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的下午，沈梅早早地穿上了一套新衣服，準備去蘇蘇家吃團年飯。小欣月也難得穿上了一件漂亮的小夾襖，葉欣怡在沈梅的催促下再次穿上了那套新大衣。雖然穿上這套衣服後又波動了一點情緒，但相隔了這麽久的時間後，葉欣怡覺得自己已經漸漸恢複。

    “馬上就要吃團年飯了，大哥怎麽還不回來啊？”小欣月著急地看著媽媽看來已經有些餓了；沈梅也急躁地在客廳裏走來走去。蘇蘇家已經同意一起吃團年飯了，這可是難得熱鬧的場麵，可葉欣明從昨天晚上起就一直沒有回家，手機也關掉了。在這個舉家團圓的日子裏，他的離去使人感到糾心。

    “你再給他打個電話吧？”沈梅終於坐了下來，“是不是他單位太忙了，過年要加班？”葉欣怡再次拿起了手機，撥通了大哥的電話：“就連我們單位也有兩天假期呢！再說哪家單位在過年的時候還要工作，又不是電視台的……啊，大哥！”

    電話似乎通了，沈梅連忙把耳朵湊了過去；小欣月也對著手機叫了起來：“大哥，過年了！回來吃飯飯！”

    “大哥，你在哪兒呢？全家人都在等你！”葉欣怡著急地問道。葉欣明的聲音顯得有些疲倦：“我正在回家的路上呢，會趕回來和你們吃團年飯的。”葉欣怡問道：“大哥，你怎麽有氣無力的？工作這麽辛苦嗎？”葉欣明說道：“是有點累，不過休息一會兒就沒事了……”

    “喂，欣明，你昨天晚上到哪裏去了，也不來個電話？你要急死媽嗎？”沈梅突然搶過了手機，對著電話大聲叫了起來，“就算單位要加班，你總得提前和我們說一聲吧？哪有過年的時候不回家的道理，你知道我們有多擔心嗎？你一天到晚在外麵鬼混些什麽東西！……喂？……喂？……”

    “怎麽了？”葉欣怡看著母親的樣子，發覺大哥已經掛了電話。沈梅沒好氣的將手機扔給了葉欣怡：“這混小子越來越不像話了，呆會兒回來我可得好好教訓一下他！”葉欣怡心疼地用袖子擦著手機，嘴唇蠕動了幾下；這時小欣月也咧了咧嘴：“教訓大哥？你敢嗎……”

    “你這孩子說什麽呢！”沈梅聽了這話越發來氣，“敢不敢教訓他？你看我敢不敢教訓你！”葉欣怡連忙扯住了母親：“媽，大過年的別吵了行嗎？再說大哥又沒出什麽事，過年單位加個班很正常的。”沈梅無奈地哼了一聲，複又坐在了椅子上，小欣月也哼了一聲，坐在了葉欣怡的旁邊。

    “伯母，都快開飯了，你們怎麽還不來呀？”門外傳來了蘇蘇的聲音；葉欣怡連忙拉開了門，蘇蘇從門縫外鑽了進來，連忙把門帶上：“好冷啊……”她說著看了屋裏一眼，有些擔心地問道：“欣明還沒有回來呀？”沈梅說道：“剛才已經和他通了電話了，他說還在路上。”

    “蘇蘇姐，我們一起等一等大哥吧？”葉欣怡拉著她坐了下來。蘇蘇高興地說道：“爸媽聽說你們要一起來吃團年飯，看得出來挺高興的！我們家從來沒有這麽熱鬧過，今天一定要不醉不歸！”小欣月也拍著手叫了起來：“噢，不醉不歸！”沈梅瞪了一下眼睛：“小孩子不許喝酒！”葉欣怡說道：“這是孩子話，您較什麽真啊。”

    “欣月妹妹今天真漂亮，讓姐姐抱抱！”蘇蘇看著一身新衣的小欣月，忍不住將她抱在了懷裏，“又變重了呀，姐姐都快抱不動你了！”小欣月用手摸著蘇蘇的嘴唇，說道：“欣月以後不用人抱了，我已經長大了！”蘇蘇感慨的將她放在了自己的麵前，說道：“長得真快呀，欣月要上學了吧？”

    “嗯！姐姐說今年九月就送我去上學！”小欣月得意地說道。蘇蘇看了葉欣怡一眼，問道：“在哪裏上學啊？太遠可不好，不安全的。”小欣月說道：“是在科技學院附屬小學裏上學！蘇蘇姐，以後我可是你的同學呢！”蘇蘇不禁笑了起來：“是嗎？是職工子弟小學嗎？太好了，不過啊……”

    “不過什麽？”小欣月不解地眨了眨眼。

    “不過蘇蘇姐念的是大專，隻有三年。今年暑假就畢業了。”蘇蘇無奈地撅了撅嘴；小欣月顯得有些失望，說道：“姐姐好壞。”蘇蘇笑道：“欣怡姐姐可還在學校呢，那個時候你們可以一起去上學啊？”小欣月看著她，突然說道：“姐姐要是考試不及格，留一級就可以繼續上學了呀！”

    “……”蘇蘇一時無語；沈梅連忙將小欣月扯了過去：“童言無忌，童言無忌！”正在這時，樓下傳來了一陣汽車的停靠聲；大家一時不解，這在閉街小巷裏怎麽會有汽車停下來？連忙打開門跑到了走廊上，卻見樓下停著一輛塹新的跑車。葉欣怡看著那輛跑車，心跳不由得開始加速，直到她終於看清了跑車的樣子，才漸漸平複了剛才猛然伏動的思流。

    不是他的車啊？自己怎麽這麽敏感……

    車門開了，上麵下來的人讓所有的人都倍感驚訝：因為這輛豪華的跑車上走出來的，竟然是葉欣明！

    “大哥？”葉欣怡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為她知道這輛跑車的價值；沈梅和蘇蘇也詫異地望著一身華服的葉欣明，始終不能理解所看到的這一切。葉欣明的確是找到了工作，從他和徐亮這段日子的表現來看，這家單位的待遇肯定是極高的。然而再高的薪酬，也不可能讓葉欣明在短短的幾個月時間裏買到汽車吧，而且是這麽高級的汽車？一連串的問號在眾人的腦袋裏回蕩著，卻猜不出任何可能的答案。

    “哇，大哥好帥！”唯一沒有被感染的隻有小欣月一人而已，她伏著欄杆高聲地叫嚷著：“大哥不用上樓了，我們馬上就下來接你！今天我們在蘇蘇姐家過年！”

    葉欣明似乎沒有聽清楚，在樓下停住了腳步；與此同時，葉欣怡她們連忙向樓下跑去，過不了一會兒就來到了葉欣明的麵前。看著葉欣明那身紳士風衣，葉欣怡馬上能夠猜出它的價格。這套衣服比自己現在穿的這套裘皮大衣至少要貴上好幾倍。

    “大哥，你哪來的車啊？”葉欣怡起初還在猶豫是否穿新衣服過年，可這時卻已經覺得沒有去思考的價值了，“而且你們單位的工作服也太高級了一點，這可是我們公司的主線產品呢，我們分店裏都沒有上櫃售賣的……”

    “這隻是我們公司額外給我配備的，為了上班方便一點……”不知為什麽，一向自大的葉欣明反而含蓄了起來，“現在這些都還是公司的財產，除非我表現得好才會真正分配給我。”他說著，蘇建軍夫婦已經從屋裏走了出來；老蘇看著如此風光的葉欣明，下巴已經快要掉到前胸了。

    “小葉……啊不，葉總啊，您在哪兒發的財啊？”蘇建軍的身高突然變矮了許多。蘇蘇回想著昨天他還死活不同意一起吃團年飯，現在又成了這副嘴臉，不耐煩地把頭扭到了另一邊。

    “隨便混生活而已，發的什麽財……”葉欣明關上了車門，按響了電子鑰匙；與此同時，兩排後視鏡像耳朵一樣慢慢地閉在了車窗上，看得蘇建軍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哇，這什麽車啊，真是漂亮……”他忍不住湊到了車邊輕輕地摸了起來，“這種車真高級啊，沒有個大幾十萬恐怕買不下來吧？”蘇蘇無奈地翻了翻白眼，真受不了父親這種舉動，而且是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大幾十萬？恐怕隻能買個車骨碌。

    “爸，天都快黑了，咱們快吃飯吧！”蘇蘇忍不住催了一句；蘇建軍聽了，連忙拉了拉葉欣明的袖子：“葉總，大伯今天備了點薄酒，請你們一家四口吃個年飯。希望您能夠賞光，嗬嗬……”

    “去你們家吃飯？”葉欣明不解地看了蘇蘇一眼，蘇蘇頓時有些害臊，輕輕地點了點頭。葉欣明似乎想起了什麽東西，表情突然變得難堪起來；他有些推脫地說道：“這不太好吧，團年飯是自己家裏人吃的，怎麽能去你們家打擾……”

    “葉總這是什麽話？咱們本來就是一家人嘛！”蘇建軍滿麵紅光地請著葉欣明，深怕他會隨時飛掉一般，“咱們可早就說好了，你媽和你妹妹都同意了。你知道嗎？大伯真是做夢都想不到會有這麽一天啊，我就知道你小子肯定有本事，有大出息！大伯現在還真是怕巴結不上你嘍……”

    “他爸！”蘇阿姨終於忍不住把他推到了一邊，蘇蘇終於也鬆了一口氣，因為葉欣怡他們臉上的表情都顯得有些惡心。蘇阿姨一把拍了一下葉欣明的胳膊：“小葉，我們兩家人口都很單薄，所以我和你媽商量過了，一起吃年飯熱鬧一點。以後是不是一家人那是以後的事，反正現在起碼算是街坊吧？別嫌棄什麽，過年圖的是個熱鬧，對不！”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看著開朗的蘇阿姨，葉欣明終於同意了這突如其來的邀請。是啊，是不是一家人那是以後的事，反正現在算是街坊。他和葉欣怡他們一起慢慢地朝對麵的蘇家走去，葉欣怡他們也終於露出了笑容。蘇建軍見葉總的風衣後麵沾了不少的灰塵，跟在他的身後拍了四五回。

    蘇蘇家是自建的民房，因此麵積相當的大；住久了小房的葉欣怡走進了蘇蘇的家，一時覺得開闊了不少。蘇蘇家的采光很充足，因此現在還沒有開燈，加上相對簡潔的家具陳設，使這麽多人走進客廳時一點也不顯得擁擠。

    “葉總，您請坐……”蘇建軍用抱枕拍了拍沙發，才讓葉欣明坐了下來；蘇蘇雖然想坐在葉欣明的身邊，卻又不好意思當著這麽多人表現得太明顯。葉欣怡坐在了蘇蘇的身邊，沈梅也坐在了她的另一邊，蘇建軍夫婦則和葉欣明坐在了對麵的沙發上。小欣月坐不住，隻是在各個房間裏東遊西晃，不住地說道：“蘇蘇姐的家好大哦……”

    “葉總，您抽煙？”蘇建軍拿出煙盒來，呈到了葉欣明的麵前。

    “爸！”

    “伯父……”

    “老公啊……”

    所有的人都覺得忍受不住了。葉欣明也有些煩躁地推開了他的手：“我自己有。您要不要來一枝？”他說著掏出了一個細致的煙夾。蘇建軍欣喜地接過這個煙夾打開，發現裏麵躺著二十枝姆指粗的雪茄。“哇，葉總真是講究啊……這煙得好幾百一枝吧？……”

    “爸！！”蘇蘇再也忍不住，幾乎要哭出來了；葉欣明似乎意識到了什麽，連忙抽出一枝給蘇建軍點上：“伯父，不要這麽見外了，還叫我小葉吧。”蘇建軍連忙含著煙不住地點頭：“嗯，嗯，知道了……”葉欣明無奈地搖了搖頭，從口袋裏抽出一疊鈔票：“伯父，雖然是您請客，但我們一家四口總不能就這樣打擾吧？這算是一點小意思，您要瞧得起我，就拿著吧。”

    “這……這怎麽好意思呢……”蘇建軍伸手就篡住了錢塞進口袋，蘇蘇坐在對麵已經不想再看見什麽了。蘇阿姨用手揮了揮兩個男人吐出的煙霧，連忙招呼了起來：“啊……快來吃飯吧。蘇蘇，幫媽去拿碗筷；老公，幫我擺凳子，別躲在那兒抽了！”

    “蘇蘇姐，我來幫你！”葉欣怡連忙跟著蘇蘇進了廚房，小欣月也跟在後麵叫道：“我也來幫忙！”沈梅則幫著蘇阿姨整理著飯桌，蘇建軍卻依然故我地招待著葉總，渾然沒有理會老婆的召喚。

    眾人圍坐在飯桌前，氣氛漸漸變得活躍起來。蘇阿姨的廚藝真不是蓋的，八碗熱菜，五碟涼菜都各俱特色，肉品肥而不膩，素菜青而不澀，一時激起了所有人的食欲；不斷起鍋的藕夾、茄夾、水果夾，則不時的調節著大家的味口。葉欣明和蘇建軍喝著高檔白酒，蘇建軍的舉動終於被酒精調節得自然起來。沈梅和蘇阿姨隻吃菜喝茶，小欣月則大口地喝著難得的飲料，吃得小嘴上油膩膩的。

    葉欣怡在家從來沒有吃過這麽長時間的飯。天已經黑了，家人的熱情卻更濃起來；撤去了大桌，蘇阿姨又端來了幾張小茶椅放在沙發前，給每人都盛了一碗排骨湯。葉欣怡摸了摸已經有些發脹的肚子，真後悔剛才為什麽吃得那麽急。這時蘇蘇打開了電視機，收看著已經開演的春節聯歡晚會。沈梅看著還在炒菜的蘇阿姨，都已經有些不好意思了：“不用了大姐，都已經吃不下了……”

    “過年可得到敲鍾了才睡呢，過會兒餓了可怎麽辦？”蘇阿姨說著將一碟碟的小菜又放到了他們麵前的小茶椅上，“老蘇和小葉還要下酒呢，對吧？”

    然而這時有心情看電視的隻有沈梅和蘇阿姨，她們兩個邊嗑著瓜子邊看著小品，饒有興致的聊著家長裏短的內容；小欣月則在各處愉快地又跑又跳，不時的學著電視裏的歌手唱歌。蘇蘇坐在一邊看著被老爸纏住的葉欣明，急得坐立不安；葉欣怡也覺得這樣太不好，邊吃著東西邊想辦法幫蘇蘇的忙。這時她回頭看了電視機一眼，突然想到了一個辦法。

    “伯父，我想坐到您這兒來看電視行嗎？”葉欣怡問了蘇建軍一句。蘇建軍抬起了喝得通紅的臉，說道：“可以……欣明啊，咱們到房裏去喝……”葉欣怡趁蘇建軍站起身來，連忙坐上了他的位子拉住了大哥：“伯父可以坐到這邊來嘛，大家在一起才熱鬧是不是？”

    “也對……”蘇建軍笑了起來，又找了張凳子坐下。這時葉欣怡向著蘇蘇使了使眼色，蘇蘇有些不好意思地走了過來。

    “姐，我去方便一下。你幫我把這個好位置占著啊！”她說著將蘇蘇拉到了沙發前坐了。蘇蘇被她推得過重，一下子歪在了葉欣明的身上，臉上頓時漲得通紅；葉欣明正喝著酒，不禁回頭看了她一眼，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你這孩子怎麽搞的，沒看見我正和欣明喝酒吧？”蘇建軍不耐煩地叫了一聲；然而就在這時，葉欣明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打開了電話，裏麵隱約傳出一個女人的聲音；葉欣明下意識地背過了身，小心地接著電話。

    “喂？……我在家吃團年飯呢……現在？太早了點吧？……你別生氣嘛，我這就來……好的，我馬上就到！一會兒見！……”

    葉欣明掛上了電話，所有的人立時都安靜了下來，隻剩下電視機在無休止的發出聲音。

    “大哥，你要走？”葉欣怡問了一聲。葉欣明點了點頭：“嗯……單位有些事情要處理，我現在必須回去……”

    “那你什麽時候回來？”

    “我……我今天可能回不來了……”葉欣明站了起來，顯得有些無奈。

    “欣明，這怎麽可以？今天可是年三十啊，怎麽能在外麵過夜？”沈梅焦急地走了過來。葉欣明煩躁地抓了抓頭發，說道：“單位的事情不等人，難道我願意這樣嗎？我能回來吃頓團年飯已經夠不錯了。”

    “是啊是啊，欣明現在可是在幹大事業，怎麽可能像我們這些人一樣？”蘇建軍很認真地拍了拍葉欣明的胳膊，“讓他去吧，他能來吃頓團年飯我就已經很知足了！”

    “謝謝。”葉欣明卻沒有像他那樣露出醉態，“那我先走了，你們好好過年吧！”他說著慢慢地向大門口走去。葉欣怡看著他的背影，節日的喜慶頓時冷卻了不少。

    “唉，大家繼續喝！”蘇建軍說著端起了酒杯，然而氣氛卻沒有了剛才那麽熱烈。

    “大哥！”葉欣怡追到了屋外，看著已經拉開了車門的葉欣明，“你喝了酒，路上開車小心一點……”

    “知道了……”葉欣明淡淡地回答了一聲，卻發現妹妹的身後還有一個人影。他轉過了臉，一頭鑽進了車裏，不多時便消失在了黑壓壓的巷道口。

    “蘇蘇姐……”葉欣怡回頭看見了蘇蘇失落的臉，除夕的熱情似乎隨著葉欣明的離去也消失不再。（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