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乩童起乩

字數:5845   加入書籤

A+A-




    不知過了多久,說話聲音把許瓊驚醒,他睜開眼睛,先看看身邊雙目緊閉鼻息悠長貌似狀態良好的慕容覆水,然後向外側耳傾聽,卻不敢放出神識觀看。

    許瓊的真元保護罩真不是蓋的,能源雖弱卻有著強大的技術支持,外麵的人似乎都是不弱的修道高手,可是僅僅在兩丈多高的小土堆上沒有目視到下麵洞中的兩人,便硬是感應不到他們。

    卻聽外麵有個蒼老的聲音道:“薑師侄,你隻說未必真是線索,可是這滿地的血跡卻也不能放過啊?”

    一個中年男子道:“師伯,你已掐指算過,渾然算不出因果來,並且這血跡經過冰雪凍結,也說不清是什麽時候留下的,我們在此突然耗費精力又有何用?不如去休。”

    老者沉吟不語,忽然旁邊又有人道:“仙長在上,一定要為晚輩做主啊!那歹人十分厲害,差點把晚輩打得魂飛魄散,便是因為有魔道高手在側,故此晚輩毫無還手之力啊!”

    許瓊在下麵聽得納悶,這不明明是洞真子的聲音嗎?他挨了打還不趕快回去養傷,怎麽又出現了呢?

    也不怪許瓊聽不明白,原來洞真子自從被慕容覆水下了血本痛打一頓之後,本來也想著技不如人,更加知道這次回來絕不是找幾個普通賊人那麽簡單,就想認栽回山去,再逍遙些時日,該死也就死了,二百多歲也活到頭了。可是他的四個師侄不同意,認為就這麽跟著師叔回去,師叔丟臉不要緊,反正他也習慣了,自己四個卻大大地不好看,於是一個個慫恿洞真子前別急著療傷,立刻傳訊回山就說在碰上兩人之前便已著了魔道的秘法,毫無還手之力才被這兩人打成那樣。於是這件事便已經不再是洞真子抓人不成反被打,而是已經平息了幾百年之久的道魔之爭再次上演了。

    洞真子用了本門秘法聯絡師門,仙都派自然回應立刻派人來援,而他被打時正好路過並且驚走了慕容覆水的藍水派諸人也和他神識對上,被引了過來。

    藍水派本是西京長安周圍的宗派,與南方宗派不多往來,更與仙都派不認識,可是收到了道門弟子的求救信號也不免要來看看,一見之下,卻是仙都派的弟子遇險,並且“驚聞”是魔道下手所害,為首的大師伯宋天橋立刻有些心動了。

    藍水派是地仙張兆其的道統,善用雷電之法,要說功法也是十分厲害的。張兆其早已遇劫物化,並且從祖師爺開始,整個藍水派的法術就算再厲害,竟也沒一個能夠成功飛升的,這也成了該派弟子心中的巨大傷痛。現在藍水派人丁比較單薄,全派上下也就是三四十人,此次出來由掌門吳天元的師兄宋天橋帶隊,領著幾個高級弟子去東海蓬萊派作些買賣,回來路上遇見了這樁事情,幾個人意見也有些不合。

    適才說話的中年人是掌門吳天元的弟子薑善長,卻是藍水派的第三高手,十二重雷的手段僅次於師父吳天元和師伯宋天橋,他的意見是不要這麽熱心幫著洞真子追查,所以有些不配合。

    宋天橋又聽洞真子叫苦,心裏有些想法,於是拉著薑善長去了一邊,真元罩一開,然後輕聲低語道:“善長啊,你卻不知師伯我的想法……”

    薑善長打斷了宋天橋的話道:“師伯,我怎會不知你所想呢?不過是想咱們藍水派中興無望,既然遇見魔道之事,不妨起個頭兒和他們對上,日後也好能有一兩人以功德飛升,是不是?可是師侄覺得,便是有那事兒,也輪不到咱們這幾個人出麵。他們仙都派勢大,如今自己門下弟子又沒什麽緊急,等他們人來,也不用咱們再幫忙,何必現在躍躍欲試,給魔道以口實,萬一引火燒身卻是不妙。再者,我看那洞真子說話間眼神閃爍,並且不時要由他身後四個師侄提點,恐怕他的話也不盡不實啊。師伯,你看呢?”

    宋天橋輕輕歎了口氣,要中興藍水派的願望,誰還能比他更熾烈啊?當年他把掌門位子讓給師弟吳天元,一是覺得他比自己更有前途,二是想自己沒有掌門職責在身,可以天南地北的多走一走,為本門做些事情、找些機會。可是現在已經過了幾十年,後一輩的弟子都長大了,自己年年遊蕩,也沒個什麽成就,怎能不歎息?眼下有個機會,若不利用,著實對不起自己多年來的辛苦啊。

    想到這裏,宋天橋不禁堅定地道:“我意已決,善長須拋開門戶之見,對付魔道妖人,萬勿被一己之心耽誤咱們藍水派的前程。”

    薑善長歎道:“謹遵師伯法諭。”

    他這麽說話,卻是見外了,宋天橋歎了口氣,回身到眾人身邊道:“諸位,今日既然得見魔道中人如此猖狂,你我兩派聯手,定當盡出全力,抓捕首惡。洞真子道友,以為如何?”

    洞真子感激道:“謝宋仙長援手,我仙都派必然感激宋仙長高德。”

    宋天橋又對薑善長道:“善長,你說魔人在洞真子道兄處沒能得了好處,隨後來的幾位佛門同道也不見了蹤影,他們會往哪裏去呢?”

    薑善長笑道:“如此,什麽感應掐算都沒了作用,隻好扶乩。”他說著話,看著宋天橋的小徒弟呂善清。這呂善清年僅四十不到,入門三十多年,卻是全派之中最善於扶乩(ji)的弟子。

    呂善清點頭,雙目一張一合,似有雷電在其中閃了一閃,大袖一拂便擺開了陣勢,就地彈腿坐下道:“上天雷神電母,且聽弟子祈禱……”後麵的話越說越不清楚,大抵是雷神電母在天上,耳目清明,世間惡事都看得清楚,有些不願去管的事情大可交給弟子們出手,定會辦得妥妥帖帖。許瓊在下麵運足了耳力去聽,大概聽回來這麽一點,不禁心驚肉跳。這個年代又有半仙又有修士,後世見到的那些假騙子手中的把戲在他們這裏卻是必定會起作用的,搞不好這個什麽藍水派弟子真能把他揪出來呢?到時候真地發現他們要找的人就在他們腳下,還不是藏挺嚴實的那種,也不知道他們會是什麽表情。

    許瓊苦笑了一聲,看看身便雙目緊閉的慕容覆水,實在不知今日會是個什麽了局。

    許瓊在下麵犯愁,卻不知上麵的人也都在犯愁,依呂善清平日的經驗,上仙神念早就該附體下來了,這怎麽念了半天還沒動靜呢?旁邊一圈人雖然知道扶乩這種事情,可是畢竟都經驗不多,拿捏不準這其中的奧妙啊。

    呂善清念叨了半天,一直不見動靜,心中不禁對今日之事起了疑惑,他對扶乩這種法事知之甚詳,其中弊端也摸得清清楚楚,最重要的一條,要想欺騙天上神明的話,那是絕對不會被原諒的,輕則是不來,重則就是天譴,可萬分馬虎不得。所以念叨到後來,呂善清已經悄悄撤去了功法,隻是胡亂念叨而已,反正旁邊的人也不知道。

    宋天橋是其中等得最心急的人,見呂善清一直沒了動靜,不禁悄悄碰了碰薑善長,薑善長也十分好奇,悄聲道:“往日沒這麽慢啊……”

    正說話間,忽然呂善清的身體一陣抖動,大家都知道,這是神明上身了。可是薑善長無意中看見呂善清的眼睛,立刻大驚失色,因為此刻呂善清的眼神竟然充滿著驚恐,而不是向往日一樣半閉著似醒非醒的樣子。薑善長輕輕扯動身邊師弟和師伯的衣袖,幾人向後退了幾步。

    隻見呂善清抖完了,卻忽然一抬手,麵前準備好的竹枝和灑在白雪地上的細土早被一掌拍地翻飛開去,然後呂善清大叫一聲昏倒在地上。

    宋天橋看得臉都變顏色了,真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洞真子則麵無人色,生怕被人知道是自己撒謊把道人作魔人,不住回頭看身後的四個師侄,四人也畏畏縮縮地向後躲去。

    許瓊根本不知道上麵是什麽情況,隻聽後來那人念叨著就沒了聲音,又過了會是一聲慘叫,心裏猛一衝動差點出去看看。正好這時慕容覆水輕輕動了動,許瓊聽見他呼吸加快了一些,心跳也漸漸回複了正常,忙撲上去掩住了他的嘴,並且用自己的神識把兩人包裹的更嚴實一些。

    慕容覆水一醒來發現許瓊捂著自己的嘴,立刻知道是怎麽回事了,一邊側耳傾聽著上麵傳來的大呼小叫,一邊放出自己的神識去接替許瓊,悄聲問道:“怎麽回事?”

    許瓊小聲把自他昏迷以來發生的這些事情說了說,自然不會詳細解釋自己怎會認識花振芳、鮑自安等綠林大道的,然後問慕容覆水到底出了什麽狀況。

    慕容覆水歎道:“要說那個老家夥,一看就是上百年的修為了,雖然笨得可以,畢竟也挺能熬,我一時打不過他,感受到有神念掃來,隻好速戰速決,卻是……這功法可從來沒用過,內息一岔,真元分崩離析,幸好我有準備,好不容易這才聚合起來。”說著便開始用神念畫符。

    許瓊見慕容覆水麵前開始憑空出現光線組成的符紙和線條,不禁歎道:“師兄好強的修為啊。”

    慕容覆水苦笑道:“什麽強不強的?老和尚那麽厲害都能被你打跑,我這算什麽?要知道二十年來,我可至少有十幾年拿丹藥當飯吃的。”許瓊立刻醒悟過來,道心是水桶,真元是水,桶再深再結實,可是水不滿也是沒什麽厲害道法可以使出來的,暗自裏下定了決心,今日若是能僥幸脫身,必定要努力增加自己實力啊。

    看慕容覆水畫著符,許瓊擔心地問道:“師兄,這是隱身符麽?效用如何?”

    慕容覆水道:“效用倒是不錯,可惜上麵那群人裏麵似乎有兩個厲害的,能否躲過去怕也就是五五之數,咱們還是再等等,若他們走了……”

    說到這裏,忽然上麵薑善長厲聲道:“不可輕動!善清已經快要魂飛魄散,哪能離了此地再想法子?哼!仙都派的道友,你們可記著今日之事!師伯,你給我護法,我要立刻招魂才行。”

    許瓊不知上麵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想必是上麵扶乩那人出的亂子不小。慕容覆水卻一驚道:“他們扶乩沒成麽?魂飛魄散了,要招魂可真得個七天七夜,咱們不能困在這裏,時間越長,他們來援的人手多了便大大不妙,隻好拚一拚了。”

    許瓊心裏又是一緊,感覺用著隱身符逃跑就像是當麵盜竊一樣,怎也不會保險的,忽然靈光一現道:“師兄,你說這符不一定騙得過上麵的人,小弟看來……雖然這隱身符我沒畫過,卻也有些感想,不如這樣……這樣……”說著話也用神識在虛空中畫了幾個符籙出來,卻是剛剛想出來,可以令符力與天地軌跡融合的幾處。

    慕容覆水遲疑道:“果然有用麽?”

    許瓊暗道:“我這幾個符籙一出來,立刻便看見軌跡的波動,莫非連師兄也看不出來麽?”這時不便解釋,隻是道:“不錯,我看很好……”

    慕容覆水愣了愣,無所適從地點點頭,順便把許瓊的符籙加了進去,許瓊道:“師兄,用符之時,真元如此運轉……”說著演示一遍。

    慕容覆水照做一遍,立刻覺得這樣運轉十分詭異,再結合改變過的神符,倒也有幾分恰當,不禁喜道:“師弟,果然有你的,回頭咱們可得好好說說這符籙的事情,現下……”他偷偷把神識透出一絲去,還沒看見上麵的人呢,便聽見薑善長道:“又有高人來此了,不管怎樣,師伯,你幫我護法,哪也別去,我這法子雖然緩慢,卻也穩妥。”

    宋天橋輕輕跺腳道:“好吧!我……我就在此為你護法!”說話間不禁有些失落,畢竟他自己想出來的一條中興本派的好路子就這麽浪費了啊。”

    許瓊和慕容覆水對視一眼,兩人暗自喜道:“原來那洞真子本領低微,察覺不了,這麽一來,便是藍水派的人有些感觸,也很可能會以為是其他門派的高手在附近了,總不會猜出兩個“魔道中人”正在從他們腳底下向外逃竄。

    慕容覆水輕輕吸了口氣,看了許瓊一樣,許瓊也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兩人同時發揮出隱身符的符力,慕容覆水的神識倏得收回,兩人就這樣隻以符力包裹著自身,亦步亦趨地向遠處走去。

    此時,天色已漸黑。(m.101novel.com)