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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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紀委書記薑克鋼率領的調查小組用了兩天時間,把車禍當晚江河縣副縣長羅小理、公安局長龔大成等幾人挖坑的經過進行了全麵調查了解,結果跟鄭嘯風在江河縣當時知道的情況基本一致。-------瀏覽器上打上-看最新更新回來後,市紀委做出處理決定的建議,上報市委:給予羅小理同誌黨內警告處分,給予龔大成同誌黨內警告處分,給予其他參與挖坑的同誌行政記大過處分。對於這個處分決定的建議,薑克鋼請示了市委和市政府主要領導,程萬裏和鄭嘯風都同意了。
然而,正在處理決定即將發文的時候,北安市委市政府卻來了兩位不速之客。他們是車禍肇事單位——某省交通局下屬客運公司的黨總支書記和總經理。他們送來了兩樣東西:一是一封《感謝信》,感謝北安市委市政府、江河縣政府在車禍發生後所采取的一切行之有效的救助措施,幫助他們最大限度地減少了人員傷亡和經濟損失。他們還將一一去拜訪和感謝參加這次搶險救災工作的醫務人員、公安幹警、消防和武警戰士,以此表達他們誠摯的謝意。第二件東西是一封《請願書》,他們請求撤銷對羅小理等同誌的處理決定,並對北安市委市政府對領導幹部的嚴格要求和管理表示由衷的讚賞。這讓他們受到了一次深刻的教育,讓他們看到了一個地方政府領導的大氣魄和大胸懷。可他們又說,羅小理同誌作為一個常務副縣長,龔大成同誌作為公安局長,在搜救工作中他們一直戰鬥在第一線,兩天兩夜都沒睡覺,後來兩人都累倒了,最後是用擔架抬上救護車的。即使他們當初有什麽疏忽大意,即使他們有過不積極的表現,但他們後來的表現也實在讓人感動,也足以抵消他們的過錯。肇事單位老總老唐是位很精幹的中年男人,老唐說著說著,自己就掉下淚來了。他紅著眼睛著說:“一切都是我們的工作沒做好。如果因為我們這次車禍讓他們背著處分工作,我們於心不忍,良心不安啊!”
鄭嘯風能夠感覺到他們的真誠,也能理解他們的善意。自己的工作得到了他們的肯定和褒獎,鄭嘯風心裏也是很高興的。他把當時調查處理的意圖作了簡要說明,然後客觀地說:“你們的意見我們研究一下,可以考慮。但這並不意味著我們的處理意見是錯誤的。”
唐總說:“鄭市長,你們如果不撤銷處分決定,我們公司將組織一個龐大的請願團,來你們這裏靜坐請願。”
鄭嘯風爽朗地大笑起來,說:“來了就是客人,如果一次來那麽多人,我哪有那麽多時間接待你們啊!”
唐總說:“鄭市長,你可以不接待,我們又不會鬧事。”
鄭嘯風說:“不鬧事?別人還以為集體上訪的呢!”
唐總說:“那就請你撤銷處分決定吧?”
鄭嘯風看看在座的薑克鋼,薑克鋼也點了點頭,這無疑給他了一個暗示,就是尊重唐總他們的意見。對方一腔誠意,以《請願書》來表達他們的意願,是不能不給予充分考慮的。但鄭嘯風作為一市之長,也是率先提出嚴肅查處羅小理的人,他是不能說撤銷處分決定的,不能出爾反爾、朝令夕改的,這是執政者的大忌。怎麽辦?這就必須用現有材料搭建一個合情合理合法的、又不留任何痕跡的台階,讓自己順其自然地往下走。對此,鄭嘯風使用了很嚴密的措辭說:“我要糾正你們的錯誤提法,我們市委截至目前,並未做出最後的處理決定,隻是一個處理意見,所以不存在撤銷處分決定的問題。尚未成立,何以撤銷?黨委做出的任何決定都是要以正式文件為準的,口說無憑。鑒於你們的請求,我們可以考慮,在處理方式上由文字批評調整為口頭批評。”
“既然這樣,這就更好了。”唐總告訴說,我們作為肇事單位,今天晚上隆重宴請北安市委市政府的主要領導,我們客運公司黨總支書記準備了一個簡單講話。作為報答,我們將送北安市政府一輛價值二十萬元的公務車,過後要舉行一個簡單的交接儀式。
鄭嘯風連忙說:“不能這樣,我們隻是做了我們應該做的。至於公務車,我們會受之有愧的。”
書記說:“我們把車都開過來了,在市政府院子停放著。總不能讓我們開回去吧。”
鄭嘯風一本正經地說:“那我找找文件,先研究研究,是否屬於集體受賄。”
書記知道鄭嘯風在開玩笑,也笑起來:“我們早研究過了,基本不屬於集體行賄。其實,我們的感激之情不是一件禮物能表達的。你們的做法,讓我們看到了一種做人、做事、做官的情操,讓我們看到了什麽才是真正的高尚。”
既然拒絕不掉,那就隻好接受了。鄭嘯風想,宴請當然要參加,如果對方要講話,市委和市政府也要有人講話的,這是一種互動的對稱的關係。但他自己不能講。因為他是搶險救災的總指揮,他講了就是給自己臉上貼金,就是自誇。對從政者來說,講話盡管累一點,但又往往是一件體麵活。它能展示你的風采,你的水平,以及建構在權力之上的尊貴。所以,這話隻能讓程萬裏來講。鄭嘯風離開座位,來到會議室外麵跟程萬裏取得了聯係,匯報了相關情況,並請他出麵代表市委市政府講話。程萬裏開始是謝絕的,說自己忙著。稍後又問了一句,他們是省交通局下屬的企業?什麽級別?鄭嘯風說,那能有什麽級別,頂多是處級吧。不過,這事與級別是沒有關係的。你出個麵,說明你對這項工作的重視,對大家都是一個激勵嘛。你要是不經常激勵我,我就會說錯話,辦錯事。我這個市長還怎麽當?程萬裏說,你又給我耍貧嘴!這樣吧,準備一個稿子。鄭嘯風說我馬上安排,到時候你老人家來就行了。鄭嘯風看看表,現在離晚宴還有半天時間,市政府秘書班子裏,專門配備了應急講話的快槍手,是能夠在短時間內拿出稿子的。鄭嘯風放下電話,當即就給自己的秘書布置了任務,讓他為程書記寫一篇三千字左右的講話稿,要求要有感情,有激情,大話空話就不要講了。下班前交上來。
鄭嘯風正要往會議室去,紀委書記薑克鋼出來了,外麵有人找他。鄭嘯風悄悄地對薑克鋼說:“今天的晚宴可能要喝酒,你看他們兩個好像都是海量。你要發揮你四個指頭的戰鬥作用,你平時那些狡辯和賴皮的功夫都可以派上用場,集中炮火去對付他們!”薑克鋼雙手叉腰,滿臉的不服氣,然後伸出四個指頭的其中一個說:“你這是什麽話?我平時什麽時候狡辯了?什麽時候賴皮了?汙蔑殘疾人,太不厚道了。”鄭嘯風說:“我實言相告,這幾天沒休息好,怕喝酒。你就衝鋒陷陣吧!”薑克鋼說:“你要是表現好,我可以替你喝兩杯。”
鄭嘯風正要回話,手機響了。前兩聲鄭嘯風沒聽見,薑克鋼指了指他褲袋。一看是家裏的號碼,保姆簾子打的。簾子說她胃痛,好像越來越厲害了。鄭嘯風是很喜歡簾子這姑娘的,父母又不在身邊,他就是家長,得處處照看著。其實他也沒盡到過家長的職責,倒是簾子像侍候孩子一樣侍候他。鄭嘯風一聽說她胃痛,就不敢馬虎了,對簾子說:“你別急,我讓司機小吳把你送到醫院去檢查一下。如果身上沒錢的話,我讓他給你送來。”
簾子說:“謝謝叔叔,我身上有錢的。”
鄭嘯風說完,就給吳江打電話作了交待:“我家保姆病了,你把她送到醫院去。”
吳江說:“是簾子嗎?她人在哪裏?”
鄭嘯風說:“在家裏。”
吳江說:“我走了,等會兒你用車咋辦?”
鄭嘯風說:“我下午不用車。”
鄭嘯風說完,和薑克鋼一道從外麵回到座位上了。兩人相鄰,像是搞秘密活動。這隻是一個“說事”的正式場合,但不是一個正式會議,事情說畢,大家就比較鬆散。突然,工作人員從鄭嘯風和薑克鋼之間的地上看見一張紙條,猜想就是他們中的哪位弄丟的,便彎腰拾起來,交給了薑克鋼。薑克鋼一看,忍不住笑出聲來,邊笑邊念叨:嘯風,你辛苦了!我兩天閑居在家,知道你忙著,又不敢給你打電話。多年沒給你做飯了,我親手給你煲了一鍋營養湯,不知道你喜歡不喜歡……
還沒念完,鄭嘯風就一把奪了過去:“隱私!隱私!”說著重新把紙條夾進了筆記本裏。
唐總和書記都笑起來。
薑克鋼怕別人產生歧義,便伸出一隻四個指頭的手向他們比劃說:“你們別以為市長包二奶。這是妻子給他留下的紙條。他們夫妻可是市政府裏最有名的恩愛夫妻,也是最有名的郎才女貌。”
書記連連說:“欽佩欽佩!”
開了一回玩笑,距離近了,氣氛好了,大家就拉起了家常成了一家人。
在外麵,吳江接到鄭市長的指示,一路奔馳來到了鄭嘯風樓下,馬不停蹄地往樓上跑。一按門鈴,不響。再按,還是不響。吳江敲了兩下,門就開了。吳江走進去,一邊叫喊簾子一邊換鞋,突然聽得“哇”地一聲,簾子從門後一聲尖叫,然後咯咯地笑起來。吳江說:“嚇死我了!你膽子真大呀!敢這樣撒謊騙我出來!”
簾子說:“好幾天沒見你了嘛!”
吳江說:“我不是給你說了嘛,有時我送市長回家,是可以進門看看你的。”
簾子嘟嚕著嘴,說:“可你這幾天就沒來過。”
“市長沒讓我進門,我又不能主動來。”
吳江是當兵出身,兩年前從副排長的崗位上轉業回家後,他父母以前都在市政府工作,利用老關係把吳江就安排在了市政府開車。吳江車技好,又是黨員,就讓他給市長服務。吳江沒媳婦,平時沒事的時候,除了打牌就是上網聊天。經常送市長回家,一來二去就跟簾子熟悉了。簾子平時也上網聊天,互相交換了qq號,兩人就從生活中走到網上對話。兩人是在現實生活中相識,在虛擬世界裏相愛,雖說沒有明確表白,但雙方都心照不宣了。簾子晚上上網的時候,就是他們對話的時候。簾子外出購物的時候,就是他們偷偷見麵的時候。實際上他們見麵是很簡單的,不擁抱,不撫摸,沒有那些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甜言蜜語,隻是說說話而已。
吳江陪鄭嘯風在江河縣處理車禍的日子裏,簾子陪祁潔到發藝中心做頭發,簾子搭了便車,也做了一下。她把頭發全拉直了,拉成了長短不一上下錯落的那種直,還染了幾根彩色的略加點綴。女孩的時尚是從頭發開始的,頭發成了她們改革開放的前沿陣地。簾子頭發一變,就變成了一個城市女孩,祁潔就誇她越來越漂亮了。頭發做好,聽說費用是二百元,簾子當下就懵了。她說在小店裏照樣是拉直,人家隻收三十元,這裏卻要二百元,太貴了,貴得像黑店一樣!祁潔就笑,說這個錢阿姨給你付。又說小店裏的直與大店裏的直是不一樣的。簾子問哪裏不一樣?祁潔說藝術含量不一樣,藝術品位不一樣。簾子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終究沒感覺出來這種玄妙的東西到底區別在哪兒。
有這麽一頭漂亮頭發,簾子就希望吳江能看到。怎麽才能讓他看到,也是問題。吳江有機會來鄭市長家,但如果鄭市長不邀請,他就不能來。簾子越想越急,就決定冒險一次,聲稱自己生病了。鄭市長是不可能親自陪她去看病的,但他有條件安排人來幫助她,而最合適的最方便的便是吳江。果然不出所料,鄭市長對她的關心正好配合了她的預謀。
事實上,吳江在見到簾子時就手足無措了,心裏莫名其妙地狂跳著。簾子才十八,比他小八九歲,她又越來越漂亮了,又是市長的保姆,又是在市長家裏,吳江有種強烈的恐懼感,不知道怎麽辦。可他又確實喜歡她。吳江極不自在地坐下來後,眼睛直直地望著簾子,癡迷得看不夠。簾子給他倒好茶水,讓他喝。吳江握著杯子,眼睛轉到門口,緊緊盯著,害怕有人突然撞進來。簾子說:“你怕什麽呀!這家裏一般不會有人來的。即使來人,也要提前打招呼的。不要以為市長家裏是隨便來的。”
吳江說:“我知道。可我就是怕。”
“還當過兵呢,叫你上戰場,肯定是逃兵!”簾子說。
“上戰場我就是英雄了,因為麵對的是敵人。”吳江說:“可這裏不一樣啊!”
簾子就不高興了,費好大心思把他弄來,竟然像走到地獄門口一樣。簾子說:“真沒見過你這樣的人,連手腳都放不開了!”
“那我們還是出去找個地方坐坐吧。”吳江終於想出逃了。這地方他太壓抑,太難受。
“公園前麵有個咖啡廳挺好的。”
兩人一拍即合,決定離開這裏,換個安全的地方說話。可是,正在準備換鞋出門的時候,吳江不知哪來的勇氣,一把抱住了簾子,就拚命地親起來。簾子被捂得透不過氣來,直把吳江往開推。可簾子隻是把吳江的嘴推開了,身子卻被吳江緊緊地箍著,掙脫不開。簾子索性就不掙了,聽天由命地任他抱著,吳江的雙手企圖從各種不同的角度和方位進行搗亂,但都沒找到突破口。兩人卻像麻花一樣擰在一起了,腳下是一片淩亂的拖鞋,被他們的皮鞋肆無忌憚地蹂躪著。忽然,一陣電話鈴聲響起來,像警報一樣,兩人同時產生了條件反射,身子驟然一彈,迅速分開了。
簾子跑去接電話,而吳江嚇倒在了地上,癱軟了。頭枕著一雙女式拖鞋,粉紅粉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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