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香溢青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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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迪佳一行三人無功而返,有一搭沒一搭聊著的時候,蔣迪佳聽著才明白了,哥哥此行不比自己強多少,那位見過的簡忠實簡直和他兒子是迥然不同的兩種性格,不慍不火、不緊不慢、不急不惱,但也不太多說話。
倆人趁著客不多的時候光臨了小店的廚房,張凱經理這嘴皮子功夫到位,大大舉例一番,這省城裏一個大廚年薪最少都好幾萬,像您這手藝,掙個十幾萬一點問題都沒有,有房有車啥都有,老了還有保險啥地,磨了半天嘴皮子,簡忠實卻是忠厚地笑著反問,您說的這些,我不都有了嗎?……經理不行,總經理上,蔣九鼎笑吟吟地探著口風,簡師傅,有沒有到省城展的想法,如果您願意,有什麽條件可以提!如果您有意向,咱們可以坐下來談嘛。
簡忠實該忙什麽忙什麽,蒙了半天才吐了倆字:不談!
得,把倆人噎了半天,悻悻而返!
這生意人講究個試探,不知道的虛實的時候就試探,如果簡忠實馬上答應的話,這廚子可就不值錢了,沒準在蔣九鼎眼也就和三五千能請到的大廚一個檔次,可簡忠實越不答應,越讓倆人懷疑這家夥手底有真東西。蔣迪佳省卻了那段遭批的經曆,隻把費胖子說的事大致講述了一番,特別是年年有人來請的事,這才愈地讓蔣九鼎對此人的興趣更濃厚了幾分!
被賊掂記上沒好,被奸商掂記上,也不會有多好,越是得不到的東西才越想!蔣九鼎一路沉吟著回了省城,開始思謀挖人牆角的妙計良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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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簡凡呢?被爸媽趕回鄉下的簡凡怎麽樣了?
除了無人一起消遣的費胖子,除了略嫌人手不足的店裏,除了省城還獨守著空房的香香,大概沒人能想起這個落榜生來!本來蔣迪佳對這個人頗有點好奇,不過讓費胖子一出賣,這眼光,便是看低了幾分,再被梅雨韻這麽著一訓,得!以後要見了麵不成仇人就不錯了!
離烏龍縣城向西去城六十公裏,便是楓林鎮;楓林鎮再向西六裏,便是鎮郊青埂村的所在地,半幅被單大的“芙蓉酒坊”的酒旗在路上隔著一裏村便瞧得清清楚楚!
青埂山下青埂村,玉米黃時酒香醇。
這個小鎮地處省界邊上,古老的小鎮倒也不乏現代的氣息,好酒之風尤盛之,陝西的西鳳酒、寧夏的枸杞紅、內蒙的馬奶酒、桶裝的蒙倒驢、北京的二鍋頭還有本省著名的杏花村、竹葉青和來自各地的啤酒都能見著,但在楓林,大大小小的人,更喜歡的還是喝散裝的玉米黃酒,那家那店,這東西都是必備之物。夏天裏吊井裏,飯時斟上一碗,清咧爽口;冬天裏煨到火爐之上,去寒養胃,這習慣不知道已經延伸了幾世幾代,在楓林鎮,芙蓉酒坊隻不過是年代較老、味道較醇的一家而已,即便是鄉下人自家的房後窖裏,也做得出玉米酒來。
玉米黃了、又是一個好年景!
青埂村靠山而建,去村四五裏抬頭便是層層疊疊的梯田,地壟田間,散落地栽種的桑樹、核桃、蘋果、梨幾樣經濟果木,足足一人多高的玉米地綠葉已經微微泛黃,別小看這青紗帳,鄉下生活的都知道,這地頭是生鄉村版"yi ye qing"的絕佳場所,鑽地頭的時候一定得小心,沒準就撞破了誰家的好事。
噢,山間林裏,青紗帳後、書聲朗朗……哦,讀書的聲音響了不久便即停了,秋高氣爽,午後的山間最是適宜,莫不是那家兒郎幕天席地,讀書累了,小憩片刻!
近了,走近點再細細瞧瞧…………
半山腰裏的核桃樹下,一個半大的小子正聚精會神的削著青皮核桃,快到核桃收成的季節了,綠得透青的核桃個大,有的還三兩個連成一窩,隻見得這人握著彎頭削刀,一刺一分,撬成兩半,露出了核桃芯,嫩白嫩白的仁,削刀沿著硬皮轉一圈,那半球形的核桃便跳了出來,剝了外麵的泛黃澀的皮,便是嫩核桃仁了,這個時間仁是最好吃的,水分大,脆而且嫩、香甜適口,等收成之後化了外麵的青皮,一曬太陽,裏的皮和仁粘在了一場成了老核桃,味道便差了許多。
蹭蹭擦擦的削核桃聲、咯吱咯吱的嚼聲,卻是那人邊削邊吃,不大一會周遭便堆了一堆削過了核桃皮。核桃皮的旁邊,放著一本書《申論》!
噢,警察招考的必修課目!
噢,抬起頭來了,可不是被老媽趕到鄉下苦讀複習的簡凡是誰!鄉下的日子比市裏、比縣城裏還要快活幾分,每天鑽山裏烤個紅薯地瓜、摘山杏、葵花,玩得不亦樂乎。當然,最愜意的還是蹲在樹下現削現吃嫩核桃了,這美味,可不是什麽人都享受得到的!
午後上的山,看了一會書,睡了一會覺,吃了一會核桃,開著手機聽了一會歌!
看看時間下午五點多了。好了,今天的任務完成,打道回府!
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土草棵,夾著沿著曲曲彎彎的小道道往山下走,路過山間自家的地頭,簡凡看著爺爺又到地裏拾掇著地塄了,扯著嗓子喊:“爺爺,你怎麽自己出來了,咱回吧?”
“就好咧!”
壘地壟的老人一回頭,油光的腦門,禿頭無,而枯如老樹的臉上,皺紋叢生,連鬢的胡子花白一片,頗有些仙風道骨。
“來來,我幫你……爺爺,叔不是不讓你出來嘛,天天壘這地塄有啥意思?”
簡凡說著扔下爺倆捋著袖子幹上了。
“保墒,秋來一場雨,水分都窩地裏,肥大了。過倆天種幾窩老蔥。”
老人一本正經地說著。倆人合力把壘好的塄邊又敲了幾钁頭泥土才算完工。
扛著鍬頭夾著跟在爺爺背後,爺倆往山下走,簡凡父親這一代三個兄弟,城裏派出所簡忠誠是老三,尚有老二在家裏務農,從小簡凡在爺爺奶奶跟前長大,對這裏倒也熟悉得緊。
老人邊走邊摸索著口袋手指利索地倒著煙絲卷了支大炮筒,回頭看看孫子,隨意地問著:“凡娃,你今年多大了?”
“24了!”
“大咧啊,剛跟我下地時候,才這樣高,哈哈,一轉眼成大小夥了!”爺爺爽郎地大笑著,比劃了個小屁孩的樣子。笑著關心道:“24……24啦都,咋還沒說媳婦?你小時玩的前村家的秋虎、羅鍋家的大丫,娃都多大了。”
“爺爺,城裏人都結婚遲!”簡凡解釋了句。
“屁!早結早生娃、娃大好當家,你爸結婚就夠遲了,村裏像他年紀這樣大的,孫都有咧………趕緊點啊,回頭我得說說他們。把娃耽擱了可咋弄?”爺爺聽得這晚婚一說,明顯眼裏不悅了。
“嗬嗬……爺爺,你說我娶個啥樣的媳婦?下回我找一個給你帶回村來瞧瞧。”
簡凡扛著鍬,背後笑著跟著,隨口問著,孫子每有疑問,這當爺爺必定是語出驚人,就聽爺爺說道:“娶媳婦呀,跟種地一個道理嘛!女人就跟咱村這地樣,地肥了,給你生一窩娃娃;地不肥,給你生一窩丫頭片子,淨賠錢貨;還有些小媳婦,跟那河灘的鹽漬地樣,光種沒收成不會生娃娃,那可不成,這媳婦可不能要啊!回頭城裏找不著,讓你奶奶到村裏給瞅一個!”
爺爺在前頭諄諄施教,簡凡在後頭笑得直打顫。爺爺年紀大了,這腦袋怕是不太靈光,還停留在解放前後那段光景,一輩子最遠去過的就是鎮裏和縣城,一出了門,連覺都睡不好,住不了三天肯定嚷嚷著要回家。
對了,家!家就在路邊!家就是酒坊、酒坊就是家!
院子裏,一年四季都彌漫著酒香,前麵的院子是酒坊,兩排大平房裏,都是酒缸和大甑,後麵的院子裏是一家的起居的地方,偌大的院子裏種了一蘋果樹,樹下的蔭地上架著石桌,六間大房,爺爺奶奶一間,叔叔家兩間,剩下那幾間給其他倆兒子的,不過怕是沒人住了。爺孫倆一前一後回了家,洗了把臉,火上坐上了鍋,簡凡扔下著要去村北頭羅鍋家拿刀,掩上門出去了!
陋巷石頭房,黃泥斑駁牆!
村裏的景色和十幾年前的記憶中並沒有什麽大的變化,從家裏出來,路過的三溜豬圈還是那樣,臭哄哄一片,母豬豬仔哼哼哈哈地在搶食,小時候常攀上豬圈頂,一幫小孩比誰尿得遠;南屋門墩上的秋杏奶奶顫危危地起身要回屋了,簡凡記得小時候秋杏奶奶就是這樣行將就木的樣子,每天都坐在門墩上曬太陽,十幾年光景了,還是那個樣子!
要去的地方,是村中央一間半磚半夯的房子,村裏的名人羅鍋!大人小孩都叫他羅鍋,小村僻地沒有什麽名人,這個劁豬騸羊、剔骨賣肉捎帶著會打鐵倒鋁鍋、且開了個小賣部的羅鍋便成了村裏的紅人,小時候簡凡和一幫子小屁孩圍著看羅鍋給豬計劃生育,血淋淋一手的羅鍋總謔笑著拿著小刀嚇唬小孩,割了你的小**,總是把小孩們嚇得一哄而散!
童年的記憶,總是那樣美好!一想起來便是笑意一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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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鍋叔,我要的刀給我打好了沒有?”
簡凡伸著腦袋進了羅鍋家大門,院子吊著一塊豬肉,小賣部裏沒人,估計已經準備晚飯了。
“凡娃娃來咧!”
竹門簾一掀,露出個蓬亂的頭來,羅鍋叔也沒什麽變化,花白頭、一臉胡茬,凶相外露,估計是殺豬多了的緣故,看誰都像下刀的豬!
屋裏叮叮咚咚響了一會,高大身材有點佝僂的羅鍋出了門,砰地一家夥把牛皮包著的物件扔到肉案上,不鹹不淡地說了句:“給你!你爸咋沒回來?”
“店裏忙唄!………這刀咋這樣沉。”
簡凡說著,蹭地一下抽刀出鞘,入手沉重,烏黑的刀身,隻留著刃邊的一抹白。
“嗯,小屁娃懂個毛,銅皮打的鞘、牛皮做的包,刀身錳鋼,重六斤七兩八錢,刀把是雙層老梨木,青油浸過,一輩子生不了蟲………這是廚神爺使得刀。你認識菜刀麽?”羅鍋眼一瞪,相貌更凶了幾分,看著簡凡不識貨,仿佛還有幾分生氣似的。
“我五歲就切菜,你說我會不會。”
簡凡和這個凶相羅鍋熟稔的很,這是父親的好友,卻和父親性格差得太遠,一胡吹起來,比費胖子吹得還凶。
“咂咂……切菜算個屁!看叔給你耍一刀!”
羅鍋說著,接過簡凡的菜刀,手指一迸一靠,那刀身蹭地一聲不知道怎麽地出鞘在手,羅鍋賣弄般地挽了個刀花,菜刀活了似地在他的手裏轉了兩圈正握著了刀把,就聽得羅鍋一聲猛喝:“看刀!”
簡凡見羅鍋朝自己剁來,嚇得一骨碌矮身差點進了案底,那刀身卻飛出去了,奪地一聲,直入木門!
“啊!?”
簡凡看得哭笑不得,拔菜刀的時候見得這菜刀已經入木兩寸了,暗自佩服這個屠戶的當兒,又有點啞然失笑了。
“咋樣!?”羅鍋得意的看著簡凡。
“羅鍋叔,刀是切菜割肉,你練的這,殺人呐?就殺人現在誰還用菜刀?”簡凡笑著握著手,刀身完好,這鐵家夥做工看樣是不錯,怨不得父親二十年隻用羅鍋打的刀。
“武功有多高,那如有菜刀。剔骨殺人都幹得了,砍瓜切菜算個鳥,不服氣是叔再給你切塊肉,你要會,這刀,不要錢,白送你。”羅鍋笑著,看樣像小孩心性來了。
“好啊!”簡凡眼前一亮,一聽這話,馬上遞過菜刀來。心下卻是捉狹地想著,我砍人飛刀不如你,切菜我還能比你差了?
“好,看好了啊!”
羅鍋說著,隨手摸了塊包肉的粗紙案上一拍,刀麵一挑,架子上掛著一大片肉“嘭”地上了案,就見得手起刀起,奪奪幾聲悶響,跟著蹭地回刀入鞘,幾個動作是行雲流水,案子上的肉,被剁了六刀,齊刷刷分成了七塊一般般地大小,就如用秤稱量過一般。
“羅鍋叔,您別嚇唬我,這我也會!”簡凡嘻笑著,這麽一手還真不夠看。從小在廚房裏,要論刀功,和父親不相上下,單手剔排骨都沒問題。何況剁幾塊肉。
“是嗎?那你把肉拿起來。”羅鍋神神秘秘笑著,一笑的時候倒是頗為可親了。
簡凡一聽詫異了,再一看肉下鋪的那種鄉下常用的粗紙,這才省得肯定要有緣由。一揭肉,嚇了一跳;再揭一塊,又嚇了一跳………等把肉都拿起來提手裏,這下驚得目瞪口呆,利刃入肉,齊刷刷地切斷了,但肉下鋪著的紙,完好無損。
“咋樣?你個小毛孩聽說過啥,鋪層紙切肉絲、脊背上剁肉餡聽說過沒?這一刀比他們還要高。”羅鍋呲著大板牙笑著。
“厲害厲害!”簡凡豎著大拇指,這家夥不佩服不行,看樣老爸說的對,行行有狀元,行行有奇人,早知道羅屠戶剔骨剁肉一把好手,卻不知道這家夥都精妙到這個份上。
“服不服吧?”
“服!”
“這肉剁得咋樣?”
“好!”
羅鍋問著,簡凡讚著,卻見羅鍋眼裏不無幾分狡黯,手腳利索著把幾塊切開的肉早扔了一袋子放簡凡手裏:“服氣就好,這肉三斤七兩,歸你了啊!一斤九塊五,有現錢給現錢,沒現錢算你爺爺頭上。”。
得,簡凡一下子傻眼了,明白了,這不是賣藝,是賣肉!
“啊!?喂,死羅鍋,……我沒說買肉啊?你這都剩賣不了的膘了,都塞給我了?想訛我呀?”
簡凡訝了聲,沒成想這羅鍋剁肉的目的是這個,八成快晚上了這最後一塊肉出不手了,得訛個下家。
“你不是讓我剁嘛!?我這剁都剁了,你不要,我賣給誰呀?連刀帶肉一起賣啊,不拆開!………你個小毛孩!剛才叫我啥!”羅鍋說著,蒲扇般的大手伸手就扇簡凡。
“好好……都要了,都要了……不過羅鍋叔,有條件啊,這一招你得教教我!”簡凡笑著擋住了羅鍋的手。
“嗯!?真想學?”羅鍋一聽,樂了。上上下下端詳著簡凡,笑著說道:“你小時候我看你就不凡呀?你看這天庭飽滿,多像秋後的甜瓜;小臉蛋嫩裏透紅,多像疙瘩洋蔥;再看這耳朵細而薄,多像蕨子菜葉;再看著這手,啊,細長細長,多像隻鳳爪……哈哈……”
羅鍋說著說著,拽著簡凡的耳朵又拉著手評價了一番,簡凡不迭地掙脫了那隻大手,又氣又好笑地說道:“羅鍋叔,你看我身上那都像菜是不是?”
“對嘍,咱們青埂村,家家出廚子,但幾代人了,沒出過神廚,我看你就是神廚星下凡啊,要不咋叫簡凡咧?哈哈……你爸不行,你爸幹活一根筋。你幹脆回來,給我當徒弟,保你一輩子吃香滴,喝辣的,比跟著你爹強,你爹那倆下子,沒啥看頭,是吧,你看到了,這一刀,他絕對不會。”羅鍋戲謔地笑著。
簡凡聽得這不知道是恭維還是損人,和羅鍋開慣了玩笑倒也介意,笑著問:“羅鍋叔,你說我神廚星下凡,怎麽能跟你呀?跟你不成殺豬星了嘛?哎,對了,那神廚是啥樣?”
“嘶!”羅鍋抹抹大鼻子,難為似地吧唧吧唧嘴,訕訕說道:“沒見過,神廚嘛?神廚是啥,神廚還是大師傅唄!”
哈哈………簡凡被逗得直樂嗬!
付了錢提著刀和肉!慢悠悠地回了家,炊煙鳧鳧、米香陣陣,奶奶估計又燜的小米飯,切的蘿卜條。開著三輪車往鎮裏送酒的叔嬸也回來,車上酒缸已空,跟前坐著十歲的秋樹,桃花的弟弟,差不多和桃花長得一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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