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區雖然是大學林立的市鎮，然而在靠近市區的地段依然有著不亞於北區的繁華。娛樂業和餐飲業一直是現代人群消費的主流，因此在新年尹始，夜間留連於此的都市人依然絡繹不絕。

    並沒有錯過車流的高峰期，因為都市人的生活時間已經越來越晚；跑車在車流中如蝸牛般緩緩的前行著，傅晟雅的表情說明離目的地還有一段相當的距離。他看了一眼坐在身邊的少女，索性將車開到了一所停車場內，隨後帶著葉欣怡一同走上了人行道。

    “不用去太好的地方了，隨便吃點什麽就行……”葉欣怡看著傅晟雅如此隆重，覺得有些壓力。傅晟雅卻執著地說道：“難得你願意被我請，我想去一些你平時很少去的地方，不然就沒有意義了。”葉欣怡看了他一眼，差點想說：“其實我平時什麽地方都沒去過。”但這樣說似乎很沒麵子，所以把話又咽進了肚子裏。

    霓虹燈閃爍在各種店麵之上，偶爾還會傳出一陣陣響徹街道的音樂；身邊的人肩踵磨肩，為了不至於和身邊的青年走散，葉欣怡隻得緊緊的跟著他。不知為什麽，剛上車時還有些猶豫的心情，在這紛繁熱鬧的場所下竟然漸漸被衝淡了。此時的葉欣怡開始慢慢學會欣賞難得的都市夜景，偶爾還會把目光停留在一些有意思的商品上。

    每當到了這個時候，傅晟雅都會關切地問道：“喜歡嗎？”而葉欣怡的回答卻始終是：“隨便看看。”傅晟雅覺得有些無可奈何，因為他真希望葉欣怡能夠主動的想選購一些東西。如果能送一件這樣的東西給她，似乎這輩子都不再有什麽遺憾了。

    看著身邊生氣蓬勃的人群，不時的還能聽見一陣歡聲笑語，葉欣怡覺得自己被他們感染了。傅晟雅不時的看著少女的臉，發現她的臉上開始帶著微笑；這種微笑並不是像以前那樣刻意出現的，而是無意識的，發自內心的微笑。感覺到心裏一陣溫暖，傅晟雅似乎也被某些氣氛帶動了情緒。他伸出手拉住了葉欣怡的小手，感覺對方依然有些回避。

    “前麵人多，小心被擠散了！”傅晟雅故意認真的說道。葉欣怡卻堅持抽出了自己的手：“我又不是小孩，怎麽可能會走散？”

    傅晟雅無奈地笑了笑，突然抬起了頭：“到了！”葉欣怡順著他的聲音看時，竟是來到了一所很別致的餐館前。餐館的招牌很奇特，字母竟有她所不認識的，門口的迎賓也是印度人打扮的男子。有些驚訝地看著店內和店外的陳設，葉欣怡感覺到這所餐廳雖然不大，但檔次肯定不會低。

    似乎又有點排斥的心理，因為葉欣怡不太習慣出入這種會給她帶來壓力的場所。印度人打扮的男人很禮貌的對傅晟雅說了一句什麽，傅晟雅的臉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他回頭拉過了少女的小手，非常滿足的走進了餐廳大門。葉欣怡看著他的樣子，好像能夠猜出那個迎賓男人說的是什麽。這個家夥，居然找機會占自己便宜？而且他們說的話竟然聽不懂，葉欣怡覺得有點被耍的感覺。

    “他們說的是什麽話啊？”

    “德語。”

    “這是家德國餐館？”

    “是啊。”

    “那……怎麽會要印度人當迎賓？”葉欣怡走在安靜的餐廳內，說話的聲音也隨之變得較小。她真想不到傅晟雅平時出入的竟然是這種場所。傅晟雅笑著說：“那不是迎賓，是保安。在以前，很多娛樂場所都雇用印度人當保安，這是一種時尚。”

    “這裏……很貴吧？……”跟著傅晟雅坐在了一張雙人桌前，葉欣怡終於說出了心裏話。雖然餐廳的迎業麵積隻有數百平方，但內部的陳設已經全部是歐式的風格；半球型的屋頂顯得落差很高，並不明亮的光線照射在古典的桌椅上，始身處此地的人好像進入了異國他鄉。

    客人很多，而且有不少是外國人；即使是那些平時看似熟悉的本土人，在此時也全都變成了歐洲的紳士。沒有中國餐館裏的歡聲笑語，所有的人都在安靜地用著餐，而且動作相當的文雅；當然也有人在進行愉快的交談，但他們的聲音幾乎小得聽不見。

    這種地方，一定相當貴……葉欣怡有些膽怯了，盡管是由邀請自己來此的傅晟雅請客，她依然有些膽怯。因為她除了身上的這身行頭之外，幾乎沒有任何資格走進這裏。

    “請不要在意這些東西。”傅晟雅露出了微笑。葉欣怡突然發現麵前的青年變得很不一樣了，似乎他的氣質終於因為這種場合得到了展現。葉欣怡點了點頭，一時間覺得更加壓抑。原來她根本就不能適應這種環境，就如傅晟雅走進了那所羊肉麵攤時一樣不能適應。

    但這是他的心意，自己不能對他有所褻瀆。葉欣怡開始有些緊張，害怕自己會流露出某些粗俗的舉動，辜負了傅晟雅的盛情。

    “你想吃點什麽？”傅晟雅笑著對她說了一句；葉欣怡回過神，方才發現餐桌邊多了一位外國侍者。我吃什麽，我根本看不懂這裏的菜單！她空洞地看著麵前的青年，身上開始有些發燥。房間裏有暖氣，所以身上的大衣和帽子已經變得多餘起來。葉欣怡連忙取下了帽子和圍巾放在一邊，喘了口氣準備脫下大衣；這時傅晟雅連忙走到了她的身邊，有些尷尬地看著外國侍者。

    “我……是不是做錯什麽事情了？”葉欣怡把大衣捧在手上，一時明白了什麽。

    “是你害我做錯事了……”傅晟雅笑了笑，幫她整理著脫下來的衣帽，“不要太在意了，其實這些老外和我們一樣，什麽東西都吃的。你平時最喜歡吃什麽，或者想吃什麽，隨便說一個就行。如果沒有，我就幫你點……”

    是這樣啊，你怎麽不早說？脫下了厚重的大衣，葉欣怡的心情也隨之輕鬆了一點：“嗯……其實我平時最想吃的……”她舔了舔嘴唇，悄聲說道：“其實我想啃豬腳……”

    “知道了。”傅晟雅回頭對侍者說了些什麽，將菜單還給了他。侍者走後，葉欣怡笑著問：“你幫我點了什麽東西？”傅晟雅說道：“豬腳啊。”葉欣怡嚇了一跳：“什麽，你真點了豬腳？騙人的吧……”傅晟雅笑道：“沒有騙你，我的確點了豬腳，而且是兩份。主食是批薩，另外還有甜點……”

    “……”本來覺得已經清爽了不少的葉欣怡又覺得臉上開始充血。這個傅晟雅也太亂來了，居然在德國餐廳裏點豬腳？這讓老外怎麽看啊！葉欣怡幾乎不敢看周圍的人，因為這次不光自己丟了臉，好像還把本土人的臉都丟光了。

    “可能你不知道吧，豬腳其實是德國的名菜。”傅晟雅折著餐巾，似乎看出了葉欣怡的心思。

    “真的嗎？你別安慰我了……”葉欣怡依然有些擔憂。

    “是真的。”傅晟雅認真地說道，“德國作為二戰的戰敗國，投降後簽定了很多國際條款，其中的一條就是賠償戰爭中所帶來的財產損失。因此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裏，德國的豬肉都被迫償還給曾經被侵略的國家和殖民地，而他們自己就隻好啃豬腳了……”

    “有這種事？”葉欣怡抬起了頭，聽青年繼續說道：“然而一種風俗也許就是因此而誕生的。現在的德國早已償還了所有的債務，但吃豬腳的習慣卻被他們保留了下來。在外國人眼裏不起眼的豬腳，卻和他們有著很深的感情。不過德國人不好意思用他們喜愛的腳豬招待客人，除非客人主動要求，就像你這樣。所以，他們肯定因此而感到高興……”

    “而我，也因為你能接受我的邀請而高興……”

    真的是這樣嗎？葉欣怡聽著傅晟雅的話，似乎也牽動了自己的某些情結；看了對麵的青年一眼，她能看見對方的那種欣慰。原來自己何嚐不是這樣，就像每次邀請客人去吃自己最喜歡的羊肉麵一樣，所付出的東西並沒有貴重和低廉，隻是代表著自己熱忱的情意。

    原來傅晟雅，是借此機會對自己說這些事的？葉欣怡的臉上覺得燒呼呼的，連忙低頭喝著碗裏的水，假裝沒有聽明白他的意思。不想這時的傅晟雅終於阻止了她的行動：“別……這是吃完豬腳後洗手用的！”

    “……！”

    正在這時，豬腳已經被端上來了；葉欣怡看了一眼自己的盤子，不由得傻了眼：這還是腳豬嗎，被各種配菜和調料打扮得麵目全非，她真不知道盤子裏裝的是什麽東西！而且盤子的兩側還放著一副刀叉，這讓她抱著豬腳大啃的希望徹底落了空，盡管她不太可能當著傅晟雅的麵啃豬腳。

    看了一眼周圍正在用餐的客人們，葉欣怡已經失去了進食的勇氣，因為她連這種餐具都不會用，更別說開始吃了。傅晟雅好像看出了她的窘境，連忙飛快的用刀叉處理著自己盤子裏的東西；等到他把自己的盤子和葉欣怡的盤子調換時，葉欣怡驚訝的發現他早已將豬腳分割成為了無數均勻的小塊。

    “謝謝你……”葉欣怡看著他，有些感激地說了一句。傅晟雅卻說道：“應該是我說聲抱歉，因為我不知道你很少吃西餐。”他說著開始慢條斯理的處理著自己麵前的盤子。消除了這些障礙，葉欣怡終於有了胃口；但她還是仔細地觀察了一下別人的舉動，最後確定了刀叉沒有拿錯左右，才慢慢的叉起一塊肉送進了嘴裏。

    本來以為失去了啃豬腳的樂趣會使食物的味道打折，然而當肉塊穿過口腔滑進食道時，葉欣怡突然覺得自己吞得過快了！原來德國人做的腳豬這麽好吃，真後悔剛才那塊沒有好好的嚐嚐味道。於是趕忙又叉起了一塊塞進嘴裏，但燒得很爛的肉塊竟然入口即化，以至於叉子又伸進了盤子。如此不停的吃著，直到盤子裏的肉塊全到了胃裏，葉欣怡還意猶未盡的把旁邊的配菜也吞了下去。

    食物的美味已經讓少女打消了顧慮，當批薩端上來時她迫不及待的用刀叉割了起來。但她的技術實在是讓人不敢恭維，但傅晟雅看著她認真的樣子又不忍心打斷這難得的景觀。批薩上的配菜掉落了不少到盤子裏，但葉欣怡依然很滿意自己的勞動成果。大塊的批薩被她用叉子揉進嘴裏，她邊鼓著小腮幫滿意地嚼著，手上又開始了新一輪的工作。

    傅晟雅呆呆地看著麵前的少女，覺得自己被她的形象所陶醉了。因為此時的她表現得那麽的率真可愛，沒有一點的嬌柔和造作；比起以前接觸過的那些上層社會的小姐貴婦，麵前的少女讓傅晟雅一直想解脫出來的靈魂得到了釋放。是的，他就是想衝破那些約定俗成的定律，卻被一再的禁錮，而隻有和葉欣怡在一起時，他才能體會到這種自由自在的快樂。

    能在這種餐廳裏如此大塊朵頤美味的女孩，大概也隻能是她了吧？傅晟雅似乎受到了感染，也將批薩切成了大塊痛快的塞進了嘴裏。管他呢，反正那些老外又不認識自己，吃得痛快一點又怎樣？再說這裏可是我們中國人的地盤，你們老德也應該懂得入鄉隨俗的道理吧！

    一塊肉腸不小心滾到了桌上，葉欣怡悄悄地拾起來塞進了嘴裏；她抬起頭時，突然發現麵前的青年正直直的盯著自己，連忙吞下了嘴裏的東西。糟糕了，自己是餓死鬼投胎嗎，怎麽剛才一吃竟然吃成這樣了？葉欣怡一時變得很難為情，登時大開的胃口消失了不少。

    她怎麽不吃了？看來是被自己嚇到了吧！這雙該死的眼睛，怎麽就管不住它們，哪有這麽盯著別人吃飯的道理？傅晟雅抱歉地笑了笑，似乎也沒有了剛才的熱情。恢複了一開始的文雅，兩個人慢慢的吃著剩下的東西，但已經覺得有些乏味。

    “我……我吃不下了。”葉欣怡看著最後端上來的甜點，有些心疼地說道，但她的胃已經脹得有些難受。傅晟雅也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說道：“我從來沒有吃過這麽香的晚飯，謝謝你！”

    “你請我吃飯，怎麽還謝我……”葉欣怡說著突然想打嗝，連忙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傅晟雅笑著說：“既然吃飽了，我送你回去吧。德國人吃飯不會像我們吃得那麽久，如果在這裏坐長了時間會顯得不禮貌的。而且時間也不早了，我答應你要早早的把你送到家的。”

    “但是……”葉欣怡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甜點，覺得真是太浪費了。傅晟雅微笑著請來了侍者，去收銀台結了帳後，侍者認真的將剩下的甜點裝好，最後還紮成了一個禮品包。

    “節儉是德國人的習慣。”傅晟雅將禮品包拿在了手上，“如果我們不打包的話是會被罰款的，所以你不要有所顧慮。”

    “這個習慣真不錯，其實我們國家應該學習一下。”葉欣怡感慨地看著那盒糕點，因為如果是在中國餐廳裏是絕對不會有人帶出來的。傅晟雅走到她的身後，小心的把大衣穿在了葉欣怡的身上。葉欣怡本來有些不好意思，但看著旁邊有個老外也為身邊的女人在披衣服，也隻得讓傅晟雅去辦了。隻是這種舉動難免讓人誤會他們的關係，葉欣怡穿上大衣後，臉上又開始被烘熱。

    重新走出了餐廳後，街上的行人已經少了很多，因此少女和傅晟雅之間的距離有些開了。離開了那所西餐廳，葉欣怡突然覺得自由了起來；從來沒有這樣享受過都市的夜生活，她覺得自己的心情變得未有的舒暢。摸出了手機，葉欣怡把耳機塞進了耳朵裏，開始用一種不一樣的心情感受著每晚必聽的那首歌。

    她……好像忘記了我的存在吧？傅晟雅看了一眼身邊的少女，露出了一個苦笑。

    用手輕輕的碰了碰她的胳膊，因為傅晟雅才發現她竟然不會戴耳機。此時的葉欣怡是如此的快樂，但這個微小的細節卻讓傅晟雅感到了心痛。原來她果真一直過著低微的生活，以至於如此普通的晚餐就能讓她這麽高興？如果她真的想舒發自己的情懷，就不能容許任何細節打破了這種美麗。

    “怎麽了？”葉欣怡取下了耳機，不解地問他道。

    “是這樣的……”傅晟雅愛憐地看著麵前的少女，輕輕的將耳機繞過了她的脖子；少女似乎意識到了什麽，臉上有些發紅：“是這樣嗎？我以前沒有用過的，所以不知道該怎麽戴它……”傅晟雅的眼睛裏閃著霧氣，說道：“其實怎麽聽都無所謂，隻是這樣戴會比較舒適……”他說著用手撩開了葉欣怡被耳機壓住的長發，不覺摸到了少女溫熱的臉。

    “謝謝你……”葉欣怡並沒有意識到什麽，隻是有些感激的摸著吊在胸口的耳機。傅晟雅輕輕的喘了口氣，笑著說道：“謝什麽，怎麽聽都不是一樣？”葉欣怡輕輕的把耳機重新塞進了耳朵裏，突然朝他露出了一個驚喜的笑容：“真的，這樣聽效果真好！”

    “我愛你……”

    “嗯？”葉欣怡拿下了耳機，有些抱歉地說道。“對不起，我沒聽見……”

    “我是說……我現在送你回家吧？”傅晟雅露出了狡猾的笑。

    “嗯，謝謝你！”（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