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中的協和醫院一掃往日的寂靜。在這個病患多發的季節裏，所有的醫務人員都加班忙碌。多年少見的大雪摧毀了不少人的健康。

    終於結束了一天的工作，時間已經到了後半夜。姚垣疲倦地回到辦公室裏，準備在這裏稍適休息便參加明天的工作。放鬆了一下緊張的精神，他慢慢的走到窗邊；看著依然飛舞的細雪，他再次感受到了生命的脆弱。又有幾位病人在醫院裏去世了，這使作為醫生的姚垣對病魔感到憎恨與無奈。

    “姚垣，喝杯薑茶吧。”不知什麽時候，趙菲菲菲已經走到了他的身邊；她把熱騰騰的薑茶放在了姚垣的手上，關切地望著帥氣的青年。姚垣笑著點了點頭，發現這個平素活潑的小護士，也難得有她可人的一麵。慢慢地喝著薑茶，他有些感慨地對趙菲菲說道：“謝謝你。”

    “我可是你……你女朋友啊，謝什麽……”趙菲菲的臉上有些發紅。姚垣的心裏微微有些激蕩，輕輕地說道：“天不早了，你快回家去休息吧。”趙菲菲看了他一眼，問道：“那你呢？你又準備在醫院裏過夜？”姚垣點了點頭：“現在這麽忙，我沒有理由把時間浪費在路上。”

    “醫院裏有其他的醫生啊……”趙菲菲有些失望地說道，“醫生也是人，怎麽能不顧及自己的身體去加班？”姚垣笑了笑，說道：“多一個人就多一分力。雖然我不是內科醫生，但也希望盡自己的能力多搶救一些病人。倒是你……”他說著用手撫了撫女友的頭發，似乎又看見另一個少女模糊的影像。

    “你一定要多愛惜自己的身體，工作不要太辛苦了。聽到了嗎？……”姚垣的聲音變得有些夢囈。

    “嗯……”趙菲菲幸福地撲進了他的懷裏。姚垣閉上眼睛，眉頭卻有些鎖緊。這時，又一位護士在門外咳嗽了一聲，二人連忙分開。

    “什麽事？”姚垣覺得有點尷尬。護士故意用手捂了捂眼睛，表示自己什麽都沒看到：“姚醫師，塞拉帕克的總經理找您有事。”

    “晟雅？”姚垣突然提起了精神，“你讓他等一等，我換好衣服馬上就來！”趙菲菲不舍地拉了拉他的手：“你也要愛惜身體，不能和他去喝酒，聽到了嗎？”姚垣換下了白大褂：“知道了，你快回去吧，別讓伯父和伯母擔心了……”他說完踏著有力的步子，慢慢的走出了辦公室。

    …

    …

    “主治醫師，姚垣……”

    被心裏的情結糾纏了整整一天，傅晟雅突然想起了病例證明上的某個熟悉的名字。協和醫院的姚垣，竟然是他？當時為什麽沒有注意到這麽重要的事情！真是昏了頭了……

    將跑車停進了協和醫院的停車場後，傅晟雅抬頭看了一眼殷紅的夜空。他急急的掏出了手機，方才記起姚垣上班時是不能帶電話的。隻得先通知了值班室的人，他便在醫院外急切地等在那裏。因為他有無數個問題想得到答案。

    姚垣，他根本就知道葉欣怡的一切，但為什麽從頭至尾都沒有透露過隻言片語？就算這是病人的隱私，但眼看著自己對葉欣怡發生了感情，他為什麽沒有半點提示？難道在所有醫生的眼裏，這一切都是很正常的嗎？

    傅晟雅點上了一枝煙，尼古丁讓他的頭腦再次發暈。

    葉欣怡，她到底是什麽樣的一個人……也許想知道這個答案，才是傅晟雅此行的目的。想到這裏，他突然覺得自己有點無恥。既然決定離開她了，為什麽還要計較這些事情？難道僅僅是為了疏通那已經成為過去的心結，給自己曾經的感情畫上句號嗎？

    再次把煙含進嘴裏，卻發覺它早已被嚴寒凍滅。傅晟雅輕輕的扔下了煙頭，卻見一隻腳把它踩進了積雪之下。

    “你來了？”姚垣依然露出了友好的笑容，但今天他的笑容卻讓傅晟雅感到惱怒。

    “找個地方坐一坐吧。”傅晟雅控製著自己的情緒，盡量平靜地說著。“我有些事……想要問一問你……”

    “有什麽事就在這裏說吧。”姚垣抱歉地聳了聳肩，“今天我沒有時間陪你出去了。”

    “……”傅晟雅用手抓了抓頭，過了許久才慢慢張開了口。“半年前，葉欣怡是不是在這裏住過院？……”

    “什……”姚垣的神色突然變得有些不自然！他退後了一小步，有些擔心地打量了傅晟雅幾眼，問道：“晟雅，你是不是……聽說了一些傳言了？”

    “你要騙我到什麽時候？”一團團的白氣從傅晟雅的嘴裏不斷地噴出來，“葉欣怡是變性人，給她做手術的人就是你，對不對？”

    “晟雅，你不要亂說！”姚垣連忙把他拉到了街邊，驚恐地看了周圍一眼；見並沒有任何人，他才鬆了一口氣。“晟雅，你是從什麽地方聽到這些謠言的？”

    “你還想繼續騙我嗎？”傅晟雅甩開了他的手，“沒有任何人傳出謠言，是她自己告訴我的……”

    “欣怡她……”姚垣愣愣地看著傅晟雅，緊緊地閉上了眼睛；他用手抱著自己的頭，痛苦地蹲了下來。“她為什麽要這麽做？真……真愚蠢！真愚蠢！……”回想到了不久前少女找自己要那份病例證明，姚垣真後悔自己當初的妥協。因為自己的妥協，使少女本來就遙不可及的幸福被徹底地斷送了。

    “姚垣，我並沒有怪她，更沒有怪你……”傅晟雅用手拍了拍他的肩，“我隻怪我自己，控製不住自己的感情，竟然會……竟然會喜歡上了她。是我主動去追求她的，所以這件事，是我自己造成的……”

    姚垣抬起頭來看著他，眼睛有些發紅。

    “我唯一不能接受的，就是你和葉欣怡都瞞著我這麽久，讓我陷得這麽深。”傅晟雅背過了身，表情變得痛苦了起來。“既然如此，為什麽不一直隱瞞下去，而要告訴我實情？葉欣怡，曾經的她是那麽的美好，是我一直夢想的伴侶。而你們竟然把這份美好給打碎了，碎得這麽徹底。你們，真是殘忍……”

    “你給我滾……”姚垣慢慢地站了起來，拍了拍灑落在衣服上的細雪。

    “姚垣？”傅晟雅回過頭來，發現年輕醫師竟然流出了眼淚。

    “滾吧，滾回你的塞拉帕克，滾到喬安娜的身邊。你，隻能和這樣的女人在一起生活。”姚垣露出了一個微笑，拍了拍傅晟雅的肩頭；傅晟雅吃驚地方看著他，實在不能理解他的行為與語言如何有這麽大的差距。姚垣慢慢地走了幾步，和傅晟雅背靠背地站著。

    “但是我要說，葉欣怡，她是一個純潔的女孩，是一個完美的女孩……起碼在我的心裏是。所以我不容許任何人去汙蔑她，請你記住。你可以不愛她，但你不要再去傷害她，如果你還是個男人……”

    姚垣說著，慢慢的朝醫院走去。

    “姚垣……”傅晟雅回頭看了一眼他的背影，似乎覺得渾身輕鬆了不少。“謝謝你，希望下次見麵，你能罵得狠點！”

    “不會有下次了……”姚垣也回頭笑了笑，隨後依然瀟灑地踏開了步子。

    是啊，不會再有下次了……傅晟雅露出了一個苦澀的笑容，慢慢地走向了停車場。想知道的事情都知道了，而且還得到了一些意料之外的答案；最起碼，他能夠證實自己曾經發生的感情，並不是一個荒誕的過去。

    你可以不愛她，但你不要再去傷害她……

    開著車，姚垣的話在傅晟雅的耳邊回響。是啊，能夠對自己說出如此的秘密，現在的葉欣怡肯定比自己更痛苦。不要再傷害她了，也許葉欣怡是有自己的苦衷的……

    。。。

    。。。

    開山小區的衛生院裏，病人已經多得人滿為患；一家四口坐在掛號區的椅子上，都已經開始打著瞌睡。

    “媽，明天再來吧……”葉欣怡看了一眼前麵依然長的隊伍，覺得有些厭煩了。沈梅也很想回去休息，而且更擔心等到這麽晚，葉欣怡能否去門房值班？她點了點頭說：“也好，要不咱們明天再……”

    “我明天沒空！”葉欣明瞪了沈梅一眼，嚇得她趕緊閉上了嘴巴。沈梅看了一眼已經睡著的小欣月，低聲說道：“欣月要回家休息了，所以……”葉欣明冷笑了一下，說道：“她在哪裏睡還不是一樣？”葉欣怡真怕他們在醫院裏吵了起來，連忙說道：“別吵了，讓人家看著成什麽樣子……”

    “葉欣怡！”門診室裏傳出了護士的叫聲；葉欣怡連忙應了一聲：“我在！”沈梅趁機把小欣月塞進了葉欣明的懷裏：“你幫忙看下孩子，我陪欣怡看醫生啊！”她說著連忙拉著葉欣怡進了門診室。葉欣明抱著小欣月才反應了過來，恨恨地罵了一聲：“這老不死的……”小欣月被他吵醒，有些不滿意地說道：“大哥真吵……”

    “睡你的覺！”葉欣明不耐煩地坐了下來；小欣月連忙又閉上了眼睛，腦袋都快縮到脖子裏麵去了。

    “葉欣怡，你怎麽又病了？”張醫生擔心地看著麵前的女孩；葉欣怡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其實我也沒什麽病，是我媽和我哥偏要帶我來看。要不您隨便看一下就算了……”她說著咳嗽了幾下，卻引起了張醫生的注意。

    “你最近經常咳嗽嗎？”

    “嗯……偶爾……”

    “還有什麽其他的症狀？”

    “沒有了。”葉欣怡回答道；沈梅卻說道：“低燒。”

    張醫生看了看葉欣怡的喉嚨，有些擔心地說道：“扁桃體沒有紅腫，她的咳嗽好像是肺部受了感染。”母女二人嚇了一跳：“肺部感染？這是什麽病？”張醫生說道：“現在還不能斷定，先去做個檢查吧！希望不要有什麽太大的問題……”

    “不會有什麽大問題吧……”葉欣怡聽了醫生的話突然覺得緊張了起來，“我……我的身體可是……鐵打的……”

    “如果可以的話，我建議你們去大醫院裏看看。”根本沒有理會葉欣怡的話，張醫生帶著母女二人慢慢的朝檢查室走去，“我們這裏的設備太差，不能作全麵的血液檢查，因此許多病症檢查不出來。所以，我希望你們能夠應該防範於未然。”

    “沒那個必要吧……”葉欣怡笑了笑，覺得胸口有些發燥，連忙忍住不咳嗽出來。“可能是感冒了吧，上次病得可比現在嚴重呢……”

    “不要說話……”張醫生把放射儀慢慢的劃過了她的身體，“如果是這樣，我倒希望你患上重感冒。因為有些病看似不重，其實潛伏期比較大。”他說著走到了辦公桌邊，慢慢的填寫著病例。葉欣怡看著那根本不懂的字，擔心地問道：“張醫生，沒有什麽大問題吧？”

    “問題有些嚴重……”張醫生看了她一眼，把目光轉向了沈梅；母女二人有些害怕地看了他一眼，聽他說道：“上次的病看起來嚴重，其實是患上了流感，所以好得很快。但是上次被引發的輕微性肺炎本來快治愈了，不知為什麽突然加重……”他說著歎了口氣。

    “您別嚇我醫生……”沈梅握住了女兒的手，“到底怎麽樣了？”

    “從目前的檢查來看，葉欣怡患上了中度肺炎，而且引發了呼吸道的其他炎症。”張醫生看了葉欣怡一眼，發現她的神色更加地緊張起來。“沈大姐，您應該好好照顧您的女兒。據我的經驗，葉欣怡肯定是在冷水裏泡了一整天，不然這麽年輕的小孩不可能患上中度肺炎的……”

    “啊？”沈梅突然站了起來，“你這丫頭，你不是說那件衣服是在更衣室裏被打濕的嗎？你……你要急死媽媽啊……”

    “不是的……我可能是淋了一點雪……”葉欣怡突然覺得有些害怕，因為她不能理解中度肺炎意味著什麽。“張醫生，我的病……嚴重嗎？”

    “別太緊張了……”張醫生露出了一個笑容，“肺炎其實是一種常見病，隻是中度肺炎大多發生於中老年人的身上，所以我剛才有些不能理解。別害怕小葉，打些消炎的抗菌素，過不了多久就能好了。”

    “真的啊？……”葉欣怡聽了他的話，終於鬆了一口氣。沈梅拍了一下她的頭：“你這丫頭，嚇死媽媽了……”張醫生笑了笑，拍了拍葉欣怡的手：“記住這次教訓啊，人的身體並不是鐵打的，要注意健康聽到了嗎？”

    “嗯……”葉欣怡跟著他慢慢地走回門診室，難得變得老實起來。

    “還有，心情要放愉快，這樣才能有助於身體恢複……”張醫生重新坐在了辦公桌前，慢慢的開著處方，“小葉，今天你的情緒很低落啊，這對你的身體不好。如果有什麽困難，應該多和你媽媽談一談，不要憋在心裏。情緒低落很容易誘發疾病的，尤其是在這種季節裏，你知道嗎？”

    “我……沒什麽啊……”似乎想起了什麽，葉欣怡的情緒果真低落了不少。

    “上次打的青黴素吧，可能不會有太大的藥效了。”張醫生想了想，“這次我給你開了頭孢，一共九針，要在一個星期內打完，務必要做到根治。而且……”他說著抬起了頭，“而且我建議你們還是應該去大醫院裏看看，以免遺漏了什麽病症。我看協和醫院的姚醫師和你好像很熟，小葉不防去那裏做一個全麵的身體檢查……”

    “不用了吧……”葉欣怡連忙推辭了一下，“您都說了隻是肺炎而已，幹嘛要那麽麻煩……”

    “我這裏的設備不全麵……”張醫生看著葉欣怡，有些認真地問道，“小葉，你為什麽不願意好好的檢查一下自己的身體？是怕花錢嗎？如果是這樣，我希望你能對自己的健康負責。”

    “不……不完全是這樣的……”葉欣怡低下了頭，輕輕地咳嗽了幾聲，“我現在好不容易有了一份正式的工作，如果讓單位知道我生了病，有可能會讓我停職，甚至是解聘……我不想失去工作，所以……”

    “我明白了……”張醫生無奈地笑了笑，“小葉，如果你的身體還有其他的症狀，希望你隨時到醫院來檢查；因為從目前的情況來看，你的肺炎還是有點嚴重的。這樣吧，打完這九針頭孢，看看情況怎樣。如果治好了，就說明你的身體應該沒有其他問題；如果治不好……”

    “肯定能治好的！”葉欣怡著急地說道，“……張醫生，頭孢多少錢一針啊……”

    “……”張醫生看了她一眼，不由得皺了皺眉。“七十塊……”

    “啊？……”葉欣怡的小嘴張得老大，咳嗽又加劇了不少，“那……打……打五針行嗎？”

    “不行！”張醫生的聲音大了不少，“要不我還是聯係一下姚醫師吧……”

    “別……”葉欣怡連忙扯住了他的手，“我打還不行嗎……”（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