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竟選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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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恒的突然發言,讓場麵出現了短暫的靜諡。片刻之後,屋子裏響起了陸順那毫不畏懼但所有人都能清楚的感覺到在他的話語中暗含慎重 之意的回應:“不知恒少爺你想問什麽問題?我知無不言。”
“好,好一句知無不言。”
陸恒冷笑道:“剛才你在提到門閥的未來之路時說,‘不但應該注重經濟,更應該發展武力’,並且還以本少爺這次率領陸氏族兵在暗中 運用手段打壓十七門閥商戶的事情作為證明的例子。那麽,本少爺倒要問問你了,這次各大門閥豪族聯手對付咱們江北陸氏時,你為什麽就沒 想到出兵打壓的主意呢?”
“據我所知,當時麵對危機,在七脈商討的執事大會上出現了妥協和反抗的兩種聲音。而你,身為戒律堂的首席、陸氏家族的武力掌控者 卻選則了沉默。你能否告訴我,你當時為什麽不站出來呢?”
這哪裏是詢問啊?這分明就是責怪。是一把從虛空劈砍而來的刀鋒,帶著凜冽並置人於死地的殺意。
陸順的身上,下意識的沁出了冷汗。陸恒的這個問題實在是不好回答,而且其中暗藏著諸多陷井,隻要稍有不慎,便是滅頂之災。
其實,當時在執事大會上,陸順之所以選擇沉默,完全是因為他有著不為人知的如意小算盤。
長老陸賓生命垂危,也就是在旦夕之間,便有可能舉行新任長老的選舉大會。到那時,自己忽然說出有辦法也有能力解決被其他門閥豪族 聯手壓迫的這個問題,那是一個什麽樣的勁頭和威風啊?!所謂“新官上任三把火”,自己這一把火便可以燒得風聲水起,奠定以後的強勢。 當時選擇沉默,正是為了後麵的一鳴驚人啊。
可人算不如天算。萬萬沒有料到太尉陸平竟會利用誰都沒有想到的從匈奴草原歸來的陸氏族兵來了個雷霆萬鈞、橫掃千軍,同時也把自己 的小算盤砸得算珠子滿地滾。
現在,應該如何來回答陸恒的質問呢?
說自己當時沒有想到,所以才會選擇沉默?那麽,剛才的那番見解豈不成了後知後覺、空口白話?
腦海中的思緒雖然紛亂萬千,但在眾人的眼裏,陸順的神情隻是微微一頓,隨後便是從容微笑:“恒少爺,正因為我陸順掌控著家族的武 力大權,所以才更應該慎重啊。當時,長老們並無明確的指示,妥協和反抗的兩種意見也在執事大會上相持不下,我陸順何德何能,豈敢輕易 的就做出決斷?‘兵者,大事也’,生死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深察、細察啊!”
真是狡猾!
明明是心懷叵測的沉默,此刻在陸順的口中,反倒成為了他老成持重的表現,話語之中,更暗示陸恒年輕浮躁,問話不當。
陸恒如何肯善罷甘休?當下,一迭聲的連續追問道:“那麽,當時的你有沒有把你的意見和看法向家族的長老們反映呢?啊!你搖頭了, 說明你沒有反映。你為什麽不反映?為什麽要藏著掖著?難道你看不起陸北辰和陸泉兩位長老?難道你認為他們兩位長老沒有你聰明睿智?屁 都不如?”
坐在陸恒身側的陸北辰和陸泉,兩人對視一眼,雖然陸恒的話語是惡意猜測,但質問的確實有道啊,難道在陸順心中,真的沒有把自己放 在眼裏?
對視一眼後,兩人又一起把目光投向陸順。
陸順感到了一種說不出來的危險,陰暗的房屋光線,使背光而坐的陸恒麵目模糊,但陸順卻分明感覺到了凶獸撲擊而來時的張牙舞爪。他 想張口反駁陸恒,但此刻,陸恒卻根本就不給他說話的機會了,而且現在的陸恒,是以長老的身份在提出詢問,陸順卻又不能強行打斷陸恒的 話語。否則,更會坐實前麵那不尊敬長老的指責。
“你既然知道‘兵者,大事也’,就說明你也看過幾天兵書戰策。那麽,你知道不知道,‘兵者,詭道也,以正合,以奇勝’?啊!你還 是搖頭,說明你不知道,你連這樣的道理都不知道,你如何配當陸氏的新任長老?……什麽?你說你剛才是點頭?你是知道的?你既然知道, 卻不依此而行,那便隻是紙上談兵,你又如何配當陸氏的新任長老?”
張了半天嘴,卻插不進去一個音,陸順氣得差一點沒吐血。
“但,在眾多的執事之中,卻還有著這樣的一位傑出人才,始終堅持著要發展武力,再用武力來強大經濟的先進觀念。這次陸氏兵族之所 以能夠在匈奴戰場上戰無不勝、攻無不克,跟他的大力支持是有分不開的關係。而且,最難能可貴的,卻是他的品質。默默奉獻,從來都不肯 在人前炫耀、索取,便是在剛才,在竟選長老這樣的大事上,他也把自己的功績隱藏在心中而不說出來,這是一種多麽高尚的精神境界啊…… ”
陸恒說的神采飛揚,眾人聽的滿耳滴油,麵麵相覷。(靠,在我們的中間,還有這樣的人物存在麽?恒少爺,你吹起牛來,也太沒邊了! )
陸黃氏更是誇張,在那裏叫道:“難道老身要提前看見聖人了麽?”
唯有那明暉公知道陸恒的這番話,其實是在為自己造勢呢。雖然在他心中也覺得陸恒誇的有些過頭了,身上的雞皮疙瘩此起彼伏,但當下 還是滿臉放光,堆滿了虛假的笑容,隻待陸恒話語說話,便要站起身來遜謝。
一定要顯得謙虛,斷斷不可得意忘形。現在可還沒有投票呢,自己還不是長老呢。多年的官司場經驗讓明暉公一遍遍的在心中告誡著自己 ,但心中的歡喜又如泉水一般,不能抑製的湧動。如果能夠當選為長老,那可是好多好多的錢啊!
“恒少爺,你說的這個人就是明暉公吧?”一個聲音冷冷的插話道,是陸順。
“咦,你怎麽知道?看來,明暉公確實是眾望所歸啊,不錯,我說的這位卓越的、傑出的、優秀的……”
陸恒的手一虛揮,那明暉公已經站起身來,四下團團而揖,仿佛小雞啄米,一連串的說道:“不敢當不敢當,愧不敢當啊,我做的還很不 夠,我需要繼續努力的,希望大家多多捧場,多多支持。”
舉止之間,卻已然有了陸氏長老的氣度和風采。
“大家都知道,我們戒律堂的武士有駐守、巡夜、防範盜賊、防範作奸犯科者的責任。”
陸順根本就沒有理睬在那裏自我表現良好的明暉公,這一刻,他的那張鷹臉上露出來的是魚死網破的決然神情,他甚至連陸恒都沒有看, 自顧自的說道:“便是在昨晚,有巡夜的武士向我來稟報,說這位明暉公從恒少爺你的宅院中得到了六個箱子,根據那箱子的份量來推測,箱 子中裝載的應該是恒少爺你從匈奴劫掠而回的黃金……”
昨夜送黃金給明暉公,讓他去賄選的事,進行的可是極為機密,想不到,竟已被陸順知曉了,此刻還當眾提起。
陸恒快速的眨動著眼睛,不知為什麽,他有一種極不妙的感覺,但口中兀自嘴硬的道:“不錯,是黃金,怎麽了?當初我組建陸氏族兵時 ,沒少從明暉公那裏借錢,借了,總是要還的啊。”
“就是,還錢,那是還錢!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明暉公鸚鵡學舌般的跟著叫喊道。
“可是,隨後明暉公便借著夜色把那些箱子分別送給了遠、勝、慶、平、南五脈執事,唯月魁字門的執事——陸黃氏那裏沒有去送。”
陸順冷笑道:“這總不可能也是還錢吧?在咱們陸氏,各脈之間相互借錢、調拔寸頭,都是需要人、文兩證。如果這也說是還錢,那麽, 便把借據拿出來。再說了,在第二天就要舉行長老選舉之時卻忽然還錢,這也太巧了吧?”
一直聽著眾人述說的長老陸北辰,此刻捋著胡須陰森森的接話道:“不錯,是太巧了。”
而另一名長老陸泉則大為奇怪的問道:“明暉公,恒少爺給你六箱黃金,定然是讓你給每位執事都送上一箱,可你為何不給魁字門的執事 ——陸黃氏送呢?”
“這個、那個……”
此刻的明暉公,身上穿的衣服在不知不覺間已全被汗水浸透,低著頭站在那裏,就像是偷油被抓住的老鼠,吱吱唔唔了半天後,才喃喃的 道:“那……那老太婆,你送給她錢,她會毫不要臉的收下,卻根本就不幫你辦事,送了也是浪費,所以……”
“所以你就跟我說,每人都已送到,暗地裏卻把那箱黃金給貪汙為已有?”
陸恒恨恨不已的罵道:“媽了巴子的,老子最恨的就是貪官!”
當天的陸氏長老竟選,身為女流並年以七十的陸黃氏,以從來都沒有過的記錄,當選為陸氏的新任長老。(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