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涉險之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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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仁道體質較差,腳下又疼又酸,這一路來,行路崎嶇,腳板已起了幾個大泡子。吳清海對兒子自是疼愛有加,單獨開了一間房,父子倆說些體己話,叫小二打來一桶熱水,吳仁道脫下鞋,腳泡在水桶裏,這時熱敷一陣,輕輕按摩痛處,疼痛漸消。

    吳清海道:“再忍幾天,到了赤鬆宮,一切都好了。”吳仁道道:“爹,我沒事的,一點小苦,人家吃得,我也吃得。”吳清海道:“嗯,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赤鬆宮裏麵,有個人你可想見?”吳仁道一愣,問道:“爹指的是誰呀?”吳清海笑道:“你可還記得嵐妹妹麽?”吳仁道的眼中浮現出一張稚嫩甜美的女孩笑容,這時卻故意推說不知。

    吳清海笑道:“傻孩子,你十三歲時,我們還去赤鬆宮作過客呢。當時,你們兩個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你玩了半個月都不肯離開她,沒過幾年,都忘幹淨了嗎?”

    吳仁道臉一紅,道:“我想起來了,你說的嵐妹妹就是沈宮主的獨生女沈嵐吧,我們當時還小,相處也隻有短短的十幾天,再加上孩兒醉心武學,哪有功夫把兒女之情放在心上呢?”

    吳清海歎道:“還有一事,現在也不該瞞你了,當年,我和沈宮主見你們倆很是般配,臨行之前,已給你們定了婚約,約定你弱冠之年娶她過門,為父瞞你這麽久,也就是怕你記著兒女情長,耽誤了武學。今年你不是剛滿二十嗎?算一算,嵐兒今年也有十六歲了。”

    吳仁道驚道:“爹,難不成,我們這一去是提親的?”吳清海撫須笑道:“不錯,這次擒了碎心劍客,為一喜;承辦你的婚事,為二喜。雙喜臨門,我這下半輩子總算可以過些清閑安逸的日子了。”見兒子垂目不言,嗬嗬笑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還有什麽好害羞的?”

    吳仁道的心裏甜如蜜,他也好生喜歡沈嵐,可是女大十八變,不知道過了這幾年,她會不會淡忘自己,更想知道她如今出落得何等模樣?想到這裏,不禁問道:“爹,如果嵐妹妹不喜歡我呢?”

    吳清海笑道:“父母之命,媒妁之約,哪容得她一個孩子作主?咦,孩子,你該不會說的是反話吧?難道你不喜歡爹給你定的這門親?”吳仁道雙手直擺,道:“不是,不是,爹誤會了,孩兒隻是不願強人所難,憑空猜猜而已。嵐妹妹出身武林旺族,我們又是武林世家,門當戶對,孩兒心裏不知多歡喜呢!”

    吳清海笑道:“我看嵐兒小時候清秀聰慧,現在應該出落得更加水靈才是。就算她醜了點,你也不必傷心,再美的人,看多了也就那麽一回事。俗話說,醜女有十德,諸葛孔明的妻子就奇醜無比,可她文采淵博,知書達理,幫助丈夫成下了多少千古偉業!”還想說“實在看不過去,再討幾房妾也無不可”,可是妻還未討,就想著討妾,怕教壞了孩子,忍下不說了。

    吳仁道道:“不知她爹跟她提了我們的親事沒有?”吳清海道:“我猜應該說了,女孩兒家最擔心的就是找個好歸宿嘛。說不定,你那嵐妹妹不知多盼望你的到來呢。”

    吳仁道正在遐思之頃,吳清海烈目閃過霹靂,赫然大喝一聲:“誰在外麵?”一揚手,袖裏飛出三枚金錢鏢,成品字形擊向窗口,隱隱帶著風雷之聲,窗紙亦被捅破,自是華山派的獨門暗器。

    外麵聽得有人慘叫一聲,吳清海一拍桌麵,借力騰起身子,投出窗外。外麵當真是風淒淒,月黑黑,一個黑影正向東麵亡命奔逃,因其左臂中鏢,右手緊撫左臂。

    旁邊的門大開,原來天山派也被驚起,圍在門首,道陵師太投來狐疑的神色,道:“吳掌門,怎麽了?”吳清海叫道:“有刺客,快追!”不待多言,運氣提步,施展踏雪無痕的輕功掠去。道陵師太因要守著碎心劍客,命李玉秀和張天德去看看究竟。

    吳仁道把腳從水桶裏拔起,穿上鞋子出來時,爹已走遠,向道陵師太問明了方位,也去追擊。

    道陵師太緊閉房門,林秋水問道:“師父,是不是向蕭春山尋仇的來了?”道陵師太道:“目前還不清楚,可能是刺客,也可能是探子,他們追去了,擒獲之後,自然真相大白。眼下我們需好好守住這裏,不可大意。”林秋水忙澄氣寧神,嚴密觀查周遭的情況。

    蕭春山突然說道:“這裏還有一個。”林秋水驚道:“在哪裏?”蕭春山道:“就在房裏,沒聽見嗎,上麵有呼吸聲。”林秋水一看橫梁,不知什麽時候掛了一個大黑包裹,蕭春山指了指,道:“剛才開門時,他溜進來的,像一陣微風,你們都沒有發覺。”

    隻見包裹“嗖”的一聲展開,竟然是一個人偽裝的,全身緊束夜行衣,頭上包一黑罩,黑巾蒙麵的臉部隻露出一雙如鷹隼般銳利的眼睛,二話不說,張爪攫向林秋水,林秋水驚得抽劍相擋。道陵師太從側麵竄出,掌力微吐,一招“燕徊朝陽”,與黑衣人對了一掌。黑衣人慘呼一聲,如斷線風箏一般撞開了門,落入三丈之外。

    林秋水叫道:“師父,我來收拾他!”已隨著黑衣人飄落之勢,追擊出去,一招“金雁橫空”,來到跟前,劍光將那人籠罩得風雨不透。黑衣人的身法卻是詭異之極,好似從未在中原見到過,遊曳於劍陣中,如蝴蝶穿花,晴蜓點水,防守之間,尋瑕找隙,一有機會,冷不防一枚十字鏢,打向林秋水麵門。

    林秋水聽得風響,橫劍一揮,“喀喇”一聲,將十字鏢打飛,跟著回劍搠出。黑衣人連往後退,左右手齊揚,射出數枚十字鏢,隻聽得鏢劍相交之聲,叮叮當當,如繁弦急奏。道陵師太倚在門首,見弟子已占上風,臉上浮現笑容,道:“留下活口。”

    林秋水應了一聲,一招“偏花七星”,劍勢奇幻八方,將黑衣人前後左右的退路全部封住,心道:“看你還往哪裏逃?”那黑衣人見左右不是路,突然埋頭往下一竄,竟然消失不見,就像是被土地吞了一般。

    林秋水大駭,一個活人怎麽一眨眼就不見了?忙用劍在地上猛戳,卻哪裏有半個人影?道陵師太也看得奇怪,過去俯下身來仔細查看,一摸土地,觸手又濕潤又冷硬,並無特異之處。

    “你們不必再找了,他已土遁去了。”

    蕭春山已踱了出來,道:“這是東洋亂波,最擅長的逃命絕招就是土遁和水遁,隻要是有泥土或水的地方,他都可以遁去。要捉他,隻能在鐵、石、木之間。”

    道陵師太好生詫異,想問詳細一些,但對著大魔頭,怎麽也開不了口。林秋水體會得了師父的意思,問道:“東洋亂波是什麽人?”蕭春山道:“我數年前與東洋劍道高手塚原卜傳有過一役,當時便接觸過一些亂波。日本國群雄割據,大名們各自固守一方,虎視京都。為了實現統一全國的夢想,各地大名都在全力以赴壯大著自己的實力,培養亂波來協助他們完成春秋大業。亂波專門做些常人無法完成的任務,個個身懷絕技、忍耐超常、伸手敏捷。”

    林秋水忖道:“他的記憶好像又恢複了一些。”又問:“既然他身懷絕技,怎麽武功卻不太高明?”蕭春山道:“忍術是由亂波的家族世代相傳的,在亂波的各流派中,也有類似我中國幫派堂主、香主的森嚴等級。最高地位的亂波稱‘上忍’,統帥一個派別或充當一方的霸主。在他的屬下有很多的‘中忍’,每個中忍管理一個由三、四十名‘下忍’組成的小團體。中忍負責將上忍的命令傳達下去,將下忍的情況向上忍匯報,起到橋梁的作用。下忍是亂波中最底層的人員,專門執行任務。”

    林秋水道:“難道剛才的亂波就是下忍了?”蕭春山道:“不錯,剛才那個是亂波中最下等的一名,所以武功平平,隻能作些刺探的工作,暗殺的任務他是做不來的,所以一遇危險,立即逃脫。”

    林秋水問道:“亂波是日本人,為何要遠渡重洋來到中國,又為何來刺探我們?難道他們也與你結仇,要殺了你?”蕭春山道:“我雖然得罪過他們,但亂波都是冷血動物,隻按主人的命令行事,並無恩怨報複之心,我們被其跟蹤,一定是想從我們身上獲益。”又對道陵師太道:“你看你徒弟不恥下問,豈不是獲益良多?”

    道陵師太冷哼一聲,徑自回房,林秋水見師父如此,也不好再問了,心道:“亂波就如鬼魅一樣,難以發覺,豈不是一路上都要提心吊膽了?”

    蕭春山徑自歎道:“洛出神龜,河出龍馬。天生至寶,是喜還是禍?”靜靜回到角落坐下,又聽到他輕咳一聲,明明要咳幾聲才會舒適,可他隻咳一聲,強把悶氣咽到肚子裏,墨晶似的雙眸充滿了憂鬱。林秋水不敢看,仿佛隻看一眼都會覺得心痛,以手撫心,忖道:“我要鎮定,我不能被他的眼神迷惑,他一定是在偽裝。”

    夜已深了,蕭春山靠著牆角坐睡著,突然感到眼前閃起一道寒光,雖然隔著眼皮子,卻依然感覺清晰,更聽到急促的呼吸聲,看來來者已抽出了劍,想殺掉自己。來者一步一步緩慢向這邊移動,憑他對人體體香的嗅覺判斷,是林秋水。

    林秋水已離自己不過三尺距離,隻要寶劍揚下,自己絕無活命之理。林秋水的呼吸聲沒有了,看來她憑住了呼吸,內心中充滿了緊張、矛盾之情。這時,空氣中靜得可以聽得見針掉在地上的聲音。片刻,聽得她長長籲出一口氣,走開了。

    “她為什麽又不殺我了,為什麽要猶豫?”蕭春山帶著謎團將眼睛微微打開一條縫,隻見林秋水已回到床邊坐下,右臂攤在床沿邊,將額頭埋在右臂上,不時的摩挲,周身微微顫抖著。

    且看吳清海一等追擊刺客,已至一山穀,那刺客奔逃太急,且心中恐慌,被藤蔓絆了一跤。吳清海大喜,又發三枚金錢鏢,打中其腿,刺客哎喲一聲,倒地不起。

    三人跟上,吳清海定睛一看,隻見其一身軟絲甲,手上繪有一把寶劍立於火中,叫道:“你是聖劍門的人!”刺客捂著傷口,一聲不吭。吳清海道:“我華山派與貴派素無瓜葛,不知你為何要偷窺我們?”刺客冷冷道:“碎心劍、龍珠都是武林至寶,不屬於你們,難道你還想在手上捂一輩子不成!”

    吳清海一驚,道:“原來不屬於中原武林的聖劍門都起了覬覦之心,江湖上,風聲傳得真是快呀。”刺客道:“既入你手,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張天德對吳清海使了一個眼色,吳清海正為此事為難,聖劍門的人雖然無禮,但與華山派並無過結,糊亂殺之,仇家一結,解開就難了,何況聖劍門在北五省勢力強大,與其公開敵對,絕討不到好處。

    縝思一番,吳清海道:“我素聞馬運籌掌門英雄蓋世,光明磊落,怎麽門下的弟子這般不濟,做些雞鳴狗盜的事情來了?看在馬掌門的麵子上,這次姑且放你回去,下次再犯,莫怪我翻臉無情!”

    刺客羞得無地自容,提著跛腳,一瘸一拐的跑了。張天德笑道:“吳掌門果然不愧是處世高手,既羞辱了對方,又讓自己有辦法下台,小弟佩服之至。”李玉秀也笑道:“料他遭到羞辱,聖劍門必不敢再犯了。”吳清海緊斂雙眉,道:“聖劍門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今日吃了一鑒,定然有所收斂。不過,屠魔大會上,必不肯善罷甘休,實是勁敵。”

    刺客一口氣跑了三裏路,轉首已不見吳清海等,腿上、臂上疼痛難當,一屁股坐在草堆裏,咬住一根枯樹枝,用匕首剜出肉裏的金錢鏢,扔到一旁,額上大汗淋漓,忙敷金創藥,撕下衣角包紮完畢。

    山穀裏陰風陣陣,冷冷的月光緩緩地鋪開,他本能的感到被人監視,不禁機伶伶打一冷顫,喝道:“誰在那裏?”山穀回響,嗡嗡不絕,卻無人回答。

    刺客“嗆啷”拔出劍來,叫道:“枉你華山派自稱名門正派,出爾反爾,就不怕被天下英雄恥笑嗎?”

    一個黑影象猿猴一樣在樹上攀援飛躍,自一株樹頂翩翩滑翔飛了過來,在刺客三尺之外立定。刺客凝目一看,舒了一口氣,道:“猿飛,原來是你,幹嘛裝神弄鬼的嚇唬人,我還以為是華山派的雜碎。”

    猿飛正是與林秋水交戰的那名亂波,道:“不是已和你們聖劍門約法三章了嗎,我們負責刺探碎心劍客這邊的情況,你們負責監視武林其他的門派。攪翻屠魔大會,殺盡絆路之石,平分天下,各得其樂,為何你們不講信用,私自刺探?難道對我們還不放心嗎?”刺客哈哈笑道:“馬掌門擔心你們對中國路徑不熟,特派我來協助,一片好意,切勿錯怪啊。”

    猿飛加重了語氣,道:“是嗎?那我就心領了。聽說,最近妖龍鬧海,有龍珠將出,你們為何不告之?”刺客一驚,遂又馬上鎮定,道:“龍珠,什麽龍珠?”猿飛道:“少裝蒜了,武林中有任何風吹草動,都瞞不過我們的眼睛!”刺客笑道:“風魔一族的嗅覺果然靈敏,不錯,的確有妖龍鬧海,不過龍珠並未顯身,隻是傳聞而已,我們並無欺瞞之意,隻是想證實確有此物之後,再行告之。”

    猿飛笑道:“這是你們的本意嗎?”刺客笑道:“用人勿疑,疑人勿用。”猿飛道:“好,且信你這一回。屠魔大會上,馬掌門真的有能力對付得了中原各大門派嗎?”刺客笑道:“掌門深謀遠略,神功蓋世,如今他正在修煉‘聖劍十三式’的第九重,他神功若成,盡全力取寶,就如探囊取物。”猿飛笑道:“我有一個辦法,可令馬掌門出盡全力,加緊修煉武功。”刺客驚道:“哦,說來聽聽。”

    猿飛道:“這次屠魔會上,華山派與天山派結為聯盟,故以他們的勢力最為強大,而且碎心劍客在他們手上,自可挾天子以令諸侯。如果有聖劍門的人死在吳清海的金錢鏢下,你說馬掌門會不會出盡全力為弟子報仇呢?”說罷,攤開左手,三枚金錢鏢不知何時已握到他的手上。

    刺客一接觸到他陰冷的眼光,不由連打冷戰,道:“你,你這話什麽意思!”猿飛哈哈大笑道:“我的意思已經很明確,難道聖劍門的人,都是豬腦袋嗎?”刺客聞言大駭,提腿就跑,可惜腿上傷重,才跑兩步便跌倒,轉首一看,猿飛滿臉殺氣,凶神惡煞一般。

    三枚金錢鏢呼嘯射來,刺客的額頭、頸子、心窩各中一鏢,氣絕而亡。壑送風塵,冷夜無限,漸漸的,屍體也寒澈如冰了。

    吳清海一行回到客棧,一見兒子不在,忙問天山派的人。道陵師太道:“仁道他不是追你去了嗎,你們沒遇上?”吳清海道:“他追得太遲,哪裏知道方位,肯定找不到我們了。”張天德道:“吳掌門不必過慮,仁道也不是小孩子了,還怕他走丟不成?他尋不到我們,自然就會返來了。”

    吳清海想到這一路凶險非常,兒子離群,恐有禍事,本想約天山派一齊尋找,見他們這樣說,也不好意思開口了,隻能往好的方麵想,納納的回房休息。

    吳仁道果然追錯了方向,徑走直線,林間灌木叢雜,株株老樹如龍蹯,除了自己的腳步聲,再也聽不到一絲聲響。他發覺迷路之時,便往回趕,可是繞來繞去,總是又繞回原地。

    一股說不出的味道刺入他的鼻腔裏,像大蔥又像大蒜,他在黑暗中待得久了,眼睛適應了黑暗,故搜索著怪味的發源地。一個模糊的影子在眼前一晃而過,一點聲音都沒有,他揉了揉眼,定睛再看,又好像是樹影婆娑,周圍陰森森、涼颼颼的好不恐怖!

    最令人害怕的,不是在人麵對危險的時刻,而是麵對未知的未來,不知道下一步將要麵臨什麽,對未知的胡亂猜測,才是涼透心底的恐懼。

    “誰、誰在這裏!”他平素口齒伶俐,此刻卻抖不成音,雖然看不見那怪人,卻仍然感到有東西猶在那裏。他竭力要把這種可怖的思想打發,可是越不讓自己想,越是胡思亂想,一陣涼風吹了過來,拂在他的臉上,就像一個厲鬼對準了他的臉咻咻地吹著氣。

    天空中猝然飛來一大群蝙蝠,密密的,鋪天蓋地,就像黑黑的雲層,有成千上萬隻,把月亮遮住了,預示著黑暗真正降臨。他想起山裏的鬼魅魑魎,通常都披著白衣,卷著長長的舌頭,沒有腳,身子懸空,在樹林裏飄來飄去,專門挖人的心吃,想到這裏,心頭不禁砰砰狂跳起來。

    他想大跑,卻無法挪動身體,因為一雙腳像生了根似的,動也不能動了。

    他又想大喊,努力掙紮著,可張開嘴巴卻喊不出聲音來,發出“啊啊”的啞音,麻本的感覺已經蔓延到了舌尖,喉間發出一陣“咯咯”的聲響。

    不遠處傳來樂器演奏聲,其音飄渺孤高,纏綿悱惻,好像不是凡間的音樂,冷刺刺的。他僵硬麻木的站著,此刻是這麽的無助,這麽的懼怕,臉上是淚,背上是汗,冰涼涼的浸透全身,時間仿佛湮滅在虛空中,那麽的長久,那麽的難以度過。

    倏然眼前一閃,那塊模糊的影子不知從哪裏竄出,飛快的向他撞了過來,一點風都沒有帶起,直直穿透了他的身體。他的心頭猛的一跳,靈魂仿佛出了殼,雙目發直,不由自主的向音樂發生處行去。

    樹木之間布滿了發著暗光的紅雲,一團一團的,好像有無數隻小精靈眨著眼睛,瞪著自己,大樹好像伸開了手,抓向自己,他揉揉眼睛,又隻是幻覺。

    他想命令自己不要前行,可源自心底的渴望又指使著他不得退縮,渴望的感覺強大得就如欲望一般。矛盾鬥爭中,他來到了一個府邸門前,紅門大開,裏麵霞光一片。他緩緩向裏麵邁步,看不見自己的腳,因為地麵全被紅雲覆蓋,天井之中,隻見一個穿著紅色鳳尾裙的少女正拿著一個西洋的擦奏弦鳴樂器演奏著。

    這樂器叫作維奧爾琴,麵板、背板、側板,三者粘合而成,形成一個空箱。琴頸和琴頭用整條楓木,指板用烏木,頂部是一個弦軸盒,固定調弦軸。琴的指板和麵板上方繃緊了四根羊腸製作的琴弦。纏在弦軸上的琴弦沿著指板,經過一個琴碼子,連接弦板。

    少女拿著一把弓子,在琴弦上方擦過,運弓、換把、音準、揉弦、雙音、和弦、顫音、泛音、滑音、撥弦,技巧嫻熟,忽緩忽疾,美樂飄飄,吳仁道聽得如癡如醉。

    那少女身材高挑,麵容用一條紅色紗巾蒙著,隻露出一雙藍色的眼睛,就如同白玉上鑲著一對藍寶石,分外耀目。

    一曲已畢,維奧爾琴自少女手中滑落,與地相觸,摔成碎塊。她向吳仁道笑了笑,招了招手,吳仁道便神魂顛倒,一步一步向她走過去。她伸臂摟住了吳仁道,一股溫香襲來,藍色的眸子,萬般嫵媚地盯著他,一雙柔軟的手挑開了他的衣裳,在他起伏上湧的胸膛上輕輕撫摸。

    她用手摸下他的眼皮子,他的眼睛就覺得好沉重,無法睜開了。她拿下麵罩,用舌頭舔著他的脖子,吳仁道又舒服又柔癢,沉醉在溫柔鄉裏,突然感到脖子被叮了一下,一陣痙攣。

    迷迷糊糊中,感到有人在抽他的血,整個身體越來越空蕩蕩的,好像有什麽東西在拉扯著他,仿佛要將他撕裂。他想睜開眼睛,眼皮子卻如鉛重;想掙紮著起身,卻被人重重按倒;想動手反抗,雙手卻又被鐵箍箍得死緊。

    蕭春山突然驚開雙目,叫道:“她來了!”

    眾人都被驚起,吳清海掌了燭,問道:“誰來了?”蕭春山搖了搖頭,仿佛極力在記憶中搜尋,可隻穩穩約約看到一個影子,道:“我想不起來了,隻是,我感覺到有一個很恐怖的人已經來到我們身邊,不,她根本就不是一個活人。”

    燭影飄搖,似明似滅,道陵師太道:“能令碎心劍客都感到恐怖的人,八成是人稱五蠱天師的玉蝴蝶!”

    這玉蝴蝶乃是一名女子,六年前突然現身江湖,無人知曉她的師承來曆,隻是盛傳其自塞外而來,會使妖術,更能操縱亡靈,但其行事詭密,根本就沒有人見過她,也不知道她在何處隱居,即使做過傷天害理的事,也無從考究。本來,武林正派人士欲齊力對付她,但碎心劍客貽害江湖,犯天滔天大惡,遭到圍剿,倒把她冷落了。

    玉蝴蝶這個名號重被提起,眾人都驚出一身冷汗,李玉秀更是“啊呀”叫出聲來!

    吳清海的一顆心,愈發一沉到底,心急火燎地聯合天山派三個弟子一齊搜尋吳仁道的下落。次日,吳仁道被眾人發現時,他睡倒在亂石堆裏,說迷了路,迷迷糊糊的就睡著了,醒了就在這裏。

    其它事一概都不記得了,隻是一團模糊的影子覆在吳仁道的心裏,下意識的撫摸了一下脖子,一點傷痕都沒有。吳清海見兒子沒事,心中稍安,問長問短,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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