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丹之前有極多的事情需要具備，畢竟七品的靈丹，不同於卓凡已然煉得爛熟於心的九品黃芽丹。

    首先是配藥，其次是靈水，若是放在以往，卓凡多半是將靈草備齊，把靈水準備妥當，便著手煉丹，自從細細將藥王丹經體悟了一番，加上他如今的經驗和熟練的技能，在不經意間卓凡已經可以注意到很多平素不能注意到小節。

    “這丹道修煉，果然是清苦異常啊。”

    在進行了十多次的煉製之後，卓凡頗有感慨道。

    在現實中的煉製，這七品的靈丹比之黃芽丹，成丹率可要低的多，以他現在的水平，約莫隻有四成的成丹率，沒有達到七品煉丹師，五成成丹率的要求。

    卓凡沉下心，細細篩選用料，細致布藥，凝神控火，一點點糾正自己在煉丹中的錯誤和疏忽。

    終於再過十數次，他的成丹率，達到了五成。手中已經有了近十顆人元丹，但是看成色估摸隻有中品偏下，卓凡想了又想，決定在泥丸空間中開爐煉丹，他如今的成丹率接近五成，他倒要看看，借著泥丸洞天，能夠提升幾成的成丹率。

    ……

    洞天中，卓凡的魂魄體靜靜站在火山口，雲中子遠遠地立在一顆參天的大樹下，凝神觀望，這樹顯然便是被卓凡移植進洞天的菩提樹，而在他的身旁，一間土坯房色澤依然新鮮，顯然是才建成不久，雲中子的眼神偶爾從大樹和房屋上掃過，便會遙遙地瞪卓凡一眼，某一件事情，讓他一直耿耿於懷。

    “小子！老子詛咒你這一次煉丹失敗！”雲中子遠遠地罵了一句，見卓凡沒好氣的瞪他幾眼，才又補上一句：“你這洞天中天材地寶多的是，失敗兩次沒啥關係！”

    卓凡搖頭苦笑，對於雲中子，他一直是亦師亦友的感覺，實在是動不了真火。他扭過頭，神色一沉，雙手各自射出一道真元。

    九竅玲瓏鼎突然從火山之眼上暴射而起，在空中嗡嗡作響，轉瞬間化作水缸般大小。

    卓凡如今是輕車熟路，他手中捏動一道法訣，一個巨大的虛幻手印便拍在了九竅玲瓏鼎的鼎身！

    那鼎一聲龍吟，驀然間越轉越快，卓凡雙手不停，一掌接一掌，天空中竟似同時出現了無數道手掌，遙遙望去，卓凡便宛如生了千萬隻手臂一樣。

    龍吟之聲響徹不絕，片刻間連成了一片，嗡嗡作響、抑揚頓挫，好似一曲青蔥少女彈奏的輕揚樂章。

    這是卓凡自藥王丹經第三層學會的“熱鼎”之法，丹鼎在他的手段催動下，越轉越快，表層微微發熱，經過強烈的摩擦與靈氣波動，這熱勁自外而內，將整個鼎都醞釀的熱了起來。

    鼎熱之後，布藥，加水，煉丹，便能夠一氣嗬成，這實乃是丹道之中的神妙法門，非尋常人等能夠學到的。

    看到鼎身微微發紅，鼎上的九個竅穴隱隱有白氣冒出，卓凡心知到了時候，他大喝一聲，虛空裏憑白出現了兩隻巨大的手臂，一隻手臂輕巧地將鼎爐的蓋子揭開，另一隻手臂往卓凡的方向一招。

    卓凡拍動儲物袋，無數的靈草便飛入那手臂中。這樣的煉丹過程他雖然已經經曆了數百次，可是依然小心翼翼，保持著如水般平靜的心態。丹道三要訣，卓凡已經在長久的磨練中將其深深印入了腦海中。

    這一次卓凡煉製的藥草極多，估摸一次成丹，便會有十數粒，是以容不得半點輕忽。

    在空中飛舞的草藥雖然多，可是那巨大光手在卓凡的操縱下卻是異常的靈巧，絲毫不亂的將每一株藥草布在其應當在的位置上。

    注入了精心釀製的靈水，光手將鼎爐的蓋子蓋上，卓凡一縷真火打入火山中的岩漿內，霎時間一股火紅的漿柱直噴上來，瞬間打擊在九竅玲瓏鼎的底部！

    轟轟轟！

    在卓凡的控製之下，連續拍打了三次，每打一次，九個竅穴中便噴出大量的白霧，將整個鼎籠罩在一片迷蒙之中。

    這也是丹經中記載的神妙手段，三記陽火拍打之後，便將鼎內的藥力散發出來，有助於彼此之間藥力的融合。這種手段，等閑的煉丹師都不可能知曉的。

    卓凡再次打出法訣，這法訣卻不同於以往，一道白光之後，爐鼎落在火山之頂。

    緊接著打出數道印訣，火山中一股岩漿呈螺旋狀噴湧而出，形成一個旋轉的火圈，盤旋在爐鼎的底部。

    卓凡不知疲倦一般，一道道手印接連印上，九竅玲瓏鼎如同在火焰上跳舞。

    足足過了半日，九竅玲瓏鼎身驟然光華大作，一道迷蒙的光環震蕩開來，過了一炷香時間，又是一道光環蕩開，連續九次，鼎身的九個竅穴上噴出七彩的煙霧，形成一副朦朧的畫卷。

    “鼎！開！丹！成！”

    鼎爐的蓋子豁然打開，一股股清香撲麵而來，直欲沁透肺腑，滲入骨髓之中。

    卓凡拋出十數個玉瓶，便見爐鼎中一粒粒丹丸噴了出來。

    施展著精妙手法將所有丹丸收入瓶中，卓凡細細打量一番，藥丸通體絳紅色，入龍眼般大小，一股股濃鬱的香味讓人陶醉，分明是極品的人元丹！

    他不由大喜，就連旁邊湊過來的雲中子都是怪叫連連，要知道，丹藥的品階越高，其成丹率越小，出極品丹的幾率更是可遇不可求。

    接連煉製了十數爐，卓凡手中的丹藥足足有七十二粒，想起當初曼妙那嘲諷之言，卓凡不禁眼角一挑，微微冷笑。

    “丹藥已成，沒想到在洞天中煉製此丹，成丹率竟然高達七成！五品的煉丹師煉製七品丹藥，才能有此效果！”

    “築基估摸著再無大礙，但是那朱雀城主幾欲毀我根基，此等冤仇若是不報，實非丈夫所為。然則那人已是雷劫高手，我隻有慢慢修煉，日後緩緩圖之！”

    卓凡眼中閃過一道寒芒。

    ……

    轉眼間，一年時間過去，雲中之城並未如約出手，卓凡大感反感，然而這一年中，肆虐天下的獸妖狂潮似乎雪藏了起來，竟然絲毫沒有了動靜，整個神州國，竟然沒有發現一隻妖獸！

    修真者都是大感意外，紛紛猜測是否雲中之城暗中出了力。

    時間緩緩過，天下生機漸漸恢複。城裏的市集又熱鬧了，農家的百姓也敢下田勞作了，整個神州國，正在從獸妖狂潮的陰影中走出來。

    卓凡滯留在卓家寨已有一年，一年中，他服下了十二粒人元丹，他才發現，自身的根基被摧毀的有多麽嚴重。

    世間有三千大道，無窮小道，每一道入築基的方法都不同，甚至可以說，每一人入築基的體悟和身體變化都不會一樣，天道無情，無人可幫，想要築基，隻有靠自己。

    卓凡細細體悟，終於明了一些緣由。

    原來那一百零八處大漩渦便是他自身精元的匯聚，在當初達到臨界點時，漩渦之間雖然有融合的趨勢，卻根本不能夠融合在一起。

    究其原因，到底是卓凡肉身的尚未圓滿，無法形成一種內力驅使渾身力量使漩渦真氣融合。

    如今吸納了十二顆人元丹，他渾身上下，已經混合了三十六處大穴，他心知肚明，自己隻要服下剩餘二十四顆，花一定時間完全吸納其中的靈力，必然能夠踏入築基的門檻！

    可是在這一個關頭，卓凡遲疑了，因為他一旦築基，注定了與至親天人永隔，時間會斬斷一切塵緣！

    卓凡出關，他打算過上了一段平凡人的生活。

    ……

    每日裏朝出晚歸，卓凡陪著哥哥們在山林中狩獵，他甚至還與父親一起種下了數畝稻田，每天晚上，他都伴在母親身旁，饒有興致地將這些年的見聞編成一個個小故事，將給母親聽。

    一年的時間又這般過去，父親的背佝僂了幾分，母親的氣色又差了幾分，兩位哥哥的眉宇間，多了幾根皺紋。

    凡是以往卓凡從沒注意到的東西，都一點點在他的眼中呈現，呈現出一個活色生香的人間。

    看到卓凡融入了寨子的生活，每日都有百姓帶著閨女上門來求親，卓凡每一次都是優雅地婉拒，微笑，目送對方離開。

    有孩童叫著叔叔求他教授道術，卓凡望著夕陽拖出的長長斜影，暗歎著自己是否開始老了？他輕輕拂過孩子的頭，指尖繚繞著一縷淡淡丹香，轉身緩步走開。

    整個卓家寨，便是一個小小的人間。

    這一日陳家的老爹閉目而去，卓凡站在門外，看著滿門戴孝的兒女火悲慟，或麻木，或竊竊私語。

    那一日，李家的兒子又結了媳婦兒，新婚之夜寨子中家家戶戶恭祝新人白頭到老，沒想到半年不到，李家的兒子便在外麵有了野女人，家中哭鬧再未斷絕。

    卓凡甚至時而可以在寨子中瞧見一個幽怨的眼神，這個已嫁為人妻的婦人，白皙的手掌變得焦黃，再也不複當年周家小姐的嬌俏模樣。

    卓凡歎息，轉身，他的眼神始終淡淡。

    這一年中，世間的一幕幕在他的心頭劃過，喜怒憂思悲恐驚，這七種情緒，他有了更深的感悟。其實人生一世，不就是這七情所化麽？每一個人的七種情緒，組成了人世，成就了人生，若能斬去七情，人還能算人麽？

    卓凡心頭湧起了明悟，刹那間明白了很多東西，七情度化，百態人生，最終隻是歸於死亡？

    那麽茫茫中追尋的天道，到底又是什麽？

    他的眉頭微微皺起，一聲啼音打斷了他的思緒，他的臉上，卻漸漸有了笑意。

    大哥的兒子誕生了，那是他的侄兒，這初生之兒的一聲啼，讓他明白了輪回之惑。

    “凡人之所以不能為仙，不是七情之罪，隻因輪回之苦，糾葛於生老病死，哪裏還有心思求證天道！”

    卓凡突然間悟了，他一眼掃過寨門前，那一戶戶互道珍重的父母孩子，他們的兒子，將要去遙遠的江湖中闖蕩，開始他們人生的追夢之途。

    卓凡突然有一絲絲的感動，人的一生，是應該有所求的，不因生老病死，不因七情六欲，隻是因為這人生一世，輪回一生，應該有一份追求、一點執著，這一點執著，便是尋道之人的信念。

    天道無常，歸於萬法，萬法歸一，終究是人心。

    卓凡突然笑了，他說他要送全家人一份禮物，於是，他帶上全家人一起走出了黑山坳。

    他背著自己的父親，爬過巍巍的雪山，當父親站在一輩子也沒到過雪山之頂，望著那銀裝素裹寒風呼嘯的世界，卓凡忘不了，父親目中的那一縷震撼！

    那一縷震撼煥發出了生機，仿佛枯朽的老木，煥發了新芽！

    卓凡背著母親，直達南疆海岸，眼望碧藍的波濤，一望無邊的海天之線，他的母親竟然忘情的哼起了村間的民謠，那一腔歌聲，洗滌人心。

    近兩年的時間，卓凡帶著父母哥哥，走遍了天南海北，天地造化的自然萬物納入胸懷，讓他們有了在七情六欲麵前懷念起那一縷震撼保持住本心的能力，沿途之中，一碗碗黃精湯，一縷縷先天氣，讓他們凡俗的體質，開始一點點脫塵。

    “這，便是孩兒給你們的禮物。”

    第三年的春天，卓家人返回黑山坳。卓凡平靜地對父母哥哥道出這一番話。他沒有本事讓至親踏入仙緣，他不強求，但是他借著自己的能力，可以送他們數十年的安康體魄和博大胸懷，讓他們盡情地享用這一生。

    “兒啊！”卓老爹如今可以挺直了腰板，他望著麵前的卓凡，卻是久久不能言語。

    雖然日日都在眼前，可是他分明察覺到，他的三兒子卻在一天天變化，一點點超凡脫俗，終究有一天，會不食人間煙火。

    “爹娘，早點休息吧。”卓凡言語有些哽咽。

    ……

    卓凡靜靜地端坐在床頭，他的身體緩緩漂浮起來，一縷縷乳白的光華在他身上飛射流竄，出遊的兩年內，他已然服下二十四粒人元丹，如今他周身的氣旋漸漸融合，在他的丹田處，化作一個深邃不見底的漩渦！

    卓凡微微一運功，這漩渦便抖動起來，竟然和他渾身上下都起了聯係。

    一條淡淡的虛影從漩渦的深處緩緩湧出來，一點一點，占據了卓凡的身體。

    卓凡意念一動，他以內視之法發現虛影猛然一抖，竟然從他的肉身中跨了出去，可此時若是有人站在他身旁，根本看不出一點異狀。

    “陰神！我已然成功築基！”

    這一期盼已久的時刻，卓凡的語氣有些顫抖，他想起陰神的某些傳說：虛身之體，上可達碧落，下可入黃泉。

    腦中剛浮現出這一幕畫麵，隻覺得那虛影輕輕一踏，竟然視牆壁於無物，就這般穿了過去。

    陰神仰望天空，腳下一跺，嗖的一聲帶起一道殘影！

    下一刻，卓凡的視野出現了一片片不斷變小的山丘平原，他一抬頭，雲彩隻在頭頂數尺之高！陰神瞬息千裏，他已然到了天空之上！

    （築基！這一章獻給大家也獻給我自己，為了情節的連貫，二合一章節，果斷求票！）

    六九中文首發（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