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五十七章 如此毒誓真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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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是跟著柴紹打了多年的仗,但當這句殺氣凜冽的話語從柴紹口中說出的時候,他身邊的親兵和一眾心腹將官依然禁不住渾身抖了了一下,然後感覺到心中冒出一團寒氣!

    但也僅此而已,沒有任何人去反對自家將軍的話,更沒有人去勸阻。

    如今這世道已經戰亂多年,他們跟著柴紹打了不知道多少仗了,除了與遠東軍這等正規軍隊幹仗之外,更多的其實是追殺流寇,而且不知殺了多少流寇。

    其實很多時候流寇就是流民,都是老人孩子,經常追殺的人群裏麵有女人抱著嬰兒,但他們也殺過,而且是一個不留。

    如今隻不過是在長安城內殺人而已,再說今天這情況殺老百姓也殺不了多少,最多幾千人而已。

    當一支軍隊經常殺人,對尋常百姓有過一次大開殺戒之後,再做類似的事情,他們就會麻木,更何況軍人畢竟是要服從命令的,他們知道此時不服從將軍的命令去殺眼前這些百姓,等待他們的就是死,不管將軍平日對他們表現得有多愛護,有多愛兵如子,這個時候都不會有絲毫猶豫和手軟。

    “傳令!衝鋒隊列!衝鋒隊列!全體刀出鞘!前鋒……開路!敢擋路者殺無赦。”

    軍令如山,很快,柴紹的命令便被傳達了下去,一級級的將官大聲吆喝著,衝鋒隊形迅速排好。

    不過,畢竟是住在同一個城中的百姓,是他們保護的城池中的百姓,所以在衝鋒之前,還是有不少將士大聲吼叫:“官兵前行,所有人迅速讓開,擋路者格殺無赦。”

    因為有很太多的將士大聲呼喊,不少距離近的百姓還是聽見了,而這年頭軍隊在百姓眼中其實跟山賊、馬賊,乃至跟魔鬼沒有什麽區別,所以,隻要是聽見了這樣的呼號提醒的百姓,都拚了命的往邊上躲閃後退。

    很快,騎兵前方就如潮水一般讓出了一片空間。

    隻是,騎兵衝鋒的速度太快了,騎兵衝鋒的時候需要的空間也很大。

    而柴紹顯然是不滿足於以緩慢的速度通過這片街道。

    而對街上胡亂跑動的百姓來說,缺乏有序的引導,且行人太多,很多人縱然想極力躲閃,奈何卻是沒有躲閃的餘地。

    所以,下一刻,慘劇出現了。

    柴紹並不是衝在最前麵的,他前麵有一個先鋒隊,其實殺百姓的主要就是這些人。

    帶頭的那名將官一邊吼叫,一邊衝出了不過十多米,麵對著眼前擁擠的人頭,他紅著眼睛,神色一片冰冷,臉上沒有多少猶豫,狂吼一聲,刀鋒上狠狠的揮舞了出去……

    柴紹的人馬遇上遠東軍吃了敗仗,即使他這大半年來苦苦鑽研,研究練兵之法,但他的軍隊與遠東軍相比依然還有不小的差距,這一點柴紹也知道,因為有一些東西,不管他怎麽努力都很難得到,更難以改變和學習……

    但是這支其實已經算是武裝到了牙齒的騎兵,將鋒利的馬刀揮向手無寸鐵的百姓時,結局就已經注定!

    這條長不過裏許的長街之上,瞬間就變成了一片修羅屠戮場!

    隨著騎兵的衝鋒,鋒利的馬刀砍入柔軟的血肉之中,淒慘的呼號,哀求,憤怒的吼叫,絕望的呐喊……

    很快,淒厲的慘叫聲比之前更加響亮的響徹了整條長街!

    行人們瘋狂的呐喊,後退,奔逃,擁擠,相互踩踏。越來越多的慘叫聲響起。

    騎兵縱馬馳騁,鐵蹄踐踏在血肉之軀上,硬生生的碾壓出了一條血肉之路!

    衝鋒的隊列一旦展開,前麵的騎兵即使有所不忍也已經遲了,在將軍沒有下令停止之前,想停都停不下來,除非他想被後麵的同伴撞死。

    若是有人站在高空往下看,這一幕就猶如一條鋼鐵洪流撞上了成片成片的血肉之中!

    而原本因為下雨天變得泥濘的地麵,漸漸變成了一地的血水,仿佛整個街道都染成了驚人的腥紅之色,至於騎兵身上的鎧甲也都變成了血紅色……

    馬刀上鮮血淋漓,血珠順著刀鋒流淌,騎兵們的臉上掛著血跡,身上和鎧甲上還帶著血肉碎片,就連馬蹄上,也都是一片腥紅!

    身後的哀嚎聲慘叫聲不絕於耳,前鋒數百名騎兵都紅了眼睛,臉上的神色也越加漠然。

    當衝過了這短短的不足一裏地的長街時,這數百名騎兵都是長刀染血,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扭曲和瘋狂!每一雙眼睛裏都布滿了血絲。

    不說在冷冰器時代,即使是後世槍炮年代的戰爭,經曆過戰場的士兵很多都會產生極為嚴重的心理精神創傷,需要戰後心理治療舒緩。

    終於在騎兵衝鋒慘烈的死亡威脅之下,後麵街道上的人群拚了命的逃散開來,隻是逃散過程中有不少人因為摔倒活活踩死,引起了嚴重的踩踏事件,但死傷的人比被騎兵衝殺的要少很多。

    衝出長街之後,眼前豁然開朗,讓衝鋒在最前的騎兵,心中終於鬆了一口氣,柴紹轉頭看了一眼,大概算了一下死的人數不會超過三千人,也是暗暗鬆了口氣。

    柴紹遠遠的看著皇宮方向,眸中一片冰寒,心中沒有絲毫動搖,手中長刀前指,沉聲下令:“全軍繼續衝鋒,衝向皇宮!”

    “全軍繼續衝鋒,衝向皇宮!”

    “全軍繼續衝鋒,衝向皇宮!”

    ………

    ………

    “轟”的一聲,皇宮中太極殿那沉重的殿門緩緩合上,仿佛將外麵的風雨全部阻擋在了門外。

    夏天即使有風雨也不會有冷意,而大殿裏,還有炙熱的火盆,火燭,所以反而有些悶熱。

    但是,此刻這太極殿中的氣氛卻漸漸的凝固冷卻了下來。

    李淵感覺氛圍烘托的差不多了,便繼續往下開始他的表演,淡淡說道:“爾等誰暗中與遠東軍有勾結,妄圖腳踩兩隻船,本王這裏都知道,你們也不要妄圖抵賴,更不要喊冤說是本王冤枉了你們!”

    這句話說出來,整個大殿裏頓時寂靜無聲,安靜的幾乎連人的呼吸聲都可以清晰聽見。

    “本王也知道,多年以來,門閥世家都在到處下注!都喜歡將雞蛋放在多個籃子裏麵,但是今時不同於往日,今晚,現在,你們必須做出選擇,否則就會死人。”

    李淵說到這裏的時候,終於臉上流露出了清晰的殺機,聲音也忽然變得高亢而冰寒起來!

    忽然,他輕輕一拍手掌!

    大殿兩側的側門忽然打開,有沉重的腳步快速跑動中,兩隊青甲親兵侍衛蜂擁而入!

    每個親兵兵侍衛手裏的刀斧閃爍著寒光!!

    這個舉動,頓時讓大殿中的許多人都嚇呆了!

    唐王……這是要……大開殺戒了?

    不對,李淵不可能大開殺戒,他隻是想以武力逼迫這些門閥世家的家主們做出選擇,否則才會殺人。

    而對這些門閥世家的家主們來說,在死亡麵前肯定會選擇先活下來再說。

    至於,事後會不會反悔,李淵如何約束他們今日所說的話,那就要看李淵有沒有什麽特殊的手段了。

    不過,此時這兩隊青甲刀斧手衝進來之後,頓時占據從李淵所在的台階往下一直到大殿兩側的位置,這看起來也挺嚇唬人的。

    獨孤長蘇這個時候又發話了,不管怎麽說這種事情總要一個扮紅臉,一個扮白臉的。

    “我等門閥世家最為看重的是祖宗血脈,今日為防止爾等所說的話出門後再反悔,唐王殿下已經讓人準備了桌案焚香,爾等若是選擇王君臨,大可按照之前所說,留下所有財產,族人自行離開關中。若是選擇效忠唐王殿下,家主必須要跪地以祖宗血脈起誓,如有違背,其氏族將斷子絕孫。”

    獨孤長蘇這話一說,現場不少門閥世家的家主們臉色微變,心中一寒,這個誓言太毒了。

    當然,誓言再毒,若是發誓的人不相信這種事情,也是沒有半點用處。

    比如王君臨就不會相信這種誓言,但是在幾千年的中國傳統文化中,起誓和誓約占了相當的份量。古人在誓約麵前相當敬畏與謙卑的。

    比如,曆史上宋太祖趙匡胤因黃袍加身取代柴氏家族成為宋朝開國皇帝,要求子孫在接替皇位之時,警記誓約,其中之一是:“保全柴氏子孫,不得因有罪加刑。”

    誓約中嚴重警告說:子孫不得背棄誓約,否則為不祥,將遭天譴。因此,我們能看到曆史上柴家子孫總是享有王族之尊。

    還比如,《左傳》記載,鄭武公夫人薑氏生莊公時難產,所以一直不喜歡這個大兒子,而偏愛小兒子共叔段。薑氏想立小兒子為君主,可是她的丈夫武公不同意。

    及至莊公繼位,薑氏就一意幫著小兒子討封地,最後發展成和共叔段一起陰謀造反,想要推翻莊公。莊公在打敗共叔段後,就把其母安置到了城穎,並且當麵發下重誓:“不及黃泉,無相見也。”

    古人都很重誓,一國之君怎能出爾反爾。莊公既思念母親,又不願違背誓言,就叫人修築了一座高大的土台,思念母親時,就登台向城穎方向眺望。後來人們把這夯土台叫“望母台”。

    此外,在古代,人無信不立,重信義才能立國安邦。作為萬民之表率的君王對社會風尚有著莫大的引導作用,若稍有不慎,上行下效,所造成的惡果更是不可估量。

    所以,即使一國之君也不敢違背誓言,惟恐影響了自身的威望、民眾的教化,被後人恥笑以及遭神靈懲罰。

    而門閥世家可是龐然大物,其實不比一國之君差多少,他們同樣非常看重誓言,特別是當這個誓言非常毒辣的時候。

    所以,李淵和獨孤長蘇便通過以門閥世家最看重的祖宗血脈發斷子絕孫的毒誓。

    不得不說,這個毒誓或者說這種做法對門閥世家的家主們今日所說的話很有約束力。

    隻是,站在李建成身後李靖仿佛嘴角輕輕扯了一下。

    他這是……在……笑。

    而且是有譏笑。

    李靖當然知道這個毒誓對於門閥世家來說擁有很大的約束力,但是那是站在他們能夠保證世家門閥的家庭存在的前提下。

    而當世家門閥已經麵臨著滅族之禍的時候,這些毒誓便什麽都不是了。

    所以,就是說在一定的情況下,這種毒誓什麽都不是,就是一個屁話。

    畢竟自古以來,兩國之間的約定都隨時可能撕毀,即使是在後世米國臉譜訪問我大中國的時候以總統的身份簽定了上千億生意合作,但回國之後立刻說話不算數,更何況是在古代。

    …………

    …………

    皇城大門之外,廣場上已經開始戒嚴。

    那條長街上出現的暴亂和慘叫聲動靜不小,消息已經傳到了這裏來,皇宮中的禁軍已經關閉了皇城的大門。

    所以,偌大的皇宮前的廣場,空無一人,而在皇城的城牆上,站滿了忠於李淵的禁軍親兵。

    就在這個時候,三人三騎從朱雀大街上緩緩向皇城門走來。

    三名騎士都穿著黑色的蓑衣,戴著遮雨的鬥笠。

    一前兩後,前麵一人蓑衣下麵是銀色的鎧甲,後麵兩人蓑衣下麵是一身黑衣,腰袢掛著長劍。

    這三騎速度不快,緩緩越過了廣場,身後的雨水之中,隻留下一片馬蹄印記。

    因為隻是三騎,且又不是衝鋒過來,所以皇城頭頂上的禁軍親兵們雖然警惕,但並沒有如臨大敵。

    所以,直到三騎來到了皇城的正門之前,看著城上城下那些警惕的禁軍親兵,城頭上也沒有任何反應。

    “來者何人?”直到三騎來到了皇城門前,城頭上一名將官才大聲喝問。

    帶頭的那名騎士緩緩的摘下了用來擋雨的鬥笠,露出了一張刀削一般,有著深邃而犀利眼神的青年麵容。

    “二………公子。”城頭上的將官仔細一看,鬆了一口氣,今晚上皇宮內唐王殿下組織慶功宴,這位二公子是主角,隻是不知道為何,這個時候才到。

    “何麻子,開門吧。”看著城門口的將官,李世民輕輕微笑,臉上的笑容很燦爛,招人喜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