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命裏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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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度飛也拿起一塊金牌仔細觀看,雖然他看不懂上麵的篆文,但也能從做工上看出這三麵金牌的不同凡響。“禦賜金牌?什麽東西?”關度飛訝異地問葉星落。
葉星落笑著解釋道:“就是皇帝賞賜的東西,有了這三塊金牌,走到什麽地方別人也得客客氣氣。”接著轉向秋雨葦:“雨葦,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秋雨葦調皮地一笑:“怎麽樣?對雨葦這份禮物還滿意嗎?”葉星落感歎道:“何止滿意?我都要高興得大叫三聲了。”
秋雨葦喜滋滋道:“你喜歡就好了。我們這次進京的是一個樂團,為了配合皇後誕辰的表演,從各處都調用了不少東西,為了方便行事,皇上就給了我們這三塊金牌。‘如朕親臨’,這四個字可是有魔力的,我們果然做什麽事都沒有阻滯。這金牌一直在弘叔手裏,我昨晚聽你說在長安有不少人可能對你不利,我就想到它們了,你們有了這三塊金牌,想來那些人應該不敢太過肆無忌憚了。”
葉星落想了想,搖頭道:“這是當今天子讓你們方便用的,你給了我們,出了事又怎麽解釋呢?”
秋雨葦不滿道:“什麽你們我們的?現在你不也是我的手下嗎?別忘了,你到時候還是要和我一起進宮表演的。怎麽?做我的手下很丟臉嗎?”
葉星落暗想,反正都已經是眼前這種局麵了,事情也不是怕就能怕來的,倒不如爽快點直麵得好。想到這裏,他也不再推辭,認真收好三麵金牌,他又對著秋雨葦一抱拳:“謝謝老板,接下來該怎麽做?請老板吩咐。”
秋雨葦見他終肯收下金牌,轉惱為喜道:“算你識相。好了,我也沒時間多說了,急著進宮呢。今天隻是去熟悉一下場地,我也就不要你去了,但正式表演的時候你一定得去。”
葉星落苦笑道:“老板這麽體貼下屬,下屬也隻好為老板賣死命了。”
青青夫人卻一聽就急了:“怎麽?連飯也不吃了嗎?”
秋雨葦對葉星落的爽快大感滿意,笑盈盈橫他一眼,這才對青青夫人笑道:“我在那邊院中和大夥兒一塊吃過了,他們都知道今天要進宮,早飯早就準備好了。我這趟過來是專程來給星落送金牌的。”
葉星落聞言大為感動,忍不住叫了一聲:“雨葦”。秋雨葦對他甜甜一笑:“做老板的關心手下也是應該的,不是嗎?”接著又認真道:“在我房裏有我挑出來的幾本曲譜,你若有閑,不妨翻翻看,應該對你有幫助。”
葉星落恭恭敬敬道:“老板有命,小夥計豈敢不從?”秋雨葦頓時笑得花枝亂顫,好容易止住笑,看看天色真的不早,她匆匆離開了。一出門就有嚴弘正在門口守候,護送她而去。看到嚴弘盡職盡責,葉星落這才放心。
剛用過早膳,李道宗就攜女來訪,人尚未到,遠遠就聽見他爽朗的笑聲。關度飛自從聽了蕭風揚的話之後,對武學似乎一下子豁然開朗,卻又有很多東西似明非明,隻想靜心考慮武學疑難,他無心應酬,告一聲罪,徑自回房去了。
葉星落迎上李道宗父女,不等他開口,李雪雁已經興高采烈地跑了過來:“葉大哥,你真的在啊。我本來還擔心見不到你呢。”
葉星落引李道宗父女進入大廳,分賓主坐下。寒暄幾句後,李道宗笑道:“星落,你帶雪雁去練練琴吧,我自己在這裏坐會兒好了。”
葉星落反正無事,於是就帶李雪雁來到秋雨葦的閨房。李雪雁好奇地打量著屋中的一切,問道:“這就是秋姐姐的房間嗎?布置得好漂亮啊。”
葉星落笑著點點頭,一眼看到桌上的一疊書稿,他拿著翻了起來。這些曲譜都是葉星落沒有見過的,或新奇,或艱澀,看在葉星落這大行家眼裏,都是趣味無窮。其中一冊尤其惹葉星落注意,封麵上寫著的名字是“天河飲馬”,娟秀的字跡讓葉星落相信這肯定是出自秋雨葦之手。
為曲名所吸引,葉星落認真翻閱起來,卻一下子給吸引住了。此曲意境深遠,氣勢雄渾,曲風讓人大感酣暢淋漓。
沉浸在樂譜的世界裏,不知過了多長時間,葉星落猛然抬頭,才發現李雪雁坐在秋雨葦的古琴前麵,正漫不經心地撥弄著琴弦,同時好奇地看著他。
葉星落暗叫慚愧,差點就把李雪雁給忘了。歉意地一笑,葉星落道:“雪雁,這裏有一首我沒有聽過的曲子,我來彈給你聽好不好?”
李雪雁高興地道:“連葉大哥也沒有聽過的曲子?那可有意思了。”又好奇地問道:“葉大哥也會彈琴嗎?”
葉星落笑道:“也許沒有你秋姐姐那麽出神入化,不過應該還可以聽。”
葉星落坐到李雪雁讓出的座位上,雙手撫琴,很快便迷失在音樂的世界裏。雄壯高昂的琴聲響起,李雪雁的迷醉自不必說,連大廳內的李道宗也不由自主有一種熱血沸騰的感覺。
一曲終了,李雪雁喃喃道:“這是什麽曲子?意境真的是太美了。我仿佛身處一個高可接天的雪原,身邊卻是牛羊嬉戲,天空是湛藍的,白雲像羊毛一樣輕柔。如果世間真的有這麽一個地方,那簡直就是人間天堂了。”
葉星落想不到她竟然有如此感歎,不由更佩服她對音樂的悟性。雖然此曲其實更著重於一種雄渾的氣勢,但所描繪的景象,確是如李雪雁形容的一樣美。李雪雁癡癡地想了半天,忽然叫了起來:“就是這首曲子了,我一定要學會,葉大哥來教我好不好?嘻,葉大哥的琴也彈得很好呢。”
葉星落欣然應允。李雪雁勉強彈完一遍,額頭上已然隱有汗珠滲出,可見彈奏此曲的困難。葉星落想讓李雪雁休息一下,李雪雁卻不服輸地說道:“我一定能彈好,不信你聽我再彈一遍。”稍稍擦拭一下額頭的汗珠,李雪雁又要繼續開始彈奏。
葉星落看見李雪雁倔強的神色,心中一軟,指點了一些應該注意的技巧,便任由她去繼續練習了。
看著李雪雁一臉認真地反複練習著其中的困難段落,葉星落沉思起來。突然想到一個問題,他的心中不由疑竇頓生:“以李道宗的身份,不可能不知道我是聖門弟子這個事實,可他卻又對我如此和善。在這和善背後,究竟隱藏著什麽秘密呢?”
百思不解,葉星落決定去探探李道宗的口風。輕輕起身,葉星落離開秋雨葦的閨房,李雪雁完全沉浸在彈琴的快樂當中,絲毫沒有覺察到他的離開。
葉星落來到大廳,李道宗卻正一個人在發怔,目光緊盯著牆角某處,眼神中滿是溫柔之色。聽到葉星落的腳步聲,李道宗猛然抬頭,見是葉星落,這才笑道:“剛才那一曲真是聞所未聞,不知道是什麽曲子呢?”
葉星落答道:“是秋小姐自己收集的曲子,我也不知道來曆,曲名叫作《天河飲馬》。”
李道宗感歎道:“秋小姐對音樂的熱愛和造詣,都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才女不凡之處,確是名不虛傳。”望了葉星落一眼,李道宗忽然問道:“你覺得雪雁這孩子怎麽樣?”
葉星落有點摸不清這話的含義,想了想才回答道:“不知道您指的是哪一方麵?單就音樂而言,她的技巧可以說並不是很出色,但她不同凡俗之處在於她能把握高遠的意境,說起來真讓人不敢相信她隻是一個童真未泯的小孩子。如果讓我實話實說的話,我當說令千金絕非尋常女子。”
李道宗眼神忽然陷入沉思,喃喃道:“真的是這樣嗎?”
葉星落自然不能明了他的心思,看他專注的模樣,不敢出言打擾,隻是在一旁靜靜坐下。
良久,連李雪雁生澀的琴聲也變得圓轉了,李道宗才忽然開口,他並不看葉星落,像是自言自語般道:“我是太祖皇帝的侄兒,本來隻是一個普通人,隻是在他起兵時追附冀尾,又是同族,才有幸得以封爵,成為所謂的貴族。這一切其實都無所謂,最讓我開心的是,在這過程中我認識了雪雁的母親,並能和她成親。”
說到這裏,他的眼神更溫柔:“我隻是一介武夫,她卻是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蒙她不嫌棄我,實在是我一生最大的榮幸。在她的影響下,我才開始慢慢領略到生活的真趣,不再是隻懂得打殺的武夫。”
葉星落笑道:“從令千金身上,依稀可以看到令夫人的影子,由此可以想象令夫人的風采。”
李道宗卻忽然神情一黯:“可惜她去年因病去世了。”
葉星落不由一愕,歉然道:“對不起,我不知道。”
李道宗搖頭道:“沒什麽,是我自己要想她,她雖然去世了,但在我心中,她的音容笑貌還是那麽真實。她從得病到去世,始終很樂觀,從來沒有埋怨過命運不公,隻是卻擔心雪雁這孩子,一直叮囑要我好好照顧她。我從不敢有須臾忘記她的話,所以凡是與雪雁有關的事,都是親曆親為,從不假手於人。隻是雪雁這孩子,著實是讓人難以安心。”
葉星落奇怪道:“我覺得令千金通情達理,又聰明伶俐,怎麽會讓你覺得麻煩呢?”
李道宗苦笑道:“雪雁這孩子本身沒什麽可挑剔的,但對於她的命運,卻有一個惡咒懸掛在她的頭上。”
葉星落不由被勾起好奇心:“願聞其詳。”
李道宗回憶道:“雪雁是我和她娘成親的第二年出生的,當時我們都高興壞了,把她當作寶貝一般。而且在她出生的時候還有天顯異相,在她呱呱落地的同時,夜空中流星如雨飛落,場麵蔚為壯觀。多此一項,我們對她更是寵愛。但找了個相士一看,卻說雪雁命中多災多難。”
葉星落大吃一驚:“怎麽會這樣呢?”
李道宗苦笑道:“相士是這麽說的。雪雁在流行雨之夜出生,命運也因此而與眾不同。據相士所言,雪雁的命運並不是完全注定的,正常情況下她會命運多桀,但如能遇到百年難遇的命中貴人,卻是大富大貴之相。”
葉星落不由更是驚訝:“命中貴人?”
李道宗緩緩點頭:“對。據那相士所說,此人應該是亦正亦邪,才能化解雪雁頭上的惡咒。”
葉星落依稀明白李道宗的意思了,不過對於自己可能就是那所謂的命中貴人,他卻隻能暗中苦笑。
李道宗接著道:“相士的話如一瓢冷水當頭澆下,所謂命中貴人更是讓我們心灰意冷,天下人何止千萬,到哪裏去找這麽一個人呢?但那相士卻又說,從雪雁的八字來看,她命運的轉折當和音樂脫不了關係。正是抱著這萬一的希望,我才讓她從小學琴。”
葉星落忍不住苦笑道:“您的意思不是想說我就是那貴人吧?”
李道宗微笑道:“你先別急,聽我說完。雪雁自幼學琴,卻顯出她的不凡來,家裏請來的老師最後都被她趕走了,說是曲調不高,太過庸俗。我們一開始還以為是她不喜歡彈琴,故意找借口,但她卻又很喜歡自己一個人琢磨琴技。你說她的指法不出色,那的確是的,而且也不奇怪,因為她是自己琢磨出來的,並沒有經人指點。”
葉星落又是大吃一驚,說李雪雁指法生澀本就是以高手的要求而言,其實李雪雁的指法也算是一流了,如果這完全是自學成才,那對李雪雁天賦的評價,更要高上一線才合適。
李道宗續道:“雖說相士的話不可盡信,但做父母的自然想為兒女掃除一切災難,這麽多年來,為了尋找所謂的命裏歸人,我們也不知花費了多少心力,卻始終徒勞無功。本來我已經有點淡忘這個說法了,但你的出現不僅讓我重新想起,而且堅定了我的看法。”
葉星落不知該說什麽好,苦笑道:“怎麽會這樣呢?”
李道宗微笑道:“因為你是雪雁第一個一見如故的人,而且能在她最相信自己的音樂方麵讓她信服。最主要的,你跟相士說的亦正亦邪完全吻合,而且名字又和雪雁出生時的異相有關。”
葉星落早猜到李道宗已明白自己的身份,此刻也不驚訝,淡淡道:“您早就知道我是聖門中人了吧?”
李道宗微笑點頭:“那晚皇上親自出手對付你們雖然隱秘,但我還是聽到一些風聲,你的名字也是頗讓我印象深刻。後來秋小姐讓我幫忙找你,我想到你的身份,本以為會徒勞無功,隻是想盡點心力而已。但讓我想不到的是你第二天居然就出現在我的家中,看到雪雁前所未有的高興,我驚訝之餘,卻突然想到那相士的話,於是才有了後來的事情。”
葉星落歎息道:“你的憐女之心,我完全能夠理解。但是你也說相士的話不可盡信,為了區區一個命裏貴人的虛言,而和我一個聖門中人交往,是否值得呢?要知道,當今天子李世民已下定決心要將我們鏟除,你這樣做,會不會影響你的仕途?”
李道宗笑意不減:“葉兄弟能這麽想,可見絕非無情無義之人,也正合亦正亦邪的評價,雖出身魔門,卻是重情重義。要確切說出我的感受實在太難,不過你了解一點就夠了,現在我已完全肯定你就是雪雁命裏的貴人了,無論如何,我也不會放棄與你的交往。為了雪雁能一生平安,縱使丟了前程我也在所不惜。”說到這裏,他忽然狡黠一笑:“再說了,當今天子是少有的明主,又怎會為了我與魔門中人交往就治罪於我呢?”
葉星落哭笑不得:“難得您還有心情開玩笑,我可是認真的。不說您了,您覺得讓愛女與魔門中人交往合適嗎?”
李道宗收起笑容:“其他人我不敢說,葉兄弟我是信得過的。而且根據我對魔門的了解,魔門其實並不是那麽邪惡可怕。”
葉星落感興趣地問道:“你了解到的聖門是什麽樣的呢?”
李道宗認真道:“魔門中雖不乏邪惡之人,但更多隻是特立獨行至憤世嫉俗的人,現實總是不能盡善盡美,懷才不遇的人大有人在,雖不會人人都入魔門,但對魔門這種心態卻是能理解的。而且魔門中人個個身懷絕技,拋開正邪立場,單作朋友,也是很讓人愉快的。這一點在葉兄弟的身上尤其明顯。”
葉星落歎道:“沒想到您這麽了解聖門,還真是聖門的自己呢。”
李道宗微微一笑:“說了這麽多,你到底肯不肯承認自己這個貴人的身份?”
葉星落苦笑道:“此事實在是太過荒唐,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說了。”
李道宗笑道:“其實也不要你做什麽,隻要你肯教小女彈琴就行。這一點總可以答應吧?”
葉星落苦笑道:“這還用說嗎?難道你們來了,我能閉門不見?其實我做什麽都無所謂,隻是怕牽連到你,李世民不會難為你,李承乾可就難說了,我和他也是勢同水火。”
李道宗不屑道:“那小子?我提都懶得提他。”
此時卻聽得琴聲忽停,接著傳來李雪雁的聲音:“葉大哥!”
葉星落快步回到秋雨葦的閨房,李雪雁拉著他的手,興高采烈地說道:“終於可以了,葉大哥你來聽聽,看我是不是有進步。”
李道宗也緊跟著進來,站在一旁慈愛地望著李雪雁。李雪雁全神貫注地彈奏著,琴聲果然是流暢了許多。
一曲終了,葉星落由衷地讚歎道:“一上午就能彈得這麽好,雪雁你真是了不起。”
得到表揚的李雪雁頓時高興得忘乎所以。
李道宗插入道:“雪雁,時候不早了,我們也該回去了。”
李雪雁有點不舍地向葉星落告別,說道:“葉大哥,我下午再來。”
葉星落有點難以啟齒道:“真是不巧,下午我還有點事。”
李雪雁臉現失望之色,旋即又笑道:“葉大哥自然還有事要忙,那我就不來打擾了。對了,能不能借那本曲譜讓我回去練習一下,下次來保證讓你看到我的進步。”
見李雪雁如此懂理,葉星落自然連口答應,把曲譜拿了給她。雖然沒有得到秋雨葦的同意,但想來她是不會有意見的。
剛送李道宗父女出門,忽然從斜刺裏竄出一人,二話不說,伸手揪住了葉星落的衣襟。
葉星落早聽出是花浪,也不反抗,隻是笑道:“又在師傅那裏受苦了?那也不能拿兄弟出氣呀。”
花浪一副惡狠狠的神色,喝道:“少說廢話,早上的事忘了嗎?無情無義的家夥,現在我要討回公道。”
第十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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