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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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熱火朝天的夏天邁著虎步款款走來。-------瀏覽器上打上-看最新更新這成了領導們最恐懼的一個季節。夏天好像就是專門針對領導的,有意考驗領導們的耐力。十個領導九個胖,像程萬裏這種二百多斤的大胖子,絕對是百裏挑一的人物。至少有十年來不掃地了,不在地上拾東西了,因為彎不下腰。至少有五年了,他有一半時間都是老婆或保姆幫他穿襪子。每一種新型的減肥藥問世,就有一些下級買好給他送來,家裏至少堆積了三萬多元的減肥藥,可都毫無效果。不知是藥物的無能,還是他太喜歡長肉了,反正他越減越肥。他的老婆堅決不跟他同時出門的,因為他太胖,而老婆又很瘦,極不協調。夫妻兩個躺在床上,老婆睡裏麵,程萬裏睡外麵,就可以完全把老婆的身子遮住。有人也取笑過他,你是巨型人物,身後藏一個人是沒問題的。這是一語雙關。鄭嘯風也好不到哪裏去,他不是太胖,而是太高,一米九的大個子,一百八十斤。在市政府機關幹部中,他是第一巨人。夏天就是他出汗的季節。

    每天下班後,鄭嘯風就在家裏的陽台上看書批文件,身下是一把能夠前後晃動的太師椅,旁邊放著簾子給他沏的濃茶。偶爾還放一把小扇子在身邊,熱了就搖幾下。看書批文件累了,就用手機給母親發發短信,讓母親一樂。給母親發了短信,再給祁潔發,說幾句夫妻間的曖昧話。祁潔往往發著發著就打電話來了,兩人常常在祁潔撒嬌的聲音中結束他們的對話。聊得不愉快了,祁潔便用尖刻的語言頂他幾句,然後在他辯解的過程中突然掛斷電話,把鄭嘯風氣得把手機蓋使勁往下一合,狠狠罵一句:這女人!罵歸罵,心裏還是甜蜜蜜的。

    據中長期天氣預報講,可能今年會遇到幾十年一遇的持續高溫天氣。省政府專門發了文件,指示各地要做好抗旱和防洪工作,特別是長期幹旱造成的人蓄飲水問題和農作物灌溉問題。文件從鄭嘯風手上路過時,他當即作了批示:“此件請轉程萬裏同誌閱。並轉發至各區縣,強調認真貫徹落實。”可是,程萬裏卻提出,建議召開一次全市防洪抗旱工作會議,進行全麵部署。為此,程萬裏專門打電話給鄭嘯風,談了他的意見。鄭嘯風說我看還是不開會吧,不要一聽說幾十年一遇的持續高溫天氣就緊張。省政府已經進行了全麵部署,我們不會有什麽新的政策出台,更不會比他們高明,我們開會,無非是對省政府意見的重複。年年強調這件事情,相信各縣區的領導是會高度重視的。馬上,程萬裏反問了一句:它涉及到人民群眾生命財產安全,那出了問題,死了人怎麽辦?誰負責任?鄭嘯風說,難道開了會就不會死人?這類常規性的工作,隻要基礎工作紮實了,就不會出什麽事的。出事的就是麻痹大意的人。再說,北安是典型的山區農業,多山多水,持續高溫也幹旱不到哪裏去。如果幹旱了,灌溉的可能性就很小,因為全市沒有多少灌溉設施。如果依靠群眾挑水灌溉,那絕對隻是杯水車薪,解決不了多大問題的。省政府的文件關於灌溉的內容,是針對平原地區而言的。我們不能照搬,因為搬過來沒用。

    程萬裏沒再說什麽,把電話掛掉了。鄭嘯風能夠感覺到他的不高興,他也能感到他們之間這種輕微的不和諧。作為市長,他是理解程萬裏的,程萬裏害怕死人,害怕出事,害怕丟烏紗帽。程萬裏當市長時,就因為煤礦瓦斯爆炸死了人,受到過一次記過處分。所以他特別擔心重蹈覆轍,他把開會就理解為“領導重視”。眼下程萬裏已經年齡不小了,這屆書記當完就該退居二線了,他所追求的是平穩過渡。而鄭嘯風的執政思路又恰恰相反,他最討厭開會,最討厭不解決問題和反複重複上級指示的會。他就不明白,為什麽我們的領導總是要由中央和省上來給我們安排工作?再重大的事,中央和省上不發文件,下麵就不抓。一發文件,就反複重複那些文件,缺乏一級政府的自覺意識,缺乏積極主動的工作姿態。

    之所以拒絕開會,拒絕開重複的會,是因為鄭嘯風有比開會更重要的事情要辦。多少年來,鄭嘯風一直覺得市委市政府的工作處於被動局麵,市裏的工作基本上是由中央布置的。中央發文件抓什麽就抓什麽,沒有發文件的該抓也不抓。比如關閉小煤窯的問題,掃黃打非問題,總是直到問題非常嚴重了,中央有聲音了才抓。他這個當市長的,也不是想做就做,他還要受市委的製約。如果他的想法得不到市委書記程萬裏的支持,那也就隻能是空想。在一年一度的那些所謂報告裏,都是口口聲聲的開拓創新,實際上是既無開拓也無創新,隻是說得大家高興罷了。這實在不是一個優秀的執政者應有的姿態。所以,要改變這種現狀,他必須主動出擊,由等事幹到找事情幹。

    鄭嘯風開始了一場他蓄謀已久的調查研究活動,組織了一個由多部門領導參加的調研隊伍。市交通局、公路局、勘探局、江河縣等三個縣的負責人,一行十多個人,準備沿著北安市的周邊進行實地考察。有公路時開車,無公路時步行。他把這次考察定名為“路上掘金”。

    大概在兩年以前,鄭嘯風就注意到了北安市特殊的地理位置——地處三省交界處。“三省交界”,幾乎成了介紹北安市地理位置的一個最為顯著的標誌,地理誌和地理教科書上都這樣表述。前些日子,這個問題成了鄭嘯風思考的一個重要問題。每天都在拿著地圖寫文章,他把省際關係當成國際關係,把三省邊界當成國際邊界,在那裏生活著本市最偏僻,最貧困的一群人。假如能讓居住在這裏人們真正過上小康生活,他也不枉當了一回市長。因此,他希望從“三省交界”獨特地理位置上掘出一條黃金之路。

    而要掘出一條黃金之路的前提是必須進行全麵的實地考察,才能取得發言權。

    說北安市是三省交界的地方不錯,可真正三省交界的地方是在江河縣北部山區。江河縣在交界點有一個野草鎮,四萬多農業人口和三千多非農人口,另外兩個省各有一個鎮在西南部和東南部,從地圖上看,三個鎮構成了一個三角,呈“人”字形,江河縣的野草鎮就在“人”字的頂端。現在的情況是,從這個頂端通向其他兩個鎮分別是三十五公裏和三十公裏,均為人行小路。由於交通原因,三地交流嚴重受阻,更不能達到物暢其流。自古以來,三省居民之間通過這條小路就有頻繁往來,通婚現象非常普遍。由此也構成了這裏複雜的地方方言和鄉間民俗,既可稱為雜亂無章,又可稱為豐富多彩。所不足的是,野草鎮離江河縣城近一百公裏,太偏遠了,隻通四級公路。鄭嘯風要做的是:打通從江河縣野草鎮到另外兩個省的邊境小鎮,不僅能使江河縣與其他兩省連成一體,也與北安市連成了一體,這樣就形成了一個龐大的交通網絡。那麽,野草鎮和其他兩個省的邊境小鎮就有了足夠的條件來開展邊境貿易了。

    這是鄭嘯風認準了的事,非做不可的。所以,他帶上了工程技術人員,要求他們一次完成勘探設計和項目論證工作。

    江河縣常務副縣長羅小理也參加了這次“路上掘金”活動,他全程陪同了鄭嘯風。第一天,他們就把車隊開到了野草鎮,就再也不能前進了。當天晚上就在鎮子裏住下來。鎮政府的領導們很感動,因為這個地方太偏遠,上麵的領導很少來,來一次也不容易。縣裏抓工作重點,也不會在這種偏僻的地方加大力度的。在一個急功近利的社會裏,從事政務活動的個人和團體追求的是立竿見影的政治利益,要求是眼皮底下看成效。地方偏遠了,你做得再好上麵也看不到,你做得不好上麵照樣看不到。曆屆縣級和鎮上的領導都沒有真正在這裏用過心。他們抓的,通常是公路兩邊,是縣城附近,要麽就是交通發達的地方。搞建設、修馬路、辦工廠、科技興農、新農村建設等等,都集中在這些經濟基礎較好的地方。原因很簡單,市裏的省上的領導走馬觀花下來一看,不用下車就知道形勢大好,不是小好。想當官的就可以借此升遷,想搞項目就可以伸手要錢。上麵來的領導也可以寫一篇像模像樣的調查報告或匯報材料。所以,像野草這種地方就理所當然地成了被遺忘的角落。年輕的鎮長牛勁說,以前來的最大的官就是一個常務副市長,據說是大前年來的。鄭嘯風說,兩年前我是常務副市長呀。牛勁說,原來他們說的就是你呀。

    鄭嘯風的到來使小鎮進入了興奮期。從鎮政府到鎮上居民在瞬息之間知道鎮上來了個大人物,那五六輛小車便是明證。居民們圍著車指指點點,議論它們分別是誰的座駕。本來鄭嘯風一行是呆在鎮政府機關休息一下的,聽說老百姓都知道他們來了,就想到鎮裏看一看,走一走。羅小理勸他不要在鎮上走,害怕有上訪者圍住你,找你麻煩。牛勁說,這個你們放心,有上訪的事我們早就解決了,絕不會把問題往上麵推。我們這裏民風淳樸,為人厚道,街上四鄰都很和睦的,頂多是爭爭吵吵的事。這裏很少有刁民,少有雞鳴狗盜之徒。大約有十多年沒發生過刑事案件了。去年唯一發生了一次民事糾紛,大虎村的一個家庭,大侄子跟小嬸嬸偷情,讓小叔叔發現了,把兩人打了一頓。之後兩家人關起門來自己協調,協調的結果是:小叔叔把大侄子的老婆睡兩次,算是扯平了,誰也不欠誰的。兩家人至今也相安無事。羅小理哈哈大笑,稱讚這是一種公平的解決方案,很人性化,比拖刀動爺要好得多。鄭嘯風一聽也來了興趣,十多年沒發生過刑事案件,對於一個五萬人的邊遠小鎮來講,絕不是件容易事。於是他們就上街看看。說來也真怪,鎮上的居民們從直觀判斷得知,個子大的最有風度的那個就是市長,對鄭嘯風似有一見如故之感,大家都望著他笑,但並不圍追堵截。

    本書首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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