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付卿江山以相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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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豐蘭息走入帳中算起,已兩天兩夜過去。
    風雲騎、墨羽騎諸將雖然憂心如焚地想守在帳前,但都被任穿雨一句“別忘了自己的身份與責任”喚走,隻一有空閑便都會前來,可每每都隻看到帳前默然而立的久微與鳳棲梧。
    而任穿雨卻自那日後便不再前來,為著守住東旦渡他已殫精竭慮,對麵是他此生未逢之強敵,不敢有絲毫大意,也因他的坐鎮,暫失主帥的雍、青大軍才未軍心渙散,依舊嚴陣以守,銳氣不減,令對麵的皇朝也不禁刮目相看,一時雙方相安無事。
    第三日的清晨,帳內終於傳出聲音。
    “參湯!”
    隻是簡短的兩字,卻讓守在帳外的人如聞天籟。
    鍾氏兄弟很快便將參湯送入帳中,而帳外的人從久微、鳳棲梧至聞訊而來的諸將卻依舊不得入帳,一個個盯著帳門,滿眼的焦灼,程知這個五大三粗的大漢甚至目中蓄淚,不住地合掌向天,祈求老天爺的保佑!
    日升又日落,月懸又月隱,朝朝複暮暮,煎煎複焦焦,度日如年但總算也有個盡頭。
    第五天的清晨,帳內終於響起輕盈的腳步聲,頓讓帳外守候的一幹人振奮不已。
    帳門終於開啟,金色的晨曦斜斜投在門口的人身上,銀甲泛起燦目的光輝,如同天人佇立,令人幾疑是幻影。
    帳門前,立著完好無損、氣色如常、神情平靜的青王。
    “主上!”
    “青王,主上呢?”
    眾人急切地上前。
    風惜雲一擺手,目光掃視一圈,那一刻,惶然的、激動的、焦灼的眾人不由自主地噤聲。她的目光最後落在久微身上,“久微,他就拜托你了。”
    久微目光微凝,然後道:“我定盡我所能!”
    風惜雲目光再掃過諸將,然後抬步走出大帳,“你們隨孤來!”
    諸將相視一眼,然後都沉默地跟隨風惜雲而去,帳外很快恢複寧靜,隻餘久微、鳳棲梧、笑兒及鍾氏兄弟。
    “鳳姑娘先回去休息吧,我會照料好雍王的。”久微衝鳳棲梧一點頭,抬步跨入帳中。
    “等等!”鳳棲梧喚住他,“請讓我看一眼他。”
    久微回頭看看鳳棲梧,良久後微微一歎,“好。”
    兩人走入帳中,繞著屏風,拂開床前絲縵,露出床榻中閉目而臥的人。
    那一刻,兩人隻覺得胸口有什麽轟然倒下,沉甸甸的讓人窒息,眼鼻一酸,已是淚盈於眶。
    那個人啊,那個臥在榻中的人,真是他們所熟悉的那個雍容高貴的雍王嗎?真是那個俊雅無雙風采絕世的蘭息公子嗎?
    榻中的那個人,似乎一夜間老去了三十年。
    曾經如美玉一般的容顏此刻布滿細紋,曾經白皙光潔的肌膚此刻枯黃無澤,曾經如墨綢般的黑發此刻已全部灰白,曾經如幽海一般懾人心魂的眼眸此刻黯然合上,那任何時刻都飛揚雅逸的神采已消逝無跡,隻是死氣沉沉地躺在榻上,若非胸口那一絲微弱的起伏,幾乎讓人以為這隻是一個死人!
    “為她,他竟至此!”鳳棲梧伸出手來想要碰觸榻中之人,卻終是半途垂下,無聲落下的淚珠便滴在了手心。
    海枯石爛,天荒地老,從來仿如絢爛的神話,可美麗的神話此刻是如此的蒼白無力,眼前的蒼顏白發便已是永恒!
    “仿如最美的墨玉一夜之間被風霜刻下了一生的痕跡。”久微看著榻中的人也不禁動容,“‘雪老天山’原來真的不是傳說,‘天老’傳人便是他嗎?!”
    鳳棲梧抬首看向他,“雪老天山”是什麽,“天老”又是什麽人,那與她無關,她隻在乎:“他會如何?”
    “‘雪老天山’是天老救人性命的秘技,隻是……”久微輕輕歎息,“他救了她,卻也等同於用自己的性命去交換。”
    鳳棲梧頓時心口一窒,淚水潸然,“性命交換?”
    “他隻剩一月壽命。”久微輕聲道。
    腳下一個踉蹌,鳳棲梧跌坐於地,眼神悲痛,“隻有一月?”
    “是的。”久微點頭,並沒有去扶地上的鳳棲梧。
    “一月……怎麽可能……”鳳棲梧捂臉哽咽,“怎麽可以這樣!”
    久微看看鳳棲梧,再看看榻中的豐蘭息,長長歎息,“他既肯如此對青王,又是‘天老’傳人,那我便要救他一命。天老地老在蒼茫山頂留下的那盤棋可還等著他去!”
    說罷他脫去鞋,盤膝坐上床榻,扶起豐蘭息,一手覆其胸,一手覆其額,青色的靈氣霎時籠罩在豐蘭息全身。
    那時,青王帳中,風惜雲下達了一個令諸將震驚的命令。
    “主上……”性急的程知立刻開口,卻被齊恕拉住。
    而其餘的人都呆呆地看著風惜雲,不明白她為何要下這道命令。
    “任軍師。”風惜雲的目光落在任穿雨身上。
    任穿雨腦中一瞬間便閃過許多念頭,然後恭恭敬敬地低頭,“穿雨遵令。”
    風惜雲頷首,目光再轉向其他諸將。
    諸將隻是猶疑片刻,便都俯首,“臣等遵令。”
    風惜雲點頭,“那麽都下去依令行事吧。”
    諸將退下。
    元月十四日,雍、青營陣裏升起白幡,全軍縞素,白鳳旗倒掛於空。
    東旦渡的千軍萬馬在那一刻都明白了一件事——青王薨逝!
    獲此消息,便是處於敵對位置的爭天騎、金衣騎也無不震動。
    青州的女王死了?那個鳳凰般耀眼的女子真的死了?
    元月十六日,風雲騎發動攻勢,白幡如雲,縞衣如雪,鳳旗翻卷,殺氣騰騰!
    皇朝命金衣騎布下金甲陣,風雲騎未能破陣。
    十七日,風雲騎再次發動攻勢。
    皇朝依命金衣騎布下金甲陣,風雲騎依未能破陣。
    十八日,風雲騎第三次發動攻擊。
    皇朝命金衣騎布下九輪陣,風雲騎堪堪入陣即收到命令撤退。
    十九日,二十日,風雲騎皆未有動靜。
    正當皇朝心存疑惑時,二十一日,風雲騎與墨羽騎聯合出擊,皇朝命皇雨、秋九霜領爭天騎與金衣騎戰,雙方勢均力敵,各有小小損傷,而然後偃旗息鼓。
    二十二日,康城。
    一大早,蕭雪空推開門,便發現下起了小雪,細細絨絨,飄飄蕩蕩,為大地染上一層淺淺的白。他伸出手掌,想接住從天而降的雪,抬眼間卻看到了立在樹梢上的人。
    白衣黑發,迎風而立,綽約如仙,似真似幻。
    那一瞬間,湧上心頭的是不可抑止的狂喜——她沒有死!但下一瞬,卻如墜冰窖。
    她未死!她在此刻現身!
    那隻代表一件事:康城危矣!
    “雖然下雪,但我知道,拂開這些雪花,天空必然是湛藍如洗。”樹梢上站著的風惜雲仰望天空,聲音極輕,但滿天風雪中卻清晰入耳,“有藍空,有白雪,還有從極北的冰峰吹來的最潔淨的風。雪空,這樣幹淨的日子,最適合你了,今天的雪是為你下的。”
    蕭雪空握住腰間的佩劍,一寸一寸輕輕拔出,晶亮的劍身映照著飄舞的雪花,幻美迷離。
    風惜雲低頭看著院中如劍挺峭,如雪靜寒的蕭雪空,無聲地歎息,“你隻要不踏出此院,我便不會出手。”
    “已經攻城了嗎?”蕭雪空的聲音如冰珠墜地,清脆鏗然卻無溫。
    “是的。”風惜雲點頭,“康城不但是兵家必爭之地,對於雍王來說還有另一種意義,所以昔年他與我一起踏平斷魂門後即在城中為今日布下了暗局。而今,我來了,你當知你已無勝算。”她語氣平靜,這些本無須解釋,但她卻還是說出,或許她依然希望他能放下他的劍,雖然明知不可能。
    “主上說康城有另一條通往蒼茫山的路,乃他恩師地老昔年上山與天老觀星鬥棋時所留,是通往蒼茫棋局之路,是以康城決不能失。”蕭雪空也平靜地道。
    “雪空,你守不住康城。”風惜雲伸出手掌,接住眼前飄落的雪絮,看著它靜靜地融化在手心,“你便與我在此賞雪如何?”
    “可以與青王一起賞雪,那實是雪空無上的榮耀,但是……”蕭雪空眉峰一揚, “我是冀州掃雪將軍,士兵浴血奮戰之時豈有為將者畏縮不出之理。我為冀王之臣,自當為王盡忠!”話落的同時,長劍噌的出鞘,佇立於風雪,巋然不動。
    “即使知道結果是敗亡?”風惜雲語氣輕柔,說出的卻是決絕之語。
    “是!”蕭雪空答得斬釘截鐵,澄澈的眸子中風雪如聚,藍空隱納,“能與青王一戰,雪空無憾!”
    風惜雲看著院中的一人一劍,半晌後喟然輕歎,“掃雪將軍的‘掃雪劍法’當世罕見,我一生懶惰,未能於劍上下工夫。”她微微一頓,然後又道,“我有一名臣子名折笛,他雖未曾出世,但其武藝放眼天下也是屈指可數,他隱居淺碧山十年,獨創一套‘碧山絕劍’鮮有對手,今日我便以他的‘碧山劍’會一會將軍的‘掃雪劍’,也算不辱將軍。”說罷手腕一揚,鳳痕劍出鞘,漫天的風雪也不能掩那一線輕紅。
    雪似乎下得更大了,風似乎更急了。
    一人靜立庭院,一人盈立樹梢。
    一劍晶亮如冰,一劍澄亮如水。
    一個凝眉冷峻,一個靜然無波。
    雪絮紛紛揚揚落下,寒風橫飛掃蕩,但無損那兩人筆挺的身姿,一個佇劍如山,一個橫劍如帶,風雪飛卷,卻未有一片雪花落在兩人身上,便是長劍上也未沾分毫。
    遠處傳來廝殺聲,刀劍相擊聲,人的淒厲呼痛聲……再後來便是急促的腳步聲,急劇的喘息!
    “將軍!將軍!城門被攻破了!將軍!將軍!你在不在?”
    門外有人使勁地捶打著門板,嘶聲呼喚,奈何門板任你如何敲打推拉也無法開啟,門內任你如何叫感也無人答應。
    “將軍!將軍!你到底在不在?城裏有細作,他們裏應外合,墨羽騎攻了進來,他們人數太多,我們根本無法阻擋!將軍……”聲音忽然消失了,門外咚的一聲有什麽倒落,或許是兵器,或許是人。
    院中凝眉不動的人終於忍不住動了,刹那間,人如劍飛,劍如電射。
    樹梢的人也動了,看著迎麵而來的劍光,輕輕一歎,手中長劍揮出,輕鬆寫意的一招,卻如山嶽般穩實,將所有的攻擊全部封阻。
    冰雪般的長劍卻凜冽如火,秋水般的長劍卻瀟灑如風,無論是如火還是如風,一劍揮出,裂石穿雲,風被斬裂而發出厲吼,雪被切割而發出淒叫。
    那一刻,小院中風雪狂舞,寒光爍爍,人影如魅,劍氣縱橫!
    那一刻,無人能靠近小院,隻餘那漫天飛舞的雪花與那籠罩天地的劍意!
    忽然間,一縷清亮的歌聲劃開劍氣,衝破風雪,在天地間悠悠蕩起:
    劍,
    刺破青天鍔未殘。
    長佇立,
    風雪過千山!
    劍,
    滴滴鮮血渾不見。
    鞘中鳴,
    霜刃風華現。
    劍,
    三尺青鋒照膽寒。
    光乍起,
    恍若驚雷綻。
    院中雪芒飛射,劍氣如穹,可那歌聲卻於風雪劍氣中從容唱來,氣息平穩,不急不緩。
    當一句“恍若驚雪綻”時,風雪中綻開一朵雪蓮,蓮心裏裹著一線紅蕊,於院中輕盈一繞,霎時滿院的雪花紅蕊,再也看不見其他,眼花繚亂驚豔不已時,叮的一聲清脆劍鳴,然後清亮的歌聲停止,滿天的風雪靜止,滿院的劍氣消逝,一切都歸於平靜。
    雪地中倒伏著一個與雪融為一體的人,雪中慢慢有殷紅色的血暈染開,在那潔白中綻開一朵血色蓮花。
    站立著的人凝視著劍身上的那一縷鮮血,看著它凝成一線,凝聚於劍尖,然後滴落雪地,劍身便恢複成一泓秋水,澄澈明亮。
    醉裏挑燈麾下看。孤煙起,狂歌笑經年。
    一聲聲慢慢吟來,一寸寸慢慢移開目光,聲音清如澗流,偏輕綿如空中飄落的雪絮,空濛而悵然,微帶一絲曆盡滄海的淡淡倦意。
    “無寒。”風惜雲輕聲喚道。
    “在。”銀衣武士悄然而落。
    風惜雲的目光從天空移向雪地中倒臥著的人,移步走近,蹲下身來,伸手托起雪地中的人。
    拂開銀發,那張如雪花般美麗的臉此刻也真如雪花般脆弱,似一碰即化,唇邊溢出的血絲分外豔紅,那曾經澄澈的眸子此刻黯淡地看著她,眸子深處卻隱著一抹幽藍,那樣深沉而魅惑地看著她,似乎有無數的話藏在其中,又似什麽都沒有的空明。
    “送他去品玉軒吧。”
    “是!”
    無寒移步抱起地上的人,然後一個起縱,身影消失,隻餘一朵血蓮猶自在雪地中怒放。
    待無寒走後,風惜雲身子一晃便坐倒在雪地中,捂住胸口,尖銳的痛楚令她鎖起長眉,屏息靜氣,片刻後那痛楚才是緩去,輕輕一歎,“到底不比從前了。”抬首遙望那屹立天地間的蒼茫山,喃喃自語,“你以性命相許,我便回報這一條通往玉座的王道吧。”
    她起身,輕躍,越過牆頭,遠遠地便見一隊黑甲騎兵風速般馳來,當先的一人白袍銀槍。
    “青王,康城已取下。”任穿雲躍馬躬身。
    “嗯。”風惜雲淡淡頷首,“喬謹那邊如何?”
    “他說雖截住了秋九霜,但未能全功,被其領著餘下的人逃走了,想來女人就是膽小些,逃命的功夫厲害些。”任穿雲這次未費什麽大力便取下康城,心下正輕鬆,所以有啥便脫口道來,話一說完,忽想起眼前的人就是個女人,當下不禁心慌,“臣……青王……臣不是……不是說您!”一句話說得磕磕絆絆甚是辛苦,更兼急得麵紅耳赤,沒有半分剛才英勇殺敵的豪爽勁,令身後一幹將士看得撫額暗歎。
    風惜雲擺手示意不必在意,心下倒是有些奇怪任穿雨那等心機深沉,狼顧狐疑之人倒是有個爽利明朗的弟弟,隻是再想想也就明白了,或就因有那樣的哥哥,所以才有這樣的弟弟。哥哥能為弟弟做的已全部做盡了!
    “收拾好康城,靜待雍王到來吧。”
    “是!”
    就墨羽騎奪取康城之時,東旦渡對峙的兩軍也發生了轉變。
    二十二日,數日來一直采取守勢的皇朝忽然發動攻勢,出動全部兵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風雲騎、墨羽騎發起攻擊。
    冀王親自出戰,爭天騎、金衣騎氣衝霄漢!
    “真是糟糕,老虎頭上拍了幾巴掌便將它激怒了。”任穿雨聽到稟報,不禁暗暗苦笑,“發怒的老虎不好對付啊。”
    “嘮叨完了沒。”賀棄殊白他一眼。
    “知道了。”任穿雨一整容,“我們也迎戰吧!”
    “是!”
    任穿雨爬上馬背,望著前方翻滾的沙塵與風雪,問著身後的親兵:“主上還沒醒嗎?”
    “久微公子說主上至少要今日申時才能醒。”親兵答道。
    “申時嗎?但願……”廝殺聲響起,令任穿雨的話有些模糊。
    “軍師說什麽?”親兵怕自己漏掉了什麽重要的命令。
    “迎敵吧!”任穿雨回頭看他一眼,書生白淨的臉上有著男兒的慨然無畏。
    戰鼓擂起,喊聲震天,旌旗搖曳,刀劍光寒!
    風雲騎、墨羽騎分以左、中、右三路大軍,左軍端木文聲、徐淵,右軍賀棄殊、程知,中軍齊恕,三軍聯成連雲陣,此陣攻守兼備,更兼軍師任穿雨指揮得當,陣形調動靈活,當是行如連雲輕渡,攻如百獸奔嘯,守如鐵壁銅牆。
    而爭天騎、金衣騎則是連成一線,如洶潮狂湧,連綿不絕,大有氣吞山河之勢!待到兩軍即要相遇之時,狂潮忽化為無數劍潮,鋒利的劍尖如針般插入風雲騎、墨羽騎,霎時在猛獸之身刺穿無數小洞,待風雲騎、墨羽騎痛醒過來化攻為守時,劍潮忽退,又成一線洶潮,咆哮著窺視著眼前的獵物!
    “傳令,左、右翼龜守,中軍橫索!”
    “是!”
    傳令兵迅速傳令,頓時風雲騎、墨羽騎立刻變陣,收起所有攻勢,全軍化為守勢,將萬道劍潮擋於陣外。
    “竟然無法抵擋冀王的全力一擊嗎?”任穿雨看著前方喃喃自語。
    雖暫將爭天騎、金衣騎攻勢阻住,但其攻勢如潮,前赴後繼,一次又一次地攻向風雲騎、墨羽騎。
    “那是氣勢的不同。”
    猛然身後傳來聲音,任穿雨回頭,卻見齊恕提劍而來。
    “冀州爭天騎素來以勇猛稱世,更兼冀王親自出戰,其士氣高昂,鬥氣衝宵。而我軍連續幾日出兵,士氣早已消耗,再兼兩位主上不在,士心惶然,是以不及爭天騎與金衣騎。”齊恕一氣說完,目光坦然地看著任穿雨,“而且你我也非冀王對手,無論布陣、變陣皆有不及。”
    “喂,決戰中別說這種喪氣話,而且身為中軍主將,不是應該立於最前方嗎?”任穿雨沒好氣地看著他。
    “非我說喪氣話,而是你的心已動搖,麵對冀王,你已先失信心!”齊恕目光明利地看著他,手腕一動,一枚玄令現於掌心,“我來是為傳君令:非敵之時即退!”
    任穿雨臉色一變,眸光銳利地盯著齊恕,而齊恕毫不動搖地與之對視。
    “我知你對雍王忠心,決不肯失了東旦渡,但你若在此與冀王拚死一戰,或許能守住這半個東旦渡,但我們必然要傷亡大半!”齊恕一字一頓道,“若是那樣,你又有何麵目去見雍王?”
    任穿雨緊緊握拳,憤恨地盯著齊恕,半晌後才鬆開雙拳,吐一口氣。
    齊恕見此,即知目的達成,策馬回轉,忽又回頭,“任軍師,你的才幹大家有目共睹,東旦渡能守至今日是你的功勞,但……若兩位主上有一位在此,也不是今日局麵,是以你當知,臣守臣道,臣盡臣責!”最後一語隱含告誡。
    二十二日未時,風雲騎、墨羽騎退出東旦渡五十裏。
    爭天騎、金衣騎渡過蒼佑湖,進駐蒼舒城。
    申時末,雍王醒來,風雲騎、墨羽騎大安。
    次日,東旦渡失守與青王未死、康城失守的消息分別傳報至康城與東旦,那一刻雙方各自一笑,苦樂參半。
    “所謂有得有失便是如此。”玉無緣站在蒼舒城的城樓上,眺遠幽藍的蒼佑湖,似乎對於這一結果他並不驚訝,“圍繞蒼茫山有四城,你得蒼舒、徑城,他得康城、黥城,以蒼茫山為界,你與他真正地各握半壁江山,各得一條王道,這就如當年天老地老所觀的星象,就如蒼茫山頂那一局下了一半、勢均力敵的棋局。”
    皇朝默然不語,仰望頭頂的蒼茫山,白雪覆蓋,仿如玉山,巍峨聳立,一柱擎天!
    “皇朝,去蒼茫山頂吧,那裏會給予你答案,那裏有你們兩人想要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