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修道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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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二,洛陽。
武三思府中的家將高手簡直已經亂成一團,武崇訓的死,給整個梁王府都蒙上了厚厚一層陰影。
梁王武三思出神都公幹不得回,洛陽馬快已經傾巢而出卻半點不得線索,隻有一個路人說他曾看見武崇訓出事的地方曾有兩人抱在一起痛苦,可是偌大的風雪,誰能看清長相?河南尹說沒有接到聖旨,府兵是有,卻不敢動用。都督府說沒有戰事沒有民變更不敢幫忙,反正權力掌握在武則天一人手中,你武三思再是皇帝的侄子也沒用,後來武三思派係的官員去次數多了,王大都督幹脆進宮麵聖詢問是否依謀逆事件派兵協助查辦,被武則天大罵一通而回,從此閉門再不見客。
現在,憑著河南都畿的功曹力量,還想找到凶手,為武崇訓報仇麽?
得不到女皇帝武則天的支持,一眾官員也都瞠目結舌,想不出丁點辦法,幸喜武三思離開洛陽後由於大雪還沒有走遠,快馬很快追上報信,武三思回到距洛陽不足百裏的地方又接到訓斥他的聖旨,不敢再往回走,正在悲痛之間接到家人報信說緝凶不利。武三思得力門下周利用的兒子當時也和武崇訓一道,死也死到一塊了,周利用親身趕去找武三思,武三思自己也是從頭到腳氣得冰涼,哪有什麽辦法可想?
周利用和武三思對瞪了一會,武三思想來想去沒什麽好輒,陛下幫不幫忙都說得過去,可是誰曾想到她會真這麽絕情,武崇訓死了不但不加派人手緝捕凶犯,還不許武三思回去,甚至下旨訓斥?武三思抱頭痛哭三天的心都有。
周利用看武三思哭喪著臉,自己心裏也不好受,可武三思是上官,自己再難受也不能不勸啊,情知自己兒子是陪著武崇訓死的,也不能表露出來,隻好勉強安慰說人命天定,不能強求等等,或許兩個孩子福薄,等不到大出息的時候。
武三思歎道:“唉,說的也是。老周啊,你看看咱們倆,所謂中年喪子,其痛無比啊!都是四十多歲人了,這兒子一死,還能有什麽指望?陛下現在被小人唆擺,對此事不管不問,還要斥責於我,我我我……唉!真恨不得有點什麽神通,下到陰曹地府去問問,這倆孩子到底得罪了誰?為何遭此下場啊!”說著說著又大哭起來。
周利用聽著這話也難受,也沒心思勸他了,一起流起眼淚來。可是哭著哭著,周利用靈光一現,道:“哎呀!王爺,咱們別隻顧傷心,適才你一番話倒是提點了卑職呢!你說這事衙門查不出來,還能沒有能人查出來麽?人命在天,總有知道始末的地方。當年先皇在世時信道,你不是頗找了幾個歸隱道士出來供奉麽?還在城外建道觀。後來聖上信佛,你又供奉和尚廟,可是道觀的常例也沒少過,每年臘月還都去拜三清呢,這些和尚、道士能沒幾個能人嗎?何不寫封書信,卑職親自帶去,請方外高人幫幫忙,總比一幫馬快仵作更有能耐吧!”
武三思一聽,立刻一拍大腿道:“對啊!好好好,我這就寫,你先別忙,拿了書信再去我府上要些好東西,多找幾個同僚一起去。見了這些高人可不準拿官架子啊。”
周利用笑道:“豈敢豈敢,莫說卑職自己敬畏,單看那些道爺佛爺們是王爺供奉的,卑職們也不敢放肆。”
於是,拿了梁王武三思的書信,周利用快馬跑回了洛陽城。
此時天已放晴,可是因為化雪的緣故,溫度不升反降,洛陽城中行人雖多了起來,可是個個縮頭縮腦,皮衣皮帽罩個嚴實。唯獨在這時候,梁王府馳出的幾隊騎兵分外引人注目。
見到這境況的人們紛紛小聲議論:“啊,這梁王的兒子在朝天街被殺的事還沒完呢嗎?”
“老李你不知道啊,前天晚上開始官府就在四處拿人,說是抓住不少慣偷慣盜,不過看這情形,正主兒還沒捉住呢。”
“對了,前邊好幾天,恒國公府不也明火執仗地派出一隊人麽?哈,我想起來了,好像就是正月初七那天出的事吧?”
“不是不是,哪跟哪啊?恒國公就跟梁王不搭調,哪會派人幫他辦事啊?恒國公那事我知道,我舅舅家兒媳婦的表哥的親家往恒國公府送菜,聽說了,恒國公家裏被人偷啦,聽說還偷跑了倆女人……”
“王爺兒子都死了,這樣子怎麽雷聲大雨點小啊……”
馬上的騎士也不管別人說什麽,好不容易王爺有令了,急急忙忙護送著車轎跑到幾處道觀、和尚廟裏請人幫忙,忙活了一天,總算和梁王武三思有關係的佛道兩門修士開始通知他們的長輩了。
而許瓊卻半點也不知道呢,趁著離正月十五還有幾天,他從城南幫總舵回去後就開始繼續練習刀法,趁機想一想有啥辦法能掩蓋自己武功中那些華山派的跡象,要是被人看出可就了不得了,華山派和其他幾個大門派全力支持李氏皇族的事情基本上整個江湖上都知道的,保不齊什麽時候被人看出來,要是被張易之聽說了又是前功盡棄的後果。
李裹兒總是默默坐在一旁看著許瓊,可惜許瓊一練一天從來不見汗,也沒法上去幫他擦擦再溫言軟語,不過像遞個茶水啊、替換衣服啦、張羅傳膳等等打下手的事情也沒少做,間或還親自下廚給許瓊做幾道拿手小菜,後來看看自己做出來的東西明顯不如重金請來的廚師高明,隻好怏怏地不管了,倒是許瓊還安慰她,說她一個公主,紆尊降貴地侍候自己,已經非常之榮幸了,有時間倒是自己要顯顯手藝向公主致謝。
不過這麽一來,整個慕容府上都知道家主這位“師門監察”估計短期內不會走了,你看連貼身丫鬟都帶著的嗎?就算不是丫鬟,也是本地找的吧,總之好好巴結巴結錯不了,算是替家主行賄了。於是許瓊每天主要的工作除了練武功之外就是應付這些沒事獻殷勤的慕容府丫鬟們,後來他自己也覺得不是個事兒,吩咐李裹兒一概擋駕不見,就說到了正月十五要和慕容覆水一起接受師門長輩考校呢。當然同時慕容覆水自己也沒閑著,兩人的學習風氣十分高漲。
轉眼到了正月十五,大清早慕容覆水就敲開了許瓊的門,喊道:“師弟快走,遲恐不及。”
許瓊迅速從內觀中醒了過來,一看船外還是黑黑的,笑道:“哪有大清早就動身的,想必裹兒還沒起床,不妨再等一等,我安排她幾句再走不遲。”
慕容覆水笑道:“你倒是關心姐姐。放心,我已在她院子裏布下陣法,整個府第也都有符法大陣,怕是除了天仙下凡之外,是沒人能找到她的。快走快走,巳時之前必定趕到。”
許瓊邊梳頭邊笑道:“師兄,其實九重樓那些破事兒,咱們管他則甚?不就是要斷定二師兄入魔狀況麽?其實咱們兩個往他山門一站,大喊幾聲叫他知道,還能不出來麽?”
慕容覆水道:“你哪知道?大師兄的凶狠當日你也可見一斑,若是而師兄也是那副樣子,誰敢沒事去招惹他?愚兄之意,是在他們約見的地方,咱們提前趕去,布個陣法隱藏起來,遠遠瞧瞧就是啦。”
許瓊驚訝道:“啊!你竟然害怕到這種地步……”話沒說話,便被慕容覆水嘟囔著“遲恐不及遲恐不及”,拉起來便飛跑了出去。
許瓊起初掙紮兩下,無奈和慕容覆水的水平相差遠了點,隻好老老實實使出輕身功夫跟著他的步伐,這麽頂著寒風一路走,快到北邙山的時候,竟然後麵遠遠地傳來了喊聲。
許瓊道:“師兄,有人喊咱們?”
慕容覆水奇道:“是啊,我倒也隱約聽到聲音,不過喊的沒名沒姓,管他什麽?”便繼續前行。
又走了一會,後麵不遠處又傳來喊聲:“前麵兩個駕風的,停下說話!”
慕容覆水聽喊聲近了,確定是喊自己兩人無疑,隻好停下來落到地上,許瓊一個趔趄也站定了,他比慕容覆水想得多,還在半空的時候就已經用上了易容術,落地就是“李許白”的樣子。
再看後麵追來的人,許瓊不禁想笑,原來和慕容覆水拖著自己駕風一樣,卻是一個踩飛劍的道士拖著四個駕風的道士,見兩人已經下來了還是沒口子地大叫,像是生怕兩人繼續再跑。
許瓊自從知道有修仙這回事以來,還是第一次看見“飛劍”這種傳說中的物體存在,不由得仔細觀察起來,卻見那踩著飛劍的道士約有四五十歲上下,一副飄灑的胡須綴在下頜處,麵色如玉,倒是十分得仙風道骨,再看腳下踩著飛劍通體泛著青光,貌似踩著劍實則是踩在青光上,一路疾馳著向自己兩人飛來,後麵的一串駕風道士卻被拉的前仰後合,顯然不如慕容覆水對自己的體貼。
五人落地,為首道士便喝道:“呔!麵前何人!”
許瓊和慕容覆水麵麵相覷,心道:“這是修道的還是劫道的?”不過慕容覆水還是很快反應過來,上前施禮道:“敢問前輩何來,找我等有何事體麽?”
為首道士臉一繃,喝道:“無知小輩!貧道乃是仙都山青靈派門下洞真子,你倆快報上師承名號來。”
許瓊笑道:“這位前輩可是找我倆麽?為何連我們名號都不知曉?”
洞真子斜睨著他道:“小子,可就是你麽?嘿嘿,本事倒是不小,敢殺人不敢應承,卻不是你我修行中人的行徑,還不快報上山門,我自帶你回山找你長輩處置,若是嘴硬到底,休怪爺爺無情。”
許瓊和慕容覆水對視一眼,兩人都明白了這事的始末。
原來武三思被另一苦主周利用一說,才想起找佛道中人做法追凶,他供奉的三清觀地方是不大,卻也是有來頭的。當年青靈派有兩個弟子下山曆練,在長安附近遇見妖怪大戰一場受傷,進城找道觀求助時倒在路邊,正好被“下班回家”的武三思遇見,武三思想著既然皇族喜歡自詡為李老聃後人,當今皇上又信這個,不妨做點善行,也好討個歡喜,於是將道士帶回了家,後來又大張旗鼓的找道錄司幫忙,終於讓天皇李治知道了,由於皇帝的關心,道錄司出於對兩個道士為民除害的義舉加以表彰,還給倆道士封了個小名號,武三思又提出建道觀留道士並為過路道士提供方便,李治就撥了一大筆錢下來,適逢天皇天後又要去洛陽,武三思想著以後遷都洛陽的可能性很大,於是幹脆把道觀建在了洛陽。不過青靈派的倆道士不是一般道士,道觀建成就走了,後來派了沒悟性不入流的後輩弟子過來住持。武三思本來對“道士斬妖除魔”的優秀事跡也不相信,不過人居高位總要有些表麵上的信仰,供奉倒是一直沒斷過,每年都裝模作樣地去拜一番,雖然對修道門派沒什麽實際幫助,不過青靈派上下也知道他的名字,頗有些感激在內。這次武三思實在急的抱佛腳找上門來了,知客的留守道士也不敢怠慢,研究了半天還是點燃信香叫來了這五名前輩高手幫忙抓人。
洞真子卻是青靈派長門最小的弟子,修了二百多年總算開竅了,學會駕馭飛劍還是這十年來的事情,許瓊看見的他對四個道士生拉硬拽十分可笑,其實並不是洞真子這人不體恤師侄,而是他控製不了飛劍的速度啊……嗯,和初學自行車相仿。
正因為洞真子道行也就這麽回事,他的師父青靈派掌門青山子才覺得他不會有什麽大成就,這次下山來幫朝中大官做事是個好機會,掐算方位找犯人也不是什麽難事,於是派他下山來,如果能立個功什麽的,留在俗世中被朝廷供養未嚐不是一條出路,日後還有可能憑借福祿得個好結果。當然飛升這件事情就誰也說不準了,中國曆代能白日飛升的也就是那麽二三十個人罷,多數還是靠功德飛升的,修道之人雖然壽元極長幾乎不死,不過三災八難的多了,就算沒個災劫,什麽練功爆內丹的,煉丹吃錯藥的用錯方子的,打坐岔氣的也為數不少,再刨去資質不行的,悟性不行的,甚至體質不行的,都沒什麽飛升的可能,還有什麽都行唯獨欠缺運氣的,隻在臨界點徘徊就是不遂大願,那樣的人最後走火入魔的可能性就非常大了。
許瓊一個激靈,開始思索策略,而慕容覆水卻是一副很不爽的表情現了出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