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決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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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決裂
夜裏漂了一陣小雨,晨間,天地還顯得霧濛濛的。-------瀏覽器上打上-看最新更新
裝備車間的工人們從四麵八方趕到廠裏,正準備上工,卻見幾輛大型載重車緩緩開了進來。
前麵轎車上,走下了神色不悅的林工程師。
他陰沉了一張臉,將手一揮,說了一聲“拆!”拆卸工們便拿起手中的家夥什,虎狼一般地撲向了廠房裏那一台台嶄新的機床。
一顆顆緊固的螺絲釘被擰開了,一尊尊巋然不動的設備被移動了。隨後,那台大吊車吼叫著,在小紅旗的頻頻擺動和一聲聲哨響裏,將一台台機器吊上了貨車的後廂。
工人們看到這個場麵,心疼地圍了上來。
那台新購置的雙立柱落地銑鏜床,是上個月從沈陽拉來的。鏜床的底座被牢牢地釘在水泥地上,像是要永久地嵌在這兒。然而,此時,它也難逃搬遷的命運。兩個膀大腰圓的小夥子走到它的麵前,拿起鐵扳手,吃力地擰起了地上的螺絲釘。
可是,這幾螺絲釘鏽蝕得太快了。它們穩穩地紮在地上,絲毫沒有鬆動的意思。
兩個小夥子累了一身汗,無奈地向林工程師搖了搖頭。
“撬!”林工程師衝著另外兩個小夥子吩咐道。
兩個小夥子拿了撬杠,使勁兒地撬了起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它的底座也是紋絲不動。
“火焊,割!”林工程師實在沒有辦法了,動了絕招。
“砰”的一聲,一杆火焊槍點燃了。火焊工將燃燒著的焊槍伸向了鏜床底座。
熊熊燃燒的火焰湊近了螺絲釘。火焊工的眼睛卻看著林工程師,像是舍不得下手,猶豫不決地將焊頭上的火焰圍著那套螺絲轉來轉去。
“看我幹什麽?割呀!”林工程師氣急敗壞地命令著。
火焰頓時加大了強度。在熾熱的灼燒裏,螺絲釘慢慢軟化成了一灘藍色的液體。
“林工程師,能不能不拆啊!”這時,圍觀的人群裏有人喊道。
“誰?”林工程師回頭一看,是“老八級”走上前來了。
“林工程師,這些設備……你們為什麽要拆走啊?”“老八級”看著他那台心愛的機器人焊機被拆除了,臉上露出一副痛惜的表情。
“是啊,給我們留下不行嗎?”後麵的工人們跟著說。
“‘老八級’呀,昨天,你們的李廠長找我們孫總談話了。說不要我們租賃了。既然如此……我們不拆,還留在這兒幹什麽呀?”林工程師解釋起來。
“多好的床子啊。”“老八級”撫摸著一台被拆下的數控車床,惋惜地說道,“一會兒我去求求金鑄。把這些設備買下來還不行麽?”
“對呀,我們可以買下來呀。”後麵的工人們也跟著說。
“師傅們,說句實話,我們也不願意看到今天這個局麵。這一拆一卸,孫總要損失二百多萬呀。”林工程師搖晃著腦袋,無奈地歎息了一聲,“我也向你們李廠長建議,把設備折價賣給廠裏。可是,你們李廠長說什麽:‘買可以,錢不給……’你們想一想,我們能吃這種虧嗎?”
“林工程師,你在這裏瞎白話什麽呀?”團書記遠遠地趕來,擠到了人群前麵。
“怎麽,我說的不是事實嗎?”
“算了吧!”團書記用手指了指被拆下來的機床,撇了撇嘴說,“你們個體戶這點兒破玩藝兒,我們不稀罕。告訴你,金鑄廠長設計的虎形工藝已經列入技改計劃,公司馬上就撥款給我們買新設備了。你們要走啊,就麻溜兒地走,別滿嘴裏胡浸啊。”
“對,你少在這兒胡說八道。”他身後的幾個年輕人也跟著起哄了。
“好好好……”林工程師衝那些起哄的年輕人抱了抱拳,“我也祝願你們活得更好。不過,有一句我先說在這兒:重化機械廠照你們這樣搞下去,死路一條!”
“哐當”!一聲巨響,那台被吊起的鏜床伴著林工程師的話音,一下子從高高的空中跌落下來,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縷縷幾道夕陽,照射在陽台上臨時搭起的廚房裏。
新婚後的麗麗早早從學校裏下了課,回家做起了晚飯。
婚後,孫水侯便向女兒和女婿辦理了那套小別墅的贈予手續。隻是,賢惠的麗麗考慮到與公婆的關係,還沒有搬進去。她想慢慢地與兩位老人融洽關係。等人家接受了她這個兒媳婦,再高高興興地領他們到新房裏看一看。那時候搬家,會更好些。
隻是,她期盼的這一天,不知何時才能到來?她幾次給公婆打電話,主動要求上門拜見。可是,每一次她都遭到了人家的婉言拒絕。
也許,自己這個願望沒有什麽指望了。婚後唯一的幸福,便是寄托在她那憨厚、梗直的丈夫身上了。丈夫天天鑽在研究室的資料裏,回到家裏便陪同她做家務。一個在德國生活了幾年的博士後研究生,做到這一點也真不容易了。
她正想著,屋門“吱扭”一聲響,丈夫打開門鎖走進了屋子裏。
“英傑,回來了!”麗麗熱情地向他打了個招呼。
“嗯。”英傑點了點頭,像是不大高興。
這時,她才發現,丈夫的另一支胳膊上,挾了一摞子資料。
“喲!英傑,你怎麽了?難道……你真得撤出來了!?”她大吃一驚,急忙從廚房裏跑了出去。
“麗麗!”英傑看到她的樣子,深深歎息了一聲,“這些資料,是兩位老奶奶送給我們倆的結婚禮物。我們有責任把它保護好。”
“可是,你這樣撤出來。你老爸怎麽研究新裝置啊?”
“麗麗,沒有嶽父大人的資金支持,重化機械廠靠什麽研製新裝置啊?”
“你這麽做,不是拆你老爸的台嗎?”麗麗著急地提醒他,“咱先找霍總談談吧!”
“我找過了。”英傑搖搖頭,“霍總去‘國家公司’開會了。梁處長也沒有時間過問工廠的事兒。現在,就是我老爸說話算數了。他非要把嶽父大人趕走不可。我有什麽辦法……”
“唉,你說……”麗麗十分不解地搖著頭,“你爸這麽耿直的人,怎麽幹這種傻事兒呢?”
“我老爸呀,他的偉大之處在於沒有私心。所以,他也缺乏對私有財產的保護觀念。”英傑歎息了一聲,又看了看那兩套資料,“這是咱們家的傳世之寶。我不能眼看著它們掉進我老爸那個大公無私的無底洞裏去!”
“他這樣做,可把我們家坑苦了。”麗麗撅起嘴來說。
“是啊,孫、李兩家反目,很可能兩敗俱傷。”英傑痛苦地分析著形勢,“他們倆這樣做,隻有一個人最高興。”
“誰?”
“被撤職的吳廠長。”
“他都被撤職了。高興又能怎麽樣?”
“撤銷他的一個官職,傷不了他的筋骨。”英傑擔心地說,“隻要他不被抓起來,他就還有機會和我們較量。”
“哈……他們終於鬧掰了!”聽小秘書講了李金鑄與孫水侯決裂的事兒,吳廠長頓時放聲大笑了,“這太好了!太好了!”
不知怎麽,這個吳廠長,被紀委審查了幾天,現在竟被放出來了。回到家裏,他不忘舊情,找來了自己的小秘書,兩個人在小酒館裏乘興小酌起來。
“吳廠長,他們掰了,你怎麽這麽高興?”小秘書坐在他的對麵,搖晃著腦袋問道。
“嗬嗬,老弟,他們合在一起,對我們是個嚴重威脅啊。”
“嚴重威脅?”
“是啊。”吳廠長喝了一口啤酒,感慨地說:“老弟呀,我告訴你,在我們國家的重化行業裏,李金鑄的製作技術是一流的;如果加上李英傑一流的設計水平,再加上孫水侯雄厚的資金投入;可以說是珠聯璧合、天下無敵啊!”
“噢!”小秘書聽出了他的意思,“現在,他們四分五裂,就沒有合力了吧?嗯,我聽說,李英傑也獨樹一幟,成立自己的民營研究院了。這……我們可是少了一個強大的競爭對手啊!”
“是啊是啊。”吳廠長連連點著頭說。
“可是……吳廠長,”小秘書說著,眼睛裏不好意思地向他打了個問號,“市紀委那邊兒的事兒,你抖落清楚了?”
“哈……沒事兒了。”吳廠長樂觀地擺了擺手,“要是抖落不清,他們能給我自由嗎?嘿,我聽說,他們到南方機械公司取證了。我的那些朋友把嘴捂得嚴嚴的。他們什麽也沒有問出來。嘿嘿……他們還說我破壞試車……證據在哪兒呀?找不到證據,他們就等著向我賠禮道歉吧。”
“吳廠長,我祝願你順利渡過這一劫難。”小秘書舉起杯子,與吳廠長的酒杯撞了一下,“等你日後官複原職,我們再謀大業!”
“謝謝老弟。”吳廠長感動地說道,“你我情長誼久,誠意至深,我想老天爺會成全我們的。”
“唉!”小秘書一下子想起了什麽,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我們現在缺的,就是那套秘密圖紙啊!”
“喂,你這次去德國,波斯慕怎麽說?”吳廠長問道。
“他說,他把東西交給了一位可靠的朋友;這個朋友中轉了兩次,送到沈陽來了。”
“既然圖紙到了沈陽……這個人應該和我們聯係呀!”
“嗯……這個人的電話,我倒是接到了。可是,等我按照約定趕到沈陽接頭時,沒有見到人影呀。”
“該不會認錯了人吧?”吳廠長擔心的說道。
“這怎麽會?”小秘書搖了搖頭。
“沒準兒啊,老外瞅咱們中國人,就像咱們瞅老外一樣,長得全一個模樣。”
“不能不能……”小秘書還是搖晃著腦袋,“我想……最後接頭的這個人總是不出麵,是不是想勒索我們一筆錢啊?”
“他還要錢?”吳廠長生氣了,“好處費已經由波斯慕付過了。難道他還要敲我們竹杠?”
“現在這些外國人……也是見錢眼開。”
“這……會不會?”吳廠長像是預料到了什麽,頓時一臉愁容,“這圖,會不會早就出手了呢?”
“出手了?”
“是啊,會不會是哪一位高人看懂了這套圖,花大價錢給買走了呢?”
“這……”小秘書臉上立刻慌亂起來,“要是這樣,不是把我們坑了嗎?”
“這些黑道上的人啊,就是你坑我、我坑你的…… 中國、外國全一個味兒。”
“那……我趕緊找一下波斯慕吧。”小秘書的眼睛骨碌碌地轉了轉,接著又自言自語道,“誰會弄走這套圖呢? 難道……會弄到李金鑄手裏去?”
“弄到李金鑄的手裏倒不可怕。”吳廠長分析說,“可怕的是落到李英傑手裏。他要是得到這套圖,我們就徹底完蛋了。”
“那麽嚴重?”
“敢情你不知道……”吳廠長歎息了一聲,俯在他的耳朵上嘁嚓了一番。
“呀,”小秘書聽完,禁不住吃了一驚,“真要是那樣,我們得想個法子呀!”
“嗯,是得想個法子……”吳廠長說著,皺緊了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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