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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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以後,我接到了《起訴書》。---瀏覽器上輸入-看最新更新---裏麵一共有兩條罪狀,一是敲詐勒索,就是李某某的那件事情,二是私藏槍支。我問號子裏剛來的一個大學生,這個案子你估計能判多少?大學生看來也是個法盲,張口就說,掉不下五年來。這小子說得也太狠了,私藏槍支我不知道應該判多少,反正我記得在勞改隊的時候,像我這種敲詐勒索的情節,有的人也就判了三年,那還是在嚴打的時候,我自己琢磨著這兩件事情加在一起頂多判我兩年。果然,十天以後開庭了,是當庭宣判的,敲詐勒索兩年,私藏槍支拘役六個月,合並執行兩年。審判長問我上訴不上訴,我說不上。

    我尋思過,如果我上訴了會很麻煩的,改不改判是另一回事兒,萬一重新調查呢?我不敢有這個想法。

    拿著《判決書》回到看守所的時候,段所和白所都等在門口,他們似乎很關心我判了多少。

    段所還沒等我喊聲報告就把我拽進了值班室:“幾年?”

    我說兩年,段所笑了:“不錯啊你,我還以為至少得弄你個十年八年的呢。”

    我開玩笑說:“法院是你家開的呀,照你這麽說還不如直接斃了我呢。”

    白所插話道:“很好,兩年很快的,出來你還不到三十歲,該當大款還當你的大款。”

    他一說這個,我的心又是一堵,還當他媽**大款啊。前天放茅的時候我碰見大昌了。大昌也進來了,跟我是同案,就是為李某某的那件事兒,他判了一年。前天早上在廁所裏,大昌告訴我,李俊海住院了,腿上的兩條大筋都斷了,整個人也抽抽了,出院以後能不能成了瘸腿還不一定。他住著院還沒忘了搶占我的生意,派了幾個人天天在市場控製著生意,我的人基本上不管用,因為他的人太猛了,一言不和就動手,那五被揍了好幾次。我也清楚,我留在市場裏的人沒一個頂用的,這完全在我的預料之中。我幾乎沒怎麽生氣,以後出去再說吧,總歸營業執照是我的,那座辦公樓也是我的。大昌直說對不起,說他當時根本頂不住,他不是李俊海的對手,還有在李某某這件事情上他也頂不住,因為當時參與這事兒的幾個夥計跑的跑招供的招供,根本沒法抵賴。我說,這事兒不怪你,開庭的時候你翻供就是了,就說我沒有指使你們去敲詐李某某。大昌答應了。開庭的時候,大昌推翻了他的供詞。可是根本不管用,證人太多了,我也不想繼續拖下去了,就那麽糊裏糊塗地承認了,結果因為我的認罪態度不好,差點多判我幾個月。

    段所對我說,胡四上午來過一趟,想進來看看你,我沒讓他進,等你去了集中號他再來的話我就讓你們見上一麵。我要求說,能不能讓胡四帶我爹和我弟弟一起來?段所說,這樣不好,一是你現在這個模樣你爹見了你會傷心的,二是看守所裏有規定,不可以隨便接見家屬的。我的心一痛,就沒有再要求。跟兩位所長閑聊了一陣,我就被送到了集中號。大昌已經在集中號門口等著了。段所打開門把我和大昌推了進去,囑咐了一聲別鬧事就走了。

    “遠哥……”大昌的眼淚嘩地流了個滿臉,“我可怎麽辦呀,本來差幾天就結婚了……”

    “操,你這個‘逼迷’,”我推了他的腦袋一把,“結個**婚?一年以後還耽誤你**了?”

    “不是這個意思,人家女方本來就別別扭扭的,這可倒好……”

    “怕她不跟你了?”我把鋪蓋丟給旁邊的一個老頭,“給我鋪到窗下去。哈哈,別怕,出去以後我幫你找。”

    大昌不哭了,轉身踹了一個瞪著眼睛聽說話的小孩一腳:“看你媽的什麽看?給大爺拿個腰!”

    我這才倒出空來掃了號子一眼,或站或坐了七八個人,大家一律滿麵春風,好象都很塌實的樣子。

    是啊,我也這樣,經過這麽長時間的折騰終於判決了,不管判多少,總歸是知道了自己的結果,應該塌實。

    一個富家公子模樣的小孩顛過來問我:“大哥你就是蝴蝶吧?我認識你。”

    我掃了他一眼:“你是誰?”

    富家公子腆著臉笑:“我是小剛啊,我媽你認識,我小姨你也認識,那天我去找我媽,你還跟我媽在那裏說話呢。”

    我仔細看了他一眼,真麵熟,嘿嘿笑了:“你媽是老憨?我操,她兒子這麽大了?”

    小剛的臉忽地紅了:“我不小了,都十六了……我媽經常在家裏誇你,我小姨也是。”

    劉梅是老憨的親表妹,在沒認識我之前她們倆就經常在一起聊天。記得有一次我喝多了,想起劉梅打聽我的生意和對外宣揚我是她的對象就生氣,跑到老憨的攤子上對她說,老憨,回去告訴你表妹,以後少提我,我根本就不想跟她有什麽來往。老憨那時候已經成了我們市場數一數二的女大款,說話更放肆了,蝴蝶你少跟大姐來這一套,我可告訴你,你把人家睡了敢不要人家我就跟你沒完。那時候我還跟芳子來往著,根本就沒碰劉梅一下,一聽這話當然來氣,三兩下就把老憨的攤子掀了。大家見我動了手,連她後麵的門頭都給她砸了。老憨當麵不敢跟我叫板,哭著找劉梅去了。我以為通過這件事情劉梅再也不會找我了。可是劉梅竟然去了我家,什麽也沒說,照樣給我爹和我弟弟做了一大桌子菜,讓我爹打電話喊我回家吃飯。回家的時候我已經醒了酒,感動得差點兒當著我爹的麵給她道歉……

    “別你媽的套近乎啊,”我笑道,“不過你跟我還真挺近的,嗬嗬,我是你姨夫嘛,她們倆都說什麽了?”

    “都誇你好啊,說你有錢,還說你對人好,我小姨跟我媽說,她年底要跟你結婚呢。”

    “結不了啦,”我摸了摸他的腦袋,“要結就跟你在監獄裏麵結,哈哈。”

    “我不結……”他好象聽說過監獄裏這些汙七八糟的事情,嚇得臉都黃了。

    我笑了笑:“你是為什麽事兒進來的?”小剛目光好一陣亂閃,我明白了,這小子可能是犯了“花案”,逗引他說,“**了吧?”小剛的臉刷地又黃了:“姨夫你可千萬別亂說,我就是摸了喜兒一把,沒幹別的。”小剛說,他親爸爸年前死了,喜兒是他後爸爸帶過去的女兒,兩個人玩兒的挺好,後來玩兒大發了,把自己玩兒進來了,判了三年。我估計這小子“玩兒”得挺雜碎,不然像他這種年齡不可能判得這麽狠。想踹他兩腳又忍了,管怎麽也是親戚。小剛覺得我來了,他有了依靠,把一個欺負他的中年漢子好一頓踹,最後讓人家在牆根上練金雞獨立。我不理他了,跟大昌聊起了李俊海。我問,李俊海是什麽時候去的咱們市場?大昌想了想,說,大概是你們出事兒的第二天。李俊海一回去就跟那五要你保險櫃的鑰匙,那五不給,那五說,遠哥沒回來,他裏麵有不少東西,別人不能隨便打開。李俊海說,你遠哥出了點事兒,被警察抓了,臨走的時候交代過,讓你把鑰匙給我。那五還是不給,李俊海就走了。時間不長,來了幾個李俊海的人,直接把那五用磚頭砸倒了。那五說,鑰匙在我家裏,一會兒我回家拿。正僵持著,警察來了,問誰有保險櫃的鑰匙,那五就把鑰匙給了警察。警察從保險櫃裏拿出了一把槍和不少錢,錢給了那五,槍拿走了。後來那五把錢給了我,我給你存到銀行裏去了。警察一走,李俊海又回來了,對我說,楊遠吩咐了,因為我是他的把兄弟,他在進去這個期間,所有的生意由他來代管。我不相信,就跟他吵吵了幾句,結果我的下場跟那五一樣。

    我無聲地笑了:“他做得很對,就應該這樣,別人還真管理不了我的那一大攤子事兒呢。”

    大昌知道我是在說氣話,歎口氣道:“遠哥你可真能想得開。”

    我說,想不開能怎麽著?越獄出去殺了他?先這麽著吧,好在我判的不多,再說外麵還有胡四和林武。

    大昌把眼一瞪:“胡四管個屁用?他去了,跟李俊海談了一陣,最後搖著頭走了。”

    不會吧?胡四如果想要收拾李俊海是很簡單的……哦,也許是機會不到,胡四的腦子我知道,他是不會等閑視之的。因為他在我的生意上不如李俊海有發言權,直接跟李俊海衝突不太合適,我相信,隻要我跟胡四見了麵,把我的意思告訴他,胡四是會幫我控製起來的……也不一定,胡四是個城府很深的人,他曾經在監獄裏對我說過這樣的話,兄弟,這句話你一定要記它一輩子,將來絕對不會吃虧——寧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他很清楚李俊海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小人,他會為了我這個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人去得罪李俊海嗎?夠戧啊……不想了,見著胡四再說吧。有一點我可以肯定,那就是胡四能夠幫我,也許他采用的方式會不一樣。想起以前我跟胡四的一些摩擦,心裏又是一陣茫然,甚至還伴有一絲後悔,後悔自己當初沒有把他像對待小傑和金高那樣對待。“沒有永遠的朋友,隻有永遠的利益”——這也是胡四經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一想起這句話,我的腦子又亂了,現在胡四對我是怎麽想的呢?

    “遠哥,還有,”大昌打破了沉默,“花子不幹了,被李雜碎氣走了。”

    “這我知道。”我不禁皺起了眉頭,在心裏狠狠地罵了自己一聲膘子,這一切都是我自己造成的!

    “你知道的肯定沒有我多,”大昌說著,蹬了蹬還在折騰中年漢子的小剛,“外甥,你有煙嗎?”

    “誰是你外甥?”小剛開始沒有數了,一抱我的肩膀,“我是我姨夫的外甥。”

    “滾蛋!”我猛地煽了他一巴掌,“把你的煙拿出來!”

    小剛畏畏縮縮地瞄了我一眼,從枕頭底下拿出了一盒煙:“姨夫,就這一盒了,都給你。”

    我抽出一根遞給大昌,又抽出一根叼在嘴上:“來,給你姨夫點上。”

    小剛的眼圈紅了:“姨夫,別打我了……我錯了還不行嗎?”

    我一下子想起了我弟弟,心頭一凜,輕輕抱了他一下:“不打了。我這是為你好,將來去了少管所你這麽多嘴多舌會吃虧的……好了,別難過。”小剛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了一個打火機,給我和大昌點上煙,一個勁地點頭:“我記住了,剛才我是跟這位哥哥開個玩笑呢。”大昌抽了一口煙,用眼睛瞟著小剛說:“老憨很有本事啊,連這麽好的煙都能給你帶進來?還有打火機呢……操他媽的,此一時彼一時啊,這才幾年她就發了。”小剛這次記著了,看看我再看看大昌,一鼓嘴巴,出溜一聲鑽到了自己的被子上。我衝還在練金雞獨立的漢子揮了揮手:“歇著吧,別累著你。我可告訴你啊,在這個**地方,寧肯欺負老頭也別欺負小孩,聽懂了嗎?”那漢子氣喘籲籲地回答:“報告班長,兄弟聽懂了。”小剛高興了,衝我做個鬼臉想說什麽,我擺了擺手:“別瞎**叨叨了,以後學著尊敬比你大的。”

    “遠哥,我繼續跟你說啊,”大昌邊抽煙邊說,“李俊海把他的人安排到咱們那裏以後,接著給花子打了一個電話,讓花子來你的辦公室,說是蝴蝶吩咐的,他來給大家開個會。花子就來了。他跟花子說,因為那個冷庫有他一多半的股份,根據蝴蝶的意思,讓花子跟他辦個交接,他要派人去管理。花子不同意,跟他吵吵起來了,他沒敢打花子,隻是笑。後來花子回冷庫一看,辦公室裏全換成了李俊海的人……”我聽不下去了,打斷大昌道:“別說了別說了,這些事情以後再說吧。”把煙頭丟給一個讒兮兮的老頭,倒頭躺了下去。大昌沉默了一陣,忽然拍了一下大腿:“還有!”我被他嚇了一跳:“還有什麽?”大昌說:“我知道了,我他媽知道了,咱們那十萬塊錢也是李雜碎搶的!”

    這事兒我分析過一萬次了,不可能,那天的情景曆曆在目,李俊海沒有機會辦這件事情。

    我搖搖頭說:“別瞎琢磨了,不是他。”

    大昌用力把我拉了起來:“你‘膘’了?肯定是他!我來幫你分析分析……”

    大昌說,當時你想要給夥計們發獎金,是臨時決定的,可是這早在李俊海的策劃之中。肯定是他提議你給大家發獎金的,因為他提前已經把人準備好了。你要是同意了,他們就搶,你要是不同意,他們也沒有什麽損失,把人撤了就是了。結果你同意了,派了那五去銀行,在這個期間他為什麽不離開市場?那就是在給你放煙幕彈呢,好讓你以為他沒有機會辦這事兒。遠哥,你好好想想,當時是不是他提醒你給大家發獎金的?或者是他把話往這方麵引?我的腦子轟然炸開了!我操他媽的,正是!當時正是李俊海談到了他曾經給他的弟兄發辛苦費……明白了,我操啊。

    “遠哥,你笑什麽?我分析錯了嗎?”

    “你分析對了。”我笑得更起勁了,我在笑我的腦子,我怎麽會被一個從來都瞧不起的人給玩成個膘子呢?

    “遠哥,當初大家都勸你……”

    “你別說了,”我收起笑容,把牙齒咬得咯咯響,“你比我聰明多了。”

    大昌正了正臉色,還想發點兒議論,我擺了擺手:“別說話,讓我清淨清淨。”我閉上了眼睛,陽光照在我的臉上,暖洋洋的。眼皮在發癢,那是因為陽光也照在那上麵的緣故。眼前跑著一些紅色的星星,它們一刻不停地跑著,有一些幻化成了一溜直線,有一些像風車那樣轉著,還有一些像炸在塵土裏的炮彈,濺起的火花煞是好看,甚至可以稱為壯觀。我看見一片紅色裏站著我和李俊海,我渾身都是鮮血,李俊海空著一隻袖管,不動聲色地看著我。我衝他張大嘴巴,好象在說什麽,李俊海不說話,一步一步地靠近我,他盡管一條腿拖拉拖拉的,可是他走得沉穩極了,像外國大片裏的俠客。他就那麽邁著沉穩的腳步走向我,逼視著我,讓我不得不一步一步地往後退……突然,他緩慢地向我跪了下來,我聽見他撕心裂肺地喊,兄弟,我對不起你,我不該這樣對待你!我的心異常堅定,我再也不會相信你了,剛想抽出槍來幹掉他,他突然跳了起來,變成了一隻狼,張開血盆大口一下子咬住了我的脖子,鮮血噴湧。

    “我操,遠哥我真服你了,這樣也能睡著?”是大昌的聲音。

    “你他媽才睡著了呢,”我一骨碌爬了起來,衝著窗外大聲喊,“李俊海,我跟你勢不兩立!”

    本書首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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