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一六回 重聚天龍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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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陽夕沉。
一輛馬車飛奔在金黃色的沙荒中。不下五十個騎兵前簇後擁,將馬車著圍護。奔馳的馬蹄揚起了地上的沙塵。隨著夕光一縷一縷的消暗下去,天地間的邪氣正慢慢升起。
當最後一抹餘光消失於大地時,車隊來到天龍城下。
“籲!”的一聲玄馬,帶頭的騎兵向守城的衛兵打了個手勢,那衛兵連忙呼叫:“禁衛總管進城,開城門!”
重沉而古老的城門徐徐降下,騎兵整齊有序地策馬入城。
坐在車廂裏的木蔚來,輕輕揭開帷幕,眺望著這座闊別多時的古城。華燈初上,街上燈火通明。寬敞的街道,少了擺攤的小販,多了列隊巡哨的士兵。
延著長安街,馬隊一直往南行駛,經過永福門,最後停於金玄殿外。木蔚來下了馬車,抱著女嬰,跟著凡爾入了金玄殿。風靈跟在後麵。
那女嬰,隻要一離開木蔚來的懷抱,就會哇哇大哭,所以這一路歸途,木蔚來自始至終穩穩地抱著她。女嬰一直熟睡得香,是睡是那麽安穩,仿佛天蹋下來,也驚不醒她的樣子。測試文字水印3。
五步一崗,十步一哨。自從妖魔作亂以來,皇宮的守衛更加森嚴。途經的所有士兵,無不驚訝於默默跟在禁衛總管凡爾身後的那個一襲黑衣,卻麵紗蒙臉的手抱嬰孩者。
他身段卓約,步伐輕盈。晚風吹得那黑衣拂拂的逸飄著。一雙秋波流轉的丹鳳眼,清澈得攝人,卻沉澱了太多的憂患而凝鬱了淡淡的令人心醉的憂傷。有士兵不經意跟這雙眼睛對上了,竟然羞怯的紅了臉低下頭。
黑色的紗巾,遮掩了他的容貌,卻增添了幾分神秘的色彩。讓人心癢癢地好奇著,這絕色之人是不是擁有與美目相稱的容貌?
凡爾看在眼裏,驚歎在心裏:木公子果然風華絕代啊!可惜是男兒身,否則與陛下可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哩!在凡爾心裏,也隻有擁有與木蔚來容貌相稱的女子,才配得起他無比崇拜的陛下了。凡爾看得來,沙渡與木蔚來之間深厚情誼。他又想起,木蔚來有位相貌與之相似的妹妹,可惜早嫁,不然讓陛下迎娶過來當皇後,必定是母儀天下呀!
連凡爾也操心起陛下的婚事,看來這當陛下的沙渡,是著實令人焦急了呢!這第十四代皇帝史夫隻有三子,次子烙佚、三子戈藍已死,隻剩下繼承皇位的長子沙渡。測試文字水印9。沙渡登基以來,沒有立過一妃一嬪。朝中忠臣,無不憂心皇室傳宗接代之事,數次進言,那沙渡陛下推卻了之。
且不說凡爾的奇想連翩。這一行三人,徑直來至金玄殿後議事廳。
還沒走入議事廳,木蔚來遠遠就聽出了沙渡的聲音,心裏不禁蕩起一陣激動,這久別多時的朋友,不知近來可好了?沙渡好像在跟一個女人商議著什麽重要的事情。那個女人的聲音聽上去同樣的熟悉。
沙渡早就收到快報,木蔚來會來!一聽到腳步聲,沙渡放下手上的事兒,從議事桌上站起來,親自迎了出去。那位與沙渡對坐的黑袍女子,也跟著站起來,退到一邊。
“蔚來!”沙渡一走出廳門就激動地呼喚起來,目光落在那迎麵而來的黑衣蒙麵人身上。測試文字水印7。那雙眼睛!不會認錯的!沙渡開心地迎上。
那黑衣蒙麵人看到沙渡,全身微微地顫了一下,將懷中的嬰孩托給身後的女子代抱著,一捋將臉上的紗巾揭開,露出驚世絕豔的容豔。
“沙渡……”木蔚來熱淚凝眶,千言萬語,也隻道出了朋友的名字,然後就說不下去。
兩人擁抱在一起,緊緊的。好久的時間內,一語不發。
銀發如絲,紫眸如星的沙渡,依然氣宇軒昂,雄姿英發。當年沙場上所向無敵的少將風采依然不減,沉澱得更多的是,那大度睿智的王者氣質。隻是一眼,木蔚來就感覺出來了,沙渡比以前要成熟了很多,不知怎麽,心裏很欣慰。
而沙渡第一眼看到木蔚來,心裏一陣驚顫後,剩下的就是揪心的疼!隻是半年沒過,他的好朋友木蔚來,明顯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消瘦、憔悴。臉色蒼白如紙,好像一個大病多時的人,卻在強作精神。還有那雙眼睛……那雙眼睛,依然是那麽清澈、真誠,卻凝鬱了更多的憂患與傷悲。測試文字水印7。
蔚來,你我分別的這段時間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讓你變得如此傷懷?沙渡沒有問,他怕會觸痛朋友的傷口。隻由竹林風靈的來信知道,木蔚來帶著他的妖怪朋友們回去故鄉地球。看來,地球也不是一個無憂無慮的樂土。由木蔚來的眼神中,沙渡仿佛看到了木蔚來在地球經曆的無數磨難。但木蔚來為什麽又突然回來尼盧奧呢?難道跟邪玄魔有關?
重重的心事,在見到木蔚來後,沙渡竟然一個字也問不出來。
突然,沙渡感到懷抱中的木蔚來身子在顫抖,有種熱乎乎的熱體,滴落在自己肩膀上,並滲入衣服裏。木蔚來竟然在沙渡懷中哭起來……
本來以往所有的苦難與屈辱,在與冰綾牽手相依,期待新生命的降臨的充滿希望的心情中淡淡漸於忘卻。然而,地球冰河神界所發生的事,仿佛一場惡夢,木蔚來還沒來得及從妻兒的慘死就回過神來,就被嶽父打得半死不活。小白帶著瀕死的他逃到尼盧奧,而他睜開眼睛所看到的這個世界卻被自己的父親邪玄魔破壞得滿目滄夷,屍橫遍野,妹妹和侄子被擄劫,小白和紀利生死未卜!所有的一切抑鬱,在見到沙渡這位生死至交後,他再也控製不住,悲傷的感情像長洪崩堤般,一下子發泄出來……
不要說借個肩膀給朋友靠一下,就算要沙渡為了木蔚來把性命豁出來,他也在所不惜。測試文字水印3。木蔚來多番救沙渡於危難,沙渡是個知恩圖報的人。
沙渡更知道,如果在心底憋鬱的憂傷太多,對身體絕對不是好事。他什麽話也不說,隻是緊緊地擁抱著他的朋友,希望自己的關心能轉達出去,安慰這個傷心的朋友。
久久,這種悲痛而沉重的氣氛,令到周圍的空氣都好像凝固了。
在這種傷感的時刻,離開木蔚來懷抱多時的女嬰,竟然乖乖地在風靈的懷中睡著,不再鬧事,似乎初世為人的小小的她,也懂得把她從死母腹中解救出來的那人,現在需要安慰和諒解。
又好一會,沙渡覺得木蔚來不再顫栗了,還以為他的心情終於平伏下來。測試文字水印7。那知覺懷中人突然將全身重力都傾依在自己身上,而且方才那個還因為太多激動而微暖的身體,此刻竟慢慢地涼下來。
沙渡大叫“不好!”,將木蔚來仰麵挽過來,果然如他擔驚的那樣,悲痛過度的木蔚來暈厥了。
“巫師,勞煩你救救我的朋友!”沙渡用懇切的目光,望著議事廳裏那位黑袍女子。
那黑袍女巫師看上去十分的年輕貌美,神態卻沉穩得不如這種年齡的人該有的淡定,甚至從她的眼神裏,流露著一種滄海桑田般的無奈與滄漠。她徐徐走來,蹲下,執起木蔚來的手腕細細地把脈,顰蹙起彎彎如月的柳眉,輕歎一句:“木蔚來,隻是數月不見,想不到你的千年蠱毒雖痊愈了,但身體卻受到至寒之氣的損傷,比起蠱毒未清那時,更糟糕啊……”。
“你認識木公子?”
“你認識蔚來?”
風靈和沙渡幾乎異口同聲地驚叫。
黑袍女巫師冷凝了雙眸,憂戚再歎:“我們在綠耶國孔雀城相識,那時我是大夫,他是在我明心堂療傷的病人,卻有一日不辭而別……”
這位黑袍女巫師,正是一千年前勾結妖魔弑食神龍的杜天之獨女、又是收留海翔靈教字識畫授琴技、對海翔靈來說,比姐姐更親、比紅顏知己更相知的醫術高明的綠耶國大夫明月!
因為誤食龍肉,明月的容顏千年不衰;卻因為誤食龍肉,明月與海翔靈那段愛情注定沒有結果。測試文字水印1。
在綠耶國,明月與海翔靈千年後再次重逢,近在天涯,卻遠在咫尺。這種悲涼,恐怕隻有明月自己才知道。但一千年的飄泊,在這種無窮無盡的生命中,她早就學會了忍隱,學會了豁淡。現在的她,什麽都看化了。所以你會發現,有時候,明月的眼神和海翔靈很相似。
……
夜燭在跳動。
皇宮東一所的一間雅致的廂房。這裏原為紅蓮國大皇子的舊居。此時,暫住在這裏的,是皇帝陛下的至交好友。
明月坐在床邊,左手托著一碗熱氣蒸蒸的藥湯,右手用匙子輕輕地攪動著藥湯。測試文字水印4。碗中蕩蕩著一波黑色的旋渦,黑漆漆,不見底,就像此時混沌不清、妖魔為患的俗世。
床上臉色慘白的木蔚來突然輕呻了一聲,從惡夢中慢慢醒來,冷汗如雨,一睜開眼睛,看到的是靜如止水般沉雅的明月,迷離的眼神中閃過一線驚訝,由幹裂的嘴唇裏吃力地吐出幾句話:“明月大夫,又是你救了我嗎?謝謝啊……可是你為什麽會在天龍城裏?”
明月將藥湯端到桌上放下,又走回床邊,將木蔚來扶起來,慢慢道:“說起慚愧,我自命大夫,卻不是無所不能醫。我不知你被何方神力所傷,以我的醫術,救不了你。我隻能配煎一些調理的藥湯,可減輕你的痛苦。”
聽了明月的診斷,木蔚來蒼白的臉上沒有半點失落或恐慌。他淡淡地笑了笑,輕喘著道:“我早就不在乎自己的生死,而且現在的我,活著比死還難受。”
“哀莫大於心死……你的痛苦,我或許不能感受,但能理解。測試文字水印1。”明月又將那碗湯藥端過來,坐在床邊,舀起一勺湯藥,送至木蔚來唇邊。
明月雖然表情冷淡,但是木蔚來還是覺得這個漂泊了千年的女子,內心依然是那麽溫柔和慈愛。他乖乖地將藥湯吞下,眼角卻有了淚光。
“怎麽,你突然又怕死了麽?”明月看著這個心誌堅強崛執,卻身體虛弱得命懸一線的少年,冷漠的眼神裏,多了幾分愛憐。
木蔚來眼波一轉,凝在眼角的淚珠無聲滴落。隻聽得他疚愧道:“明月大夫,對不起……因為我的一己私心,害你孤獨千年。相信你也知道了……海蛟是海翔靈的兒子。海蛟的母親與我一樣,是異界地球人,正是收養撫養我的烏婆婆。數月前回到故鄉地球,機緣巧合下,我回到四十年前的時代裏,看到烏婆婆和失憶的海翔靈在一起,於是我撮合了他們……”
明月凝眸一笑,將第二舀湯藥送到木蔚來嘴邊,平靜道:“傻孩子,原來你為這事煩惱呀?告訴你吧,就算沒有烏婆婆,我與海翔靈也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測試文字水印8。一千年前,就注定了。我倒要感謝你,能讓海翔靈得到家庭幸福。海翔靈那孩子,總是口硬心軟,外冷內熱。其實,他心裏,比起誰都悲天憫人,比誰都怕再次傷害到身邊的人,所以他總是與人保持著距離,裝作高高在上的樣子。那孩子,一直孤獨著,其實是很可憐的。相信烏婆婆,讓他找回了久違的笑容吧……”
海翔靈的笑容?
木蔚來想起四十年前,狐府裏見到的小靈子,笑得真的天真燦漫,沒有一絲的煩惱,整天樂天派地圍著幽王赫轉,好像一隻快樂的小鳥,無憂無慮。
木蔚來心頭一顫,在明月眼中,那就是海翔靈的幸福?海翔靈的幸福,就是明月的欣慰?木蔚來想不到,明月是如此豁達理智的一個女子!心裏對明月的敬佩不已。
明月看著木蔚來的表情,知道他在想什麽,於是又輕輕道:“這沒什麽好驚歎的,如果你也活了一千年,就會比我更想得開。”突然又頓了一下,知道自己說了不妥的話。才醒起,自己才剛剛對那個心靈纖細得如玻璃的少年說過,他無藥可救。
將停留在嘴唇邊的一舀湯藥吞下,木蔚來悠悠問:“明月大夫,我還能活多久?”他已經平靜了,釋懷了。他問這句話時,沒有半點的憂患的緊張,仿佛隻是詢問一下時間,好像要爭分奪秒做什麽事情似的。
“最多,一個月吧……”明月有些遲疑。
“哦,那已經足夠長了……”他淡淡的笑著。
這孩子怎麽如此令人心痛!不知為何,木蔚來越是視死如歸,明月就越是心痛。這一千年以來,看著無數的人生老病死,她本以為自己對生死已經看得開,沒想到,眼前這個少年,竟然能觸動她平寂了千年的心弦!
然後,明月一邊喂木蔚來吃藥,一邊談起她之所以為出現在天龍城的原因。
邪玄魔複活,紅蓮國變成人間煉獄。不少紅蓮國邊境的難民逃到相鄰的綠耶國避難,引起明月的注意。於是明月暫時關閉了孔雀城的明心堂,來到紅蓮國。憑著自創的琴曲《清和吟》,夜間遊走四處破壞的半魔人近不了她身,反而聞得琴聲,狂燥的半魔人會安靜下來沉睡。明月這種特殊的技能,被剛好在附近巡察的凡爾發現,並引薦給沙渡。
沙渡向來知人善任,特別是這個非常的時期,秉燭夜談後,沙渡盛情邀請明月當任紅蓮國的巫女。明月善醫術,不少受傷的士兵和百姓在她的醫治下,很快康服。狩魔十二分隊所用的鋼弩箭上所塗用來對付妖魔的特效藥水,也正是明月研製。而狩魔十二分隊捕捉回來的少量半魔人,被關壓在特殊的牢室中,明月正研究藥物,想法令這些半魔人恢複人性。
就這樣,明月在紅蓮國很快就贏得極高的聲謦,並得到全國百姓的尊重。
話說完了,藥也喝完了。
明月離開那房間裏,千叮萬囑木蔚來,務必要躺著多休息。木蔚來答應了她,闔眼睡去。但等到明月安心地掩門而去後,木蔚來睜開眼睛,揭起被子,緩緩地下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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