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令人失望的老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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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鳳三不動了,抓起杯子喝酒,不想拿錯了,拿起了胡四的啤酒杯,一口酒嗆得他眼淚都流出來了。---瀏覽器上輸入-看最新更新---

    胡四笑了:“三哥真虛偽,還說不喜歡喝啤酒呢,偷著喝我的。”

    我給鳳三倒上半杯洋酒,打個哈哈道:“三哥是什麽酒都能對付啊,這也叫吃花酒,哈哈。”

    話音剛落,我揣在褲兜裏的手機就響了。剛想接,胡四噓了一聲:“我的,你別接,給我。”我把手機遞給了他,胡四邊看來電顯示邊嘟囔道,“不方便啊,明天趕緊通知朋友,別打這個號碼了,我的秘密容易讓你知道……祥哥的,”臉一沉,起身走到了門口,“怎麽樣了?哦……可以理解,他就那麽種人。讓我想想……”轉頭衝我使了個眼色,我走了過去,胡四靠近我的耳朵說,“人抓到了,在路上了,老辛說,要談事兒另外找地方,他死也不到我這裏來,還點名要讓我親自跟他談。祥哥先忍著沒揍他,問我是不是答應他的條件?”我稍加考慮,示意胡四把電話給我:“祥哥,我是楊遠,既然你已經跟他挑明了,還跟他客氣什麽?現在他有什麽資格跟你講條件?直接把他拉來。”董啟祥操了一聲:“還說要幫人家說好話呢,比我還狠,行,我聽你的。”掛了電話,我忿忿地想,老辛這是怎麽了?難道徹底變成膘子了?這都到什麽時候了,還他媽的玩造型?本來我想幫幫你,你也太能裝逼了,不管了,先給你治治神經病再說。胡四恨恨地說:“老辛‘膘’就‘膘’在這裏,誰不知道誰?這般時候還裝大哥?給他的麵子已經不少了。”

    我沒有接茬,直接開門出去了。走廊上幾乎沒有人,我站在門口抽了幾口煙,大步走出門去。外麵的空氣很清涼,讓我清醒了不少。老辛來了我應該怎麽對待他?不能動手這是一定的了,幫他逃過這一劫?可是胡四和董啟祥會怎麽想我呢?就這樣吧,寧肯得罪老辛也不能得罪胡四和董啟祥,看情況再說吧。今晚的夜色很好,月亮又大又圓,天空像鋪了一塊塑料紙,地上都是白的。三三兩兩的行人走過,就像走在水銀燈下。我忽然想起了我爹,我爹喜歡在這樣的月色下找個地方靜靜地拉他的二胡,有時候拉高興了還容易輕聲唱上兩句,如果他是在我們家的院子裏唱,唱著唱著他會把聲音亮大一些,如果是在老家的田野上唱,他會突然停下來,似乎怕驚擾了低吟的蟲鳴……可是現在他的麵目已經模糊不清,猶如遠去的行人漸漸沒入夜色那樣。是誰撞死了我爹?我打定主意,一定要將這個人找出來。

    胡四的車回來了,後麵跟著一輛麵包車。我穩了穩神,迎著車走了過去。大燈一關,董啟祥下來了,我把他拉到一邊問:“老辛在車上?”董啟祥點了點頭:“我他媽讓他給氣死了,這個混蛋跟我講條件呢。”我說,我知道了,先別讓他下來,告訴我你們是怎麽抓到的他?董啟祥說:“沒法找他,他整天神出鬼沒的。我就埋伏在他家的附近,我知道他很顧家,每天買了菜回家給他媽做飯。結果這個混蛋更精神,他估計到我會去他家找他,自己先藏在外麵,讓他的一個夥計先回家看看,我沒露頭。那個夥計給他媽做好了飯就下來了,我在後麵跟著他,你猜他在哪裏?在另一座樓的樓下看人家打撲克呢。我讓弟兄們把路口全堵上了,過去站在他後麵,他很鬼,一下子就想到了站在後麵的是我,抓起一個馬紮,指著我問我找他幹什麽?我對他說,到胡四飯店裏去一趟,我們倆想跟你談談。他跟著我走到路口的時候,突然跟我動了手,”董啟祥亮了亮脖子,“你看,這個混蛋下手真快,差點兒沒把我打暈過去……我沒跟他客氣,直接把他幹倒了。不過很費勁,我董啟祥出生入死打過無數架,就弄他費事,他還沒倒之前直吆喝,別人不許上,是漢子就單挑。打倒他以後他還不草雞,要掏家夥,讓吳振明兩磚頭拍暈了。架到車上以後他才清醒過來,撞車門,要跟我拚命……我跟他拉家常,他不聽,非讓胡四親自來接他,我答應他胡四一會兒就來,他說不來胡四這裏,要另找地方談。剛才我對他說,別耍小性子了,連鳳三都來了呢,他這才老實了。”我笑了笑:“老辛是個有趣的人,你進去吧,我帶他進去。”董啟祥罵了聲“這個傻逼”,甩頭進了飯店。麵包車上的人全下來了,我讓他們全都回車上:“都回去坐著,等半個小時,沒有情況了再進來,我請你們喝酒。”大家唧唧喳喳一陣鬧嚷,歡呼一聲回了車上。我拉開胡四的車門,吳振明坐在後麵揪著老辛的頭發,老辛垂頭喪氣地瞥了我一眼:“讓你夥計把手拿開。”

    “振明,鬆開他,”我伸出手攙著老辛下車,“辛哥真不夠意思,剛見麵也不打聲招呼就耍大哥派頭?”

    “這是大哥派頭嗎?”老辛下車,咚咚地跺了兩下腳,“什麽時候出來的?”

    “又跟我‘點憨’,什麽時候出來的你不知道?”我推了還在抓著老辛胳膊的吳振明一把,“別這樣對待大哥。”

    “我哪兒知道?”老辛左右看了一眼,突然一蹲身子,撒腿就跑。

    我早就料到他會來這麽一手,迅速一伸腿,老辛踉蹌了幾步,一扶牆又要往前衝,吳振明早已經過去了,一腳踢在他的麵門上,老辛骨碌翻了一個個兒,雙腳一蹬,一個鯉魚打挺跳了起來,揮拳向吳振明打過來。吳振明猝不及防,一下子跌倒在門口的垃圾箱旁邊。我沒等老辛再次出手,衝上去,虛晃一腿,老辛一歪頭,我的另一條腿已經上去了,這一膝蓋很迅猛,撞在老辛的胸口上,他一聲不吭地歪在了地上。吳振明跳過來,抬腳要踢,我推開了他,拖麻袋似的拖起老辛,轉身就走:“你回車上等著,一會兒再進來。”拖到門口的時候,老辛掙紮著站了起來,一手抓著門把手,一手扳著我的肩膀,上氣不接下氣地說:“蝴蝶,我真沒想到咱們倆會是這麽一種結局……聽我說句話。”

    我站下了,把他拉到一邊:“辛哥,現在還不是結局,我一直很尊重你,有話你先說。”

    老辛捂著胸口說:“我知道你已經出來了不假,可是我一直以為你跟胡四翻臉了,要不我也不會……”

    我不讓他說了:“這個我知道,我也理解你,還有什麽?”

    老辛的臉在月光下閃著慘淡的光,狼一般的眼睛漸漸暗淡:“既然這樣,我就無話可說了。”

    我重新拉開了門,往裏讓著他:“辛哥,你放心,我不會跟你過不去,全是弟兄麵子的事兒。”

    “蝴蝶,我不管你是怎麽想的,也不管你想怎麽對待我,我請你記住這句話,”老辛用力挺了挺胸脯,“我辛明春走到哪裏也是狼,我不是狗,董啟祥和胡四打錯算盤了。在監獄裏的時候我最瞧不起的就是胡四,後來去了個董啟祥,我害怕他嗎?我那是沒有辦法,為了讓自己過得好受一些……可是他是怎麽對待我的?你越獄的時候,咱們一起喝過酒,那是我的責任嗎?董啟祥是怎麽掂對我的?他調穩當了口子,那一切都推到了我的身上!在監獄裏我沒有跟他怎麽著,可是我辛明春不是膘子,我記仇著呢。我砸他的工地怎麽了,我就想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機會報複他。”

    “拉倒吧辛哥,”這個混蛋又在跟我裝逼,你是這麽個意思嗎?你是被暫時的勝利衝昏了頭腦,想借打擊胡四和董啟祥的機會站起來呢,我笑道,“你是怎麽想的你自己有數,大家也不是膘子,嗬嗬,走吧,進去談談,順便喝點兒什麽,人家鳳三都等你好幾個鍾頭了呢。”老辛還想狡辯,董啟祥站在走廊上喊:“磨蹭什麽?辛哥,就等你啦。”

    “辛哥,辛哥,辛你媽的哥,叫的倒親熱,”老辛吐了一口帶血絲的濃痰,“誰不知道誰呀,娘個逼。”

    “尊敬你不好,不尊敬你也不好,你到底想要大家怎麽對待你?”我邊笑邊衝王慧擠了一下眼。

    “好,這個小娘們兒長得好,”老辛咽了一口唾沫,“胡四真他媽的享福……”

    “辛哥不是不喜歡女人嗎?我記得你喜歡操腚眼啊。”我打趣道。

    “誰喜歡操腚眼?那是逼得沒有辦法啦……操,有饅頭吃,誰還吃窩頭?”

    胡四可真能沉得住氣,硬是不出來迎迎老辛。我覺得胡四是喝醉了,按說照他的性格,應該顛著碎步迎上來,呦,辛哥來了?有失遠迎,有失遠迎啊,快請進。甚至還有可能肉麻地擁抱老辛幾下。看來胡四這次是真的上了底火,也許是新仇舊恨一齊湧上心頭的感覺吧。老辛極力裝出一付滿不在乎的樣子,劈拉著腿,橫著身子往前晃。我衝董啟祥眨巴了兩下眼睛,董啟祥會意地一笑:“辛哥,用這種方式請你來可真不得勁啊,來吧,三哥也在這裏。”話音剛落,鳳三一步跨了出來:“明春,你可來了,我被老四好一陣誤會,現在好了,我們就等你來喝酒了。”老辛輕蔑地掃了他一眼:“你來得很及時嘛。”鳳三哭笑不得,和稀泥道:“不算及時,還可以吧,弟兄們有誤會就應該及早解開,要不沒法做朋友了。”老辛一把打開鳳三伸過來的手,橫著身子進了房間,我把董啟祥和鳳三推進去,隨手關了門。

    胡四已經跟鳳三換了位置,坐在衝門的地方,金高靠著他,兩個人冷眼看著老辛。

    老辛指了指胡四對麵的座位:“這是我的位置?”

    胡四不說話,鳳三把椅子往後拉了拉:“這是你的位置,早就給你安排好了。”

    老辛大大咧咧地坐下,摸了一把腦袋,摸下一手血:“有繃帶嗎?”

    董啟祥從牆上摘下一個鴨舌帽,直接給老辛戴在頭上:“沒有繃帶,先湊合著吧。”

    老辛捏著帽簷整了整,抓起提前倒好的一杯酒,一仰脖子幹了,咳嗽一聲,用一隻胳膊支著臉,嗡聲說:“你們誰先說?”沒有人回答,屋裏靜得出奇,鳳三拉風箱似的抽煙聲格外刺耳。悶了好長時間,胡四終於開口了:“辛哥,別的我不想廢話,你的人把我的工地砸了,損失誰來賠?”老辛哦了一聲,把嘴巴咂得嘖嘖響:“哦,哦哦,是這樣啊,你說呢?”胡四盯著他,反問道:“你說呢?”老辛橫了一下脖子:“我不知道,你們不是先把三哥弄來了嗎?”鳳三連連擺手:“不是弄來的,不是弄來的,蝴蝶去請我,我能不來嗎?應該來,權算是給蝴蝶接風。”老辛的冷笑像是結了冰:“是嗎?那我得佩服你,”把臉轉向董啟祥,“照這麽說我也是被你請來的,是不是?”我看到董啟祥在極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笑容有些扭曲:“是啊,不請你能來嗎?”胡四頓了頓杯子:“辛哥,喝口酒壓壓,別那麽激動。我不喜歡跟你鬥嘴皮子,明說,你想不想賠償?”老辛陡然提高了聲音:“我賠你個**!你他媽的配跟我這麽說話嗎?”我的心一涼,腦子驀然閃過一個念頭,我不能用老辛了,他完蛋了……我弄不明白的是,老辛的腦子為什麽一下子就不跟趟了呢?按說他不應該是這種表現的,不管從別人的傳說,還是在監獄裏我的親眼所見,他都是一個非常圓滑的人,至少他不應該在這種情況下亂了方寸……不能用他了,目前他的表現連長法都不如,利用這樣的人會壞事兒的。我冷眼看著周圍的情況,盡量保持不動聲色。我用眼睛的餘光看到,金高扭了扭身子,似乎要發作,我咳嗽了一聲,橫了金高一眼,金高坐穩了。胡四沙沙笑了兩聲,轉著酒杯說:“辛哥啊辛哥,讓我怎麽說你呢?嗬,你讓我笑都笑不出來了……這樣吧,打你也打了,罵你也罵了,給個痛快話,你承認不承認有砸工地這事兒吧。”

    “我承認!就他媽砸了,你想怎麽著吧。”老辛得寸進尺,態度像一條陡然立起的眼鏡蛇。

    “打死你這個不識好歹的傻逼!”董啟祥抄起一把瓶子猛地砸在老辛的腦袋上,碎片四濺。

    “你行,哈哈哈,”老辛摘下鴨舌帽,摸了一把腦袋,看著滿手鮮血,來回搖頭,“我服了,你行。”

    “還他媽嘴硬是不是?”董啟祥揪起他的頭發,抓起另一個酒瓶子,橫著照腦袋又是一下子。

    “別打啦!”我看不下去了,在監獄值班室的一幕一幕橫掃過眼前,我的雞皮疙瘩都出來了。

    董啟祥撒了手,老辛徹底堅持不住了,一頭紮到了桌子上,胳膊耷拉在桌子下麵,風吹草繩般晃悠。也許是我的麵相很難看,董啟祥張大嘴巴直直地看著我:“你怎麽了?這個雜碎不該打嗎?”我推開他,把老辛的身子扶到椅子上,老辛的脖子直了直,想要把腦袋挺起來,可是剛挺了兩下就歪在了肩膀上。血還在流,像是有人在他的頭上澆了一碗紅色的顏料。胡四皺著眉頭站起來,推開門走了出去。一會兒進來一個服務員,拿著一卷紗布,把老辛的腦袋纏上了。胡四讓那個服務員出去,站到老辛後麵歎了一口氣:“唉,這個人到底是怎麽了?好端端的一個大哥就這麽‘膘’了……三哥,剛才你看見了什麽?”鳳三嚇得麵如黃土,話都說不連貫了:“我什麽都沒看見。”董啟祥還在上火:“你他媽的能看見什麽?你隻能看見胡四對你們的笑臉。你們這幫畜生就應該這樣對待你們,我他媽跟你們客氣過不少次了,可是你們呢?覺得我董啟祥完蛋了是不是?還你媽的哆嗦呢,你鳳三大小也在社會上玩兒了幾十年,這點小景兒就把你嚇成這樣了?你沒看見殺人的是不是?裝,裝你媽的什麽裝?不用裝,你這把老骨頭我是不會打你的,我還怕打死你呢。”鳳三哆嗦得不成樣子:“別打我,別打我,我心髒不好……蝴蝶,咱哥們兒不是說好了嗎?”

    我繞過董啟祥,從後麵按了按鳳三的肩膀:“三哥,沒你什麽事兒,好好坐著喝酒,誰也不會動你。”

    胡四的神情有些恍惚,不住地搖頭:“如果他稍微軟和一點兒,誰忍心打他呢?他‘膘’了……”

    董啟祥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內疚,把椅子往老辛那邊拖了拖,伸手拍拍老辛的臉:“醒醒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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