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政治搏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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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城內,奉天分社所在的大莊園裏。
接到駐守在狹山嘴子的621團二營正跟來犯日軍激烈接火的消息後,李若風馬上命令將早就擬好的電文以第七旅619團621團官兵的名義,用明碼向全國通電:
“東北的父老鄉親們,全中國四萬萬同胞們,1931年9月18日晚十時,駐奉天的關東軍不宣而戰,向我北大營發動了卑鄙無恥的突襲,自甲午海戰以來,倭賊亡我中華之心不死,旅順慘案、濟南血案、皇姑屯慘案等等一係列倭寇製造的血腥屠殺,無不將其狼子野心昭然若示!現在,倭賊再度將屠刀舉起,欲置我三千萬東北父老鄉親於死地,可恨我等身為軍人,卻接到上峰跟政府下達的不準抵抗命令,命令我等‘不準抵抗,把槍放在庫房中,挺著死,大家成仁,為國犧牲’,我們不知是什麽下達的這個命令,但是,對這種出賣國家和民族利益的糊塗命令,我等決不遵從!父老鄉親們,同胞們,東北危急,華北危急,中華民族危急,有血性的帶種的大佬爺們們,為了國家和民族的安危,請你們拿起手中的武器,戰鬥!戰鬥!戰鬥!誓死與來犯的倭賊奮戰到底!寧做戰死鬼,不作亡國奴!”
這份搶在日本人前麵發出的通電,舉國震驚,全世界震驚。
在北京聽戲的張學良驚呆了,南京的蔣大總統也被搞懵了。
板垣征四郎、石原莞爾、土肥原賢二等九一八事變的策劃者這時已被奉天戰局突起的變數打得目瞪口呆。
板垣征四郎一麵謊報軍情向關東軍司令請求增兵,一麵發通電打口水戰,聲稱“本次軍事衝突,完全是由支那軍人破壞滿鐵鐵路,攻擊守備部隊,這才引發雙方軍事衝突升級。衝突的起因完全是支那軍隊造成的,支那政府必須對此承擔一切責任和後果!”
盡管這時北大營第七旅不顧張學良的命令,進行還擊,對進攻北大營的島本大隊和川島正大隊造成了極為慘重的損失,進攻曾一度受阻,但是,板垣征四郎還是摸清楚了張學良和國民政府不抵抗的心理。
因此,板垣征四郎一麵安排人發通電在輿論上繼續造聲勢,一麵命令由平田幸弘指揮的關東軍第2師步兵第3旅第29團執行原定計劃,向奉天發動攻擊;命令島本大隊盡快結束北大營的戰事,同時,加緊與石原莞爾聯係,讓石原莞爾對本莊繁使加壓力以達到向奉天增兵的目的。
在雙方交戰一個小時後,即9月18日夜11時18分,板垣征四郎與花穀正經過商量,讓花穀正以土肥原賢二的名義,給關東軍參謀長三宅光治和陸軍大臣南次郎發電報:
“十八日晚十時半許,暴戾的中國軍隊在奉天北麵的北大營以西,破壞滿鐵線,襲擊我守備兵,與我前來之一部守備隊發生衝突。據報告,奉天獨立守備第二大隊正向現場出動(奉第205號)。”
五分鍾後,花穀正發出第二封電報,他跟板垣征四郎商定的電文如下:
“北大營之中國軍隊炸毀滿鐵線,其兵力有三四個中隊,隨即逃入兵營。我虎石台中隊,十一時過後正在與北大營之五六百敵軍交戰,並占領其一角。但敵軍正在不斷增加機槍和野炮。我中隊正在進行苦戰。野田中尉身負重傷(奉第208號)。”
這個時候,旅順關東軍司令部。
三宅光治在接到花穀正發來的電報後,馬上召集一麵立即召集石原莞爾等參謀到司令部集合,一麵向司令官本莊繁報告柳條湖事件引發的日中軍事衝突,並請本莊司令官立即到司令部緊急研究對策。
本莊繁雖然一直沒有批準板垣征四郎、石原莞爾製訂的突襲奉天作戰計劃,但他一直在關注奉天的局勢。奉天東北軍第七旅619團和621團聯名發出的通電,他也在第一時間收到消息。
因此,參謀長三宅光治向他報告的時候,本莊繁已經在來司令部的路上。
關東軍司令部作戰室。
本莊繁、三宅光治、石原莞爾及一眾作戰參謀共聚一室,就奉天戰事進行緊急磋商。
“司令官閣下,戰事已經不可避免地發生,麵對支那東北軍的挑釁,我們不可能不進行還擊。現在,奉天的關東軍正陷入數倍於我軍的東北軍的包圍,為了帝國的利益,為了帝國軍人的尊嚴和榮譽,我懇請司令官閣下,馬上調駐遼陽的關東軍向奉天增援!”石原莞爾麵色凝重地說完,朝本莊繁深深地鞠了一躬。
三宅光治這時也在一旁望著本莊繁,語氣深沉地說道:“本莊君,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最重要的是如何因勢利導,讓這場出人意料的軍事衝突朝對帝國最有利的一麵發展。”
本莊繁一臉陰沉之色地望著麵前的沙盤,指著為數眾多的向征東北軍的藍旗和向征關東軍的紅旗,冷笑著說道:“我們在滿州的兵力,正規軍隻有第2師團的兩個旅團和6個守備大隊共萬人,在鄉軍人(退伍軍人)1萬人,警察3000人,總共才萬人,能迅速支援的日軍隻有駐朝鮮的2個師團,共3萬人。而駐紮在東三省的東北軍有20多萬,平津一帶還有東北軍11萬主力部隊,可以馬上回師關內。而且,東北軍有飛機,有坦克,有大量的火炮,而我軍,坦克和裝甲車目前僅僅隻有國內的少量王牌師團開始裝配,整個關東軍可以說連個重炮團都沒有,這種仗,能打?能有勝算?”
石原莞爾不以為然的笑了笑,說道:“司令官閣下,您說的確實是實情,但是,您忘了最重重的一點,一頭獅子帶領的一群羊,可以把整群羊都變成獅子,但一隻綿羊領誌的獅子,則能把一群獅子變成羊。支那的東北軍就是一支綿羊指揮的獅子。根據我們掌握的可靠情報,支那政府的總統蔣中正,已經明確指令張學良不準抵抗,張學良也忠實地執行了蔣中正的命令,一支沒有戰鬥意識和意誌的軍隊,根本不能稱之為軍隊,就連普通的土匪也比他們強。奉天發生的軍事衝突,隻不過是個別激進的東北軍官兵采取的兵變而造成的,東北軍在滿州的部隊,都接到了張學良不準抵抗的命令,所以,司令官閣下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我們完全可以趁支那軍隊在沒有進行戰爭動員之前,占領奉天,進而占領整個滿州!”
本莊繁默然無語地沉思了一會兒,猶豫著說道:“內閣明確指示我們,帝國目前還沒有做好全麵戰爭的準備,而且,一旦我們將戰事擴大占領整個滿州,國際輿論也會對帝國非常不利。”
石原莞爾信心實足地說道:“列強隻會關注他們各自的利益,在滿州發生的軍事衝突,對他們而言,根本就無損他們的既得利益,再說了,我們已經做了充份的準備,可以列出證據來證明今晚發生的軍事衝突,完全是由支那軍人造成的,支那人必須為他們的無知付出代價,而這個代價,就是滿州!”
本莊繁緊鎖著眉頭,背著雙手在室內不住地來回走動著,一時間,整個作戰室變得寂靜下來。對於這樣重大的、超出關東軍平時作戰計劃的行動,作為關東軍最高司令長官明顯還有所猶豫。
就在這時,花穀正以土肥原賢二的名義發來了第三封電報:
“北大營第七旅支那官兵,置上級命令於不顧,發生兵變,以數倍於我部的兵力,對我川島大隊,島本大隊造成了極為重大的損失,如再不增援,奉天將被支那兵變的叛軍控製!(奉第211號)”
石原莞爾拿著這封電報,焦急地向本莊繁再度懇求:“司令官閣下,如再不下決心增援奉天,關東軍將蒙受失敗的恥辱,帝國以最少代價占領滿州的計劃將敗於兵力並不充足的支那叛軍之手!”
本莊繁接過電報看完後,終於長歎一聲道:“三宅君,給駐遼陽的第二師下命令,讓他們迅速向奉天集結!”
“非常感謝司令閣下作出的英明決策!”石原莞爾眼中閃現著激動的喜悅,深深地朝本莊繁鞠躬致意。
北平張學良官邸。
古色生香的書房亮著昏暗的燈光,氣氛顯得異常沉鬱。
身披睡袍的張學良嘴裏不停地唉聲歎氣著在室內踱著方步。時不時的站在北望的窗前,呆呆地朝著山海關的方向兩眼無神地漠視著窗外北平的夜色。
“漢卿,你還沒睡?”房門由外推開,走進來一位身材高挑,紫色的旗袍將她渾身的曲線裹得分外婀娜多姿的**,一頭烏黑的秀風卷著大波浪自然地披在削瘦的肩頭,美麗的大眼睛中滿是關切憂慮之情。
“唉!多事之秋,多事之秋啊!”張學良喟然長歎著道:“奉天出了這麽大的亂子,我哪有心思睡得著,綺霞,你怎麽也還沒去睡?”
“路過的時候看到你的房中還亮著燈,所以過來看看。”綺霞(趙四小姐趙一荻)走至窗前,扶著張學良在書桌前坐下來,白玉般修長的纖手按在他的肩頭,不輕不重手法熟練地替他做著按摩,以緩解他心中的憔悴。
“王鼎芳(王以哲的字)誤我大事,第七旅官兵嘩變,正跟日本人激戰,勢將授日人以口舌話柄,東北危矣!”張學良捶胸頓足欲哭無淚。
“漢卿,你也知道我一直格守女人不參政的宗旨,即算我是你的秘書,但你軍政方麵的大事我從不過問。”趙綺霞按揉著張學良的太陽穴,深情款款地輕聲說道:“但是,恕我今天例外,奉天發生的軍事衝突,我有話想講。”
“嗯嗯!綺霞,你講,你盡管暢所欲言。”張學良將身體轉過來,扶著她的纖纖細腰,滿麵期待之色地看著他,他顯然很希望在這個時候身邊能有個親近的人幫他分憂解難。
“你南京的那位大哥,早就知道日本人要對東北下手,卻一直對你強調顧全大局,服從中央的統一安排,要你千萬不可與日本人發生武裝衝突,你難道不覺得你這位大哥是在陷你於不仁不義不忠不孝嗎?”趙綺霞靈牙利齒侃侃說道:“東北是你的東北,任由日本人侵犯東北民眾而不管,是為不仁;命令東北軍將士不準抵抗任由日軍殘殺,是為不義;軍人守土有責而不守置國家和民族利益於不顧,是為不忠;為之子者置殺父大仇而不報,是為不孝!漢卿,你讓全天下人用什麽樣的眼光來看你?被攤上這種不仁不義不忠不孝的千古罵名,你還有何聲望在軍政兩界立足?”
“綺霞,你不懂政治,你不懂的。”張學良痛苦地搖著頭歎道:“日本人有謀奪東北之心,這並不是什麽秘密。近幾年他們三番五次尋釁滋事,其目的就是想挑起軍事衝突的借口,從而可堂而皇之的向東北增兵,擴大他們在東北控製的地盤。南京政府對此早就已有斷論,可是,中正大哥剛剛取得國家的領袖的大權,中國也算是從名義上得到了統一,去年的中原大戰,已使得整個國家元氣大傷,雖然我們東北軍趁機接管了原西北軍大部分地盤,看上去是我們將利益最大化了,但是,實際上東北軍也因此而存在著很大隱患,跟日本人開戰,如果沒有南京政府的支持,舉全國之力來跟日軍一戰,單靠我們東北幾省,怎麽可能會是全民皆兵的日本整個國家的對手?
要知道,東北軍很多官兵受的都是日式軍事訓練,對日軍的戰鬥力和軍事素養,我們是非常清楚的,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那是陷整個國家於危難,如果是我來挑起兩國間的全麵戰爭,那我才真叫是整個國家和民族的罪人!我們的國家需要時間來休生養息,為將來的戰爭作準備,日本人現在同樣也還沒作好全麵戰爭的準備,他們現在國內軍政兩界的意見不統一,我不能給他們達到共識提前發動戰爭的借口和機會!”
“可是,漢卿,日本人不是已經對奉天發動軍事侵略了嗎?”趙綺霞堅持自己的觀點,“他們現在不僅僅是在跟北大營的官兵發生軍事衝突,而是已經明火執杖地向奉天采了全麵進攻。”
“所以我才說是王鼎芳這個沒用的混蛋誤我大事!”張學良恨恨地在桌麵上重重一捶,“如果他的部下能遵從軍令,不抵抗不還擊,日本人根本不可能將這次軍事衝突升級擴大,充其量也隻是一場局部的突發事件,完全可以通過外交手段讓國聯來調解,但現在,已經讓南京政府變得非常被動,有理也變成無理了。”
“漢卿,我對你和你那位大哥將希望寄托在國聯的調解上,很不看好。”趙綺霞歎息著說道:“國際社會的交往,強者才讓人尊敬,沒有人會憐憫弱者。”
“英美列強是不會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在華的利益被日本人侵犯的。”張學良自以為是地搖頭說道:“現在的當務之急,是不能讓這場軍事衝突再度擴大,必須將之控製在奉天一地,我必須再發命令,讓將士們克製忍讓,實在不行,可以讓他們全部撤到錦州一帶,我就不相信,我這麽做,日本人還能有借口讓戰爭升級進攻除奉天以外的其它城市!”
“漢卿,你如果真這麽做,隻會縱容日本人的狼子野心變得更大!”趙綺霞苦笑著停下按摩的動作,“將來你肯定會後悔的。”
“綺霞,你別說了,就這麽定了。我現在就去給榮臻發電報。”張學良顯然要一意孤行,起身朝書房外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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