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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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親眼目睹安逸的失敗,顏奴遭受的打擊並不比安逸少。他此生最大的心願,便是完成襄王的托付,輔助安逸找到十方策,讓他一統天下,二十多年來,這個強大的信念支撐著他一路走下去,事情驀然間發生逆轉,他隻覺整個天地都崩塌了。

    睿王的話雖是對佟漠說的,卻同時提醒了顏奴,沒錯,那個女人是伏羲帝的後裔,她一定是知道什麽秘密,否則她剛才怎能如此篤定安逸不能得到十方策?

    這個念頭一起,顏奴仿佛溺水的人終於抓住了一根稻草,“沒錯,少主,異血人一定是知道什麽秘密!她是伏羲帝的後裔,她一定知道得到十方策真正的方法!說什麽世上沒有十方策,她根本是在騙我們!”

    安逸緩緩擦去嘴角的血跡,兩眼緊緊盯著葉萱。都是這個女人毀了他,若不是她無情無義轉投燕詡的懷抱,他怎麽會對她從愛到恨,把對她滿腔的愛恨轉變為不惜一切得到十方策的*?是她逼著他一步步走上絕路,是她親手將他推到了懸崖的邊緣。

    顏奴說了什麽他根本沒聽進去,他看著她和燕詡緊緊相握的手,憤怒的血液在身體裏沸騰,眸中閃過暴戾之色。想從此雙宿雙棲?不,他絕不允許!他推開顏奴,握住夜陵劍追了上去。

    燕詡聽到睿王的話,頓時惱火之極,沒想到事已至此,他竟然還對十方策念念不忘。他很想痛罵一頓,將父親罵醒,但他知道,不久後整個十方都將坍塌,他必須在坍塌前帶著母親和葉萱離開這裏。

    他命雲問護著母親,領著眾人率先朝甬道奔去。就在他們剛剛衝進甬道時,整座十方忽然劇烈地震動了一下,碎石雜著沙土自山壁上傾落,伏羲石像隨著這一劇震,斑駁的臉上裂開一道道裂痕,有種無望的頹敗。

    “阿寅,快!快攔住他們!別讓那個女人跑了!”

    “王爺,咱們先離開這裏,這裏可能要塌了!”

    佟漠躲開四下跌落的碎石,要扶睿王出去,睿王卻一把甩開他的手,兩眼陷入瘋狂,“不!我不走,我要在這兒等著!你把那女人捉住嚴刑拷問,她一定知道十方策的秘密!她一定知道的!我等了二十多年才等到這一日,我不走!”

    眼看越來越多的沙土碎石從山壁上跌落,就連薑八和她的手下此時也撤出了岩洞,華媖又驚又怕,比起什麽一統天下,此時她更關心自己的性命。

    “王爺,光把月姬捉回來也不成事啊,咱們還得有伏羲八卦,可世子爺剛才將伏羲八卦拿走了,咱們還是盡快出去,向世子爺討回八卦要緊。”

    睿王氣得七竅生煙,罵道:“什麽?那逆子,到了這個時候還不忘與我作對!他是想活生生氣死我!”

    片刻後,所有人都逃到了孤峰外的峽穀上。

    隻聽一聲巨響,驚天動地,眾人回頭望去,隻見一團烈焰從十方的孤峰噴薄而出,赤紅的岩漿夾著碎石噴向漆黑的天幕,瞬間將半壁天空染成了血紅色。

    這座沉睡了數千年的大山,在極陰之日終於爆發了。

    安逸看了一眼火龍吐焰一般的孤峰,繼而將目光轉向燕詡,眸中殺氣漸盛,緩緩將夜陵劍拔出劍鞘。而燕詡此時正牽著葉萱的手,也看向安逸。目光相遇的那一刻,燕詡便知道他們遲早要來一場至死方休的生死較量。

    察覺到葉萱的手有輕微的顫抖,他用力握了握她的手,“放心,我不會有事,護好自己。”

    他的手才鬆開,安逸已提劍撲了過來,夜陵劍雜著風雷之勢直刺他麵門。燕詡飛快往一側越開兩步,手腕一抖,銀色軟鞭如一道沾染了寒霜的影子,一點劍身,將夜陵劍蕩了出去,隨即片刻不停,左掌運起北冥訣一掌掃了過去。

    另一邊廂,顏奴見燕詡顧不上葉萱,心中竊喜,身子一躍如老鷹出巢,朝葉萱撲了過去。可當他的鷹爪堪堪抓向葉萱肩頭時,隻覺一道狠厲的掌勁自背心襲來,那掌勁來得快且準,他大吃一驚,來不及回身,順勢一矮身子,狼狽地滾出兩步。隻這一瞬間,葉萱已趁機躲了過去。

    顏奴剛一回身,佟漠第二掌已到,“十方策是我們王爺的,受死吧!”

    燕詡和安逸電光火石間便過了十來招,而佟漠和顏奴也纏鬥一處。他們各自手下的人也沒閑著,明焰司和安逸的人都得到命令,要活捉異血人,而雲衛側將葉萱護在中間。一時之間,峽穀上一片混戰。

    又是一聲巨響,十方火山再次怒吼,孤峰上的岩漿源源不斷噴發,那烈焰如翻滾的怒潮,衝破烏黑的雲層,直達天幕。滾滾的岩漿順著山體流下,洶湧地灌入與之相接的天塹深壑。霎時間,連天徹地的赤紅岩漿,仿佛橫亙天地之間的一條火龍,怒氣衝天,張牙舞爪地肆虐著。

    火山的爆發把薑八嚇得不輕,既然十方已坍塌,十方策自然沒人能得到,這裏也沒自己什麽事了,當即命手下撤退。但她和十來個手下才跑出沒多遠,又迅速退了回來。

    前方峽穀之上,一大隊手持長矛和盾牌的士兵不知何時攔住了去路。睿王站在高處,兩眼直勾勾地看著遠處不斷噴發的孤峰,仰頭狂笑,赤紅的火焰映亮了他的臉,讓他的眼裏似有瘋狂的火焰在燃燒,“想走?妄想阻止我得到十方策的人,今晚一個也別想走!給我殺!”

    他一揮手,這些援兵便舉著長矛,大聲呐喊著衝了過去。薑八又驚又怒,心道這人簡直瘋了,看他那架勢,竟連他兒子帶來的雲衛也不放過。薑八急忙命手下朝空中放了一響箭,她帶來的五千人馬就駐紮在峽穀外麵,趕過來不過片刻功夫的事。

    覺得睿王瘋了的不止薑八,雲問此時也是震驚之極,無論怎麽說,睿王和世子關起門來也是一家人,可眼下睿王竟全然無所顧忌,除了魔怔兩字,雲問已想不到其餘的詞來形容睿王了。

    世子和安逸正打得激烈,追隨了他這麽多年,雲問很清楚此時自己應該怎麽做。他一邊指揮雲衛護住葉萱和睿王妃,一邊急召比他們晚到一步的鬼軍。

    不久後,狹長的峽穀頂上便聚集了上萬士卒,有睿王府的親兵,薑八的齊兵,以及燕詡的三千鬼軍。就連深壑對麵的峽穀頂上,也有一隊睿王府的親兵,他們將一排排弓/弩整齊排列在涯邊,一聲令下,暴雨般的箭矢隔著焰火滔天的深壑,紛紛射向對岸。

    因之前薑八的主動示好,她帶來的齊兵和燕詡的鬼軍暫時成了同盟,和睿王府的親兵分成兩派展開激烈的廝殺。一時間,峽穀頂上號角齊鳴,呐喊聲聲,成了修羅戰場。

    火山依舊在爆發,越來越多的赤紅岩漿流入峽穀中間的深壑,睿王看著十方孤峰,心急如焚,若再不抓住那異血人逼她說出十方策的秘密,十方策恐怕真的會湮滅在熔岩裏。他朝佟漠大聲喊道:“阿寅,阿寅!沒時間了,奏琴!”

    佟漠和顏奴此時正打得難分難解,聞言猛地一掌震開顏奴,掠開數丈之外盤膝而坐,將背後的天音琴解下打橫放在膝上,一眾明焰司立即圍了上來,將他護在中間。

    震耳欲聾的呐喊聲中,一陣渾厚有力的琴音破空而出,直逼眾人耳膜。琴聲時而清亮激越,讓人心潮澎湃,時而低沉婉轉,嗚咽淒厲,又讓人生出一種無望的酸楚。

    琴聲一響時,燕詡心中便暗道不好,奈何安逸招招緊逼,他根本騰不出身來,隻好大聲道:“大家小心!這是天音琴,快運功調息。”

    很多人聽說過天音琴,知道天音琴能迷惑人心,卻沒有人真正聽過天音琴,此時才驚覺,方才隻顧聽琴,不知不覺竟隨著琴音心緒起伏,差點控製了心智,紛紛運起內力相抗。

    燕詡和安逸又過了數招,兩人一邊打,一邊還要運功抵抗天音琴,動作逐漸慢了下來。隨著那琴聲愈加激昂,體內氣息愈加難以控製,兩人似有了默契,同時向後越開數丈。

    “王爺……王爺……快讓他停下來!我的肚子好痛……”

    華媖發出一聲淒厲慘叫,身子軟軟倒下,痛苦地捂著腹部。可睿王竟顧著命人抓拿葉萱,對華媖的慘叫充耳不聞。

    眼前的一切太過熟悉,燕詡已預見到接下來將發生的那一幕,心中不由一陣悲涼。

    放眼望去,兩邊峽穀頂上的士兵,無論是齊兵、鬼軍還是睿王府的親兵,個個眼神空洞呆滯,腳步虛浮,一步一步往懸崖邊緣邁去。而懸崖之下的萬丈深壑,早已灌滿了滾滾岩漿,然而士兵們竟似毫無知覺,腳下一空,一個接著一個倒載蔥似的跌落深壑,瞬間消失於烈焰熔漿之中。

    他簡直無法想像,睿王的心魔已到了這個地步,不但鬼軍,他竟連他自己的王府親兵也毫不吝惜,“你是瘋了嗎?快讓佟漠住手!你是想讓我們的人都死在這裏嗎?”

    睿王置若罔聞,仰天大笑,“都死了又有什麽所謂?隻要我得到十方策,這裏的區區幾千人又算得了什麽?”

    燕詡心頭一陣惡寒,隻覺眼前的人陌生得可怕。他飛快地搜尋葉萱的身影,見她正躲在雲風身後,兩手捂著耳朵,神情痛苦。

    他正要過去,卻見顏奴不知何時已偷偷來到兩人身側,他目眥欲裂,一邊大聲喊“小心!”一邊衝了過去。卻是太遲了,他看到顏奴的刀穿過雲風的腹部,左手朝葉萱揮出一掌,隨即葉萱纖細的身體便像斷了線的風箏,往後飛了出去,再重重摔到地上,一動不動。

    他的心隨著她的跌倒驀地一沉,“萱兒……萱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