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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聽著屋外的德妃讓那拉氏她們去另一旁的耳室先回避一下。雖然這是規矩,可經過方才那一陣,我隱隱覺得德妃似乎是做了什麽決定,一個跟我來之前完全不同的決定,方才那拉氏的表情也說明了一些……隻是不知道這決定對於我而言,是好是壞罷了。
聽著屋外窸窸窣窣的一陣衣物摩擦的聲音響過,想必那拉氏她們已經都退下了,不管她們心裏怎麽想,顯而易見的是德妃不想讓她們知道看診的結果。
“臣,林德清給德主子、四爺、十三爺請安。”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響了起來。聽起來有些耳生,過了這麽些年,想必太醫院的醫正也換過好幾茬兒了。
“林太醫,快請起,這也有些日子不見了,上次你開的方子我都照服了,感覺好多了。”德妃溫和地說了一句。那林太醫忙自謙了兩句。德妃笑說,“既然這樣,你就先去診脈吧,有什麽結果,立刻來告訴我。”說完就使喚人帶他進來給我診脈。
丫頭們把我的手從簾帳裏拿了出來,又用帕子蓋了,這才有幾隻手指輕輕地按在了我的脈絡上。我心裏也不免有了幾分緊張,隻聽林太醫在帳外恭敬地笑說:“夫人不要緊張,放鬆才好,不然脈象亂了,臣下不好診治。”
我忙深呼吸了兩下,穩定了一下,輕聲說:“那麻煩您了。”林太醫忙道不敢,又細細地切起脈來。我仰望著帳頂,心裏不停地默念著九九乘法表,讓自己不要再胡思亂想。
這麽診了一會,林太醫又要求換隻手。一番折騰之後,太醫大人又細細地號了一遍脈。就在我不知道背了幾遍九九八十一的時候,他突然收了手。我心猛跳了一下,嘴巴張了張,卻什麽也沒問出來,隻是任憑丫頭們把我的袖口挽好,又放回了帳裏。
耳聽著林太醫的腳步聲往正屋走去,我忍不住豎起了耳朵,隻聽他剛說了一句:“回娘娘的話……”
“林太醫!”德妃輕喝了一聲,那屋裏立刻沒了聲音,我隻覺得自己的耳朵再用力豎的話,恐怕就會掉下來了,可還是什麽也聽不見。
“呼——”我長出了一口氣,算了,不想了,愛誰誰吧……攤開了手臂四仰八叉地躺在了床上,心裏拚命地讓自己想些別的事情,可滑過腦海的還是……
“刷”的一聲,簾帳突然被扯了開來,日頭一下子照了進來。我眼前一刺,忍不住用手遮住了眼,“怎麽回事兒……”話還沒說完,人已被一股大力拉進了一個懷抱中,我大吃一驚下意識地想掙紮,可那熟悉的體味立刻就飄入了鼻中。我手一頓,顧不得被晃得金星亂冒的眼,忙抱住了胤祥,隻感覺到他的頭深深地埋入了我的頸窩,“胤祥,怎麽了,你……”我話沒說完就頓住了,因為一股熱流正順著我的脖頸淌了下來……
我頓了頓,下意識地伸出手,輕輕地拍著胤祥的背部,他卻隻是密密地攏著我,頭埋在我肩膀也不說話。我心裏隱隱地猜到了是為什麽,一時也說不清是什麽滋味,隻有一種好像突然中了大獎,卻被告知在這段時間,中了獎要拿百分之九十去交稅的感覺。時機好像不太對。
屋裏的氣氛卻很安逸,隻有一個自鳴鍾發出“哢嗒哢嗒”的搖擺聲,窗外的陽光薄薄的灑了進來,外屋也是一聲不聞。我也不想說什麽,隻覺得上次這樣拍撫著胤祥的時候,好像還是十幾年前,他跟人幹架的那個夜晚,那晚我的存在對於他來說,就是全部吧,想到這兒不由得心裏一陣溫暖。
感覺著胤祥好像慢慢地平靜了下來,卻還是不抬頭,我不禁猜測著他是不是因為方才太過激動而不好意思抬頭看我,可不管他好不好意思,我的肩膀已經有些承受不住了。我翻了翻眼皮,笑說:“你最好是有什麽好消息告訴我,也不枉費我溫柔地拍了你這麽久。”
胤祥“哧”地一笑,一股熱氣直直地噴進了我脖領子,我情不自禁地扭了扭脖子,他順勢抬起了頭,手略微放鬆卻依然環著我,笑問了一句:“要不是好事兒,你又怎樣呢?”
我裝作不在意地看了他一眼,還好,雖然眼圈有些微紅,但眼裏的神采卻是我從沒見過的,有著滿足,有著喜悅,還有著更多的驕傲。我心裏不禁歎息了一聲,我們那次大婚的晚上,胤祥也是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卻沒有這樣驕傲的感覺,也許一個再出色的男人終還是需要兒女來證明他的“驕傲”吧,至少在這個朝代……
雖然心裏各種念頭兒翻攪著,我嘴裏卻隻是笑著說:“要是不好,那就捶,雖然拍了半天已經有些累了,但這點子力氣還是有的。”胤祥咧嘴一笑,沒說話,隻是又上上下下地仔細打量起我來。
被他看得有些毛,我咽了口幹沫,剛要張口,胤祥突然伸長了手臂,一隻大手就那麽輕輕地覆在了我的腹部。感覺好像暖暖的,我下意識地去看他的手,他湊在我耳邊,輕聲說了一句:“兩個月了。”我隻覺得一股熱血猛地衝上了心頭,燙得仿佛心都疼了,眼淚卻刷地一下流了下來。
雖然方才已經猜到了,可現在親耳聽到,感覺是那麽的不同。我不想哭,卻仿佛身體裏所有的水分都變成了眼淚,就這樣不停地流淌著。胤祥拿手帕子擦了又擦,見還是止不住,幹脆將手帕扔到一邊兒,反過手來輕拍著我,嘴裏又習慣性地開始嘟噥著一些言不及義的安慰之語。
淚眼蒙矓中,看著胤祥溫柔的臉,溫暖的眼,還有那輕柔的拍撫,我突然明白了過來,自己這麽多的眼淚,是在替他流著。這麽多年,胤祥心裏一定有太多哭不出來,又不能哭的眼淚了吧……
當我在胤祥的肩頭開始打嗝的時候,他的外衣已經被我的眼淚浸透了,有多久沒有這麽痛快地哭過了?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放縱地表達自己的情感也變成了一種奢侈。
一塊手帕遞了過來,看著胤祥的笑臉,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衝他笑了笑,伸手接過來抹了抹臉,又擤了擤鼻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