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初試小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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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猴子說,他看過鐵子的《判決書》,那上麵寫著,鐵子以借錢做生意為名借了莊子傑三千塊錢,莊子傑去跟他要,他耍賴說要錢沒有,要命有一條。---瀏覽器上輸入-看最新更新---莊子傑火了,賴在他家裏不走,鐵子大怒,用菜刀把莊子傑的手給剁下來了。我覺得事情不會這麽簡單,鐵子都落魄成那樣了,他有什麽能力跟莊子傑鬥?莊子傑大小也是港上有名的大哥,借給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啊,再說,就憑莊子傑會親自去鐵子家討債?這裏麵肯定有什麽貓膩。我問猴子,你認識莊子傑?

    “誰不知道莊老大?”猴子一臉崇敬,“麵我倒是沒見過,可是我發小就在社會上混,整天聽說這幫大哥呢。”

    “照這麽說你很崇拜他了?”我笑道。

    “當然崇拜,比我大的我都崇拜,包括蝴蝶哥你。”

    “我沒有你大吧?”

    “咳,我不是說年齡,我是說在江湖上的名頭,”猴子很尷尬,“我都奔三十的人了……唉。”

    “既然你崇拜人家莊老大,為什麽剛才還笑話人家窮瘋了?”

    “這……我估計的,要不為了區區三千塊錢他們能鬧到這個程度?”

    這小子不說實話,剛才他分明不是這個意思,算了,反正不關我什麽事情,管那麽多幹什麽?我不理他了,跟大昌聊了一會兒,讓大家都坐好了,別等隊長來了說我們太散漫。大家剛坐好,孫隊就進來了,後麵跟著擼子,擼子抱了一大抱書。孫隊站到前麵的黑板前,拍拍巴掌說:“請大家肅靜一下,下麵給大家發勞改手冊,每人一本,把自己的年齡、籍貫、案由什麽的按照上麵的提示都填上就開始學習,深挖一下犯罪根源。楊遠,你跟我來一下。”

    進了值班室,我剛想蹲下,孫隊就笑了:“嗬嗬,你蹲在我麵前我還真不大適用呢,別蹲了,坐下。”

    看來我在外麵混的那點兒名聲還真的管用,要是別的犯人你能這樣對待他嘛,不禁有些恍然。

    孫隊鄭重其事地跟我談了一陣關於人生的話題,突然問我:“你上次是在哪裏打的勞改?”

    我說是在三車間,幹保養床子的活兒。孫隊點了點頭:“當時陳廣勝是不是也在三車間?”

    我突然意識到小廣知道我來了入監隊,搞不好他打聽過我,隨口說:“好象是,跟我不是一個中隊。”

    “哦,你是84年去的,你去的時候他應該已經走了,”孫隊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你跟他有什麽矛盾吧?”

    “有,不過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兒了。”我警覺起來,別是小廣跟他有交情,我可不敢隨便亂說。

    “怎麽回事兒?說來我聽聽。”孫隊似乎對我跟小廣的事情很感興趣。

    “也沒什麽,當時我們都小,他罵了我,我忍不住就去他家把他砍了,就這樣。”

    “判了幾年?”

    “兩年半。”

    “看樣子砍得不厲害,”孫隊笑了笑,“出去以後還跟他接觸過嗎?”

    “接觸過……不過也不算接觸,他找我喝酒,我沒空去,他的意思是跟我和解,他挨了刀我判了刑,這事兒就過去了。”我笑道,“怎麽孫隊對這個感興趣?陳廣勝也在這裏幹過大值星吧?”孫隊哈哈一笑:“是啊,很好的一個夥計,有文化,也很有頭腦,你說他怎麽就那麽衝動呢?”話鋒一轉,“你又折騰人家了吧?我可聽說你派人去敲詐過他,讓他給你幾萬塊錢。”我苦笑一聲:“這個你也信?如果我真那麽幹了,警察怎麽不抓我?沒影的事兒。”孫隊神態曖昧地瞥了我一眼:“嗬嗬,這個我不好下結論,反正大家都這麽傳過,金成哲我也見過他,他比陳廣勝來得還早,好象是判了不少,敲詐勒索,跟你現在是一樣的罪名。”我心中有數了,小廣絕對找過孫隊,但是他究竟想要幹什麽就不得而知了,我搖搖頭說:“這事兒都過去那麽多年了,孫隊突然提這個幹什麽?”孫隊正色道:“我們這些管教幹部必須掌握每一個‘學員’的曆史以及有可能發生的情況,你跟陳廣勝曾經有過矛盾,我們必須了解一下。”

    什麽了解一下,我不是膘子,我會看不出來你什麽意思?你這是在探我的口風呢。

    我裝做懂了的樣子,挺了挺胸脯:“孫隊放心,事情都過去了,我在勞改隊是不會跟他發生衝突的。”

    孫隊眯著眼睛看了我一會兒,突然笑了:“楊遠,你很聰明,哈哈,知道陳廣勝現在在哪個大隊服刑嗎?”

    我當然知道,但我不能說我知道,那樣他就更加重視這事兒了:“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孫隊嘿嘿了兩聲:“拉倒吧,你會不想知道?如果陳廣勝真的誤會了你,你會等閑視之?”

    “孫隊,我理解你們管教幹部的心情,可是你也得理解我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真的不希望再跟他接觸了。”

    “楊遠,你誤會了,我這不是在害你,你別把我的意思領會錯了。”

    “那好,你就明跟我說吧,你是什麽意思?”

    “嗬,剛才你說你不希望跟他接觸了,這話有毛病,”孫隊又眯上了眼睛,“你一直沒放下這件事情。”

    “什麽意思?”我感覺這事兒挺神秘的,莫非是小廣跟他談了不少,連我打聽他的事兒都知道了?

    孫隊把眼睛眯得更緊了,看上去像是兩根黑線:“你在外麵就沒閑著,你一直在打聽是誰在陷害你……”我明白了,肯定是小廣對他說過我找董啟祥打聽他的事情,我打斷孫隊道:“是啊,我能不打聽嗎?我根本就沒指使別人去敲詐他,他一直誤會我,甚至在法庭上他都一口咬定是我派人敲詐他的,我不傻,怎麽會無緣無故地去背這個黑鍋?剛才你不是也說了嗎?有人在陷害我。”說這些話的時候,我已經知道了,陷害我的這個人一定是李俊海,他的目的是讓我跟小廣火拚,他從中漁利,金成哲一定是他東北那幫人裏麵的一個,說不定金成哲得了他不少好處。我記得李俊海從他姐姐那裏拿到了三萬塊錢的賣房款,這個錢李俊海一定是給了金成哲不少,因為那一陣李俊海基本沒有什麽錢了,不然他也不會下作到辦那次低檔次的敲詐,把自己弄得灰頭土臉,還被勞教了。孫隊搖了搖頭:“是不是陷害已經不重要了,現在重要的是你不能再接觸陳廣勝了,你們倆的誤會太深,搞不好會出麻煩的,他的脾氣我也知道,跟你不相上下,唉……你們呀,都什麽年紀了還不知道控製自己一下?”他說這番話的意思我聽出來了,這是不想讓我下隊,怕我去前車間勞改會去找小廣,幹脆就順著他來吧,反正我有胡四這邊,到時候胡四會幫我安排下隊的。

    “孫隊,我也是這麽考慮的,你說即便是我不去找陳廣勝,也難說他來不來找我呀。”

    “所以,經過我們的研究,你就留在入監隊服刑,因為你的刑期短,再有一年多你就可以回家了。”

    “好啊,我喜歡在孫隊這樣的好領導手下幹活,”我獻媚地一笑,“孫隊,幹好了能給我減幾個月吧?”

    “你這麽短的刑期一般不會減刑,表現得好可以提前釋放,好好幹吧,在哪裏也有亮麗的天空。”

    還他媽亮麗的天空呢,怎麽跟做詩一樣?我怎麽就看不到亮麗的天空呢?我的眼前全都是黑色。不過他說的可以提前釋放這句話倒讓我舒坦了不少,我迫切地需要早一天回家,早一天讓我爹放心,早一天把李俊海扒了皮,早一天匯入自由的人流。可能沒有進過監獄的人不會體會到我當時的心情,就像一隻羊麵對一坨屎永遠也不會感興趣一樣,可是換了一條狗,那情況就不一樣了。孫隊見我不說話,清了清嗓子,衝我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好好改造吧。”我知道這場談話又要結束了,心裏竟然有些戀戀不舍:“孫隊,跟你說話真長學問,剛才你說亮麗的天空的時候,我感覺心胸開闊極了,這句話就跟詩歌一樣富有哲理。”孫隊淡然一笑:“還詩歌呢,我有那個本事就不幹這個了,嗬。”

    “我聽說陳廣勝很有學問,經常吟詩做畫什麽的,你跟他肯定有共同語言。”我試探道。

    “那可不,吟詩我倒不知道,這小子畫了一手好畫,尤其是人物肖像,簡直他媽的……咳,反正畫得好。”

    “也不知道他現在還畫不畫了?”我繼續深入。

    “還畫,他很勤奮,說等他出去要成立一個廣告公司,幹文明活兒,掙文明錢,當個儒商呢。”

    “他行,有魄力。”我聽出來了,小廣肯定跟孫隊經常接觸,有可能是孫隊去找他,因為他不可能那麽自由。

    孫隊站起來打了一個哈欠:“就這樣吧,回去跟龐建軍交接一下,吃了午飯就開始你的新工作。”

    幹這一行我知道,跟值班差不多,點點人數啦,維持維持秩序啦,輕鬆又有派,跟個隊長也差不了多少。

    我把馬紮折起來放好,站起來猶豫了一下:“孫隊,入監隊還是那個規定,不讓接見?”

    孫隊搖了搖頭:“可以接見了,來之前隊上已經挨家通知了,快的今天下午就接見了。”

    回到監舍,大家正盤腿坐在大通鋪上學習,我嚷了一嗓子:“休息啦!”猴子嗷地一聲歡呼起來:“楊領導真是我們的好領導,大家鼓掌啊!”大家看來都頭疼學習這碼事兒,嘩地躺了一片。擼子拉我坐到床腳,問我:“孫隊找你了?”我點了點頭:“找了,他說吃了午飯就讓我去值班室‘上班’。”擼子的表情怏怏的:“嗬嗬,都是急性子啊,蝴蝶,我來跟你說說這裏的情況。”擼子說,這個走廊上一共有一百來個新犯人,值班的連你三個人,那兩個是外地的,有一個挺猛的,是個攔路搶劫犯,叫袁文彪,另一個外號叫喇嘛,很老實。這個袁文彪外號叫大彪,是個吃裏扒外的主兒,你要是能壓得住他,他比孫子都好使,如果壓不住他能讓他給活活氣死。我問,你能不能壓住他?擼子說,我還行吧,總歸我是組長他是組員,有些事情他還是得聽我的,不過這小子很毛楞,當麵一套背後一套,很難纏,有時候還跟他上不得火,得“摸弄”著他來,他的體格也很結實,反正我是打不過他。我笑了:“這個好辦,聽我的我就好好用他,不聽就讓他滾蛋,哪來的去哪裏。”擼子說,如果真那樣還好了呢,他跟大隊上的一個隊長關係不錯,連狄隊都拿他沒轍。我問擼子,他在哪裏?我去見見他。擼子說,你來的時候他和喇嘛一起去了前廠的嚴管隊,是去送一個犯人的,這個犯人被他欺負草雞了,早晨吃飯的時候跟他動了手,被他打了還不說,人也被嚴管了。這小子這麽有道行?我可得仔細著點兒,別陰溝裏翻船,我點了點頭:“多謝擼子提醒,我知道了,我防備他點兒就是了。”

    剛把鋪蓋搬到值班室,我正跟擼子站在門口抽煙,一個野豬叫喚似的聲音就在樓道上響了起來:“擼子,下來接接我,操他媽太沉啦!”擼子掃了我一眼:“大彪回來了,一起去看看。”我跟在擼子後麵拐出了走廊,剛抬腿邁到樓梯上,一個長得像驢似的漢子就擦著汗上來了:“擼子,怎麽還不下來?呦,下來了,快,幫我把水抬上去,他媽的老拐嚴管了,水還得我幫他拉。”擼子笑了笑:“大彪,你連老拐的勁都沒有?人家可都是一個人搬上來的。”大彪匆匆衝他翻了個白眼,轉身下樓:“閑著你幹什麽?”擼子邊下樓邊說:“喇嘛呢,讓他幫你嘛。”大彪氣哼哼地說:“還他媽喇嘛呢,竄稀去了!一到幹活他就來了毛病,一會兒我再收拾他。”在二樓的樓梯口上放著一個熱水桶,大彪站在桶旁邊摔汗:“我真他媽佩服老拐,你說他幹巴巴的哪來那麽大的勁兒?一天三趟這麽扛,真他媽不容易,”看了我一眼,“你是誰?誰讓你下來的?”擼子拍了拍我的胳膊:“他叫楊遠,政府剛安排他接替我的位置,我去了新收組當組長了,嗬嗬,再也不受你的氣了。”大彪疑惑地盯著我:“真的?不能吧?”我點了點頭:“真的。”大彪一下子變了臉,剛才的大大咧咧變成了一付小心翼翼的樣子,站得筆直:“兄弟不知道,楊師傅別介意,嘿嘿,真不好意思。”這種人我見得多了,這是一個標準的兩麵派,擼子說的一點兒不假,人前一套人後一套,看來我還真得防備著他點兒呢。不知道為什麽,我突然想到了李俊海,這小子的德行有些李俊海的意思……我矜持地一笑:“沒什麽。”

    捅上有兩個把手,擼子和大彪一邊一個,忽忽地抬了上去,剛一鬆手,大彪就扯著嗓子喊了一聲:“打水啦!”

    走廊上嘩地擠滿了人,大彪把眼一瞪:“都他媽別出來,各組派一個人來打,媽的跟一幫牲口差不多。”

    擼子歪頭衝我笑了笑,那意思是你看見了吧?就這德行。

    這個人給我的印象太壞了,聽他的語言和舉止這哪裏是個犯人?政府也沒有這樣說話的。

    大家挨著號打水,大彪就急匆匆地衝下了樓。擼子拉了我一把:“這小子一定是去了隊部,心理不平衡了,不信你過來看。”我跟著擼子走到了西麵的窗戶旁邊,不大一會兒,大彪就衝出了樓道,徑直往隊部跑去,擼子攤了攤手,“看見了吧?這小子絕對小人,前一陣就跟我鬧別扭,沒事兒找事兒,一天到晚摔摔打打的,後來孫隊告訴我,這小子經常去狄隊那裏點我的眼藥,說我不負責任,拉幫結夥什麽的……操,蝴蝶,攤上這麽個夥計你也不好幹啊。”

    我拍了拍擼子的肩膀:“沒問題,我有辦法修理他,放心吧,我不會讓一個外地‘臭迷漢’給降住的。”

    擼子好象很激動,嗓子有些顫抖:“那就看你的了,動文的動武的我都幫你。”

    還沒想好怎麽收拾他呢,你怎麽幫?我微微一笑:“等著吧,到時候我會找你的。”

    本書首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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