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擦肩而過(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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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四章

    賀洋對於他和陸可琉分手的事,這麽多年始終耿耿於懷,無法割舍。

    他們畢竟擁有過那麽多靈犀相通的日子,到頭來,陸可琉隻用了一條短信來做結尾,連一個電話也沒有打來……

    那一年他在接到分手的短信以後,不斷回撥電話過去,她卻狠心的始終是關機,當時又過了幾天,賀洋依然無法釋懷,就去對方的樓下守了一天一夜,隻希望再找回一個機會,隻是腿站麻了,仍然誰也沒有見到——直到有好心的鄰居提醒他,說他們一家已經搬走了。

    原本以為是命中摯愛的她,到頭來卻在某一種力量的趨勢下天各一方。

    賀洋隻將這件蠢事告訴過彭少暉,他知道這男人平日裏看著大大咧咧,但關鍵時候總是口風很緊。

    但他很多年還是無法想通,怎麽會就這樣失去了陸可琉,他講不出道別,卻在最後的時光裏不得不接受道別,從此山南水北,連告別都顯得悄然無聲……

    賀洋在電話裏與瞿晨光交涉完所有細節,差不多把該知道的事情都問清楚以後,他沉聲道:“她之後的安排有與你提過嗎?”

    “小可買了明天早上的機票,要回靖南十幾天,但還要回來的,據說是顧導給她接了一部曆史劇……”

    賀洋聽她說完,心裏即是波濤翻湧,又是從未有過的冷靜,隻覺得這一刻的想法更加堅定,連呼吸都不由得溫柔了幾分——就算過去分過手,他也會用所有的心意把她追回來。

    對於這一點,他從來沒有懷疑過。

    ……

    陸可琉拖著簡單的行李趕往機場,到了候機廳門口的時候,她的前麵有一對年輕情侶,男的大約有一米八幾,背影高大帥氣,女生則是一米六剛出頭,燙著可愛的長波浪,身影嬌俏迷人。

    兩人旁若無人地膩歪著,男生緊緊摟著她,女生將頭靠在他懷裏,親昵地說著甜言蜜語,姿態溫熱而柔軟——陸可琉看得心裏莫名豔羨,不由想起陸媽媽昨晚又在電話裏念叨,要她快些去找一個男朋友。

    她歎了一口氣,在心裏不住地想,有多少人還在像她這樣呢,不想因為到了年紀就委曲求全,也不是奢望能有白馬王子來拯救自己,隻不過——盡管沒有再遇見那個“你”,但我還是想要堅持做最真實的自己。

    這大概就是她的選擇。

    下了飛機,巴士一路往春暖花開的地方前行,靖南的春天,是最適宜居住的時候。

    陸可琉在手機有信號的時候就無聊地刷著微博,突然看到她的頁麵右上角多了一個新的米分絲關注提示,她第一反應就是“僵屍米分”,點開一看,卻是什麽也沒有。

    她正納悶,係統又提示收到一條私信,這次她點開之後,就徹底僵住不能動了——居然是賀洋發過來的!

    賀洋v:我知道是你,麋鹿君。

    陸可琉愣愣地看著這句話,頓時有些思緒凝固,看這情況應該是被他“悄悄關注”了,她想了想,靈巧地撥動手指回複:“你怎麽知道是我?你這麽多的米分絲,怎麽找得到我啊?”

    賀洋v:不管你在哪裏,我都能把你找回來……何況隻用幾個關鍵詞。

    陸可琉向後仰躺著,緊緊地捏著發燙的手機坐了片刻,也不知該如何回應,她能說什麽好呢……賀洋似乎並不會對誰都這樣。

    自從在靖南重逢,所有的細微之處都變得愈發明顯起來,他在對待她的時候還是非常特別的,這一點她幾乎是可以確認了……

    陸可琉想要搞懂賀洋的想法,她真是恨不得開口就問“你到底是想怎樣”?

    然而,弄清楚了又能如何,就算退一萬步,他們還有機會破鏡重圓……可那一夜他仍然是沒能來,給她留下的陳年舊傷便也依然存在。

    更重要的是,她能不能再承受住他帶來的“傷害”,他們能否不計前嫌,還像過去那樣相愛,她還能否再次毫無條件地信任他。

    陸可琉心中疲憊,她靠在椅背上,手指在不經意間點開賀洋的首頁,他關注人數隻有幾十個,她便順勢點進去看了看。

    除了一些劇組,就是一些與他關係還不錯的明星友人……直到翻去第一頁,這其中有一個賬號,分明寫著“麋鹿君”。

    ……不是說三個月不登錄,賬號就會銷毀嗎?為什麽它會在賀洋的關注列表裏?

    她微微低頭,翻閱著這個以前自己用過的舊微博裏的點點滴滴,那全是記錄著她與賀洋戀愛時的心情——那是她年少裏全部的歡喜,他就是她喜歡的唯一少年。

    不知看了多久,意識到自己回看到了最後一條微博的時候,陸可琉想到了當年她給賀洋發的消息,她說:“你比賽結束的時候,我正好沒接到你的電話,然後就始終打不通了。我沒法忍受沒有終點的等待,我想見你一麵,或許,我們可以重新開始?”

    那天她說了在西泠市的長橋亭等賀洋,一等就是一下午,到傍晚的時候,天空就下起了暴雨,涼亭裏灌進來的全是絲絲縷縷的寒風與雨水,她撐著傘,逃到附近的店鋪裏,但因為害怕錯過賀洋,就站在門口看著。

    她不知道他不接電話的原因是什麽,但也許他的手機掉了,或者……有什麽理由讓他不能接電話,所以她就決定守著、等著。

    這段日子陸可琉不斷接到恐嚇電話和短信,有時候還會被人莫名其妙的尾隨,不僅是有年輕女孩,也有更年長一些的女人。

    她知道,兩個人分開的久了,就會沾染不同的生活氣息,看到不同的景色,遇見不同的人,可是……她真的感覺自己無法再接受這些重擔了。

    “你這個醜女人,不要再黏著賀洋了!”

    “賀洋的前途不可限量,你這樣是害了他,你到底能給他什麽?”

    “你去死吧,你死了就沒有人纏著賀洋了!”

    每天都麵對這些惡言相待,她命令自己不要去看、不要去想,但最重要的應該是來自賀洋本人的安撫才對啊。

    雨絲打在商店的屋簷上傾斜落下,陸可琉渾身都被打濕了大半,便也不住地彎身咳嗽,本來就是突如其來地患上了重感冒,又有點發燒,但賀洋好不容易回了她的消息,他說:“我會來的”——那她當然要來赴約。

    盡管,眼前隻有漫無止盡地等待,世界除了自己的聲音好像便再無回音了。

    傘麵上不停地掛滿水珠,雷聲一陣接著一陣,這場風雨下得驚天動地,而且接連下著不斷,一直到街上都是沒到腳踝處的積水。

    終於等到淩晨的時候,陸可琉再拿不出幾分力氣,雙腿也早就凍得麻木了,她回家之後,打開門的瞬間就覺得眼前有一片漆黑來襲,還來不及出聲,就徹底倒下了。

    後來,甚至失去了意識,隻知道再醒來的時候,自己已經到了醫院。

    有護士在給她量體溫,隔壁病床有陌生人在咳嗽和呻-吟,外麵的天色絲毫沒有暴雨過後的清爽,而是陰沉沉的死寂般的灰色,大朵大朵的烏雲壓下來,一絲絲光也看不到。

    她感覺到呼吸困難,胸口炸開般的疼,除此之外,腦袋也重的仿佛灌入了水泥,四肢和身體裏則仿佛摻進了棉絮,鬱鬱不得紓解。

    恍然間睜開眼睛,陸可琉看到陸媽媽哭得傷心不已,她微微疑慮,可是又喉嚨痛的幾乎發不出聲音,但是,眼看陸母麵色慘白,憔悴不安,她實在不明白這份悲傷從何而來,便強撐著問道:“怎麽了……”

    陸媽媽擦了擦眼淚,低聲說:“你已經睡了兩天……得了肺炎,這幾天要住院觀察。”

    可是,如果真的隻是這樣她沒必要那樣悲戚,甚至,陸可琉覺得母親在一夜之間都老了幾歲,兩鬢發白,眼角的皺紋也深了。

    “……還有什麽事?媽……到底……怎麽了?”

    眼看女兒急的要坐起來,陸母上前扶住她,握著她的手久久地看了一會兒,才抹著淚說:“你外婆……昨晚突然走了……”

    陸可琉:“……”

    她眼前又是一陣發黑,額上冷汗瑟瑟,恨不得當場大叫出聲來。

    賀洋的爽約和外婆過世相繼發生,她有些接受不了,痛楚排山倒海似得將她再次擊倒,就像一帆風順的人生終於跌到了低穀,身邊都是懸崖斷壁,再也沒有半絲光明。

    “怎麽會……這樣?”

    陸媽媽的每一個字都仿佛在她的心頭撕開了一個巨大的黑洞:“她一直有糖尿病,這次又是突發心梗……很突然。”

    她努力抑製住自己的悲痛,才說:“你爸爸在外邊處理後事。”

    陸可琉拖著病若遊絲的身體,也不知自己是要做什麽,她突然間從病床上爬起來,卻因為身體沒有一絲氣力,一下子跪倒在病榻前,終於,她趴在地上無聲地痛哭起來,帶著哭聲夢囈般地說:“外婆,是我不好,對不起,我沒有在你身邊,我不孝……是外孫女不孝……外婆你這麽喜歡我……我都沒能送你最後一程,你不要怪我……”

    她哭得氣都喘不過來,在無意識的狀態下想要掙紮,可是卻又拿不出一點力道,最後被護士和母親抱回到自己的病床上。

    陸可琉抱緊她的家人,伏在母親的肩膀淚痕縱橫。

    她依然高燒不退,夜裏在昏睡的夢中,眼前朦朦朧朧間,看到賀洋的影子。

    陸可琉的眼淚在睡夢裏緩緩滾落,浸濕了被褥,終於到了最後,她在心中對那個少年說——你走吧,從此我便不想再愛你了。

    我們是時候告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