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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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豆現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尋找江三。---瀏覽器上打上-看最新更新---
既然江三還活著,既然江三是解開這一切的關鍵,巴豆無論如何要找到江三。
要找一個五年前就退出三輪車行業,並且從此不再出現,大家都以為他已經死了的人,是不容易的,但是巴豆有信心。
不管江三已經從這地方消失了多久,他畢竟是這一行裏做過好多年的人,所以巴豆覺得,要找江三,也許毛小白癩子可以給他一些幫助,可以幫他找到一點線索。
巴豆把根芳的話告訴了毛小白癩子,和上一次一樣,毛小白癩子十分吃驚。
毛小白癩子吃驚的並不是江三還活著,而是奇怪根芳為什麽一而再再而三地把這些不能說出來的事情告訴巴豆。
所以毛小白癩子問巴豆:“你相信根芳的話?”
巴豆說;“我相信的。”
毛小白癩子說:“你這個人,就是太容易相信人。”
巴豆說:“是的,但是現在我如果不相信根芳,我就等於是個瞎子、聾子,我就寸步難行了。”
毛小白癩子說:“這倒是的。”
毛小白癩子對於巴豆追查五年前的事情,從來都是很支持的,這和毛小白癩子的性格有關,也和這件事多少牽涉了毛小白癩子自己有關。當初江三正是利用巴豆對毛小白癩子的信任,才達到了他的目的的。
巴豆問毛小白癩子:“你對做三輪車的人應該是比較熟的,你不知道江三?我打聽到江三家的三輪車也是傳代的了,江三的上輩,可能還有再上輩,也都是拉車夫。”
毛小白癩子精神一振,說;“你等等,你說江三家……難道會是他?”
巴豆迫不及待地問:“誰?”
毛小白癩子想了想說:“是有可能,他們家有好幾個兒子,好像有五個,叫什麽名字就不清楚了。”
巴豆見他自言自語,催他說:“你說呀,你想起什麽人來了。”
毛小白癩子說:“我也不敢肯定,但是有可能的,這個人‘你從前也見過的,你小時候還很崇拜他。”
巴豆脫口而出:“江大咬子!”
毛小白癩子說:“江大咬子有五個兒子,其中有三個是踏車子的,也算是世家了。”
巴豆追問:“江大咬子現在在什麽地方?”
毛小白癩子說:“我也不知道,他有很長時間不踏車子,我聽人說,老家夥享老福了,兒子當他祖宗供的。”
巴豆說:“很有可能,我要找到江大咬子。”
毛小白癩子說:“我幫你去打聽,江大咬子的事情,現在一班小青年都不知道的,隻有到老人中去找。”
巴豆點點頭。
毛小白癩子說:“不過這事,你最好不要告訴毛估。”
巴豆問:“為什麽?”
毛小白癩子說:“毛估嫌我多管閑事。”
巴豆說:“好吧,毛估這個人,很本分。”
過了兩天,毛小白癩子就有了確切的消息給巴豆,江大咬子的家打聽到了。
毛小白癩子說:“我和你一起去找他,他這個人,脾氣很古怪的,弄得不好,把你趕出來,什麽也不肯跟你說,如果江三真的是他的兒子,他怎麽會告訴你他兒子的事情,讓你去查呢。”
巴豆想毛小白癩子說得有道理,他們就一起到江大咬子家去,按照毛小白癩子的計策,先不要說去做什麽的,先和江大咬子閑扯,談得江大咬子高興了,再轉入正題。
誰知道他們一進江大咬子的家門,江大咬子就說:“我知道你們會來的。”
可見得江大咬子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是早就知道,還是最近才知道,或者,江大咬子竟是一個幕後的主使。
和當年在虎丘見到的江大咬子比,眼前這個江大咬子雖然已經老了,但他身上的那股銳氣還在,巴豆一開始就感受到了這一點。
既然江大咬子對他們的到來已經有所準備,毛小白癩子設計好的程序就沒有必要進行了,巴豆說:“我們就開門見山了,想打聽一下你有沒有一個兒子叫江三的。”
江大咬子說:“你這個人,好文氣,說話怎麽文縐縐的。”
毛小白癩子連忙介紹說:“這是我的鄰居巴豆,他小時候有一回我帶他們去趕山塘廟會,他見過你的。”
巴豆說:“你那時候說,虎丘沒有什麽了不起,虎丘隻不過是一座墳堆,我還不服氣呢。”
江大咬子看了看巴豆說:“我知道,我既然知道你們要來,你是誰我怎麽會不了解。”
毛小白癩子說:“這麽說,你兒子江三做的事情你都知道?”
江大咬子說:“知道又怎麽樣,不知道又怎麽樣。”
毛小白癩子說:“好你個江大咬子,你這麽惡,我還不知道呢,你的兒子害得巴豆吃了五年官司,你也知道?”
江大咬子問巴豆:“你是說你吃的是冤枉官司?”
巴豆剛要說什麽,毛小白癩子搶在前麵說:“你不要管巴豆吃的什麽官司,反正是江三害的,沒有江三,巴豆也不會弄到現在這樣。”
江大咬子說:“現在怎麽樣,現在不好嗎,我看現在比你從前好多了,你要是現在還做醫院,有什麽意思,有幾個錢,你不是從小就要做三輪車的嗎,現在做成了,不是這一個變故,你還做不成呢。”
巴豆說:“那我還要反過來謝謝你們,是不是。”
江大咬子說:“謝就不要謝了,江三的事情你也不要查。了,好不好,江三一直躲在外麵,你這樣弄下去,非把他揭出來不可,五年前他逃脫了,如果在五年後,他被你揭出來再跟你一樣吃五年官司,到時候他出來再找你算帳,這一筆帳何時得了呢。”
江大咬子一番話說出來,巴豆和毛小白顏子一時都說不出什麽來。
江大咬子又說;“我說出來,你們信也好,不信也好,我是最近才知道這事情的,老四吃了一點苦頭,回來訴苦,我說你是活該,想算計別人的人,到頭自己總沒有什麽好結果的。”
毛小白癩子不平地說:“巴豆從前沒有算計過別人,為什麽就該他倒黴。”
江大咬子說:“一個人的命不是自己能作得了主的。”
巴豆說:“但是江三卻能夠做主的,他犯了事情,還能逍遙法外,不是掌握了命運麽。”
江大咬子給巴豆和毛小白癩子煙抽,自己也點了一根,吸了一口,嗆得直咳嗽。
毛小白癩子感慨地說。“你也老了。”
江大咬子聽了毛小白癩子這話,身上那股銳氣突然萎縮了,過了半天,他說:“老了老了,弄這樣幾個小輩——”
毛小白癩子說:“不是說你的小輩很孝順你麽,你享清福還不滿意。”
江大咬子咳嗽了好一陣,等平穩下來,他說:“孝順,孝順兒子啊,他們在外麵做這種事情,我這個做父親的怎麽能安心,怎麽能放心,你們以為,我聽說了巴豆的事情是江三引起的,心裏就好過嗎?”
巴豆發現江大咬子眼睛裏閃著淚花。
江大咬子接著說:“我真是有好幾次要跑來告訴你們的,可是他畢竟是我的兒子呀,我不能親手把他送進去。”
巴豆問:“江三現在在什麽地方?”
江大咬子說:“我知道你不會放棄的,你是一定要問,要查清楚的,當然,換了我,我也會這樣做的,我不能怪你,不過你要是還肯相信我一回,我勸你不要再找江三了。”
巴豆問:“是為了我好?”
江大咬子說:“為了江三,也為了你自己。”
巴豆說:,“你是說如果我追下去,我自己會有麻煩。”
江大咬子說:“我不敢說得很肯定,但是我可以告訴你,當年江三並不是自己要做那件事情的,還有,現在的江四,也不是他有意要陷害你的。”
這是巴豆早就想到的,背後還有人。
巴豆問:“那個人是誰?”
江大咬子說:“我不知道那人是誰,我也是猜出來的,我自己猜了,問江四和江三,他們先不承認,後來承認了,但是他們卻一口咬定他們兩個都不知道那人是誰,隻知道那人有個綽號,叫‘調度’。我也弄不清楚江四和江三他們是真的不知道誰是‘調度’,還是知道了不肯說,不敢說。”
巴豆問毛小白癩子有沒有聽說過“調度”這個名字,毛小白癩子搖搖頭。
巴豆回頭問江大咬子。“這個‘調度’年紀大概多少?”
江大咬子說:“關於這個人,我是一無所知。”
巴豆說:“這樣我更要找到江三了。”
江大咬子說:“你一定要這樣做,但是我不能告訴你。”
巴豆說:“你一定不肯告訴我,我也不會強求的,但是我相信我一定能找到。”
江大咬子說:“你果真是不肯饒人的。”
巴豆說:“現在不是我饒不饒人的問題,現在的問題是,我即使不追問,他們恐怕也不肯放過我,因為我已經知道了不少內幕。”
毛小白癩子說:“這倒是的,與其讓人家來弄你,你還不如下決心把事情搞搞清楚。”
江大咬子說:“巴豆,你的脾氣跟我年輕時一樣的,要吃苦頭的。”
毛小白癩子說:“你江大咬子,什麽時候說起這種泄氣話來了,巴豆,我認為你是要堅持到底,怕他們把你怎麽樣,不管怎麽說,我是看著你長大的,我是最清楚你的為人,我一定要幫你的。”
巴豆心裏奔湧著一股熱流,他對江大咬子說:“我們走了,打擾了你。”
毛小白癩子也跟著巴豆走出去,他們走到門口時,江大咬子突然叫了一聲,巴豆和毛小白癩子停下來,看著他,巴豆覺得江大咬子在很短的時間裏好像一下子老了許多。
江大咬子猶豫了一會,終於說:“我告訴你,他在蘇北的一個小鎮上。”
巴豆心裏那股熱流一下子湧到了眼睛裏,巴豆忍住眼淚,用力點了點頭,什麽也沒有說,巴豆知道,對江大咬子,說什麽都是多餘的。
第二天巴豆就趕到江大咬子說的那個蘇北小鎮去了。
江三在這裏開了一爿小日用品商店,巴豆按照江大咬子提、供的地址,找到了那條街,不過他沒有馬上就到江三店裏去,他在街上站了一會,後來找了江三小店隔壁的人問了一下,那人說:“店裏那個站櫃台的人,就是江三。”
巴豆看過去,一個瘦瘦高高的身影,一下子進入了巴豆的眼簾,又進入了巴豆的心底。
巴豆已經認出來,他就是江三,江三就是當年的那個三輪車夫。
巴豆走過去,對江三說:“你還認識我嗎?”
江三頭也不抬地說:“你終於來了,我等得你好苦。”
巴豆反而愣住了。
江三說:“等人的滋味我實在是嚐夠了,再也不想等下去了。”
巴豆說:“你一直在等我?”
江三說:“先是等警察,後來等疲了,警察也沒有來,又等你,還是你先來了。”
巴豆說:“那你也知道我來找你做什麽的。”
江三說:“我當然知道,我可以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你。”
巴豆又一次感到奇怪,難道苦苦追查了半年的內幕,江三幾句話就能說完?江三既然躲躲藏藏了好幾年,伯的也就是要他說出事實真相,現在江三怎麽突然變得這麽爽氣,他真的願意把一切全盤托出?江三不等巴豆再說什麽,就把事情經過告訴了巴豆。
五年前的一切真相大白了。
有幾個人在三輪車的行業中,他們能辦到的事遠遠超出了三輪車這一行業,當初那個走私的外國人威廉所需要的古箏,他們也有。
當巴豆在為威廉四處尋找這些東西的時候,他們得知了這~消息,於是,他們頂著毛小白癩子的名,引巴豆上了鉤。
那一陣,各方麵正在抓緊打擊盜墓和走私活動,他們急於出手一大批貨,巴豆正好撞上了。
這一批貨出手以後,他們迅速撤出了石湖邊的那個多年的據點,把巴豆一個人留給了政府。
本來他們以為事情已經結束,誰知巴豆出獄後,對這件事情耿耿於懷,一心要找到江三,這使他們有一點緊張了,因為找到江三,也就基本上找到了他們的一大半。
巴豆回來後,靠自板的力量在南洲地段站穩了腳跟,這對,他們的威脅更大了,而且巴豆怎麽也不肯停止他的追查,在巴豆的影響下,根芳已經動搖了,甚至把江三沒有死這樣關鍵的事也告訴了巴豆,就更增加了事實真相被巴豆徹底揭開的可能一性,以後就有了陷害巴豆的事。
但是巴豆百折不回,還是追到了江三。
巴豆聽完江三的敘說,他問:“你說的這些事,其實隻有一個人在背後操縱,是不是?”
江三說:“操縱當然隻能有一個人,老大多了要翻船,一個人也就足夠了,但是為他做事情的人是不少的。”
巴豆說。“這個人的綽號叫‘調度’,是不是?”
江三聽巴豆說出調度,稍微有些吃驚了,他承認那個人就是調度。
巴豆再問:“‘調度’是誰?”
江三說:“其實你這也是自問,你也知道問不出所以來的,不要說我不知道‘調度’是誰,我就是知道,難道會告訴你嗎,你在這一行裏做了也不短了,你應該知道許多規矩。”
巴豆想江三的話是對的,他知道自己是白問的,但是這麽老遠地跑來,雖然終於找到了江三,但是事情還遠遠沒有到了結的時候,就這樣返回,巴豆實在有點不甘心,所以巴豆再激將江三一下,他說:“你不敢說,他真的那麽可怕?”
江三說:“如果我知道他是誰,我承認我是不敢說的,他可怕不可怕我不清楚,我倒是慶幸這些年‘調度’從來沒有直接來找過我,我還不至於擔一個害怕的名聲,因為我確實不知道他是誰,‘調度’最厲害的一手就是他自己從來不出麵。”
巴豆說:“照你這麽說,就沒有一個人知道‘調度’是誰啦。”
江三說:“那不一定,隻要他是一個活人活在這個世上,總會有人知道他是誰的,不像我,在這裏躲了五年多,誰也不知道我是誰,再躲下去,連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誰了,所以我不怕你找到我,即使你回去帶了警察來,我也算是等穿了。”
巴豆說:“你說我會做這種事情嗎?”
江三說:“我現在不考慮你會做什麽事情,我倒是要謝謝你。”
巴豆說:“謝我什麽?”
江三說:“我知道,你對根芳不錯,這幾年是苦了根芳了,這麽撐著,真是很難為她的,我還算——”江三正說著,一個女人從裏屋出來,看上去剛剛睡醒,她出來朝巴豆看看,問江三:“來客人了。”
江三看看巴豆,說:“是的。”
女人問:“要不要去買菜?”
巴豆連忙說:“不用了,我馬上就走的。”
江三說:“既然來了,就吃一頓飯,怎麽,怕我毒你?”
女人站在一邊要聽巴豆和江三說話,江三說;“你去吧。”
女人就拿了菜籃子走了。
巴豆聽女人一口蘇北口音,問:“她是本地人?”
江三說:“沒有辦法,在本地找的。”
巴豆問:“根芳知道嗎?”
江三說:“她知道的。”
江三告訴巴豆,這幾年,有時候他在蘇北悶得沒有辦法,也偷偷地回過家,但他不敢到父親那邊去,隻有半夜裏到家樂旅社找根芳,可是最近被人撞見了一兩次,就不敢再去了。
巴豆這時候想起家樂旅社半夜的人影子,他想恐怕就是江三,所以根芳很怕人說這件事的。
巴豆覺得簡直有點不可思議。
巴豆也同樣沒有想到自己會答應在江三家吃飯。
這些年來,巴豆一直在想,有朝一日找到那個改變他命運的人,他將怎麽對付他,巴豆曾經設想過許多辦法。
可是現在,他找到了江三,就和江三麵對麵地坐著,巴豆.卻要和他一起吃飯,這是巴豆沒有想到的結果。
那麽多的仇恨,那麽多的怨氣,那麽多的報複念頭,到哪裏去了呢?巴豆現在好像也弄不明白他自己是誰了。
吃過飯,巴豆要告辭的時候,江三問他:“你還是要去追查‘調度’的,是不是?”
巴豆沉重地點點頭。
巴豆還是沒有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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