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力強強作鎮定地對車上人說：“怎麽裝錯了包？把半成品也拿來了。---瀏覽器上打上-看最新更新---”

    伊萬笑了，說：“是想讓我把半成品帶回去，考驗一下俄羅斯姑娘的縫紉技術吧？”說完又不由分說地打開了另一個包，從裏麵竟抽出一條褲子，而且還是條開著線的男褲。

    場上頓時熱鬧起來。

    伊萬被激怒，他狠狠瞪了呂力強一眼，用俄語說：“把貓從袋子裏放出來吧，別騙別人說都是小豬仔了。”

    田敏不失時機地翻譯給了呂力強。

    呂力強：“難道你隻對女人的花裙子感興趣嗎？”

    田敏翻譯說（俄語）：“興許你對男褲也會感興趣。”

    伊萬：“不對，媽媽，你翻譯得不對，他是在嘲笑我。對不起，你的貨太差了，我不要了。”

    伊萬和他的同伴轉身想離開。

    突然有人喊：“慢著！”

    伊萬轉身一看震住了。

    隻見坐著車來的一群人，“刷”地一下抽出了棍棒，跳下車來。

    “不要貨別想走人”。“你想耍你大爺呀”。

    田敏大驚失色，忙對呂力強說：“這是幹什麽，你快說說，讓他們別這樣。”

    呂力強見怪不怪地：“這些主兒，都是待業青年，多少年了，心裏憋的火正沒處撒呢？”

    伊萬身邊的同伴趁人不注意溜走了，伊萬恢複鎮定。

    田敏大聲對手持棍棒的人說：“孩子們，咱們可不能做違法的事情，誰也不能動手，聽見了沒有？和氣生財嘛。好，現在誰先把棍子放下，我就獎勵他一盒阿詩瑪煙。真的。來，我喊一、二、三……”

    車上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而正在這時伊萬那位溜走的同伴帶領著6個外商一路狂奔而來。

    田敏剛剛將年輕人手中的棍棒放下，不想他們呼啦啦一下又都拿了起來，隻見6個老外在伊萬同伴的帶領下氣喘籲籲地衝來。

    伊萬一下有恃無恐了，他手一揮七八個老外立馬拉開了拳擊的架勢。

    雙方對峙，劍拔弩張。

    田敏哪見過這陣勢，她一下捂住了心髒部位，未等消停就急得口沫飛濺兩邊周旋起來，她一會兒是俄語，一會兒是漢語兩麵開弓：“友誼第一，比賽第二，哦，不，貿易第二。傷了和氣就破了生意了，（俄語）大家千萬不要衝動。”

    祁紅跑過來，見到這陣勢不由一驚。

    雙方的人都大瞪著敵視的眼睛紋絲不動。

    一輛小貨車奔馳而過，車廂上裝滿了貨，陸希和陶家利坐在駕駛室內。

    “陶哥，我們不會晚了吧？”陸希有些緊張地問陶家利，“應該不會”，但他也不敢肯定地說。

    伊萬率領著同夥們正在一步步撤退，有兩個手拿棍棒的年輕人擋住了他們的去路，外商陷入兩邊的棍棒的夾擊中，大有寧死不屈的氣概。

    一個矮胖外商小聲對自己的同夥說：“咱們被鯨魚包圍了，隻有一個辦法，就是把木桶扔給鯨魚。”

    外商甲急切地問：“木桶在哪裏？”

    矮胖外商用目光指向伊萬，伊萬正滿頭大汗地觀察著撤退的路線。

    外商甲：“不行，難道你不懂‘趟到河中不換馬’嗎？”

    田敏已經退到了一角，她手撫胸脯，幾近暈倒，為了對付這個局麵，她已經筋疲力盡了。祁紅給她端來一杯水，扶老太太急忙飲下。

    祁紅不停地揉著田敏的背，眼睛卻充滿佩服地看著呂力強，她嘴裏說道：“田老師，你別著急，強哥會有辦法的。”

    但此時的呂力強也陷入無措，不知道該怎麽收場。

    人群後麵突然響起了一個柔和而有力的聲音：“放下武器！”

    呂力強一看是陸希，陸希接著用俄語說：“我有一個提議，各位有沒有興趣聽聽？”

    外商一看來了個會說俄語的姑娘，便覺有了希望，用眼睛等待她的下文。

    陸希先用漢語說：“強哥，既然我們的貨有問題，那就讓人家外商挑走他們認為滿意的，逼人家全要肯定不合適。”

    “問題是老外他一件都不要啊。”呂力強氣憤地答道。

    “各位朋友，你們看到了，拉來的貨，並不是件件不合格，讓你們全要是他們的不對，可你們一件也不要也不合理，我建議，打開每一個包，挑走你們認為滿意的，剩下的就地退貨，這樣雙方都沒白忙，怎麽樣？”陸希用俄語對外商說。

    外商們等著伊萬表態。

    伊萬思考著，嘴裏低聲罵道：“這群該死的豬！”

    陸希一怔，憤怒的潮紅頓時充滿了她的麵容，她緩聲問伊萬（俄語）：“你知道俄羅斯寓言《象和哈巴狗》的故事吧？”

    伊萬不解地：“不知道。”

    陸希（俄語）：“這可是作家克雷洛夫的作品，他筆下的哈巴狗不自量力、敢向大象吠叫，挑釁取鬧，硬充英雄。我想你不願意做克雷洛夫嘲諷的對象吧。”

    伊萬不滿地看陸希一眼。

    陸希指著呂力強繼續說：“他幾乎把全北京市各批發市場的連衣裙都調來了，動用了這麽大的人力物力，你不可以不選這批貨。否則，幾天內你也拿不到這個價格、數量和質量的貨，錯過了銷售季節是小事，而是你這種不講信譽的人，以後恐怕不會再受到雅寶路的歡迎了……”

    伊萬對他的人馬一揮手，說：“就按這姑娘說的，現在拆包挑貨。”

    所有的人都偃旗息鼓，擁向了貨車。

    陸希看著湧動的人群，卻滿眼悲憫。

    田敏舒出一口氣，自言自語地：“陸希啊，我真沒錯看你。”

    貨車上的大包被翻下。

    呂力強憂心忡忡地走到陸希身邊說：“看這個樣子，就是挑也挑不了5000件，這幫家夥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陸希手指不遠的地方：“你往那邊看。”

    呂力強望過去，隻見有一輛貨車停在那裏。

    陶家利走過來對呂力強說：“那是我和陸希跑到廊房拉來的2000件連衣裙，件件合格，每件20元錢批發給你，怎麽樣？”

    呂力強大喜，回頭伸手去握陸希的手，卻見陸希已經頭也不回地走了。

    呂力強一愣，手裏卻被塞了一罐可樂，他一看是祁紅。

    “強子，我出不去，就把雅寶路各家的連衣裙都收來了，有500多件。”

    呂力強感動地拍拍祁紅的背，說：“謝謝啦！”

    外商們都已離去，挑剩下的貨像小山一樣堆著。

    呂力強領著“知青”們在這裏席地分錢。

    呂力強手裏拿著美元，每個人的手裏都拿了張條子。

    甲：“強哥，我這裏是100件，付我……2000元，合成美元就是……”

    呂力強：“不對呀，這麽算下來，我可虧大了，老外到底挑了你們每個人多少件衣服可都不許謊報，我這的總賬可是對不上。”

    乙：“強哥，我正要說呢，我的賬也對不上呢，給我的條子上是50件，可包裏少了60件。”

    丁：“你有那麽多嗎？”

    一下全亂了……

    後來呂力強才聽說伊萬還欠祁紅6萬多元的債呢，可現在這女人卻關心起了堆在呂力強家的殘次品該怎麽辦。她還說：“你忙了一天當了個冤大頭。這樣吧，那些剩下的貨給我吧，我找人再加工一下，照樣可以發出去。”

    呂力強有些感動，但仍做出不耐煩的樣子，說：“你就別管了，我有辦法。”

    祁紅一笑，說：“是啊，你是強子嘛。”

    “你怎麽會有那麽多賬在伊萬手裏？怎麽不找人治他？給我說也行啊！”呂力強問。

    “伊萬欠了賬就有一年多沒來雅寶路了，這次要不是見到他，我就把它看成死賬了。”

    “他奶奶的，這回又讓他賺了。這事兒沒完，你等著瞧！”

    “強子，我看這事還是算了，咱們也圖個安寧。”

    呂力強打量了一眼祁紅，不快地：“想不到，你一個女人家，還看得挺開。”

    “不看得開又能怎麽樣？”祁紅無奈地說。

    “咚咚咚”在外麵傳出一陣陣敲門聲之後，李蘭草急忙將正在數的錢塞在被子底下。

    陶家利趕忙去開門，說：“來了來了”。

    門外站著兩個人，嚴肅地：“有暫住證嗎？拿出來看一下。”

    陶家利：“有，有。”過去拿出來給他們看，還忙拿出煙來招待。兩人看完後走了。

    這是一間10多平米的房子，裏麵除了一張床，還堆了許多紙箱子，紙箱子裏是批來了還沒有賣出去的服裝。

    李蘭草又拿出錢來接著數，僥幸地說：“今天還不錯，沒有刨根問底。”

    陶家利看著李蘭草的樣子，不由地笑了，說：“等我們掙了錢，你最想幹什麽？”

    李蘭草毫不猶豫地：“最想把兩個孩子接來，當然，還有婆婆。”

    “接來住這兒？”

    “當然租個大點的。”

    陶家利又笑了，不屑地說：“到底是女人。”

    李蘭草瞪眼：“你什麽意思？”

    陶家利問：“你就沒想著在北京買房子？”

    李蘭草眼睛一亮，喜悅地：“真的？”但亮光瞬間即逝，說：“說得好聽，那來多少錢啊，掙到老也掙不了北京的一套房子。”

    陶家利坐了下來，滿是憧憬地說：“等咱買了自己的房子，那該有多幸福，而且一買就是兩套，一套自己住，另一套出租，每個月也去踹踹別人的門——哦，不對，是自己家的門，收收房租查查水電費，暫住證咱就別查了。哼，那叫個神氣。”

    李蘭草撲哧噴了，拍了一下丈夫的臉說：“你做什麽大頭夢啊？快把蚊香點上，蚊子都快咬死我了。”

    ……過了好一會李蘭草滿是得意地說：“哎，我今天真擔心等你和陸希把貨拉回來，呂力強又不要了，所以故意提醒那老毛子當場驗貨，果然驗出了問題。”

    陶家利一怔，他不敢相信地望著妻子，說：“什麽？是你去提醒的老毛子？你怎麽能幹這種吃裏爬外的事呢？你知道呂力強的損失有多大嗎？”

    李蘭草不以然地：“那是報應，誰讓他拉走了我的客戶？再說那些破爛給了人家老毛子，老毛子怎麽辦？以後還相信咱雅寶路嗎？”

    陶家利無奈地望著妻子不再吭聲。

    一萬件連衣裙事件，給陸希的震動最大。那老外罵出“這群該死的豬”時，她大受刺激。她想，我怎麽能為了錢混跡在這種地方？要想在這個混亂無序的環境裏掙紮，真是要拋開自己原來的精神武裝，可我……拋得開嗎？

    讓陸希想不到的是，還有人比她更受刺激。經過此事之後，田敏向呂力強提出了辭職。

    “你說什麽？你要打退堂鼓？”呂力強看著站在自己麵前的田敏，不敢相信地問。

    “這是年輕人的世界，我真幹不了了，觀念和體力都跟不上。”田敏平靜地說。

    “胡說。”話一出口，他上手“啪”地打了自己一個嘴巴，趕緊說：“對不起，田老師，誰說您觀念跟不上了，您還超前著呢；您看你精瘦精瘦的，年輕人也趕不上您的身體，真的，您可不能打退堂鼓。昨天的事一定是把您累著了，不過這樣的事也不經常發生，您不必擔心。”

    “我的情況我知道，你就體諒我這個上了年紀的人，放我走吧。”

    呂力強見一個客商過來便招呼起來：“田老師，快快，工作了，不要鬧情緒，黨都教育您多少年了。”

    “正因為黨教育我這麽多年了。”田敏一陣愕然。

    “好了好了，田老師，今後您說怎麽幹就怎麽幹，我全聽您的，我叫您媽還不成嗎？”

    “那你說話算話。”

    呂力強見田敏去招呼客戶，便低聲說：“我全聽你的，問題是你會幹嗎？”

    李蘭草在自己的攤位上練著俄語單詞，當讀“旅遊鞋”這個詞的時她突然伸著脖子問陸希：“陸希，你的旅遊鞋發過來了嗎？”

    “我讓廠家按時發走，對了，明天該打個電話問問。”

    “不可以的，你可不能讓廠家給客戶直接發貨。”

    “為什麽？”

    “廠家和客戶直接一見麵，還有我們什麽事啊？”

    “沒事了才好。”

    “陸妹妹，你怎麽了？”她看到此時的陸希臉色有些不好。

    “沒怎麽，隻是覺得有點累。”

    李蘭草仔細看看陸希，說：“沒有不舒服吧？要不你回去休息一下，我幫你看著攤兒。”

    “不用了，我想把進的貨賣了，就徹底休息。”

    李蘭草一驚，說：“為什麽？你的情況不是已經好轉了嗎？沒有一個人第一次做，就能做得像你這麽順的，真的。你遇到什麽事了？和你男朋友鬧脾氣了？”

    “我哪有什麽男朋友，就是突然不想做了。”

    李蘭草急了，她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突然冒出一句俄語：“傻瓜！”

    陸希瞪著眼抬起頭來，說：“從哪兒學的？罵人的話你怎麽學得這麽快？”

    李蘭草傻傻地一笑：“他們說，要先學會罵人，要不然老外會欺負人的。”

    “你知道老外罵咱們什麽？”

    “罵什麽？”

    陸希用俄語說：“豬！”

    李蘭草笑著問：“什麽意思啊？”

    陸希：“豬！”

    李蘭草氣憤地“哼”了一聲，接著自我安慰地說：“那有什麽？豬是不可以罵的，豬的全身都是寶。快快快。”這時她突然換成俄語：“先生，請到這邊來。陸希，你的客戶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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