,沈嵐年幼時曾蒙普仁道長傳授,扇劍相交,火光飛濺。
馬先元卻不心急,慢火熬細粥,捏著聖劍十三式中的“箍”字訣,層層疊疊的扇影,一片一片向沈嵐飛舞,就像一道大鐵箍,從四麵向中間收緊。
沈嵐生性貪玩,惰於練武,赤鬆劍法的威力不及普仁道長的三成,與馬先元亦差了兩籌,隻覺作戰區域越來越小,越來越窄,劍法揮展不開,對方的箍字劍陣,真有針紮不入、水潑不進般的牢固,不禁香汗淋漓。
馬先元見時機已至,左足進步踩向沈嵐中門,同時發右箭足,施刮地風腿,鏟其前足肝骨,右手鐵扇以扇根循弧線向上,直挫沈嵐胸膛,左手再往上挫,托向她的下巴,此手打法名曰:狸貓上樹。
沈嵐忙丹田抱勁,提膝撞擊馬先元的襠部。需知襠部乃男人最死的死位,不得不防。卻不知馬先元剛才乃是虛招,見沈嵐中計,心中竊喜,這時鐵扇一橫,提膝虎撲,手隨身進,手腿齊到,雷聲響動,渾身全無阻擋。
沈嵐避無可避,左肩中了一掌,嬌哼一聲,被打出三丈之遙,那裏卻是山穀的穀口,眼看就要跌落下去,馬先元如何舍得,忙欺身去救,總算抓住了她的手。沈嵐除了一隻手被他抓住,全身都已落下,貼著崖壁,被他的手抓著,一陣惡心。
山穀風大,吹得她的心潮一陣陣湧動起來,遭這禽獸汙辱,卻殺不了他,又曾重傷了宋怡龍的心,若尋到他,他會原諒我嗎?一時悲痛欲絕,欲與馬先元拚個同歸於盡,用力一扯,欲將他也扯下山穀。
馬先元沒料到沈嵐竟會尋死,他蹲在穀口,一時下麵大力扯來,不及提防,哎喲落下,眼看著果然要隨之葬身穀底。這時,一隻大手伸了過來,馬先元驚看之下,隻見徐誌戈拉住了他的右手。徐誌戈叫道:“嵐兒,莫怕,我來拉你上來。”
對方有兩人,敵強我弱,馬先元不得不費煞躊躇:“我先把沈嵐拋上去,然後再扯徐誌戈,可借力上行,那時,徐誌戈落穀,我和沈嵐都得救了,少了徐誌戈作梗,沈嵐還不是唾手可得。”心意已決,右手一甩,先把沈嵐騰空拋起,然後左手用力一扯徐誌戈,借著力道,自己也往上一竄。
這時徐誌戈已被他扯下,一驚之下,緊抓著馬先元的手不放。馬先元見掙不脫他,右手也不敢輕放沈嵐,下麵徐誌戈落勢力大,馬先元吃力不住,三個人手拉著手,都摔下了山穀。好在三人被一棵崖壁所生的橫鬆枝葉彈了彈,減掉落勢,穀下又是一個水潭,撲通三響,落入潭中,隻傷了一些皮肉,料無大礙。
上遊的水淙淙流入潭裏,嘩啦嘩啦從潭的另一端流出去,靠崖處聳起一大堆沙石,岸邊的秋草有些發黃了。這個山穀還很寬廣,遠處是一片茂密的森林,荒無人煙。
三人依次從水中探頭,遊回對岸,但見崖壁陡峭,現在攀上去,卻是萬難。沈嵐連吐幾口水,這時渾身濕漉漉的,衣衫綁在身子上顯出玲瓏體態,馬先元總算償了心願,看得目光發直,起了生理反應。沈嵐又羞又怒,一瞥之下,見一旁有個山洞,連忙躲了進去。
徐誌戈略略整理了一下衣裳,喝道:“敢拖老子下水,納命來!”一招虎撲,兩手同時循小腹向前鑽出,手指張開前頂,掌心內涵,掌根按勁。馬先元聽得風響,不敢硬接,一招“飄花落硯”,翻身避過。
徐誌戈的鐵拳卻有開碑裂石之能,伏虎降龍之功,一招打得地上生出一個大坑來,接著左肘靠住左肋腰際,自下向前、向上撲擊。馬先元隻得使鐵板橋的身法避過,但他腰板一使力,腰眼的外傷被扯動,痛得他一陣暈眩,知道徐誌戈是華山三劍之一,未受傷時也隻能和他戰個平手,勉強過了幾招,猱身就逃。
徐誌戈也不追趕,叫道:“莫讓你老子我再看到你,看一次打一次!”因運功觸及內傷,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沈嵐見馬先元已逃開,忙奔至徐誌戈身旁,見他鼻息微弱,滿麵蒼白,道:“你明知有內傷,還要動真氣?”徐誌戈微睜雙眼,道:“那小子對我還有些忌憚,我若不出招把他鎮住,你現在能好生生地站在這裏?”
沈嵐心中一陣感激,將他抱入山洞,胡亂尋一石塊,用劍把石塊中心挖空,做成一個石碗,找了幾根枯枝,打火石點燃篝火,取河水盛於石碗裏,將冬蟲夏草熬好,讓他服下。徐誌戈借著藥力,意守玄英穴,過了一段時間,咽喉內生出較多的唾液,再用意念將唾液咽到下丹田,返回意守玄英穴,重複著運行。
他這種療傷的方法叫作練“玉液丹”,人體就像一棵樹,它的水分通過脈絡傳遞到每一個枝幹,再分遞到每一隻葉片,因為有了“玉液丹”,人的各穴位、關節就好象有了滋潤的水分,容易暢通。
約摸過了半個時辰,徐誌戈麵色轉紅,籲出一口氣,睜開了眼睛。沈嵐的衣裳也被烘幹了,問道:“好一點沒有?”徐誌戈道:“這冬蟲夏草果然是靈丹妙藥,功效見倍,至少,我已恢複至未與馬先元打鬥時的狀態。”沈嵐歎道:“照這樣看,還需幾日你才能完全複原,不知你現在能攀上穀去嗎?”
徐誌戈笑道:“欲速而不達。今天我們都筋疲力竭了,就在穀下休息一晚吧,明日攀上去。”沈嵐扭著衣角道:“馬先元就在跟前,我耽心他會對我們不利。”徐誌戈笑道:“有我在你身邊,他還敢再來?”沈嵐道:“還說呢,你藥罐子一個,能唬得了他一時,又唬不了他一世,當他發現你有內傷,我們恐怕都要死在這裏。”
徐誌戈道:“你說得固然有些道理,但我們剛剛墜穀,氣血不足,現在攀穀,萬一攀了一半,沒了後勁,再摔下來,可不是好玩的。”沈嵐聽得滿心生涼,歎道:“也隻能先在這破洞裏住一宿了,柴火不夠,我去砍些來。”剛剛起身,卻發現馬先元竟然伏在數十丈外的一株大樹上,偷偷向這裏瞄。
徐誌戈也看見了,道:“他一定在懷疑我。”沈嵐急道:“這可怎麽辦?萬一露出破綻,我簡直不敢再往下想!”徐誌戈微一沉思,道:“也隻能讓我吃些虧了。”沈嵐問道:“你準備怎麽做?”徐誌戈笑道:“你且待在洞中,靜靜看著吧。”沈嵐挽住他的衣袖,道:“不要和他打鬥,你的身體會吃不消的。”眼中滿是掛懷。
徐誌戈心頭一暖,道:“傻丫頭,連你大胡子叔叔還放心不下嗎?”沈嵐一笑,這才放下他的衣袖,道:“好!看你的本事!”
徐誌戈來到一株槐樹前,躍上枝幹,單掌運氣一劈,就把樹枝劈下,一根接一根的砍,裝作氣色飽滿的樣子。原來馬先元曾見徐誌戈被東洋亂波追殺,心想他身上肯定有傷,卻不知重不重,這時想摸清楚徐誌戈的底子,故意在他周圍徘徊。
徐誌戈砍樹砍得興起,樹枝紛紛落下,沙沙的響,見馬先元在遠處觀望,道:“看什麽看,滾遠些!”然後用手劈柴,砍成一截一截的,馬先元見他如此厲害,倒不敢輕犯。徐誌戈鼓目喝道:“小子,還在看!”馬先元忙賠著笑臉,道:“前輩,我這就走。”徐誌戈道:“小子,莫慌,給我滾過來。”馬先元不敢不聽,忙跑了過來,束手站著。
徐誌戈道:“你年輕力壯的,有力不用,給我把這些木頭劈了,我好生火。”馬先元一愣,徐誌戈吼道:“還不劈!”原來人就是喜歡犯賤,你越是讓著他,他越欺負你,你越是對他凶惡,他越是害怕你。馬先元心想徐誌戈若沒兩把刷子,怎敢對自己如此凶惡,隻得納納的照著徐誌戈的模樣,用掌劈柴火。
徐誌戈則睡臥一旁,監視著他,不時脫口一句:“劈得均勻一點,你的速度能不能快一點,天都快黑了,到時候拿什麽生火?”馬先元心中雖怒,卻也不好發作。徐誌戈背著他,用手挖了一個小泥坑,吐出幾口鮮血,然後和上泥,掩上草,這時再要他運功,就等於要他的命。
沈嵐在山洞裏偷偷的笑,她也未瞧見徐誌戈在硬撐,還以為他的內傷好了許多,趁馬先元劈柴之際,打了一隻山雞。在河邊殺雞捋毛時,潺潺的河水中,自己的臉竟然變成了宋怡龍的臉,他正滿目瘡痍的望著自己,她驚奇凝望之時,哪裏又有宋怡龍?
一驚之下,手裏的山雞不覺脫手落河,她忙俯身撈起,撥動著河水,觸手生涼,河水顫顫的,自己的影子也顫顫的,可是,再也變不回宋怡龍了。
離愁漸遠漸無窮,迢迢不斷如秋水。她回憶在朱家尖時,不就與宋怡龍一起圍著篝火,品著山雞,眺望情人島的嗎?
“如果遇到他,他真能原諒我麽?”她在心底深深的問,卻找不到人回答。披著多情的晚霞,帶著盤根錯節的感情,踏著凹凸不平的路,回到山洞。
馬先元已砍完了柴,汗流浹背,氣喘籲籲的坐倒一旁。徐誌戈大笑道:“嵐兒真有本事,捕到這肥的一隻雞!今晚,我肚子裏的饞蟲再也不會叫了!”
篝火撲撲的響,雞油也啪啦啪啦爆得熱鬧,眼看著雞肉油光嫩滑,熏香四溢,徐誌戈從架子上取下山雞,給沈嵐扳下一根雞翅,又給自己撕下一隻雞腿,兩人吃得津津有味,馬先元在一旁看得直吞涎。
徐誌戈怪目一翻,道:“滾開邊點,想吃自己不會去打一隻!”馬先元賠著笑道:“前輩,好歹我也劈了些柴火,現在天都黑了,叫我到哪裏去打山雞?您行行好,就分點我填填肚子吧。”沈嵐巴不得他快點走,撕下一隻雞腿,拋給了他,他接住咬了一口,連稱“好香”。沈嵐叫道:“還不快走!”馬先元這才走開,沈嵐籲了一口長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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