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血染蒼洱屍壅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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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戰一旦打響,便再也不是那麽容易停下了。---瀏覽器上輸入-看最新更新---李宓也是執著之人,眼見龍首關上已是一片膠著,而龍尾關也傳來消息,何履光所帶主力人馬也已開始了激烈的攻城,這一南一北兩麵夾擊,南詔雖然頑強地抵抗,但終難敵這數倍於自己的大唐雄師,漸漸隻剩招架之力,而再也無法組織反攻了。

    可即便如此,南詔將士強悍的戰鬥力,還是使得李宓不得不深感佩服。整整十日,城下已是血流成河,積屍壅水,但南詔依然不見投降。然而想要要強攻入城,也並非如從前計劃之中那般簡單。

    眺望城樓,李宓不禁深深感歎:真可謂是悍兵神將,這南詔王都更是一代梟雄!

    夕陽西下,雖然黑暗能夠掩飾慘絕人寰的戰場,但那彌散於空氣中的濃濃血腥與混雜地屍氣,卻依然還在提醒著人們白天所經曆的一切,月光下的蒼洱,宛如地獄一般。但就是這樣的地方,疲憊不堪的將士們,在精疲力竭之後,便倒在自己逝去的戰友身旁驚厥地小歇。誰也不知下一個夜晚來臨的時候,是否還能看到掛在山尖的月亮,更不知道這一場戰爭將要持續到何時。

    此刻,主帥李宓也十分疲憊,拖著腳步走入了營帳。癱坐於椅中,用手揉著雙鬢,這南詔軍人難道真是鐵打的嗎?整整十天的車輪戰術,竟然還是沒能將他們摧毀,也不知龍尾關方麵是否能比這兒要好些?

    然而與此同時,龍尾關的唐軍帳內,何履光同樣發著感慨,並且也是疲憊不堪。之前幾次都曾帶兵襲擊過南詔所占後的姚州城,也曾經有過幾次與這段氏父子交鋒的機會,之間雖有勝有敗,卻從未想過此刻的他們竟是如此頑強。

    ——十日!整整十日以數倍其兵力地強攻,結果卻是滿目瘡痍,大軍卻仿佛陷入了泥塘。早已聽聞這南詔“羅苴子”強悍,卻從未想過竟強悍到了這個地步,十日壓倒性地血戰大軍不能前進絲毫。

    深深吸著涼氣,心中不禁為南詔有如此強兵而深感羨讚。

    龍首關的城樓之上,那對疲憊的父子也已癱軟地坐在了台階上。太子一身血汙,倚著城上小樓的牆壁席地而坐,銀槍立在身旁,槍頭已不再銳利,槍纓也已不知去向。仰視著天空中的皓月,嘴角泛著一絲無奈地輕笑。

    “異兒!”王用嘶啞的聲音呼喚著,如鐵鉗般的手中握著一隻酒壺,向著他遞了過來,“喝口酒解解乏吧!”

    太子回過神來,接過酒壺,對著父親露出一個疲憊的笑容,“爹,您說那孩子會是怎麽個模樣,長得會像我嗎?”

    王咧著嘴笑了起來,許多年都不曾聽他再叫過一聲爹,然而如今他卻如此稱呼自己,父子間似乎更為親密了,“哈哈!當然會像你了,不像你還能像誰?她雖然調皮,但也的確是個好姑娘,你們的兒子還能像誰呢?嗬嗬!”

    “哎!可惜都出生那麽久了,我卻都沒能見上,也不知道他們現在可好。若能不打戰,那該多好呀!”說罷,猛然將酒灌入口中,卻被那酒嗆得不住地咳嗽,“咳咳……這酒好烈呀!”

    “嗬嗬!這酒可是當年你娘親手所釀,埋在宮中都有十八年了!”

    “娘?”太子驚詫地望著父親,自從王後怡冰入宮之後,他已許久都不曾再提起過她了。時間仿佛能將一切都洗去,卻始終都無法洗去這血脈相連的親情。

    “嗯!”王緩慢地點了點頭,濃眉緊鎖,目光中帶著陳舊的憂傷,似乎在追憶當年與亡妻一同相守的時光,“是呀!你也一定很想了解她吧!其實有些事情也是到了應當告訴你的時候了。”

    “噢!?”聽聞父親主動提起生母的事情,太子好奇而又向往。不由得坐直了身子,準備聆聽來自父親當年的記憶。

    然而王卻忽然局促了,反常地欲言又止,皺著眉頭兀自沉思著。太子失望極了,落寞地垂下了目光,將手中酒壺悄悄放回了王的身旁,重新依著硬冷的城磚,準備小歇。

    “其實……其實她是蒙嶲詔(嶲gui\居地在巍山縣北部至漾濞縣,又稱樣備詔。)鬼主(王)的女兒……”

    “什麽?”聽聞此言,太子大為驚駭,忍不住地叫出聲來。一把拉住了父親的手,不敢相信父親的話,“不可能!我娘……我娘不可能是鬼主的女兒,您……您騙我是吧!父皇,若您想要改立弟弟為儲,那大可不必如此。等這戰勝了之後,我便與紫陌一同歸穩山林。您隻要對外宣稱我死了便是,也不必爭求六曹同意,一切都順理成章,您也不必如此為難了。”話間,淚水已從他眼中湧了出來,滴落在衣襟上,與身上的血汙混成了一片。

    他明白,這蒙嶲詔正是開元二十六年(公元738年),被自己的爺爺所滅,從而結束了六詔的分裂局麵,最終建立了南詔國。而這蒙嶲詔,則是爺爺最後一個所滅之詔,當時的先鋒元帥便是父親。難怪母親會因難產而亡,在那樣的情形之下,試問又有誰願意見到自己的夫君帶著重兵,屠殺自己的族人?

    見他哭泣,王心中也是一片酸楚,抽出手來,拍著他的肩頭,緩緩道出了當年之事。

    原來在那之前,蒙舍詔(南詔前身)一直不堪各部族的侵擾而依附於大唐,但其他五詔卻受吐蕃威脅,常棄唐歸附吐蕃。於是六詔之間常常產生矛盾,因而戰爭不斷,搞得民不聊生。

    當時的蒙舍詔鬼主(皮邏閣),看在眼中憂在心裏。借著謁見的機會,便與唐王暗中商議了如何統一六詔的計劃,唐王聞之甚是高興,支持著蒙舍詔以火燒鬆明樓之法,輕而易舉的除去了其他五詔的鬼主。

    然而在那之前,因六詔之間已早有恩怨,相互以各種手段得到對方詔中機要,也已是司空見慣之事。當年的蒙嶲詔鬼主,便是犧牲親生女兒幸福為代價,從而竊取蒙舍詔與唐之間密謀計劃。可惜他卻是走了一步臭棋,蒙舍詔早有後宮不可幹政之祖訓,且滿腹怨言的女子在丈夫百般寵愛之下,漸漸地愛上了這個原本被她視為仇敵的男人。

    終於她忍不住地坦白了一切,他卻為之憤慨,扔下了懷孕數月的妻子,與父親在那年的六月,於鬆明樓一役燒死了五王,並一鼓作氣橫掃五詔,最終成就了南詔的建立。可惜歸來之時,妻子已然永遠地離他而去,隻留下了與那劫難同日出生的孩子。

    聽著父親含淚道出那段隱傷,太子眼中也已一片迷蒙。揮手抹去即將落下的淚水,深吸了口氣,努力平靜著自己的心情,“父皇,您為何要把此事告訴我?”

    王艱難地牽動著嘴角,抬起酒壺細致地品了一口那壺中醇香的液體,再次將壺遞給了自己的兒子,“來!再喝點兒,你娘當年埋下這酒的時候曾說過,等將來有朝一日,我們都成了爺爺奶奶的時候,再將這酒取出共飲。可如今她已經不在了,就由你來替她喝吧!”

    “爹!南詔不會敗,紫陌說過南詔是不會敗的!”太子深深地感覺到了王的絕望,這十日之戰的確太過殘酷了,就連一向驍勇的王,都已感覺到這城即將失守。

    “嗬嗬,她是寬慰你呀!傻小子,你不見她都那麽緊張嗎?唐王以二十萬大軍向我南詔進攻,這可是傾我國人也難以達到的數字,若明日吐蕃援軍還是無法到來,嗬!那你便斬下我的頭顱,帶著你的妻兒去投誠吧!希望能夠保住我蒙氏龍脈不至於就此斷絕。”

    “不!爹!我不會投城的,也不會做出那種禽獸之事來,您放心!要死孩兒也要先保得您的周全!”

    王眼中的熱淚終於落了下來,對著他不住的搖頭,“孩子,如今你也是做父親的人了,怎麽還是如此任性呢?若你真有個三長兩短,那小龍肯善罷甘休?式問天下還有誰能夠治得住她的?”

    太子頓時局促了,明白王的擔憂並不是沒有任何根據的猜測,以她的個性,的確會有這樣的可能。

    與此同時的唐軍營中,一名不速之客已然開始了攪局行為。李宓頸上架著利劍,無論如何都想不明白,這失蹤多時的“瑞獸”,為何會突然變成了南詔的太子妃呢?

    “李伯伯,還是把龍牙短劍還給我吧!我不想傷害任何人,更不想傷害您老人家。若你聽我一句,就此收兵回朝,或許還能避免明年的安史之亂,但若還要一意孤行,那不僅是你,就連整個大唐王朝,都將岌岌可危呀!”

    李宓雖然驚詫卻並不慌張,麵對突然鑽入帳中的“瑞獸”,他霎時也感驚訝,但隨著靈光閃過之後,他卻失望了。雖然從未如此近距離地見過那南詔的“飛龍將軍”,可她的聲音,和她手中的利劍,卻已明顯的說明了她的身份。

    “你要我退兵?那不是讓我違背聖命嗎?且這南詔王著實囂張,殺我官吏,占我城池,為何你這神物還要助他呢?還在下嫁他的兒子,難道你就沒有一點兒是非之分?”李宓怒斥著,滿目失望地瞪著紫陌,想不到會在這種情形之下與她再次相遇,更是想不到,她便是傳聞中嫁給南詔太子的龍族公主。

    本書首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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