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許說話！”一個低沉的男聲突然從耳後傳來。距離如此之近，以至於石玥的心一下子就跳到了嗓子眼裏。方才她在觀察那名宮女的時候其實並未放鬆警惕，可是這個人到底是什麽時候出現的她竟然完全不知道。

    “你是那間殿裏的？”門栓忽然被反cha上，屋子變得更暗了，身後之人的聲音有些刻意的壓抑，似乎是不想被人聽出是誰。

    “唔！唔！”石玥搖晃了兩下腦袋，示意他先將手鬆開，感覺呼吸稍微順暢了，立刻學著宮女的樣子蹲在角落裏蜷縮起來，“大人饒命，奴婢是，是……”

    到底是哪裏的好呢？真是越急越不知道說什麽，她也是第一次進宮，對這裏根本就不熟悉，要不然隨便說一個好了。

    “奴婢是膳房的宮女。”

    “膳房？”來人從陰暗的門後走了出來，因為同樣是罩在黑色的長袍裏，他的容貌看得不甚清楚，但是那雙發亮的眼睛卻緊緊的盯在自己身上，好似要看個透徹來，“膳房裏的宮女為何會穿這樣的衣袍？”

    一道大力從頂上傳來，一直裹在身上的紅袍突然間就被他扯掉了。石玥沒想到他會突然出手，直到身上一涼，她才後知後覺的驚呼出來。

    “你要做什麽！走開！”

    “你……”黑袍人的手還停在半空中，卻好似被石玥的模樣驚嚇到了似的忘記了接下來的動作，可是一察覺出她有逃跑的意向，又十分迅速的再次朝自己抓來，“你別動！”

    “你快放手！”不反抗的是傻子，一旦發現這黑袍人也是一副不願被人發現的樣子，石玥就立刻意識到此人的來曆有問題，既然他也有忌憚的東西，那倒不如自己先發製人，贏個先機，“你是什麽人？好大的膽子，竟然敢混到王宮裏來！侍衛馬上就要來了，你若不怕死的就繼續留下！”

    這話一說黑袍人果然有些激動，身子往前走了幾步就停了下來。見他似乎有些動搖了，石玥心中一陣狂喜，正待要再使把勁將他逼退，可是才做出要喊人的動作，唇瓣就又被他緊緊捂住了。

    “別慌……”黑袍人的聲音突然之間就變成另一個人的模樣，黑色的鬥篷被他揭了下來，lou出一張熟悉至極的臉，“姑姑，是我！”

    從他的聲音突然開始變化後石玥就已經僵掉了，這會兒再看到那雙水銀般的眸子，更是好半天也回不過神來，直到自己的頭發被他輕輕觸碰到。才如夢初醒般的瞪大了眼珠子。

    “你怎麽在這裏！”她曾經想過許多可能會來救他的人，有玄鏡，也有師朗，但卻唯獨不敢提到銀灼，因為自己最後見他時還是小環的模樣，而且負了那樣重的傷，他能活著就已經算是最大的奇跡了。

    然而此刻銀灼卻清清楚楚的站在自己麵前，依舊是如瀑布般的烏黑長發，眉角飛揚看不出絲毫疲態，銀色的眸子就好似湖水上泛著的月光，才看了幾眼就險些讓人深陷其中去。

    石玥揉了揉眼睛，生怕他隻是自己的一場幻覺，可是等她再次抬頭去看時，卻發現他的眼裏已經含著深深的笑意，大手也再次朝自己伸了過來。

    感覺到頭頂的溫暖，石玥突然間有種幾經磨難終成正果的感慨，可是當他的手不小心碰到自己那對多出來的犄角時，又忽然悲從心生，眼裏吧嗒吧嗒的掉了下來，“原來還有人認得出我，你看我都變成什麽鬼樣子了。”

    石玥一哭。銀灼的手立刻猶如被燙到般的猛地縮了回去，手足無措的看了她半晌，見她似乎越哭越厲害了，又不得不再次輕輕撫摸她的腦袋，歎氣道，“沒關係，這青鱗隻是因化形而起的，等你再變回去就沒有了。”

    “哪裏有這麽簡單……”吸了一下鼻子，石玥甕聲甕氣的回了他一句，見他好似還沒有明白自己的意思，隻好擦幹眼淚繼續道，“你先等我一會，我變回去再給你看！”

    方才被銀灼棄之一邊的紅袍又被她拾了起來，小心翼翼的穿在身上後才被背轉過身去，感覺到身後之人注視的目光，石玥幹脆連腦袋也一道遮了起來，仔細回想著之前變身的全過程，嘴裏默默念叨開去。

    記得第一次化形後她是自動複原的，那時候隻覺得身子很熱，眼睛也睜不開，等鱗片退去身子一寒，她才知道已經恢複人形了。可是這一次根本就沒有化形成功，隻變了一半又該怎麽變回去呢？

    一邊想著辦法，石玥一邊掐指去算，可是過了半天辦法沒有想出來，大汗倒是急了一身。

    “怎麽了？”一雙大腳突然出現在身旁，銀灼應聲彎下腰來，“怎麽出了這麽多汗？變不回去嗎？”

    額頭被他輕輕的擦拭了一下，卻也讓不少散落的發絲黏在了臉上。因為怕鱗片傷著自己，銀灼的動作十分輕柔，每一縷碎發都被他小心翼翼的挑了起來，然後一一別到耳後。

    見他無比專注的凝視著自己的耳朵，石玥的心沒來由的狂跳了幾下，耳朵更是不受控製的紅了起來。知道自己全身上下都覆了鱗片，所以石玥並不擔心自己的異樣會被他看見，所以當銀灼看似隨意的為自己捋頭發時，她隻能盡量表現得神情自若，可殊不知她的耳朵早就先一步不受控製的輕顫起來。

    “我，我好像不知道怎麽變回去了！”

    脆生生的話語從嫣紅的唇瓣裏迸出來，銀灼不動聲色的將手再次劃過小巧的耳畔，見石玥的眼裏還含著委屈的淚水，這才低聲答道：“你太緊張了，閉上眼睛，試著想想平時的樣子……”

    隨著銀灼的聲音，石玥慢慢的閉上了眼睛，努力回想著自己以前的樣子，可是想來想去，腦子裏印象最深的始終隻有在白活林裏那副綠臉模樣，不僅如此，隨著眼睛不再視物，她漸漸開始有種銀灼依舊在看自己的錯覺。以至於好不容易平靜了些許的心湖又起了波瀾，直到最後她忍不住去偷偷瞧他時，才發現隻不過是自己的一場錯覺。

    銀灼也閉著眼睛，細密纖長的睫毛就像扇子一樣形成兩道陰影，唇角習慣性的勾起著，顯得他的臉更加邪魅。以前在童山林時候她就知道銀灼長得十分好看，因為那些優色林的女弟子總喜歡跟在他的後麵，可是此時再看，卻總覺得他比以前又有了很大的變化，似乎一夜之間就深沉了許多。

    看見他平平安安的站在自己麵前，石玥心底悄悄的舒了口氣。看來自己的賭注還是贏了，雖然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破劫，但至少人沒有死。眼前這張比小環更成熟的臉好似成了發光體，吸引著她目不轉睛的盯著看，直到那緊抿的唇瓣忽然張開了，才受驚般的垂下眼來。

    “凝神，靜心，不可一心二用！”

    見他嘴角勾起的怪笑，石玥暗暗氣惱自己竟然會看他看得走神，當即闔上眼睛不敢亂想，直到身子突然察覺到一絲清涼才咧嘴笑了起來。

    “真的變回去了，你快看我頭上的……”身體一恢複成原狀，石玥立刻欣喜若狂的跳了起來，拉著銀灼的手臂就低下了腦袋，“你們神遊寨見多識廣，你快幫我看看這是什麽東西！”

    犄角再次被他人觸碰到，卻絕不似被赤金夕摸到時的那般惡心難耐，銀灼的動作極輕，好似怕傷到自己般的一碰即離，可就是這種若即若離的碰觸，一種酥麻的感覺卻一下子從頭頂傳到腳心，反倒讓石玥更加焦躁不安了。

    “除了這對角，還有哪些奇怪的地方嗎？”驚訝的聲音從頂上傳來，銀灼好似看出了些什麽，卻又不太能肯定。

    “化形後手腳都還在，但是頭上的角要比現在大得多，一碰就痛，對了，還有一對胡子……”

    “胡子？”聽見石玥留到最後才肯說出來的話，銀灼的笑聲悶悶的傳來了，感覺身下人兒忽然一僵，才麵色一整，正色道，“我也是才聽說的，你在很小的時候就被上代白服聖女收養，至於你的來曆，恐怕除了已經去世的七竅。就隻有玄王才知曉。”

    “原來你知道我是誰了？”不敢抬頭，石玥驚訝的消化著這難以置信的消息，但見銀灼一直沒有作聲，才悶悶道，“我不是故意隱瞞你們的，其實我根本就不是玲瓏，也從來沒有想過繼續她的生活。”

    許是被人一直這樣誤會著活太苦太累，她隻想做回真正的自己，石玥不自覺的就說出了實話，說完後依舊沒有聽到銀灼的回應，才苦笑著往後縮去，“你可以叫我石玥，也可以叫我王月，但是真正的玲瓏早在兩年前就死了，你若是來救七護的，那我就隻好說聲抱歉。”

    抬起頭，銀灼的身影變得有些朦朧，石玥眨巴了一下眼睛，才發覺是因為自己的眼眶中含滿了淚水。她很想表現得有骨氣一些，所以不停地用手抹去多餘的眼淚，可哪知越抹越多，到最後一想到近來數月的悲慘遭遇，更是胸中一滯，委屈一股腦的發泄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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